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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英译乌托邦理想主义者形象重塑研究

2024-07-22邵璐杨湘玉

外语学刊 2024年4期
关键词:人面桃花格非乌托邦

提 要:从形象学视角出发,对比分析《人面桃花》源文本与英语目标文本中乌托邦理想主义者陆秀米的形象特征,深入挖掘目标语言社会文化背景和译者自身因素对译者在英语世界重塑陆秀米形象的影响。译者莫楷在基本忠实于源文本人物形象特征的基础上,合理改写源文本的语言表达,突显陆秀米各人生阶段的主要形象特征,包括:少女时期的羞怯和充满好奇心;成为乌托邦理想主义者后的孤傲、冷漠、迷茫;革命失败后内心的安稳宁静。莫楷在英语世界重塑陆秀米形象的过程受到两方面因素的影响:其一,近年来反乌托邦文学在英语世界深受读者欢迎,具有深厚的市场基础;其二,莫楷的“共同创作”翻译理念以及其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刻理解。研究表明,译者通过文学翻译在目标语文化中重塑他者形象时,可以对源文本进行合理改写,适当突显他者形象特征,以加深目标语读者对他者形象的理解。译者重塑他者形象的过程,受到目标语读者的期待视野和译者自持的翻译理念的共同影响。

关键词:《人面桃花》;英译;乌托邦;形象学;莫楷;格非

中图分类号:H31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0100(2024)04-0047-8

DOI编码:10.16263/j.cnki.23-1071/h.2024.04.007

On the Rebuilding of a Utopian Idealist’s Image in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of" Renmian Taohua

Shao Lu Yang Xiang-yu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Sun Yat-sen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275, China)

Drawing on an imagological perspective, this study conducts a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the characteristics concerning the image of" Lu Xiumi, a utopian idealist, in the source text and the English target text of" Renmian Taohua. Besides, the study further explores how Morse’s process of" rebuilding Xiumi’s image in the English-speaking world was influenced by the socio-cultural background of the target language and the translator’s own factors. The textual analysis uncovers that being basically faithful to the characteristics of Xiumi’s image, Morse highlighted the main features at each stage of her life through a proper rewriting of the source text, which included: her shyness and curiosity when she was a young girl; her aloofness, indifference, and confusion when she became a utopian idealist; her inner peace and tranquillity after the failure of the revolution. Morse’s" rebuilding of Xiumi’s image in the English-speaking world was mainly influenced by two factors: dystopian literature gained immense popularity among the target readership with a sound market base in recent years; Morse held the translation idea of “co-creation” and had a profound understanding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The study reveals that when" rebuilding a hetero-image in the target language culture through literary translation, the translator is entitled to rewrite the source text and appropriately" highlight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hetero-image to improve the target reader’s comprehension of it. In addition, the translator’s process of" rebuilding a hetero-image is influenced by factors including the target reader’s" horizon of expectation and the translator’s own view on translation.

Key words:Renmian Taohua; English translation; utopia; imagology; Canaan Morse; Ge Fei

1 引言

《人面桃花》是格非于2004年创作的长篇小说,先后获第三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成就奖”和第二届“21世纪鼎钧双年文学奖”。该作品与格非后来出版的《山河入梦》《春尽江南》共同构成《江南三部曲》系列。2015年,该系列作品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目前,《人面桃花》已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其中,英译本由苏珊·桑塔格国际翻译奖得主莫楷(Canaan" Morse)于2020年翻译出版。2021年,《人面桃花》入围美国国家图书奖翻译文学奖终选名单。作为首次进入该奖项终选名单的中国作家作品,其在西方文学界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人面桃花》属于革命小说,作品高度重视历史长河中的个体生命意识,人物不再是宏大历史事件的附属品。小说用浓重的笔墨塑造了一众生活于辛亥革命前后的乌托邦理想主义者形象,其中包括故事的主人公陆秀米。秀米投身反清革命活动后,曾致力于开拓一个以普济学堂为中心的革命乌托邦,然而却以失败告终。源文本用细腻的笔触勾勒出秀米的成长历程,生动地呈现出其人生各阶段的不同形象特征,展现了20世纪初期中国一位乌托邦理想主义者从追寻理想到理想幻灭的人生经历。那么,在莫楷的英译本中,源文本中的秀米形象得到何种程度的重现;译者在目标文本中重塑秀米形象时,运用何种策略;影响译者采用特定翻译策略的因素有哪些。本文将从形象学视角出发,对比分析源文本与目标文本中秀米形象的异同,揭示译者的翻译策略,探讨影响译者翻译策略选择的因素。

2 形象学视域下的文学翻译研究

形象学主要研究一国文学对异域他者形象的塑造和描写,最初诞生于法国,随后在欧美国家产生深远影响。正式将形象学确立为比较文学分支的是Hugo Dyserinck. Dyserinck(1977:153)不但强调形象学研究对象的他者性,即形象学主要研究文学作品、文学史及文学评论中的他者形象,还提出该领域探讨的重点应为他者形象的生成和影响过程。在该观点的推动下,后来的形象学研究逐渐将关注点置于他者形象的建构性本质上,而非验证文学或非文学作品中的形象是否如实反映该国或民族的真实形象。

20世纪末以降,翻译研究者跨学科借鉴形象学,为描写性翻译研究开拓新视角。较早将形象学视角引入翻译研究的Lefevere(2006:125)提出,翻译不仅投射源文本及其所属世界的形象,还会为了保护目标语文化而改写或删除那些与其差异过大的源语文化形象。Lefevere的观点阐述了翻译具有传递和改变源文本形象的双重功能。之后,国内外更多相关成果将翻译作品视为他者形象的重要载体,通过对比同一形象在源文本与目标文本中的差异,对译者的翻译策略进行描写性研究。该类型研究多为个案研究,考察的他者形象类型包括异国的人物形象(马祯妮" 2020:91-98,Bernal 2021:26-47)、民族形象(梁志芳" 2017:1,Snauwaert 2021:5-25)、文化形象(O’Sullivan 2016:87-107,魏家海 2019:109-115)等。在此基础上,探索他者形象在目标文本中得以重现或被改变的文本内外成因。

已有研究表明,形象学能够为翻译研究提供选择探究对象的新标准(Doorslaer" 2022:109)。在形象学理论的观照下,描写性翻译研究以目标文本中的他者形象作为重要考察因子,故区别于传统研究多从语言、叙事和文体等层面对比源文本与目标文本的观察模式,拓展了文本分析维度。与此同时,形象学的建构性本质有助于透析和挖掘制约翻译生产和传播过程的文化社会环境因素以及译者自身因素。因此,Flynn等(2016:3)提出,系统的他者形象分析模式应包含文本、语境和互文3个层面。文本层面的分析照应文本内部研究,指运用叙事和话语分析框架,对文本中的他者形象进行解构分析;语境和互文分析照应文本外部研究,其中,语境层面分析指探究影响形象构建的文本外部因素,如社会、政治和国际文化交流等;互文分析指特定历史时期或空间下不同文本间他者形象的相互影响。基于此,下文将在形象学视域下,对秀米的形象特征在目标文本中的保留或变异情况进行文本内部与外部的双重剖析。具体来说,首先运用叙事学中人物塑造分析框架,对秀米这一人物形象的语言表征进行识解,观察该形象在源文本和目标文本中是否发生变异,然后,结合该人物人生各阶段的形象特征在英语读者中的接受和影响情况,进一步挖掘目标语社会文化语境和译者个人翻译理念等主客观因素对翻译策略选择的影响。

3 秀米形象在英译本中的重塑分析

格非笔下的秀米形象可被视为中国百年前追求乌托邦理想的女性革命先贤群像缩影,张清华(2012:12)更将其称为“近代意义上的‘秋瑾式’的革命者”。与清末民初时期女性革命者的经历相似,秀米拥有过青涩的闺阁岁月,随后又在革命党人的影响下,脱离封建主义的束缚,远赴东洋学习现代社会思想和革命理念,回国后致力于革命乌托邦事业。命运的跌宕起伏使秀米在不同人生阶段拥有不同的形象特征:早年闺阁少女时期青涩懵懂、对家乡普济以外的世界充满好奇;成为乌托邦理想主义者后的冷漠、孤傲、疯狂、迷茫;成为半失语者后变得沉默却又更敏感细腻。

译者莫楷(Morse" 2020)在接受博客平台PodBean的采访时表示,他把秀米形象的蜕变历程分为3个阶段:第一阶段为成长于传统、富裕、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乡绅家庭的少女;第二阶段为积极投身革命的冷漠、孤傲、疯狂的乌托邦理想主义者;第三阶段为革命失败后,因深感失望而尽可能保持沉默的半失语者。据此评论,莫楷对秀米形象特征的解读基本忠实于源文本呈现的形象特征。然而,莫楷译作中的秀米形象是否如他的解读那般忠实于源文本?下文将对比分析源文本与目标文本,探究源文本中的秀米形象在目标文本中的重现程度。

在探究秀米形象在源文本与目标文本之间的异同时,本研究主要对该形象的间接展现(indirect presentation)进行分析。间接展现指文本通过多种方式,如行为描写、言语描写、外貌特征描写等,来展示某一人物的特征。间接展现并不直接提及或定义人物特征,而是让读者透过间接描写去推测该人物形象的特征(Rimmon-Kenan 2002:61-72)。

3.1 突显传统闺阁少女形象

在源文本中,秀米出生于一个富裕的、深受传统儒家文化熏陶的江南乡绅家庭,早年过着深居简出的闺阁少女生活。随着年龄增长,秀米逐渐对不速之客革命党人张季元以及家乡普济以外的神秘世界产生强烈的好奇心。与此同时,面对成长过程中发生的生理变化,秀米也一度感到无所适从。译者在目标文本中重塑秀米少女时期形象时,从3个方面对其形象特征进行突显:女性意识觉醒之初的慌乱无措、对异性亲密举动的羞怯和对外部世界的好奇。

① 她褪下裤子,偷偷地用镜子照一照流血的地方,却立刻羞得涨红了脸,胸口怦怦直跳。她胡乱地往里塞了一个棉花球,然后拉起裤子,扑倒在母亲床上,抱着一只绣花枕头喃喃道:要死要死,我大概是要死了。(格非 2012:3)∥She pulled her pants down farther and looked for the source of the bleeding with a hand mirror; when she found it, embarrassment flushed her face crimson and set her heart racing. Confused, she tucked some cotton balls in place, yanked her pants back up, and ran to her mother’s bedroom, throwing herself atop an embroidered pillow and whimpering, “I’m dying, I’m dying, I know I’m dying.”(Ge" 2020:5)

本段描述秀米面对初潮时的反应。在目标文本中,译者主要在3个地方改动了源文本的字面表述。第一处为译者将行为描写“偷偷地用镜子照一照流血的地方”改写成looked for the source of the bleeding with a hand mirror; when she found it...与源文本相比,目标文本将秀米寻找并发现发生生理变化的身体部位的过程进行详细化处理,更加具体形象地体现出秀米对这一生理变化的懵懂无知。第二处,目标文本中添加表示心理情感的形容词confused,向目标语读者解释秀米此刻疑惑不解的心理状态。第三处,将动词“拉起”译为yanked up(猛地提起)而非 pull up等词义更相近的词汇,加强动作的急促程度,强调秀米惊慌与紧张的心情。由此,面对成长带来的生理变化,秀米因缺乏家中成年女性的正确引导而产生恐惧、慌张、不知所措的形象特征在译本中被突显出来。

② 她的心突突乱跳,只觉得半个肩膀都是麻酥酥的。秀米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在心里暗暗骂道:拿开!快把你那该死的手拿开!她想稍稍挪动一下身体,可她的脚就是不听使唤。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格非 2012:36)∥ Xiumi’s heart pounded, and an awful nervous sensation filled her shoulder. She didn’t dare look up at him, though her heart quietly screamed, Get it off! Take your filthy hand off! She wanted to squirm away, but her feet weren’t listening to her. Her shivering grew more intense. (Ge" 2020:45)

本段描述的是秀米受其老师丁树则之托送信至薛举人家中时,偶遇张季元。张季元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这种过分的亲密使秀米感到局促、羞怯、紧张。源文本中“麻酥酥的”原意为“(肢体)酥软发麻”,结合上下文语境可知,这里暗指秀米因初次被男性触碰而感到紧张、害羞的心理状态。在目标文本中,该表述的字面意义被移除,而其隐含意义则被显化出来,更易于为目标语读者所理解。其次,例②中的行为描写“她想稍稍挪动一下身体”被译为She wanted to squirm away,此处的squirm有特指由于紧张或不安而挪动身体之意,与源文本表述相比,具有更丰富的情感色彩,在语言表达层面显化秀米紧张不适的心理状态。通过目标文本中的两处改写,译者强化了一个青涩害羞的传统少女形象。

③ 秀米觉得这个村庄里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是神秘的,所有的神秘都对她缄口不语。(格非 2012:57)∥Meanwhile, Xiumi felt like strange and inexplicable events were occurring all around her," and yet the mystery refused to speak to her. (Ge 2020:71)

本段描述的是秀米对家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包括身份神秘的张季元突然到访、母亲对家仆宝琛的儿子“老虎”突然大发雷霆,都感到疑惑不解。源文本突显的神秘事情发生地“这个村庄里”被改写为all around her,语句的叙述焦点亦从村庄转移到秀米身上。依照源文本的叙述,秀米仿佛只是置身于村庄中神秘事情之外的旁观者,但在目标文本的表述中,秀米似乎被这些神秘事件紧密包围,而她与这些事件有着强烈联结并对之产生好奇心。通过此处改译,译者强化秀米对普济之外的世界充满好奇和困惑的形象特征。

3.2 突显孤傲、冷漠、迷茫的乌托邦理想主义者形象

在源文本中,历经花家舍之劫、东渡日本,并再次回到普济之后的秀米,和10年前的自己相比,心境和性情已经发生巨大变化。褪去少女时代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个性,秀米此时成为怀揣乌托邦理想的革命党人。在构建乌托邦蓝图的过程中,秀米变得冷漠、孤傲,却又常常因为不清楚革命的本质和目的而感到迷茫。在目标文本中,译者从4个方面突显秀米成为乌托邦理想主义者后的形象特征:面对封建思想卫道士时的孤傲与蔑视、对亲情伦理的冷漠、对破坏乌托邦社会秩序的人深恶痛绝与毫不容忍、对革命本质的疑惑与迷茫。

④ 秀米斜着眼看着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道:“怎么不认得?你不是丁先生嘛!”(格非 2012:191)∥Xiumi replied with a sideways glance and a half smile, “Why wouldn’t I remember you? You’re Mr. Ding.” (Ge 2020:221)

本段描写秀米自日本返乡后,其曾经的老师丁树则专门到访秀米家中,欲以封建礼教道义劝说她放弃革命事业。对此,秀米满是不屑与轻蔑。在目标文本中,译者用下义词glance来替代源文本中的行为描写上义词“看着”,将秀米与丁树则之间的目光交流过程缩短,添加了秀米甚至都不愿意把目光在丁树则身上多停留一刻的叙事细节,突显她对封建卫道士们以及他们所推崇的封建思想道德的藐视与厌恶。

⑤ 这个时候,秀米开口说话了。她冷冷地笑了一下,说道:“不做什么,好玩呗!”(格非 2012:194)∥Xiumi finally opened her mouth. “I’m not doing anything, just having fun!” She replied with a mirthless laugh.(Ge" 2020:225)

本段描写秀米的母亲夜访伽蓝殿,苦苦劝说女儿放弃“荒诞”的革命行为时,女儿报以冷漠的回应。其中的mirth有强颜欢笑和讽刺的意味,与源文本中的表述“冷冷地”相比,突显秀米与母亲谈话时的敷衍态度。同时,译者把行为描写“开口说话”翻译为opened her mouth后,还在前面添加副词finally,强调秀米开口答话乃是母亲苦劝良久之后的结果。由此,与源文本相比,目标文本突显秀米对身边亲人及亲情冷漠寡淡的形象特征。

⑥ 那眼神像是在看他,又不像在看他,目光像刀一样,亮晶晶的,人脸都变了形。(格非 2012:216)∥Then she looked at Tiger — or looked through him, as her gaze didn’t seem focused on him. Her eyes glittered like knives; her face looked inhuman.(Ge" 2020:250)

本段描写时任普济学堂校长的秀米与下属开会,商量如何处置犯了强奸罪的屠夫大金牙。在源文本语境中,“人脸都变了形”体现出秀米对大金牙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在目标文本中,直接用inhuman显化源文本中比较隐晦的表达,直接定义秀米此时冷酷、果断的形象特征:一方面,她疾恶如仇,对那些破坏自己建立的乌托邦社会秩序的人不留情面;另一方面,在决定处死犯人时,秀米异常冷酷果断,没有流露出丝毫恻隐之心。

⑦ 她说只有人死了之后变成鬼,才会怕见光。这时校长忽然冷笑了一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道:“你看看我,像不像个鬼?”(格非" 2012:226)∥She said she hated sunlight. She said that only dead people who had turned into ghosts hated sunlight. Then she chuckled sardonically and slapped Tiger’s shoulder. “Look at me. Do I look like a ghost to you?”(Ge 2020:262)

本段描述秀米对老虎诉说自己对于革命的本质和目的感到迷茫与不解。为了实现自己的乌托邦理想,秀米采取一系列措施,如设立普济地方自治会、在皂龙寺设立慈善机构、修建水渠等。而这些措施,或因遭到普济当地民众的反对,或因计划本身不切实际,都无一例外地失败了。在此情况下,秀米的乌托邦理想逐渐发生动摇。副词sardonically把源文本没有直接定义的人物心理状态在语言表征层面显化出来,突显此时的秀米对自己正在从事的革命事业深感迷茫、对自己曾经的“疯狂”行为感到无奈与可笑。

3.3" 突显孤独的半失语者形象

辛亥革命后,目睹革命成果被换了身份的旧封建王朝的权贵和官员们所窃取,彻底失望的秀米选择从此告别革命事业。从梅城监狱出来后,秀米拒绝与外界接触,并试图努力忘却曾经的革命经历,回归普通生活,并以半禁语的方式惩罚自己之前的行为。出狱后,她回到普济的陆家大院,过起孤独、沉默的隐居生活。译者主要从两个方面突显秀米在乌托邦理想幻灭后的半失语者形象:其一,突显秀米在彻底放下对革命的执念后,心境重归宁静的形象特征;其二,突显秀米回归普通生活后,重新感知人间温情的形象特征。

⑧ 的确,没有什么处所比得上监狱。失去自由后的无所用心让她感到自在。(格非 2012:271)∥Truly, no place could compare with prison. The carefree state enforced by the loss of one’s freedom she experienced as deep relaxation.(Ge" 2020:311)

⑨ 她再次流出了感激的泪水。(格非 2012:275)∥Grateful tears brimmed in her eyes.(Ge" 2020:316)

例⑧描写秀米在革命失败被关进监狱后,反而感到如释重负、更加轻松自在的心理状态。在翻译“自在”一词时,译者在relaxation之前添加表示程度的形容词deep,强调秀米在被囚禁期间感到自在无忧,并且终于放下曾经执着的革命理想的心境变化。因此,秀米的心理情绪在目标文本中得到一定程度的加深和突显。例⑨描写了秀米在出狱后返回普济的途中,得到一位肮脏的老乞丐慷慨相助,心中对此颇为感激的心理情绪。在目标文本中,brimmed有“(泪水)溢满”之意,较之源文本的表达“流出(泪水)”,描绘程度更加生动和细腻,深化了秀米此刻的感激之情,使该时期秀米易于感动的形象特征与其之前冷漠孤傲的形象特征形成强烈反差,而秀米由冷漠转向重新感知人间温情的转变过程也因此给英语读者留下深刻印象。

由例①至例⑨的分析可知,译者结合源文本语境,在忠实于人物形象基本特征的基础上,适当改写源文本表达,从行为描写、心理情感描写、神态描写等方面对人物形象进行显化和突显处理,具体方法包括:选用比源文本表达含义更为具体的下义词加以替代;添加表示程度的形容词或副词;显化源文本中的隐晦表达;转换叙述焦点。因此,与源文本相比,目标文本中的秀米形象特征在一定程度上得以强化,从而令目标语读者对该形象的印象更加深刻。此外,译者在重塑秀米形象的过程中,对秀米人生中3个阶段截然不同的形象特征皆进行突显,而非只是选择性地突显某个时期的某些形象特征,体现了译者在翻译策略运用方面的全局观。与其对源文本中秀米形象特征的解读一致,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也忠实地再现了秀米作为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乌托邦理想主义者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此种翻译策略不但有助于在泛英语世界重构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的价值与内涵,还有助于从不同层面揭示中国近代历史社会文化存在的问题,唤起世界对人类生存模式的深入思考(邵璐" 王琼" 2020:103)。

4 秀米形象在英语世界中的接受情况

书评是检验文学作品读者接受度的重要途径之一,是读者对于作者以及作品本身的主要反馈渠道(Brown 1994:7)。文学作品译本的书评,作为异国文学形象“他者言说”的主要途径之一,能够体现译本重塑的他者形象在目标语读者中的接受和影响。根据调查统计(截至2023年5月12日),共有68条关于《人面桃花》英译本的书评,主要刊载于售书网站(Amazon)、书评网站(Goodreads,4 Columns,Volume1 Brooklyn,Complete Review)、报刊(Washington Examiner,The Wall Street Journal)、读者博客等。读者类型涵盖专业文学评论家和普通读者。

书评反映出英语读者对秀米形象不同层面的认知程度。就目前搜集的68条书评而言,有42条评论提及读者对秀米形象的认知。其中,直接谈及秀米形象的书评,依据读者认知程度的深浅,可以分为3种类型。第一类书评对秀米形象作了比较简单直接的身份特征定位,如“疯学者的女儿、曾想过把共产主义带到普济来的女人”(LindaJ^ 2021)①、“地主家的独生女、革命者”(Dreesie" 2021)②。第二类书评对秀米的个性特征作出情感评价。其中,有对秀米形象较为正面的评价,例如,认为她是“有趣的”、有别于同时代其他女性的“非典型”女性——在那个女性身不由己的年代,秀米把争取女性独立视为其生存本能之一(Popovich" 2021)③。同时,也存在关于秀米形象的负面评价。Publishers Weekly④文学评论认为,秀米是一个“坚定却不明智”的革命乌托邦追随者;Tom(2021)⑤认为,秀米是一个无情、狂热、充满报复心理的革命者,她坚信一种自认为符合每个人最佳利益的意识形态。Orthofer(2021)⑥则对秀米这个形象有着较为深刻的解读,分析她每一个人生阶段的形象特征,详细追溯其成长历程:少年时期,秀米对周围一切都感到“模糊和好奇”;成为革命者后,秀米执着于革命乌托邦而变得愈加“疯狂”;成为半失语者后,秀米变得“孤僻和自我孤立”。第三类书评把秀米的形象与其代表的、活跃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期中国革命舞台的乌托邦理想主义者相联系起来。读者Wasserstrom(2021)⑦认为,秀米的行为与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真正革命者相似。这3类书评对秀米形象的解读,显示出读者对文本及其所涉历史文化背景的3个层次的认知——从秀米是什么身份,到秀米有何种个性特征,再到秀米形象在其所处的中国历史社会背景中的代表意义,各层次深度逐渐递增。然而,总的来说,停留在第一层次的书评(共31条)比第二层次(共7条)、第三层次(共4条)的书评多,暗示着多数西方读者的认知和理解只是局限于文本故事本身。

书评也体现了秀米各人生时期的形象特征对英语读者产生不同的印象效果。由本文第三部分分析可知,译者在目标文本中突显了秀米少女、乌托邦理想主义者、半失语者时期的形象特征。然而,就相关书评的情况来看,对秀米在乌托邦理想主义者时期的形象特征进行评价的书评最多(42条),但论及秀米于少女时期形象特征的书评(5条)以及其于半失语者时期形象特征的书评(3条)数量远少于前者,这表明与其少女时期和半失语者时期的形象特征相比,秀米在乌托邦理想主义者时期的形象特征给西方读者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

5 秀米形象在英语世界重塑的成因

鉴于文本承载的他者形象与注视者所处的社会、历史、文化语境有着密切关系,形象学研究也应该走出文本,对创作文本的文化体系进行考察(孟华" 2001:7)。因此,形象学视域下的描写性翻译研究,不仅涉及目标文本内部的他者形象分析,还须涵盖影响他者形象重塑的文本外部因素研究。重现翻译塑造他者形象的过程,有助于剖析制约翻译生产和传播过程的各种因素(王运鸿" 2019:84)。我们将从译者的选材和具体翻译方法两方面,揭示影响其在英语世界重塑陆秀米形象的社会文化环境及译者自身因素。

莫楷选择《人面桃花》进行翻译,在英语世界对秀米形象进行重塑,与反乌托邦文学在英语世界中拥有一定市场基础有着密切联系。“反乌托邦”(dystopia)一词首次出现于1868年英国哲学家、经济学家John Mill在英国众议院所作的演讲中。反乌托邦反映的是,在看似平等稳定的理想社会表面下,蕴藏着对人们个性和尊严的否定和绝对的控制,导致其精神极其虚弱空洞。反乌托邦可被视为对乌托邦的质疑与批判。在英语世界,自20世纪末以后,反乌托邦文学作品数量骤增。进入21世纪,英语读者对反乌托邦文学作品的阅读兴趣有增无减。譬如,戴顿文学和平奖获得者、加拿大作家Margaret Atwood于1985年出版的反乌托邦小说《使女的故事》(The Handmaid’s Tale)被改编为同名美剧,自2017年首播开始,即获得观众对这部作品的新一轮赞誉。而另一部反乌托邦科幻小说、由英国女作家Naomi Alderman创作的《权力》(The Power),则于2017年成为首部获得百利女性小说奖的科幻小说。2017年亚马逊畅销书排行榜显示,《美丽新世界》(Brave New World)等反乌托邦小说深受西方读者欢迎⑧。反观《人面桃花》,作品完整地刻画秀米追寻革命乌托邦理想的缘起、疯狂的乌托邦实践过程以及理想幻灭的结局,是通过描绘个人失败的革命乌托邦经历透视“中国人在那一历史时期的整体性失败”(谢有顺"" 2005:103),深刻地反思20世纪初期那场主要由知识分子阶层主导发起的革命乌托邦实验。小说所展示的革命乌托邦虚幻而疯狂,注定只能存在于理想主义者的想象之中;包括秀米在内的每位革命者,他们的命运都走向悲剧性的结局。该作品不但在思想内核方面与反乌托邦文学质疑和反思乌托邦理想主义的创作意图颇为契合,其塑造的秀米等乌托邦理想主义者形象也与西方反乌托邦文学作品中精神虚弱空洞的乌托邦理想主义者形象有颇多相似之处。因此,与英语创作的反乌托邦文学作品一样,《人面桃花》亦能激发当下的英语读者对于乌托邦的重新思考。《人面桃花》英译本的出版社——美国纽约书评出版社(New York Review Books)属于营利性质的出版社,该作品得以译介,秀米形象得以在英语世界中被重塑,与当下反乌托邦文学在英语世界拥有深厚的读者和市场基础紧密相关。而且,在该作品英译本的相关书评中,关于秀米乌托邦理想主义者时期形象特征的评论所占比重最大,也能证明这个现象。

目标文本中,秀米各阶段的形象特征得以突显,还与译者莫楷的“共同创作”(co-creation)翻译理念有关。目标文本的文本意义带有译者的主体烙印,并蕴含译者的主观言说(罗铮" 2022:56)。同样,莫楷也强调文学翻译中的译者主体性。他认为,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在尽可能地忠实于源文本内容的基础上,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再创作,加重目标文本的色彩和感染力,使情节更紧凑,表达更富韵味,因此,目标文本可被视为作者和译者共同创作的作品(莫楷" 花萌" 2017)。《人面桃花》英译本中的秀米形象也可视为原作者格非和译者莫楷共同创作的结果。一方面,秀米各人生阶段的主要个性特征在译本中得以完整重现;另一方面,译者在重塑人物形象的过程中,结合该人物所处的特定历史社会以及文化背景,在尽可能兼顾西方读者阅读感受的情况下,对源文本中的语言表达进行符合源文本语境的润色。比如,在前文所提及的例①、例②和例③中,莫楷对秀米少女时期女性意识觉醒之初的慌乱无措、对异性亲密举动的羞怯、对外部世界的好奇等形象特征进行突显,与源文本中刻画的秀米早期作为中国传统闺阁少女的身份相符,因此目标文本中的改写在小说语境中也具有合理性。莫楷曾经在北京生活了6年,期间于北京大学取得中国语言文学方向的硕士学位,拥有扎实的中文功底以及深厚的中华文化素养,为其准确解读源文本中的人物形象并在翻译过程中对目标文本进行合理的再创作奠定了良好基础。

6 结束语

从多样化视角深入分析中国当代文学在英语世界的翻译策略已成为近年翻译学的重点话题之一(邵璐" 2022:17),而形象学视角的介入可丰富剖析源文本与目标文本间语言表征的变异维度。译者在重塑秀米形象的过程中,在忠实于源文本内容的情况下,对刻画该形象的行为动作、心理情感、神态表情等方面的语言表述进行了符合源文本语境的合理改写,以突显秀米在少女时期的羞怯和好奇,在乌托邦理想主义者时期的孤傲、冷漠、迷茫,以及半失语者时期的孤独、沉默的形象特征。据英译本相关书评分析显示,“秀米”这一形象,尤其是其作为乌托邦理想主义者时期所呈现的个性特点,给众多目标语读者留下深刻印象,这也说明该形象在英语世界拥有较高接受度。此外,影响秀米形象在英语世界重塑过程的因素主要包含两个方面:其一,反乌托邦文学作品近年来在英语读者中颇受欢迎,而秀米与英语反乌托邦作品刻画的乌托邦理想主义者形象有颇多相似之处,都能在一定程度上引发英语读者对于乌托邦主义的重新思考;其二,译者莫楷拥有“共同创作”翻译理念,即在尽可能尊重源文本内容的情况下,对源文本相关语言表述作出合理改写,提升文本的文学效果和感染力。文学翻译作为一种跨文化交际活动,在目标语世界重塑他者形象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在通过文学翻译重塑源语民族、文化形象的过程中,为增进目标语读者对他者形象特征的理解,译者可以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结合考虑源文本语境以及目标语文化背景,在尽可能尊重源文本基本意义的基础上,进行合理的改写和再创作,适当突显他者形象特征。

注释

①https://www.goodreads.com/book/show/53251982-peach-blossom-paradise?from_search=trueamp;from_srp=trueamp;qid=mBawvDAcjEamp;rank=1, 2021.

②https://www.goodreads.com/book/show/53251982-peach-blossom-paradise?from_search=trueamp;from_srp=trueamp;qid=mBawvDAcjEamp;rank=1, 2021.

③https://www.goodreads.com/book/show/53251982-peach-blossom-paradise?from_search=trueamp;from_srp=trueamp;qid=mBawvDAcjEamp;rank=1, 2021.

④https://www.publishersweekly.com/978-1-68137-470-3, 2021.

⑤https://www.goodreads.com/book/show/53251982-peach-blossom-paradise?from_search=trueamp;from_srp=trueamp;qid=mBawvDAcjEamp;rank=1, 2021.

⑥https://www.complete-review.com/reviews/china/ge_fei2.htm, 2021.

⑦https://www.complete-review.com/reviews/china/ge_fei2.htm, 2021.

⑧https://cn.nytimes.com/culture/20170126/1984-george-orwell-donald-trump/,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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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稿日期:2024-06-10【责任编辑 谢 群】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茅盾文学奖’作品英译与国际传播研究”(21BYY008)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电子邮箱:shaolu@mail.sysu.edu.cn(邵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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