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协商治理:高校数字化转型的时代命题
2024-07-11张衡李赛赛岳苗玲
张衡 李赛赛 岳苗玲
摘 要:数字技术深刻地影响着高校治理的实践模式。高校数字协商治理在实质民主、多元共治、教育舆情治理、科学决策方面作用突出。高校可从载体渠道、体制机制、文化氛围入手,以充分释放协商民主活力。作为新兴事物,数字协商难免存在局限。对此,可通过提升数字素养以弥合数字鸿沟、管控平台风险以规避数字异化、增进公共理性以谨防合作难题等,以彰显数字协商治理优势。
关键词:数字协商;数字治理;高校数字化转型
高校协商治理是协商民主和治理模式的重要内容,对推进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有着重要意义[1]。作为重要利益相关者,师生在大学治理中拥有参与权;但受管理体制影响,高校往往过度依赖行政手段推进管理,师生容易变成治理场域的“局外人”。“教代会”“学代会”等不同程度存在形式化问题。普通师生缺少参与机会与渠道,难以充分表达诉求,因而可能会诉诸网络发泄情绪,严重时还会引发极端事件。这表面是组织与个体的张力,背后则是对学校内部规范效力存疑与师生权利缺失弊病[2],也说明学校规范、标准制定缺乏充分协商,过多强调组织“绩效”而一定程度上忽略师生个体“权利”,导致规范欠缺合法性认可。
大学内部治理是多元主体、多向互动过程,必须创造良好协商氛围和条件,促进民主参与。随着国家教育数字化战略行动的深入,数字技术开始走向更深入的治理领域,实现从工具应用、数字化服务到治理数字化变革的跨越。《高等学校数字校园建设规范(试行)》强调,在推进“事务处理型”应用建设的同时,应高度重视“事务分析型应用”建设,构建“决策支持类应用”,这为数字赋能协商治理提供了巨大潜能。
高校数字协商治理的价值意义
数字协商是协商民主与数字技术的融合,具有参与广泛、议题多元、对话平等、效果即时等特点,相较于传统协商模式,实现了价值层面的重大跨跃。
第一,实现程序民主与实质民主的有机统一。数字技术在延伸交流互动空间、实现民意集合的即时性方面具有优势。推动数字协商建设,利于提供实质民主渠道,丰富师生治理参与形式。通过打破时空限制,实现多元空间、主体的联结,拓展治理参与群体、促进参与机会平等,解决民主参与“房间里坐不下”等问题。同时,它也能够纠偏代议制下精英决策中有限理性、人情逻辑、简单票决等缺陷,利于实现“众人的事由众人商量”,直接民主从理想变为现实。
数字协商治理以技术精准识别师生诉求,由关注“整体群众”到兼顾个性化需求。这一定程度上突破了简单的比例代表制、意见征集等民主方式,展现了普遍、直接的民主参与过程,从而避免片面地倒向“声响最大”的参与主体[3]。这既便于求解传统校务治理供需匹配难题,也利于回应“原子化”表达“失声”困境、解决师生发声渠道不畅问题,彰显“以师生为中心”的治理理念。
第二,变教育“多元共治”设想为具体实践。传统协商民主形式中,“多元共治”治理实践容易表面化,使多元主体参与显得可有可无。数字协商下,协商形式及渠道的平等开放使多元主体变“被动参加”为“主动参与”,利于其全面表达观点诉求。这超越了等级化、行政化的协商形态,也改变了多元主体的表达方式和交互方式,促进了即时良性互动[4],有助于“多元共治”民主实践。此外,数字技术可为落实全过程人民民主提供“智能教育实验”。这既能拓展教育领域统一战线范围,即由以现实空间为主向兼顾虚拟空间方向发展,也丰富了立体(党际、党内、党群)协商网络和协商民主形式。虚拟空间的试点探索,既利于师生民主素养养成,也方便明晰数字民主适用领域和可行路径。机制创新的渐进路径,“不变体制变机制”的增量改革,利于降低改革成本风险。
第三,开辟教育舆情治理的新路径。数字表达适应了自媒体时代的“表达中心观”,纠偏了传统的“反馈中心观”——围绕既定决策思路或安排(政策输出)征求意见。由此,数字协商平台成为纾解组织潜在风险的重要空间。
通过对各种师生诉求的智能分析,数字平台可自动发出预警,促使相关部门核实、处理。由此,师生参与完成了从“输出性”治理参与(象征性参与)为主到兼顾“输入性”治理参与的转换。从而,在传统显性风险类舆情的“事后被动回应型”治理外,探索了隐性风险类舆情的“事前主动干预型”治理路径。这为提升行政部门舆情预警、整合能力,缓解校务中组织权力和个体权利的张力提供了渠道,利于营造和谐稳定教育秩序。
第四,促进信息充分下的科学决策。数字协商治理丰富了“参与式民主”和“互动式民主”渠道,通过从“反馈”到“协商”的转变,使蕴含民主参与精神的“智慧决策”成为现实。数字协商治理通过扩充参与主体规模、充分公开决策信息,大大提升了协商决策的民主性与科学性。相较于传统的实地走访、座谈会等方式,数字协商通过数字技术高效汇集数据,并进行多维度分析,为科学、合法决策提供有力支持,更具效率,也能更好顾及多元利益主体的诉求。不仅如此,数字协商有助于打破传统决策共同体的封闭性。数字协商框架中的决策共同体由决策者、行动者及政策对象共同构成,这种多元结构确保多方利益充分表达的同时,也带动着协商主体关系的平等化和协商资源分配的均衡化[5],利于减少传统集体决策过程的“信息不对称”难题。
高校数字协商治理何以实施
数字协商治理有助于高校数字转型完成从“服务”“管理”向“治理”的范畴转换,从“赋能行政”向“赋权师生”的视角转换。对此,须以“治理互动”为切入点,从协商载体渠道、协商体制机制及协商文化氛围三方面着手实践,释放协商民主活力。
第一,协商载体渠道创新。数字协商治理不仅依赖于数字工具支持,更关键的是高校协商载体渠道在多大程度上能够释放治理参与活力。一方面,推进各类代议组织的数字协商建设。传统协商民主在实践中常面临信息流通不畅、协商主体代表性欠缺以及监督评议机制不健全[6]等问题。对此,可推进理事会、学术委员会、教职工代表大会、学生代表大会等组织的数字化建设,破解参与难题。通过建设在线协商平台,制定明确协商规则,并将数字协商纳入传统协商组织的常规工作安排。这有助于实现间接民主与直接民主的融合创新,利于纠偏传统代议制中存在的问题。另一方面,结合校内其他机构,如工会、纪委、统一战线部门等的工作,围绕学校发展要事、师生需求实事、校务治理难事等,广泛开展党际、党内、党群、专题协商等活动,拓展协商覆盖面。此外,还可聘请校内人大、政协委员等担任“第三方协商观察员”,在数字协商过程中协调兼顾协商效率与共识达成,并监督协商结果与决策衔接,确保其发挥实效。
综上,通过推进协商载体渠道的数字化创新,有助于推动校内协商民主广泛、多层、制度化发展,提升治理效能。
第二,协商制度机制建设。数字协商的制度机制建设可从协商制度规范、参与机制及结果转化机制审视,精心设计协商程序、方式与手段,避免行政主导的文化惯例“解构”协商规则[7]。一是健全高校数字协商制度规范。设计详尽科学的数字协商程序,涉及议题提出、主持人选择及角色定位、意见发表、投票表决实/匿名制、结果公示与执行等,以保障数字协商规范运行。二是建立多元数字协商参与机制。通过多元化、智能化、规范化参与形式,实现深入协商交互,突破协商参与限度。例如:通过开发数字互动平台系统,创新开放空间会议、校园议事厅等协商形式,形成多向互动、内外联动的“全覆盖”协商新模式,使网络空间成为师生皆可参与的议事空间。三是健全数字协商结果反馈机制。数字协商实践形式多样,但其不能仅停留于线上交流,应将协商成果转化为组织决策。因此,高校要对师生意见评估取舍,保障有效意见反馈,让师生参与到问题解决的方案设计与具体行动的执行监督中,推动师生从“提供信息服务”向“增强监督参与”转变。
综上,通过完善协商制度规范、构建多元参与机制和结果反馈机制,可以有效提升数字协商治理的可操作性,激发师生参与热情,提高协商效能。
第三,协商文化氛围养成。师生参与治理的意识与热情,不仅能衡量学校民主治理水平,而且更直接关系学校决策的科学民主。当前,高校管理模式中行政主导倾向明显,校内师生及管理者协商意识不足,协商能力欠缺,制约了协商民主深入发展。为此,高校应致力营造多元、平等的校园协商文化,激发师生参与热情,将协商结果真正纳入治理决策之中,推动协商民主深入发展。基于此,高校应坚持以师生为本协商理念,强化信息公开,关注师生真实需求,给予师生广泛参与空间,防止协商流于形式。同时,构建参与型治理文化。师生须提高协商素养,深化对协商民主精神和实践规则的认识,以保证在协商过程中能保持自主、理性与责任感,尊重、理解他人观点,在有序参与中寻求互惠共识。具体而言,高校可通过宣传引导、制度保障、实操培训等,推动师生思想自觉和实践自觉,积极利用数字平台参与学校事务,增强集体归属感和获得感。
综上,通过培养主体协商意识,提升主体协商能力,营造协商文化环境,有助于有效实践数字协商治理,提高治理效能。
高校数字协商的风险及应对
数字技术为高校协商治理拓展了实践向度,但其本身也存在限度风险须引起警惕,如主体间数字鸿沟、协商数字异化、公共理性缺失等,须采取相应措施,防止“预言的美好”止步于“美好的预言”。
第一,提升数字素养,弥合数字鸿沟。数字协商治理的有效实施离不开协商主体的积极参与,而协商主体的数字素养是影响其参与的关键因素。数字协商空间中信息繁杂,难免存在虚假信息,这极大考验参与主体的辨别、分析能力。然而,师生技术掌握程度与认知水平参差不齐。部分“数字贫困者”由于技能不足或缺乏意识等,可能无法充分参与,从而失去发声权,这会影响民意的充分表达。对此,高校须推动网络技术的创新普及,降低数字协商参与的技术门槛,使参与更便捷高效。同时,应加强对数字协商的宣传教育,为师生提供具有针对性的数字协商培训,增强师生对数字协商的理性认识,使其对数字协商的参与规则和运作机制产生价值认同。这样,可以提升师生的数字素养和协商理性,更能促进其有效参与民主协商,推动高校数字协商治理的深入发展。
第二,管控平台风险,规避数字异化。数字技术的嵌入虽然降低了协商成本,但同时也带来数字异化风险,使数字协商面临失效危机。一方面,在数字协商实践中,师生信息存在泄露及不当使用风险,这会影响师生参与积极性;另一方面,许多数字协商平台往往仅用来收集信息,而缺乏互动设计。这可能导致协商形式化和表面化,从而制约组织对师生需求的及时响应和有效反馈。此外,数字平台不总是客观公正的,其往往根据主导方的利益趋向进行信息筛选与呈现,这会影响参与个体对治理事务的准确认知与表达。管控平台风险:一方面,应谨慎收集敏感隐私信息,加强数据安全管控,以消除协商主体隐忧;另一方面,构建常态化、规范化互动反馈机制,积极推动协商结果转化,从而提高师生参与效能。此外,数字协商系统的研发应由权威或第三方机构主导,多方监督,并强化对信息的真实性审查,防范不实信息对协商过程的干扰和破坏。
第三,增进公共理性,谨防合作难题。数字技术融入协商民主降低了治理参与的准入门槛,但却面临主体专业性不足问题。传统媒体时代,信息输出有一定规范标准,如今“守门人”模式被打破,信息生产和传播缺乏专业要求。虚拟身份和匿名发言下,部分主体表达意见时可能失去理性,导致主观偏颇或虚假信息充斥协商空间,扰乱协商环境,助长极端观点。这会削弱数字协商公共理性,破坏协商秩序,导致主体意见聚合困难,影响协商效率。
化解协商合作难题,可利用算法在数据处理方面的规模高效优势,从源头破解信息不足困境,藉此保障参与主体的知情权与交流权。同时,将冲突解决方案融入算法设计,并对多主体行为实施“全链条”智能监控,以抑制协商不当行为。最后,构建主体理性培育机制,培育其批判性思维和理性表达能力,如学习“罗伯特议事规程”等,以减少主体利益博弈中的非理性、无序等协商损耗。通过营造包容的协商氛围,促进主体了解彼此观点,提升偏好改变的可能性,以实现利益价值聚合、达成共识。
结语
数字技术的兴起正深刻重塑治理实践形态。数字协商作为协商民主与数字技术的融合创新,拓展了全过程民主的实践维度,更是找回高校治理“人民性”的重要抓手。数字协商通过建构全员、全程、全链参与渠道,扩大主体参与,把师生需求作为治理起点与归宿,使校务治理顺众意、富成效,利于提升治理效能。高校可从载体渠道、体制机制及文化氛围着手数字协商实践,以释放民主活力。然而,数字协商也面临数字鸿沟、数字异化与合作难题等风险。可通过提升参与主体数字素养,加强平台风险管控,增进公共理性,促进数字协商健康发展。
此外,数字协商治理更多是“协商命题”而非简单的“技术命题”,若无相关制度对接,虚拟空间协商实践将难以与现实接轨。因此,高校须加强顶层设计,构建完善的数字协商民主体系,并在体制机制层面加以保障。同时,应持续关注数字协商治理的实践向度,鼓励创新探索并总结经验,推动先进做法从个别创新到多校复用,实现更广泛的协商治理影响。
本文系浙江师范大学省智能教育技术与应用重点实验室开放研究基金“智慧决策与数字参与:全过程民主理念下的高校数字协商研究”(项目编号:jykf22015)研究成果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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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王绽蕊,剡然. 我国大学学术治理规则的分类与协商逻辑及其完善路径[J]. 北京教育(高教),2023(4):13-17.
(作者单位:张衡,浙江师范大学省智能教育技术与应用重点实验室;李赛赛,浙江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岳苗玲,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
[责任编辑:苑聪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