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的构建逻辑与现实面向

杨永军 张彩霞

话语体系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政治思想、传统文化、思维方式和价值观的重要载体,主要通过具有特定价值观念和合法性话语的叙事话语体系对受众产生感召力、吸引力和影响力。话语体系不仅是国家软实力的重要体现,同时也是国际话语权的重要基石。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对外话语体系建设,强调“要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用中国理论阐释中国实践,用中国实践升华中国理论,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更加充分、更加鲜明地展现中国故事及其背后的思想力量和精神力量”(1)《加强和改进国际传播工作 展示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人民日报》2021年6月2日第1版。。新时代的国际话语权之争,既是反霸权和霸权之争、正义与非正义之争,又是国家利益之争、生存发展权之争,还是世界传播新旧秩序和国际舆论的主导权之争,是一场关于谁能赢得人心、影响世界的竞争。因此,如何打造融通中外的话语体系,赢得与国家综合实力相匹配的国际话语权,全面提升国家软实力,已成为新时代中国国际传播的重要使命与紧迫任务。

一、新时代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建构的紧迫性和可能性

话语体系是一个国家文化与价值体系的外在表达系统。它涵盖了概念范畴、根本立场、思想观念、思维方式和内在逻辑等深层次的理论,具有极强的基础性、学理性和思辨性特点,是国际话语权博弈的重要基石。21世纪以来,我国综合国力的持续提升为谋求国际话语权提供了难得的发展契机;互联网传播技术的急速发展和广泛应用为打破话语霸权、争取国际话语权开辟了新的场域;中国人全球观的嬗变、知识生产创新的进步则为中国国际传播奠定了坚实的话语基础。

(一)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建构的紧迫性

习近平总书记曾明确指出:“我们在国际上有理说不清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我们的对外传播话语体系没有完全建立起来。”(2)《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文化建设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7年版,第213页。长期以来,我们仅仅把语言看成传播文化和思想的工具,较少从系统思维、辩证思维和战略思维的视角思考话语权问题,从而忽视了中国对外话语体系的建构,导致我们的对外叙事是非系统的,甚至是零散的,整体上缺乏内在的逻辑关联和健全的价值体系。

为了从战略上封堵和遏制中国发展,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凭借国际话语霸权,不断抹黑和妖魔化中国,用各种手段制造“话语陷阱”,通过虚假叙事构陷中国,使荒诞无稽之谈成为“主流”叙事。诸如“中国威胁论”“中国强硬论”“中国崩溃论”“中国全输论”等话语论调,皆充满着西方的傲慢与偏见,使中国深受其扰,同时也蒙蔽了世界上不明真相的民众。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落后就要挨打,贫穷就要挨饿,失语就要挨骂。……但‘挨骂’问题还没有得到根本的解决。争取国际话语权是我们必须解决好的一个重大问题。”(3)习近平:《论党的宣传思想工作》,中央文献出版社2020年版,第159页。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学界引进并使用了西方的话语和叙事系统,试图与国际接轨。然而,由于缺乏自己的理论体系作为支撑,中国对外传播仍缺乏中华民族特色和自我表达能力。在传播实践中仅是简单地照搬西方思维、逻辑和话语方式,既没有将西方叙事策略吃透用熟,也没有体现中国文化特色,故难以吸引国际公众的兴趣。正如郑永年所说:“中国的外宣想把好的方面介绍给西方,但效果不好,问题主要在于没有自己的话语,借用别人的话又说不清楚。作为技术层面的外宣,现在经常忙于救火,比较被动,就是因为中国目前缺少一整套理论把自己说清楚。……西方的对外宣传有很多理论在背后支撑,而且西方的整个体制和系统都在支撑外宣。中国的外宣缺少知识体系的支撑。”(4)王眉:《把中国模式解释好——郑永年谈中国的对外传播》,《对外传播》2011年第1期。面对西方媒体的造谣和抹黑,中国时常处于被动防守状态。这与我国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地位,以及对世界经济增长超过30%的贡献率极不相称。因此,构建一套能够融通中外的话语体系,让世界更好地了解和倾听中国,争取与国家实力相匹配的国际话语权,就显得尤为迫切。

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前所未有地成为世界关注的中心,世界公众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更想了解中国,国际社会对中国道路、中国制度和中国发展模式产生了浓厚兴趣。与此同时,中国在国际上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亮,国际舆论格局开始呈现出“东升西降”的趋势。世界公众渴望听到更多的中国声音,热切期待中国在国际事务中提出中国方案,一些国家和地区纷纷开启“向东看”模式。据统计,2016年全年国际媒体涉华英文报道量为60.2万篇,仅略低于对美国的报道量(60.7万篇)。(5)参见新华通讯社课题组编:《习近平新闻舆论思想要论》,新华出版社2017年版,第171页。2020年,中国被国际媒体报道量是2000年的8.8倍。(6)参见《新时期中国对外传播在挑战中的转型探索 ——以上海广播电视台外宣纪录片为例》,2022年11月1日,http://www.xinhuanet.com/zgjx/2022-11/01/c_1310668334_2.htm,访问日期:2023年9月6日。中国在国际舆论中的受关注度已接近美国,超过了英国、法国和德国。“国际社会希望解码中国的发展道路和成功秘诀,了解中国人民的生活变迁和心灵世界。”(7)习近平:《在中国文联十一大、中国作协十大开幕式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21年12月15日第2版。这就对中国构建对外融通话语体系、提升国际传播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尽管传统的国际传播格局已发生诸多变化,但西方国家把控文化霸权、传媒霸权、国际话语霸权的态势并未发生根本扭转。“在解读中国实践、构建中国理论上,我们应该最有发言权,但实际上我国哲学社会科学在国际上的声音还比较小,还处于有理说不出、说了传不开的境地。”(8)《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346页。因此,中国亟须因应传播的新变化和新特点,全面提升国际传播能力,彻底打破西方国际话语霸权,全面破解中国“信息流进流出的‘逆差’、国家真实形象和西方主观印象的‘反差’、软实力和硬实力的‘落差’”(9)《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文化建设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7年版,第212页。,以及“无语”“失语”“挨骂”等问题,向世界全面展现社会主义大国的形象、责任和精神力量,赢得具有主导性的国际话语权,为中国和平发展营造良好的国际舆论氛围。

(二)新时代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建构的可能性

当前,世界面临前所未有之大变局,国际力量对比正在发生深刻变化。中国综合国力的跃升、发展中国家的全面觉醒、美国在各领域霸权的岌岌可危,皆使得世界格局发生重大调整,全球治理体系也在发生全面变革,这些重大态势的转变对人类历史进程产生了深远影响。新时代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建设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

1.西方话语霸权体系的价值基础被解构

当今世界,美国主导的全球秩序正逐渐松动,呈现出解体的迹象,西方话语也由此遭遇理论与实践的双重困境。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打破了西方精心构造的美国神话;2017年以来,美国秉持“美国优先”的执政理念,引发了逆全球化浪潮,其主张的极端政治正确、霸权主义,以及种族主义和移民问题,不仅加剧了国内社会的阶层对立和冲突,还严重冲击了其所宣扬的美国价值观和同盟价值体系;2019年,全球新冠疫情的蔓延更是进一步戳穿了美式“自由灯塔”的虚假光环,国际上不同声音不断涌现,加速了西方话语体系的解构进程。

2021年,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外办主任杨洁篪在美国阿拉斯加中美战略对话时指出:“世界上绝大部分国家不承认美国所说的普遍价值,不承认美国的言论就是国际舆论,不承认少数人制定的规则就是所谓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秩序。”(10)《中国新时代“平视外交”就此开启》,2021年4月18日,https://m.thepaper.cn/baijiahao_12264660,访问日期:2023年9月6日。在2023年以来的巴以冲突中,西方政客和媒体的双重标准,彻底暴露了西方话语体系一直以来被刻意掩盖的虚伪性、欺骗性和两面性,由西方价值和规则主导的世界秩序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质疑。这些都为中国构建不同于西方的对外话语体系、赢得国际话语权提供了难得的契机。

2.中国发展模式的成功实践奠定对外融通话语体系的基础

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和“一带一路”倡议的指引下,中国人以更加平等、平和、理性的心态关注西方以外的世界。“这不只是意味着中国人逐渐让自己内心的全球观变得完整,更重要的是,在心理上,中国与整体世界(而不只是西方)正在全面融合,正在全球层面上(而不只是部分区域)被相互认知、适应与逐渐接纳。”(11)《王文:中国正形成一种新的世界观》,2020年9月30日,https://www.163.com/dy/article/FNPCFKFL0519C6BH.html,访问日期:2023年9月6日。2022年以来,北京冬奥会、博鳌论坛、杭州亚运会、香山论坛等的成功举办,进一步彰显了中国的国际影响力,引导全球目光聚焦东方。中国也借此向世界讲述了富含中国元素的故事,更加自信地展示了中国作为东方大国文明、开放、和平、友爱、负责任的形象。中国不再仰视或盲目俯视世界,而是“已经可以平视这个世界了”(12)杜尚泽:《“‘大思政课’我们要善用之”》,《人民日报》2021年3月7日第3版。。

中国的社会制度、中国道路、发展模式、社会治理等成功经验,对内增强了中国的“四个自信”,对外提升了对国际民众的吸引力和感召力。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推动人类文明交流互鉴,以及追求人类共同价值等,为中国构建对外融通话语体系提供了价值指引和逻辑支撑。基于成功实践,中国创新性地提出了“中国梦”“一带一路”“人类命运共同体”等新时代话语,为世界贡献了一整套独特的话语表达方式。同时,中国知识生产体系的与时俱进、话语表达方式的创新,以及全球公共文化产品供给能力的增强,都为构建对外融通话语体系奠定了坚实的文化和思想基础。

3.新媒体变革助推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建构

互联网是中国国际传播强化技术优势、赢得国际话语权的最大变量,也是做大做强国际传播的最大增量。新媒体的迅猛发展,改变和重塑了原有的传播格局和媒体生态,打破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媒体对国际舆论的垄断,成为西方话语霸权的掘墓者。基于互联网兴起的新媒体犹如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刺破了西方媒体虚伪、欺骗、双重标准的面纱,破除了西方国家集体建构的舆论封锁防线,让事实和真相得以披露,惊醒了西方有识之士和正在觉醒的国际公众。2023年巴以冲突局势升级后,TikTok迅速汇聚了一手信息、现场视频及各方评论,成为国际公众的主要信息来源,使得西方垄断新闻话语、控制国际舆论的图谋难以得逞。据英国路透社的调查报告显示,近年来传统新闻媒体的受众在不断减少,参与调查的18—24岁人群中有20%表示将TikTok作为主要信息来源,这一比例较2022年上升了5个百分点。截至2023年10月9日晚,TikTok中“#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相关内容的浏览量分别超过278亿次与230亿次。(13)参见王菡:《巴以冲突向社交媒体延伸,TikTok正成为信息传播主战场》,2023年10月12日,https://m.bjnews.com.cn/detail/1697095344169691.html,访问日期:2023年11月6日。二者相加超过了500亿次,这意味着全球平均每人观看了约6个相关视频。纽约市立大学皇后学院研究者杰米·科恩(Jamie Cohen)分析后认为:“这些TikTok用户对主流媒体的议程设置持怀疑态度,他们非常清楚这背后是由资本和政治所驱动的,因而对此并不感兴趣”;“TikTok用户会通过个人经历讲述新闻事件,这的确比传统意义上分享主流媒体评论或信息趋势图更有吸引力”。(14)王菡:《巴以冲突向社交媒体延伸,TikTok正成为信息传播主战场》,2023年10月12日,https://m.bjnews.com.cn/detail/1697095344169691.html,访问日期:2023年11月6日。

综上所述,国际传媒生态近年发生了显著变化。一方面,西方媒体仍在试图控制国际话语权,但人们已经开始质疑虚假报道和“双重标准”,从而削弱了其公信力、传播力和影响力。另一方面,新媒体和社交媒体通过现场直播式报道、鲜活的新闻细节、未经过滤的信息以及真实感人的故事,激发了各国民众关爱弱者、珍视和平的朴实情感,让人们更相信这些原汁原味的信息,更愿到新媒体平台上寻找真相。这一变化打破了西方国家对国际话语权的长期垄断,并有望成为颠覆西方话语霸权的转折点,同时也为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建构提供了传媒技术基础。

二、新时代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的构建逻辑

(一)话语体系与叙事体系的关系

话语是社会意识形态和伦理价值观的重要体现,它一旦形成即拥有自己的意义世界,进而潜在地制约或影响着人们的思想和行为。法国哲学家、社会思想家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认为:“权力制造知识(而且,不仅仅是因为知识为权力服务,权力才鼓励知识,也不仅仅是因为知识有用,权力才使用知识);权力与知识是直接相互连带的。”(15)[法]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刘北成、杨远婴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2年版,第29页。美国学者休伯特·德雷弗斯(Hubert Dreyfus)和保罗·拉比诺(Paul Rabinow)对此做了进一步阐释:“话语是一种权力体系。它意味着谁有发言权,谁无发言权。一些人得保持沉默(至少在某些场合下),或者他们的话被认为不值得关注。……话语系统在情感和思想的层面上会产生压制;尽管它是一种隐蔽的,表面上无行为人的控制系统,然而它在社会中是一种真实的权力。”(16)转引自郑乐平:《超越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论新的社会理论空间之建构》,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65页。话语权作为一种特殊的权力,是国家文化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依赖于国家的经济、军事、科技等硬实力,并通过文化传播等途径实现其合法性。话语权的实质是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的博弈,谁能抢占思想意识的制高点并掌握主导权,谁就能在国际舞台上占据更有利的位置。掌握了国际话语权,就能引导国际舆论的方向,进而成为影响世界格局的关键力量。

话语体系的结构主要由认知、情感和信仰三个相互支撑、彼此依存的层面构成,这三者之间的相互作用揭示了话语权力背后隐藏的意识形态运作机制。其中,认知层面是指意识形态借助概念、范畴、理论等话语符号对现实世界的简要概括,然后将人们的思维习惯进行逻辑化定义,从而在人们意识中形成整体意象和特定内涵;情感层面是指意识形态激发人们情感的基础,亦是感召民众产生认同或共鸣的动力系统;信仰层面则是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在民众心理中的深层次理念。话语权力的生产机制需要在这三个层面实现嵌入和推进,其生产过程本质上是一个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再生产、再创造、再传播、再重现的过程。话语主体通过生产和传播承载着政治思想、价值观念、审美情趣和生活方式的话语体系,实现对民心的影响与控制。

话语体系的外在表现形态即叙事体系。话语体系与叙事体系相辅相成、互为依存,二者是内在本质与外在表征、隐性与显性的关系。话语体系不是简单的语言文字表述及其符号系统,而是政治思想、社会道路、发展模式、制度规范和价值取向的集中体现,具有鲜明的意识形态特点。而叙事体系则是将话语体系做了兼具合理性和逻辑性的表达,主要包含两个层面的意义:一是叙事结构或情节,即由史实以及对史实的阐释构成的内在逻辑。这种逻辑以事件的时间顺序或因果关系为基础,通过叙事手法将本来可能毫无关联的历史事件安排在一个可理解的秩序或序列中。(17)参见Alun Munslow, The Routledge Companion to Historical Studies, New York: Routledge, 2000, pp.169-171, 90, 102.二是该叙事结构或情节所产生的比喻,分别传递着哲学、理性、多元主义等价值观念。二者构成一个环环相扣、相互作用、互为表里且逻辑严密的“表意链条”,通过事件记述和结构被作为一个话语体系的有机组成部分,该事件由此被赋予一种符合逻辑和认知的意义。

综上所述,话语体系中的隐性价值与话语权力,是通过显性、具体且接地气的叙事体系呈现出来的。叙事话语的真实性、可信度和逻辑一致性,不仅能增强话语的说服力、吸引力和感召力,还能使话语中隐含的价值作用于受众的认知层面、情感层面和信仰层面,进而实现话语目的。

(二)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构建的内在逻辑

1.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的四个维度

话语体系是国际话语权的重要基础和集中体现。作为一个系统性和综合性的概念,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主要包含两个层面:一是对外融通话语所包括的思想价值、文化观念、意识形态等内在意涵;二是对外融通话语所展现的用词、结构、语境等的外在表现形态,即叙事体系。从根本上讲,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的构建是一个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根基、融通世界公共话语的过程。这个过程不仅包含概念生产、价值嵌入、话语包装和文化融合,更是一个塑造人心、重构价值观、强化认知并形成共识的过程。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基于马克思主义框架,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基础,同时汲取融通世界优秀文化基因,进而不断彰显中国政治制度、社会主义制度、中国文化及价值等特色内涵。

话语体系是一个包括主体与对象、价值观念、表达形式和主题选择等四个维度的复杂系统。对外融通话语体系的核心是价值观,它统领其他要素和维度共同构建话语体系空间。“话语的背后是思想、是‘道’”(18)《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文化建设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7年版,第213页。,因此,构建对外融通话语体系的关键是要将“道”说清楚,将蕴含其中的政治思想引领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讲透彻,体现出道义感召力和思想穿透力。中国政治的优越性、中国道路以及中国发展模式的成功实践,为对外融通话语体系提供了强有力的例证,有助于提升对外融通话语体系的实效性和说服力。中国在构建对外融通话语体系时,可以用民间话语或非政治语言讲好政治故事,将政治制度、社会制度、道路优势的生成逻辑、运行逻辑和价值逻辑与故事人物、情节、主题相结合,着重讲好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的故事、政治协商的故事、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故事,以及中国作为世界和平建设者和国际秩序维护者的故事,为国际社会理解并接受中国价值、中国精神、中国主张建构最佳话语空间。

在构建对外融通话语体系时,知识生产体系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其内核的深度和广度决定了对外融通话语体系的高度和吸引力。这就要求我们,必须加强对知识生产体系的基础——哲学社会科学的研究;同时,还必须重视关键概念和核心概念的界定与表述,因为这些概念是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的核心和重要表现,它们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国际传播的效果与感染力。中国必须坚持自主定义权和阐释权,既要发展中国传统概念和吸收外来概念,又要从中国实践中提炼融通中外的新概念,即具有中国元素、融合世界先进文化理念,并在国际上具有超前性和引领力的新概念。在此基础上,建构出“以我为主”(19)《习近平著作选读》第2卷,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36页。、融通中外、阐释中国特色的话语框架和意义体系,为新时代对外融通话语体系提供具有合法性和合理性的话语逻辑。

2.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的逻辑主线

中国对外话语体系的融通战略,从逻辑角度出发可分为顶层逻辑和底层逻辑。顶层逻辑立足全球视野,体现大国责任担当,致力于维护中国的主权、安全和发展利益,维护基于国际法的世界秩序。其目标是构建基于人类共同价值的美好精神家园,推动人类社会的和平与发展。这是一种高瞻远瞩、统领各方的逻辑方式,在话语体系构建中发挥着战略引领和指导协调的重要作用,是确保对外话语言行一致的准则。底层逻辑是全国各领域围绕“中国式现代化与国家形象”这一主要目标,将顶层逻辑具体化、生动化、细节化,从战术层面打造中外文化相通、民心相通、价值相通的叙事话语体系,以丰富多彩的语言塑造文明大国、东方大国、负责任大国、社会主义大国的形象,不断提升对外话语的感染力、吸引力和影响力,增进国际社会对中国文化和价值的认同感,从而持续增强国家的文化软实力。为实现这一目标,我们对内要培育具有中国特色内涵的传播文化,弘扬主流价值,强化共同责任,全面提升人们讲好中国故事的能力,关键时刻能发出同一声音;对外要讲好不同于西方的中国式现代化故事,重新定义现代化,深入阐释和宣传中华文明,构建现代文明国家形象。因此,我们要精心设计国际传播方式,使接触更加有效;同时,充分理解世界各地民众的思维、立场和观点,通过叙事增强中国话语的说服力。在国际传播中,我们不仅要传递真实、可信、一致的信息,还要制定有效措施,使国际公众更好地了解我们的战略及行动,从而顺利推动战略叙事目标的实现。

中国对外话语体系的融通基础是事实逻辑,这是主观认知和客观实际的统一。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事实就是事实,公理就是公理。在事实和公理面前,一切信口雌黄、指鹿为马的言行都是徒劳的。”(20)《历史无法重来未来可以开创 万众一心实现民族复兴伟业》,《光明日报》2014年9月4日第1版。事实逻辑是对外融通话语体系的“铠甲”,能确保中国对外话语体系坚如磐石,是塑造国际公信力、引导力、传播力的重要基础。然而,单纯地依赖枯燥的说理、简单的事实呈现或单一数据的罗列来传达中国社会治理、科技创新发展和中国式现代化的成果是不够的,我们要通过诉诸情感、讲好故事,来增进国际公众对中国话语的心理认同和情感融合。

中国对外话语体系的融通法宝是情感逻辑。情感逻辑是实现共情的关键,而共情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能力。从情感的本质来看,人类的天然情感是共同和相通的,这是中外话语体系的联结点和共同心理基础。尽管中外话语体系在文化传统、逻辑思维和表现方式上有较大差异,但各国人民在追求真善美、家庭伦理、责任担当、大爱情怀和国际道义等情感方面是极为相似且能彼此交融的,皆存在话语融通的情感共鸣点。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虽然根植于中国独特的政治、历史和文化背景,但其中蕴含的以人为本、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和合和睦和平、世界大同等思想,与全人类追求的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等共同价值高度契合,这些共同价值构成了对外融通话语体系的重要基石。我们要深入挖掘这些能够与国际公众产生共鸣的价值观念,运用故事性话语表达的通用性、通识性和情感相融的特点,讲述与国际公众情感相通的故事,激发“情感共振”,消除隔阂,进而在国际话语权争夺中赢得优势。

综上所述,中国对外融通话语的逻辑主线是以顶层逻辑为指引,以底层逻辑为各领域的实践路径,通过事实逻辑和情感逻辑,实现传播的“共情”,进而以潜移默化的方式传播中国独特的文化及价值观,促进中外之间的民心相通。因此,我们要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基础,与时俱进地提炼出中国与世界相通相融的文化价值,找准中外文化交汇点、价值共同点、话语共通点、情感共鸣点,将之融入故事讲述之中,让国际公众接受中国故事、认同中国价值。同时,我们还要打造让国际公众易于理解、乐于接受的新概念和新表述,构建既具有中国特色、彰显中国价值和力量,又兼顾全球视野、国际公众文化和思维方式的新时代话语体系。

3.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的构建原则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构建对外融通话语体系的底色。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坚守中华文化立场,提炼展示中华文明的精神标识和文化精髓,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展现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21)《习近平著作选读》第1卷,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37—38页。对外融通话语体系建设,即以中国文化为主调或底色,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促进古今历史融合、中外文化贯通。我们既要融入新时代中国元素、融合世界公共文化基因,也要提炼开放、包容、普遍的人类共同价值,生产出具有精神符号意义的世界公共文化产品,不断创新话语表达方式,向世界讲述真实、生动、可信的中国故事。在此过程中,“融通”是实现目的的具体方式、方法和路径,讲述和传播中国故事才是根本目的。比如,龙是中国的图腾,是中国人民的精神象征。长期以来,我们为了让西方理解和接受,一直使用了西方表述dragon。但实质上西方龙是口吐烈焰、巨翅长鳞的恐怖生物,而中国龙则具有腾云驾雾、掌管天时的吉祥寓意。现在我们将龙改译为Loong,并做了全面阐释,既让世界更好地了解中国文化的独特传统,又展示出中国对外话语“融而不同”的特点。

在构建对外融通话语体系时,必须坚持“以我为主”、开放包容、求同存异、互利共赢的原则,遵循跨文化传播规律来搭建交流和对话的桥梁,通过弥合分歧来构建彼此相依的交互关系。构建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还要立足中国优秀的本土文化,站在中外文化交汇的视角,充分理解并尊重国际公众在语言文化、思维方式、价值观等方面的差异,寻求理解与共识,找到中外话语体系之间的共通点,以国际社会易于理解的语言来阐释中国文化和价值观,用世界语言讲好中国故事。这是一种务实、开放、包容的多元思维,超越了西方传统的二元对立、零和博弈思维,以互利互补共赢的心态看待中外话语体系的共存,为世界提供了一种“融合”而非“分裂”、“多元互补”而非“彼此博弈”的共赢话语模式。

三、新时代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的构建路径

构建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既要全面解构“以西方为中心”的文明体系、话语霸权的价值逻辑,形成“文明交流互鉴、多元文化并存”的新格局,又要构建中国与世界、世界与中国双向奔赴的全新话语体系。该体系的构建旨在夯实中国对外话语体系基础,促进中外文化的深度交融与民心相通,为构建全球传播新秩序贡献中国力量和中国智慧。

(一)加强顶层设计与战略叙事

构建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必须加强顶层设计,并将之提升至国家战略层面进行科学规划和实施。各级党政部门要全面统筹国内外官方、半官方部门以及各类民间资源和力量,多层次构建融通中外的话语体系,进而形成“同一声音、多种表达”的战略叙事模式和话语生产机制。在对内方面,该话语体系应致力于阐释中国主流思想和价值观,通过讲述生动感人、催人奋进的故事,来建构主流意识形态和话语权,全面发挥其武装人、引导人、塑造人、鼓舞人的作用。在对外方面,话语体系应围绕国家战略目标,通过叙事阐明中国立场、中国精神和中国智慧,塑造良好的国家形象。同时,应以“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为指引,以中国战略叙事来冲击和扰乱西方战略叙事,并避免落入对方的话语陷阱,逐渐赢得叙事主导权、控制权、主动权,从而持续提升国际话语权,增强国家的软实力。

为了构建具有全局性、主导性和决定性的多领域、多维度、多形态叙事体系,中国国家战略叙事要聚焦于中长期目标,针对重大战略议题展开。为此,我们要综合运用各种话语平台和手段,将国际传播战略目标分解为多领域、多议题、多内容,使之与我们的对外叙事体系相融合。然后通过持续强化分层传播、精准传播和聚合传播,不断放大中国对外传播的声音。

重大战略议题是国家的核心战略目标,事关国家主权、安全和发展利益,因此需要全方位、多层次、多角度地进行深入阐释和解读。其核心在于围绕国家战略议题发掘故事,运用创新的话语表达方式,将战略叙事转化为形态多样、富有表现力的时代话语,以实现中外的文化认同、思想交融和情感共鸣。在俄乌冲突中,俄罗斯电视新闻通过视觉、听觉和文本合力组成的战略叙事框架,重新定义了乌克兰人的角色,解构了其作为“兄弟”的形象,将其重构为受法西斯蛊惑、具有威胁性的“他者”。巴基斯坦军方则利用社交媒体传播四个战略叙事框架——诊断、预测、激励和信息,以维持公众对其反恐战争的支持,并动员整个社会参与其中。(22)参见Muhammad Khalil Khan and Cornelius B. Pratt,“Strategic communications: The Pakistan military’s use of social media against terrorism,” in Media, War and Conflict, Vol.15, No.4(2020), pp.450-485.因此,中国要高度重视战略叙事,激励所有民众在配合国家实现战略目标时发挥重要作用,以此为基础构建从叙事高地、底层逻辑、文本、故事到创新话语、传播平台、传播形态、叙事效果评估等多层次的叙事体系,使中国对内凝聚人心、达成共识,对外实现国家利益和战略目标,从而在大国博弈中赢得先机。

(二)夯实对外话语体系的基础

中国现代学科体系大都是从苏联和西方引进的。这些学科体系无疑推动了中国学术的发展进程,为中国与世界接轨做出了积极贡献,但也直接导致中国学科体系是在国外学术体系、理论体系的基础上建成的,对外部资源的依存度曾经较高。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科技的持续进步、社会主义道路的成功实践,以及综合实力的显著提升,中国逐渐建构起有中国特色的学术体系和理论体系。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在自主知识体系的构建上,尤其在增强学术自信、理论自信和文化自信上,仍有很长的路要走。

知识体系是话语体系的重要基石,是话语表达方式的基础逻辑。建构中国知识体系和话语体系要以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作为主要任务,“发挥我国哲学社会科学作用,要注意加强话语体系建设。在解读中国实践、构建中国理论上,我们应该最有发言权,但实际上我国哲学社会科学在国际上的声音还比较小,还处于有理说不出、说了传不开的境地。要善于提炼标识性概念,打造易于为国际社会所理解和接受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引导国际学术界展开研究和讨论”(23)习近平:《论党的宣传思想工作》,中央文献出版社2020年版,第235页。。“要发挥哲学社会科学在融通中外文化、增进文明交流中的独特作用,传播中国声音、中国理论、中国思想,让世界更好读懂中国,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作出积极贡献。”(24)《坚持党的领导传承红色基因扎根中国大地 走出一条建设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大学新路》,《人民日报》2022年4月26日第1版。由此可见,哲学社会科学在话语体系建设中具有重要地位,是对外融通话语体系建设的前提和基础。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不仅是中国国际传播的文化基础,也是促进全球社会理解中国价值、中国精神、中国力量、中国智慧的重要资源。作为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我们应与时俱进地发掘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时代价值,使之成为知识生产体系的内核和重要基础;以融通中外文化、共情传播为主旨,研究出中国价值与世界价值的共通点、契合点、共鸣点,自主打造具有中国文化特色且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对外搭建文化自我认同与他者认同的桥梁,彰显出中国精神、中国智慧和中国力量;通过共情传播联通世界,向世界展现中华文化的独特魅力,增强中华文化的亲和力、感召力、影响力,促进世界文明的交流互鉴。为此,构建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必须深入宣传中国道路、中国模式和中国力量,积极为世界提供丰富的公共文化产品,不断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凸显中国文化、中国价值和中国智慧对世界的引领与贡献。

(三)构建多层次对外叙事体系

认知、情感和信仰是话语体系的三个层面。为了有效融通中外话语体系,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对外构建多层次文化价值体系。这是认知层面的核心内容,可为对外话语体系提供深层而持久的动力。今天的“东方”概念是由西方定义的,其承载了很多西方所赋予的价值判断。因此,我们要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基础,提炼出不同于西方价值的人类共同价值,然后以这种新的价值判断、知识生产机制、文化体系来重新定义和阐释西方话语中的“东方”以及西方所塑造的世界,为国际社会提供一套与西方不同的、可选择的知识话语体系。

叙事理论将叙事分为主叙事、宏大叙事、元叙事三种。其中,主叙事提供某一段历史的权威论述,宏大叙事提供关于历史的整体论述,元叙事则赋予宏大叙事以正当性。对中国而言,应从这三个层面积极规划和构建融通中外的叙事体系。主叙事主要从中国和世界的视角对历史进行论述,旨在建构起中华文明发展史,并对中国式现代化进行纵向阐释性叙事;宏大叙事则从全球视野为世界提供有关人类发展史、人类文明交流互鉴史等公共文化产品,以此与西方的“中心—边缘”叙事相区别,建构起“多元并存、文明互鉴、美美与共”的宏大叙事体系;元叙事则是从“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人类共同价值视角论述宏大叙事的权威性、合理性、公正性和科学性。

打造“以我为主”的对外融通话语体系,要求传播主体既要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有着深刻理解和全面把握,又要具备对文化进行加工、创造、生产、传播的能力,在国际传播中寻找到中外文化认同的共通点,从而消除国际公众对中国的误解和认同壁垒。文化艺术领域的话语建构因其独特的情绪感染力与艺术震撼力,使得价值观念的传播更具有潜移默化之效。因此,我们应借助“中国制造”已取得的优势,创作出在国际上占有更大份额、具有高附加值的公共文化产品,通过这些受欢迎的文化作品向外传播中国价值,让世界更好地理解中国、认同中国。

西方学者将现代化理论与西方叙事理论相结合,使西方率先获得对现代化诠释的特权,并将之纳入西方文明价值观,从而拥有对非西方文化进行批判和指摘的权力。“中国式现代化”的提出是对西方现代化的解构和冲击,为非西方国家提供了一条走向现代化的中国模式和中国道路。因此,我们需要加强对外叙事,深入阐释和传播中国式现代化的内涵和价值,全面塑造中国的现代文明国家形象,这也能够不断增强对国际公众的吸引力和感召力。

(四)全面提升叙事能力

“好故事是说服他人的强大工具”(25)Em Griffin etc.,A First Look at Communication Theory, New York: McGraw-Hill Education, 2019, p.303.,这一观点强调了故事叙事在国际传播中的重要性。美国学者沃尔特·费希尔(Walter Fisher)指出:“人是会讲故事的动物。……叙事理性取决于故事的一致性和逼真度。世界由一系列故事组成的,也由此持续再造着我们的生活。”(26)Em Griffin etc.,A First Look at Communication Theory, New York: McGraw-Hill Education, 2019, p.300.费希尔认为,以宣传为主导的传播方式属于理性范式,强调的是哲学意义上或科学意义上的“真”。宣传模式重在讲“理”,忽略了个体的情感、价值观和文化经验等因素,需要受众具备一定的生活阅历和文化积累,并且自身有获取信息的内在驱动力。由此可见,在当今国际传播实践中,单纯依赖宣传范式进行信息传播已经行不通了。而叙事范式以“人是讲故事者”为基础,坚信所有的人都爱听故事。即使信息论证再清晰,也无法劝服一个闭上耳朵的人,但几乎没有人会拒绝一个好故事。好故事的判断标准就是要具有叙事一致性和叙事逼真度,二者的程度越高,故事就越真实、越感人。

根据叙事范式理论,中国对外传播不仅要掌握娴熟的叙事技巧,而且要讲一致的故事、可信的故事。故事情节需要与中国发展实践以及中国理念相匹配,同时还要与国际民众的认知习惯相契合,要遵循事实推导和语言推理的逻辑。美国作家罗伯特·劳伦斯·库恩(Robert Lawrence Kuhn)说:“百分之百地宣传正面的东西,美国受众的相信率为零;而好的坏的都说,就会实现零的突破,就会有一些人开始相信。”(27)转引自赵启正:《公共外交与跨文化交流》,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55页。因此,中国对外传播应从人类共同价值入手,要从中外民众的普遍认知入手,在此基础上挖掘具有中国特色的故事,同时注重细节和情感的嵌入。我们既要讲述中国的成就和经验,又要坦诚地讲述中国的问题和不足。通过生动鲜活、真实可信的普通人的故事,让国际公众在故事中感受中国文化、中国价值、中国精神和中国力量。这种做法既体现了认同理论中的求同之道,也是有效传播中国文化信息、塑造良好国家形象、增强文化软实力的重要途径。

(五)促进中外民心相通

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建设要与时俱进,紧扣国际社会的关心关切,贴近目标国的文化和受众心理,创新话语表达方式,将宏观叙事、官方叙事转变为中微观叙事、民间叙事,多语言、多渠道、多形式地讲好新时代故事,以人类共通的情感作为沟通中外情感的连接点,传播能引发情感共鸣的故事,使之能触动国际公众内心的最柔软之处。中国要利用对外叙事的多领域、快传播、接地气的特点,以亲历者、见证者和感动者的身份,从平凡之处或细微之处着眼,捕捉打动人心的情节和细节,全面、客观、真实、立体地讲好中国励志和共同富裕的故事,深入揭示中国奇迹背后的原因,解读其成功背后的密码,从而引发国外民众的思想共鸣和心理认同。

“在对外传播中,要多讲中国故事——中国的发展实际、中国人的生活。如果我们要表达的核心内容是中国社会主义特色的话,它相当于是维生素C,它本来是在苹果里的,这个‘苹果’就是中国的社会现实和相关的故事。那么,与其给外国人维生素片,不如给他们原生态的苹果,即由他们去体会中国的社会主义本质,给他们消化和体会的余地。”(28)赵启正:《公共外交与跨文化交流》,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56页。因此,中国对外传播要注重讲故事的方式,应尽量避免使用具有宣传色彩的官方语言和政治术语,少讲政策、原则和数字,以及过于直白的价值判断。相反,我们应该将价值观念隐含于真实、生动、鲜活的民间故事之中,让外国公众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听故事,然后自己去体会或寻找答案。以2023年走红的短视频《逃出大英博物馆》为例,这部由中国两个“90后”年轻人创作的视频,以拟人化的手法和故事化的叙述,演绎了中国被抢走的文物在大英博物馆的不快和渴望回归祖国的心情。该视频以故事调动观众情绪,巧用新媒体时代的流量密码进行创作,在英国社会引起了广泛关注,其传播效果远胜于一些宏观叙事、宣讲道理的精美纪录片,这也是中国年轻人掌握流量密码、用“魔法”打败“魔法”的典型传播案例。

对外讲述中国故事要运用“陌生化”理论,更多地从与中国五千余年深厚历史密切勾连的角度,创作出承载传统文化、具有高附加值的原创作品或创意产品,满足外国民众揭秘“神秘东方”的隐含需求。我们要成功找到将“我们的民族精神、传统文化、民族品牌抽象成一整套代表中国文化和中国身份的元素并植入‘中国制造’中”(29)孟建、于嵩昕主编:《国家形象:历史、建构与比较》,江苏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第192页。的“钥匙”。在此过程中,我们不仅要关注产品对外输出所带来的经济回报,还要注重产品所附加的符号寓意和文化属性,突出中国在各领域为世界所做的价值贡献。

(六)创新传播平台和传播形态

西方社会对中国的刻板印象和思想观念根深蒂固。为了打破这种局面,中国必须强化平台支撑力,打造国际一流的新型主流媒体,并通过可导可控的国际融合传播平台,确保中国声音在关键时刻能发得出、传得远、唱得响。同时,我们还需要逐步构建起内容为王、移动为先、创新为要、导向为魂的全媒体国际传播格局,不断提升国际传播效能。

中国国际传播平台建设应具有融合、创新思维,积极做好“造船出海”“借船出海”“合作造船”的大文章。首先,中国应积极推动全媒体传播平台的搭建和全球布局,重点培育国际公共传播机构,打造出具有国际公信力、引导力和影响力的国际话语平台。同时,大力支持民间媒体在国际舆论场中的发展,凸显民间媒体、民间社交平台以及民间自媒体人的特色,让更多的民间声音在国际舞台上汇聚成强大的舆论力量。其次,中国应积极开展与国外发达国家媒体的多层次合作,共同打造融合传播新平台,促进资源互惠、技术共通、人员合作、渠道共享,为中国国际传播提供全方位、多渠道、全链条的传播服务。最后,中国应与发展中国家媒体携手,合力打造全媒体平台,共同构建国际新闻传播的新生态,探索分工协作、优势互补、合作共赢的传播模式,更加客观、高效、全面地报道世界。

新媒体技术使得视频传播更高效、便捷和贴近需求。视频以叙事生动、内容丰富、现场感强、传播速度快、双向互动等特点备受人们的喜爱和追捧。如今,视频已经成为讲好中国故事、增强国际传播力的重要载体。我们要想讲好中国故事、赢得国际话语权,必须加强科技赋能,不断创新话语表达方式,综合运用H5、VR、AR、MR等技术,实现平民化、轻量化、沉浸式、年轻态的视听表达,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

四、结语

构建中国对外融通话语体系是一项复杂而艰巨的系统工程,需要我们长期不懈地为之努力和奋斗。为此,我国应着重推进以下工作:首先,中国应尽快构建中国自主知识体系,全面掌握中国道路的定义权、中国精神的阐释权以及中国形象的塑造权,重点打造具有中国风格和中国气派,且易于为国际社会所理解的知识话语体系,从而为提升中国国际话语权奠定坚实的学术基础。其次,我们必须高度重视基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叙事话语创新,加强国际传播内容的精耕细作,强化对传播效果的评估,并根据实际情况及时调适传播策略,不断提升国际传播实效。最后,我们应突出强调“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以人类共同价值为核心打造“以我为主”的对外融通话语体系,牢牢占据国际传播的制高点,为世界提供一套不同于西方的、更符合人类共同利益的话语体系和公共产品,不断增强中国国际传播的亲和力、感召力和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