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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D》叙事手法浅析

2024-06-30陈坤

雨露风 2024年5期
关键词:第一人称行文手法

《致D》[1]是高兹写给癌症晚期妻子的一份独白,在像是情书一样的告白中,两个老人的往事如电影般一幕幕展现给读者。高兹的《致D》既是一部具有崇高爱情史诗意味的作品,也是一部值得深入分析的作品。篇幅不长,高兹所运用的叙事手法就别出一格,包括第一人称直接叙述,随着行文和感情契合流动,间接抒情和倒叙、插叙的运用也显得自然而不事雕琢。因而,分析高兹《致D》的叙事手法,对进一步理解《致D》包括高兹的其他相关作品,都应该具有积极作用。

一、关于《致D》

《致D》是八十四岁的法国哲学家安德烈·高兹为身患绝症、不久于人世的妻子多莉娜写下情书,记叙了二人五十八年的情感历程及将打开煤气共赴黄泉的凄美故事。文章在平静、理性、深情的叙述中,展现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形象带给了读者巨大的冲击和感动。

《致D》是高兹写给他妻子多莉娜的“情书”,也是他最后一部作品——爱情的墓志铭。高兹用平实而朴素的语言向多莉娜回溯两人刻骨铭心的情史。在文章中,我们仿佛可以见到他们相处、相亲、相爱的景象。那时,高兹知道了妻子多莉娜已经患了绝症,医治无效,并且她内心不时恐惧自己会先他而去。面对长期卧病、体重只有四十五公斤、身体缩短了六厘米的妻子,他觉得她“依然美丽,依然优雅而美丽无穷”。正是这即将离去的时期,高兹对妻子的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烈。他要告诉她,自己是多么爱她,多么后悔没有更多地向她诉说自己的无限深情,没有更早地说明人世间这可遇而不可求的真爱。他想用这封信重新建造他们爱情的历史,因此他写了这封信。

《致D》中的关于爱情的故事以及流露在行文中的情愫,既是质朴而真实的坦白,也是极富哲理的爱情观、人生观。高兹以往的作品里很少出现多莉娜。在《致D》这封长信里,他告诉妻子在共同走过的五十八年岁月后他想说的所有话。他告诉妻子,与她结合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他告诉她,因为她,他才成为一个人,对此,他心存感激。为爱所见,在《致D》写完之后,高兹以无私高尚的大爱,践行了他对爱情的神圣诺言:“我们都不希望我们两人中的一个在死后继续活着。”正如文章中提到的“我们借助彼此,共同创造一个这个世界原本拒绝给予我们的位置”,在高兹和多莉娜的这个世界中,是多莉娜消除障碍,给高兹支持。在他们穷困的时候,是妻子的自信和自如让丈夫摆脱了失落。《致D》中有这样的细节,丈夫深夜写作时,做妻子的并不烦恼,她理解丈夫在做什么。“你的生活就是写作,所以写吧。”

当然,《致D》中除了令人动容的爱情故事,它的叙事手法也很值得探究。文章的故事叙述方式以及抒发感情的方式,可以说是相互协调、相互作用。读者在被文章的感情基调以及回忆性故事情节所吸引之余,潜移默化之中可以观察和领略到高兹运用自如的叙事手段。

二、《致D》中的叙事手法分析

(一)第一人称叙述的特殊作用

首先,第一人称的叙述给读者以最有力的真实性。尽管高兹本人、他妻子以及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故事早已远去,我们无法再见。然而,通读文本,可以看到男女主人公从相见、相识、相爱到死亡所经历的点点滴滴,经过高兹以第一人称的手法进行阐述,让人感受到高兹从头到尾对妻子的深深爱意。虽然言语趋于平实、质朴,然而文章以“我”为抒发人视角的叙事,可以从字里行间中看出高兹本人对妻子深切的眷恋与爱意。作者如实地坦白自己:“我在想,我不会有机会的。一个月后,我在街上又遇到了你,看着你舞蹈般的步态,很是着迷……”那份自卑与爱慕所交织形成的内心状态,在高兹本人的坦白中得到了痛快淋漓的体现。

此外,文章中不时出现“我们”这一复数人称,仿佛行文所讲的故事并不是一个人的自白,而是两个人在共同回忆属于他们的过去。作者如是写道,“我们的故事有一个美妙的开始,几乎称得上是一见钟情”“我们谈起了英国政治,工党内部的不同流派”“我们再次相见,还是去跳舞”“我们不急,我小心翼翼地脱去你的衣服”……像这样的叙事,在《致D》中随处可见。由此看出,作者早已在书信里把“妻子”融入进来,而作为读者,读到这样的句子,自然而然会生发“蒙太奇式”的视觉感官,仿佛一幕幕情景剧浮现在眼前。

(二)插叙手法运用得天衣无缝

高兹想给临近生命晚期的妻子记叙下属于他们两人所共同拥有的东西。美好的回忆,本来是从头开始记叙,却在行文中随着感情的变化,特别是在感情的低潮抑或高潮部分,作者运用了插叙手法,回溯过往。

文章从他跟多莉娜的一见钟情开始,写到他们如何约会以及如何走在了一起。在回忆到他们两人在语言以及政治政党方面的观点时,话题一转,由叙写多莉娜的语言及意识形态所表现出来的与众不同,转到了她的童年。“我希望你能以最平淡的方式将你的童年讲述给我听”“自你童年开始,你就一直生活在不安全之中”“从七岁开始,你就知道不能相信大人”,一直到后文“在大人的世界里,你没有属于自己的位置”,与其说是作者对多莉娜童年时期背景的回忆,还不如认为,这段童年回忆的插叙是对多莉娜之所以具有较强的政治思维以及逐渐强势的原因的交代。高兹没有平铺直叙地把两人从见面一直写到五十八年之后,而是插进童年往事的背景描写,可谓承上启下。这既是多莉娜“挣的钱比我多”的原因体现,也是对她在萨特等大人物面前表现从容、自信缘由的肯定。

文章中不时提起他们一起度过的困苦的时光,在“我”没有正式工作之前,多莉娜是足够出色的。“在很多年的时间里,你一直努力地帮助我承担我的存在”,那时候“你挣的钱比我多,你先是上英文课,后来你又给一位失明的英国女作家做秘书……而我们的一半生活费都来源于此”。在叙述中,“我”是充满愧疚的,也是尴尬的。这种回忆性的记叙,与其说是对多莉娜想要改善他们生活困境而努力工作的赞誉,不如说是爱。高兹当时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改善生活窘境,妻子挣的钱比他多,在平淡的叙事中,他笔锋一转,自然而然地就把视角转向了多莉娜为了他们的生活而不懈努力的方面。

在短暂的插叙中,写到了他们如何患难与共、相濡以沫,从另一方面跟当前对比,这种对比,既是高兹个人在回首一路经历过程中的情感回荡,也是属于他们两人的在以前的困苦生活环境下所孕育的深厚情感的再一次回放。文末,高兹再次写道:“很快你就八十二岁了。身高缩短了六厘米,体重只有四十五公斤。但是你一如既往的美丽、优雅、令我动心。我们已经在一起度过了五十八个年头,而我对你的爱愈发浓烈。我的胸口又有了这恼人的空茫,只有你灼热的身体依偎在我的怀里时,它才被填满。”倒叙将文末与开篇照应起来,同样的语言,结尾的语言情感没有给人一开篇就看到如此深情表白的仓促感,更多是自然流露、水到渠成的情感抒发。

(三)叙事的内敛与平静

顺叙的写作手法,是按时间的推移、空间的自然序列、作者或人物的思想感情发展的进程、人物活动的次序或事件的始末进行叙述。《致D》全书总体采用顺叙的手法,叙述平静、理性、深情,同时又带着一丝哀伤,从两人的相遇、相识、相爱讲到决定同时终止生命。客观而言,《致D》几乎就是一本“流水账”,像回忆录,又像是一位老者在你耳畔絮絮叨叨自己和老伴的往事,十分琐碎,也不够具体,但就是如此动人。其中,平静地叙述他们夫妻之间的生活点滴,是一种感情的潜移默化;他们以理性的认知去坦然面对命运、生死,又用最深情的语言、告白去慰藉彼此,带给读者内敛、舒然、平静及祥和之感。

文本中,叙事的平静与内敛,契合高兹当时写作的年纪,也符合其与妻子五十八年婚姻相爱的历程。它不同于年轻作家的“热烈激昂”,比如郁达夫的作品,其更多的是采取第一人称“直抒胸臆”,以“我”的口吻叙述整个故事文本,这在《春风沉醉的晚上》得到具体体现[3]。也不同于直白、客观的叙述,比如刘庆邦的小说《神木》等[4],它们更多的是运用按时间顺序直接叙述的手法,平叙每一个故事发生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平静叙事中也有“凸凹”之处,主角安德烈是位作家,而妻子则是话剧演员。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难免会产生倦怠和争执。书中写道,“我常常抱怨‘为什么你总有理?”“因为我专横的一面,很长时间以来你都被我吓住了;对于你不能掌握的理论知识,你都不敢发表意见”“为什么我在谈到你的时候,总带着一种漫不经心、高高在上的神气?为什么我给了你那么一点可怜的位置,然而就在这么一点可怜的位置里,你的形象也是变形的,没有得到足够的尊重?”这些“抱怨”和“不和谐”的叙述,并不影响文本整体叙事风格,反而彰显出人物的情绪起伏,增加了故事的现实性和真实性,也更令读者感同身受。

三、结语

文章的叙事手法运用,自然与文章所要表达的情感相关。《致D》虽然是一部关于回忆的小短篇,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语言也很简洁平实,但作者运用了插叙、直接叙述等手法,随着回忆往事的间隔,让作者在文章中所融入的情感不时在“现在”与“过往”的交错中重现,行文的结构也因此显得错落有致,感情随着词句与段落的内在跳跃,也充满了节奏性。解读文章,分析《致D》中潜在的叙事手法,对于进一步吃透文本,领会文本中的动人故事与所蕴含的情感,都具有重要意义。

作者简介:陈坤(1998—),女,闽南师范大学文学院2021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古近代汉语研究。

注释:

〔1〕高兹.致D[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0.

〔2〕沃勒.廊桥遗梦[M].资中筠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6.

〔3〕郁达夫.春风沉醉的晚上[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2.

〔4〕刘庆邦.神木[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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