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文化视域下突破教育“幸福坎陷”的县域探索

摘"""" 要：基础教育改革实践中存在“幸福坎陷”之困，主要表现为学生学习幸福感缺失、教师职业幸福感缺位，这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教育的高质量发展。余姚市将“幸福”作为新一轮教育改革的神经元，秉承“文化浸润每个生命幸福成长”教育理念，开展县域整体教育实践，建构了“二轴五环”幸福教育模式。这一模式以“制度引航”为驱动轴，以“文化滋养”为输出轴，环以“幸福亲师培育”“幸福班级创建”“幸福课堂打造”“知心家庭引领”“幸福教育研究”五大幸福教育实验项目，以高效联动实现复合增能，打造了基于地域文化底色的幸福教育，为突破教育“幸福坎陷”、促进教育高质量发展提供新视域与新路径。

关键词：幸福教育；幸福坎陷；“二轴五环”幸福教育模式

“以教育之力厚植人民幸福之本，以教育之强夯实国家富强之基。”在新的历史时期，大力发展教育是提高国民幸福感的主要途径之一。让幸福回归，是基础教育在我国社会转型期背景下对教育的本质属性、社会功能的再思考［1］。在基础教育改革实践中，对教育主体的关注成为教育回归人本的重要标志，幸福作为一种生命个体的成长状态，将成为优化教育生态、推动教育绿色发展的重要评价内容。余姚市将“幸福”作为新一轮教育改革的神经元，秉承“文化浸润每个生命幸福成长”教育理念，立足地方文化，开展县域整体教育实践，设计与探索了“二轴五环”幸福教育模式，以打造基于地域文化底色的幸福教育。

一、教育“幸福坎陷”的现状及原因

（一）教育“幸福坎陷”的现状

近十年来，国内学者基于中国国情对教育与幸福之间的传导机制作了大量研究，主流观点认为教育对幸福的作用机制可分为直接效应（教育的活动过程能产生幸福）和间接效应（教育成为影响幸福指数的中介因素）［2］。然而，目前基础教育领域的幸福传导存在阻滞，学生和教师作为教育过程中教与学的主体，普遍存在“幸福坎陷”困境。“坎陷”一词源于《易传·说卦》，“坎，陷也”，代表阳陷阴中，笔者将其引入幸福教育研究领域，用以形容幸福感被遮蔽的状态。

一方面，学生的学习幸福感缺失。我国学生于2006年始参加PISA（Program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 Assessment）。这是一种国际性的教育评价手段，以纸笔测验形式评估学生的素养及教育整体环境等，每三年进行一次，每次都有不同的测试主题。2015年及2018年，PISA将幸福及相关情感因素纳入学生学习生活质量指标。部分学者对我国学生在两次测评中的结果进行对比分析、实证研究，得出“学校、家庭成长环境与学生幸福感呈正相关”这一结论，同时指出我国学生存在负向情绪比例高、自我效能感不高、普遍害怕失败等问题，幸福感呈下滑态势［3］。

另一方面，教师的职业幸福感缺位。2023年，余姚市对县域教师的幸福教育认知现状进行问卷调查与分析，问卷样本覆盖各学段、各乡镇，共计收到有效问卷2 499份。从数据反馈上看，造成教师幸福感缺失的主要原因是“工作任务重、压力大”（占比为74.35%），次要原因是“学生成绩不理想”（占比为22.45%）。从总体上看，教师的职业幸福感弱，幸福体验不强。

（二）教育“幸福坎陷”的原因

当前，基础教育普遍存在“幸福坎陷”困境的主要原因是对教育主体的幸福关涉不足，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目前基础教育体系的两大忽视。一是对提升学生感知、体验、发展幸福能力的忽视，包括教学实践中遮蔽学生主体意识、知识本位现象并未完全消除、人文素养培育课程建设依旧滞后等；二是对教师职业幸福感与专业发展相互反哺作用的忽视，教师队伍发展依旧重专业技能轻职业信仰等［4］。

忽视教育幸福将直接影响教育的高质量发展，这就要求政策的制定者和教育教学的实施者反思教育目的，将“幸福”作为新一轮教育改革的神经元，进一步破除知识本位的桎梏，优化教育生态。

二、“二轴五环”幸福教育模式的内容与价值

余姚市是阳明故里、心学圣地，具有独特的文化优势。围绕“文化浸润每个生命幸福成长”教育理念，余姚市将王阳明心学思想与幸福教育有机融合，建构“二轴五环”幸福教育模式，探索突破教育“幸福坎陷”之困的路径，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

“二轴五环”幸福教育模式（如图1所示）是基于全域幸福格局，以“制度引航”为驱动轴，以“文化滋养”为输出轴，环以“幸福亲师培育”“幸福班级创建”“幸福课堂打造”“知心家庭引领”“幸福教育研究”五大幸福教育实验项目，以高效联动实现复合增能的实践模式。其依托阳明心学思想，旨在通过思想载体与行为载体的统一，充分发挥文化的铸魂、塑形、赋能作用，从而形成师生共同成长的“育心自觉”幸福教育体系。

“育心自觉”是“二轴五环”幸福教育模式的价值所在。“育心”即把阳明心学中的“尊德性”放在首位，以品德、修养、格局、境界为师生成长的核心，旨在通过“致良知”，引导师生共同向上向善；“自觉”指在“良知”驱动下，师生通过自觉学习，不断觉察并消除陋习，实现自驱式成长。两者互为表里，相得益彰，体现了阳明心学思想与幸福教育的有机融合，具体表现在以下三方面。

一是正确把握阳明文化特色，培育“至善臻美”之心。善赋予个人便是德，至善即个人在格物致知、为善去恶的过程中使德性趋于完美；善赋予社会便是礼，至善即超越个人私欲，为打造尽善尽美的社会而贡献自己的力量。“育心自觉”把“良知”作为师生自主成长的校准器，使“致良知”成为师生追求“至善臻美”的内驱力。

二是正确把握当代学习之道，遵循“自动自得”原则。发挥学生在学习中的主体性作用，使学生在自动、自得的学习过程中塑造内在品格，是教育实践的共识，也是基础教育改革一以贯之的追求。“育心自觉”即引导学生在知行合一的过程中，追求“自动自得”的学习之道，从而破除学生主体意识的遮蔽，使其在可见的成长中获得幸福。这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知识本位的桎梏，重塑学生学习形态，为其适应学习型社会、实现终身学习打下基础。

三是正确把握幸福教育之道，重视“幸福情感”体悟。在向上向善中体味幸福、获得幸福，是学生适应个人终身发展和教师实现职业素养发展所需的重要能力。学校应为学生和教师的个人发展赋能，重视“幸福情感”体悟这一重要能力的培养。“育心自觉”旨在通过“致良知”唤醒师生幸福机理，以主体道德品质的提升为原动力不断扩充其“幸福情感”体悟，并推动其“幸福情感”体悟逐阶跃升，为全域幸福格局的形成奠定基础。

三、“二轴五环”幸福教育模式的实践路径

在“二轴五环”幸福教育模式下，余姚市首先以整体设计驱动全域幸福教育格局的形成与发展，再以文化为载体即围绕“文化浸润每个生命幸福成长”输出幸福教育，最终形成“幸福亲师培育”“幸福班级创建”“幸福课堂打造”“知心家庭引领”“幸福教育研究”五大幸福教育实验项目，使学生、教师和家长形成幸福链，以此打造全域幸福格局。

（一）制度引航：以整体设计驱动幸福教育

余姚市以“办人民幸福的教育”为追求，立足“办好每一所学校、教好每一个学生”教育使命，在十余年的迭代发展中确立了幸福教育的四梁八柱，以整体设计驱动全域幸福教育格局的形成与发展。

“二轴五环”幸福教育模式注重立足全域发展，实现制度（“知行合一，五育并举”育人体系、“心心相印，人人成才”育人方式、“争先创优，同心同德”支撑体系）引航，并在此基础上以文化标识为导向实施县域推进幸福教育的“六大工程”，即“党建引领工程”“布局优化工程”“三全育人工程”“人才强教工程”“质量提升工程”“文化滋养工程”，以建构矩阵体系实现整体联动。

（二）文化滋养：以文化为载体输出幸福教育

余姚市深刻把握文化素养对教育幸福的意义，深度建构文化、教育、幸福的内在关联，确立了幸福教育中“文化滋养”的输出轴地位。

文化、教育、幸福，三者耦合联动，互为支撑。幸福是教育的目的，哈佛大学内尔·诺丁斯教授曾提出：“幸福与教育具有内在的一致性：幸福应当成为教育的目的，而好的教育增进个人与公共幸福。”［5］追求幸福是人的本质需求，是人一切活动的终极指向，也是社会文明进步的重要体现，教育作为培养人的活动理应以追求人的幸福为发展指向。现代化教育是实现幸福的路径与保障，有灵魂的教育不仅要让学生成为有用的人，还要教会他们追求幸福、创造幸福，将他们培养成担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时代新人。而在此过程中，文化是重要的载体和媒介，它通过塑造人的精神世界，影响人的幸福感受。

余姚市一方面汲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幸福观，尤其是本土先贤王阳明的心学思想，从修德修善角度提出了一系列幸福主张，另一方面吸收现代积极心理学观点的精髓，对近现代教育理论进行本土化应用，充分发挥文化本身强大的教育力量，输出幸福教育。

“二轴五环”幸福教育模式以培养“幸福完整的人”为核心，着眼个体生命成长的状态，培养其幸福观、幸福品质和获得幸福的能力。余姚市的幸福教育以品德修养为学生幸福能力生长的基点，遵循“知、情、意、行”的认知规律，将阳明文化融入课程、课堂、活动、评价等教育的全过程，以文化为载体唤醒学生“感知、感受、感悟”幸福的机能，使学生对幸福的价值有正确的判断，成为有品德、有修养、有格局、有境界的人。其本质是指向学生的潜能发展，以文化的浸润影响学生，提升其幸福感。

（三）五大幸福教育实验项目：打造全域幸福格局

追求幸福是生命的诉求，“二轴五环”幸福教育模式坚持生命立场，面向多元主体开放发展。学生、教师和家长都是重要的生命主体，应彼此形成幸福链，以此推动全域幸福格局的实现。

1.幸福亲师培育，厚植教育情怀

幸福亲师培育注重从以下几个方面着力：开展幸福亲师专项培训行动，使做“可亲可敬、可依可靠之亲，传道解惑、立德树人之师”成为教师职业生命的理想人格；进一步凝聚共识，通过引领、培训、实践、交流，用心中的幸福（情感的热爱）、脑中的幸福（思想的专注）、手中的幸福（技术的精湛）这“三种幸福”滋养教师的品行和品位，打造“静心教书，潜心育人”的教师队伍；建立幸福亲师研修共同体，健全教师读书活动机制，通过文化滋养提升全体教师的幸福感；引导广大教师树立与区域教育共同成长、共同发展的共荣意识，不断沉淀思想和行动，促使教师主动上进，不断扩大格局视野，提升教育境界，厚植教育情怀。

2.幸福班级创建，激发幸福感知

班级是让学生感知幸福的重要场所，有效的环境布置、活动设计及评价反馈能激发学生感知幸福的能力。余姚市构建以正确幸福观为导向的班级文化，从“在环境中营造幸福”“在活动中生成幸福”“在评价中觉察幸福”入手，全面推动幸福班集体创建，注重在可见的评价中促进幸福班集体的可持续发展。此外，余姚市还组织近百位教师参加北京大学教育学院幸福亲师研修班，并将他们任教的班级设置为幸福教育实验班，以“幸福日志”“幸福天使”“幸福班会”“幸福家书”等为载体，大力推进立志教育、感恩教育、礼仪教育等，强调在活动体验中培养学生追求幸福、创造幸福、分享幸福的能力，使学生在幸福班级文化中实现人格熏陶、道德发展，逐步形成“特色活动—特色项目—特色品牌—特色文化”班级文化发展之路。

3.幸福课堂打造，提升学习能力

幸福课堂不仅要使学生在学习的过程中实现自我建构，还要使其在与知识的融通中享受学习的快乐。教师善教、学生善学，两者从教与学的过程中体验喜悦，是幸福课堂得以维持与更新的必要条件。打造幸福课堂重在构建以学生核心素养发展、“幸福情感”体悟为导向的课堂新样态，追求以“正确价值立意（教育的道）”“幸福情感体验（成长的道）”“自动自得学习（学习的道）”为新特征的幸福课堂，进而实现正向价值引领，提升学生的学习能力。同时，余姚市提出打造幸福课堂的五条策略：融入地方文化，强化学科德育；注重学习活动，强化“教—学—评”一致性；转变教学方式，强化学习主体；抓住学科本质，强化学科素养；优化作业改革，强化综合评价。余姚市尤其注重挖掘宝贵的地方文化资源，积极建设地方课程，强化幸福课堂的德育元素，充分挖掘“河姆渡文化”“姚江文化”“红色文化”“阳明文化”等文化资源，开展“心游阳明”研学旅行，开发“走读余姚”主题实践研学课程群，打造多层级的研学实践基地，在小学、初中、高中不同层面开展以“行—神—魂”为主线的幸福教育，通过“溯—研—走—读—塑”五个实践环节，形成一条接地气的教育路径。

4.知心家庭引领，实现幸福同频

高质高效的家校协同育人体系为县域幸福教育发展提供基础性支撑。余姚市注重以家校协同促进五育并举，多措并举促进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紧密结合，提升新时代家庭教育水平，包括完善家长学校的组织网络，构建具有地方特色的家庭教育课程体系，推广家庭会议等有效方式，探索知心家庭、家长学员学分制、示范性家长学校等考核评价体系，帮助家长树立正确的家庭教育理念，掌握科学的家庭教育方法，实现对幸福教育的同频共振。

5.幸福教育研究，融入文化基因

余姚市注重对王阳明心学思想进行教育解读，以地方课程“走近阳明”的开发和实施为依托，整合阳明文化与课程教材相关要素，编写了全国第一套阳明文化地方教材——《走近阳明》（包括《图说阳明》《寻迹阳明》《感知阳明》《品读阳明》，分别供三年级、五年级、七年级、高一年级学生使用），并遵循“感知、感思、感悟、感动”主线构建起“知—信—行”教育实践路径。同时，成立名人文化培育学校联盟，组建名人文化培育学校37所（其中阳明文化培育学校15所），进一步集中县域教育资源完成必备的幸福教育建设，并在此基础上遴选10所幸福教育样板培育学校，组建幸福教育联盟研共体，形成教育、文化、幸福一体贯通的价值链，推进认识论与实践论的相统一。此外，增设幸福教育和文化教育专项课题，开展“幸福及幸福教育”调查问卷，开展“幸福教育和乡贤教育思想”主题征文活动，引领学校和教师深入开展幸福教育研究。目前，余姚市在研的与幸福教育相关的省、市级重大课题5项，县级专项课题近50项。

当前，余姚市已涌现出一批厚植文化基因、追求幸福教育的德育特色学校，相关实践经验多次亮相全国学术交流活动、高端会议论坛，学校文化特色“盆景”正变成县域教育发展的独特“风景”。

影响幸福的因素或不可穷尽，但基于生命发展的视角，教育与幸福相互生发，圆融无间。教育“幸福坎陷”是基础教育改革发展中必须直面的“阵痛”，余姚市立足地方文化着力对教育、幸福、文化三要素进行系统重构，探索熔铸基于地域文化底色的幸福教育，建构了“二轴五环”幸福教育模式，为突破教育“幸福坎陷”、促进教育高质量发展提供了新视域、新路径。

参考文献：

［1］胡德鑫.教育程度对我国城乡居民幸福感影响机制研究：基于中国社会综合调查CGSS2013的数据［J］.当代教育科学，2017（11）：20-25，96.

［2］阚斌斌，林荣日.教育对个人幸福感的提升效果和作用机制检验：基于CGSS2012数据的实证研究［J］.现代教育科学，2019（3）：28-35，41.

［3］贾瑜.学生幸福感：现状、影响因素及启示：基于PISA2018中国四省市数据的分析［J］.教育发展研究，2020（6）：36-42.

［4］陈殿兵，朱鑫灿.学生幸福感的发展趋势、影响因素及对策：基于PISA数据的实证研究［J］.教育评论，2022（5）：106-113.

［5］李彤，张学敏，周杰.“伊斯特林悖论”的教育再探：教育影响主观幸福感的中介效应［J］.教育与经济，2023（4）：44-53.

*本文系宁波市教育科学规划“十四五”重大课题“幸福教育：新时代县域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政策和路径研究”（课题编号：YSSWZD006）的阶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