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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民航陆空通话用语标准化现状与建议

2024-06-10周恒宇朱波

中国标准化 2024年9期
关键词:空中交通管理标准化

周恒宇 朱波

摘 要:陆空通话用语标准化是国际民航安全的基石,在民航国际化和空中交通强国建设中发挥重要作用。本文依托国际民航组织(ICAO)技术手册《空中交通管理》(Doc.4444),分析陆空通话标准用语的特点,指出当前相关工作存在的问题,在此基础上提出三条建议:一是开发陆空通话术语知识库,二是完善航空英语语料库,三是创建语言和交流相关事故和事故征候案例库,借此推动陆空通话用语标准化,保障国际民航安全和总体国家安全。

关键词:陆空通话,标准用语,空中交通管理,标准化

DOI编码:10.3969/j.issn.1002-5944.2024.09.012

0 引 言

安全是行业发展的前提,标准则是确保安全的基石。我国的民航安全飞行时间已超过一亿小时,其中标准的陆空通话是确保安全飞行的关键要素。陆空通话作为飞行员与管制员交流飞行实况和下达指令的唯一途径,重要性不容忽视。一旦语义模糊,可能导致严重的空中事故。以1977年特内里费岛上发生的史上第一空难为例,雾中两架波音747相撞爆炸,造成583人死亡。该事故的根本原因是非标准通话用语引发的误解。其中一架飞机的机长在未收到起飞指令时擅自起飞,同时使用了非标准用语“We are now at take off”(我们正在起飞)。这使管制员误以为他们“正在起飞位置”,未能制止起飞,并发出含糊的非标准指令“OK, standby for takeoff”(等待起飞指令),最终导致相撞。几秒钟的沟通却关乎成百上千名乘客的生命安全,突显了标准化陆空通话的重要性。

經过全球民航人数十年的努力,陆空通话用语已形成了一套科学完善的标准体系,为民航业的安全发展提供了牢固基础。然而当前全球仍然存在大量非标准用语的使用,为国际民航业埋下了安全隐患。以我国为例,大多数机场在同一空域使用两种语言进行管制,导致海外飞行员无法实时了解空域情况,影响了飞行员的预判能力。这不仅对飞行安全构成威胁,还可能导致国际航班信息传递不畅,影响协同与应急响应。在我国,将安全置于发展首位一直是民航业的坚定信念,习近平总书记更是强调“安全是民航业的生命线”。通过持续推动标准化,能够进一步提高通信的准确性和一致性,从而降低因非标准用语引发的误解和事故风险。

1 陆空通话用语标准化的现状

国际民航陆空通话用语标准的发展经历了三个关键阶段:语言选择、标准制定和标准修缮。1951年,为确保飞行员与管制员能够在同一片空域进行无障碍交流,国际民航组织确定英语为陆空通话的标准用语。而英语语法复杂,在瞬息万变的高空环境中,正式用语难以及时交流,口语又易引起误解。因此,国际民航组织制定了陆空通话用语标准,规定了31个基础标准术语。这一标准是基于现代语言学、传播学、信息科学和心理学等多学科的研究成果,在空中交通管制运行程序的基础上建立的一种特殊语言标准体系,具有简洁、准确和无歧义的特点[1]。

随后,国际民航组织通过《国际民航组织公约》的附件以及《空中规则和空中交通服务》(Doc4444-RAC/501,以下简称Doc.4444文件)等技术性文件,进一步规范了用语标准。这一系列由国际民航组织发布和管理的文件构成了陆空通话用语标准体系,供世界各国参考和使用。在2003年8月10日,中国民用航空局参考附件和Doc.4444文件发布了《空中交通无线电通话用语》,并于同年10月1日将其作为行业标准施行至今。

以Doc.4444文件为例,国际民航陆空通话用语标准具有以下两个显著特点:

一是区分通话语境。Doc.4444文件根据通话语境将陆空通话用语总结为五大类别,分别是ATC用语、AT S监视服务用语、契约式自动相关监视(ADS-C)用语、告警用语及地勤人员/飞行机组用语。每个类别对应的用语标准数分别为380、145、1、2、28。为方便参考,该文件在五类用语下逐一列举了日常管制中可能遇到的情境,并与用语标准相对应。例如在“告警用语”下列举了“低高度警告”和“地障告警”两种情境,对应的用语标准分别为“Low attitude warning, check your QNH is (number)”和“Terrain alert”。

二是独立用语体系。国际民航陆空通话用语标准并未完全遵循英语语法规则,往往采用祈使句且大部分标准用语的语法成分并不完整。例如在“管制移交和/或改频”的语境下,“请求改至特定频率”的标准是“Request change to (frequency)”而“同意改频”则是“Frequency change approved”。此外,陆空通话用语标准也明确区分了英语中的一些近义词。例如,“Departure”和“Takeoff”虽然都有离开的含义,但在用语标准上存在明显区别。前者专指航空器从请求起飞到爬升加入航路的整个过程,因此主要表示“离场”。这一用语是飞行员在准备起飞前表达意愿时使用的。相比之下,后者仅用于表达航空器升空的行为,仅限于起飞许可和取消起飞许可的指令中[2]。从中可以看出,陆空通话用语标准中几乎没有复杂和无意义的语法结构,也排除了一切引发歧义的可能,符合陆空通话快速、简洁、准确的要求。

2 陆空通话用语标准化的问题

尽管国际民航陆空通话用语标准已实施多年,标准化工作仍不容乐观。国际民航组织等机构在2011年对各地2000多名飞行员和500多名管制员进行的调查显示,每次航班中,44%的飞行员和52%的管制员至少会遇到一次非标准用语,这已经成为常态[3]。在日常飞行中出现的非标准现象主要有以下三类:通话程序不标准,通话用语不标准,应急用语不标准。

2.1 通话程序不标准

Doc.4444文件对通话程序进行了详细规定,要求飞行员必须复述管制员的指令,确保沟通顺畅。我国颁布的《民用航空空中交通管理规则》(CCAE-93-R5)第一百二十一条也有类似规定:“管制员应当监听航空器驾驶员的复述,以确定航空器驾驶员正确收到管制许可或者指令。发现航空器驾驶员复述有误,管制员应当给予纠正。”然而,日常飞行中却频繁出现“不复述”和“不纠正”。美国航空安全报告系统数据显示,70%以上的报告中涉及信息交流不畅,而在飞行员和管制员沟通不畅的报告中,12%与飞行员复述有关[4]。

以2018年11月13日美国达美航空A350飞机在浦东机场的事件为例,该飞机准备起飞时发现跑道末端有一架日本航空的B787飞机侵入跑道,紧急中断起飞,幸而无人员伤亡。根据民航华东管理局2019年1月23日公布的民用航空处罚决定书,该事件的起因是日本飞行员错误地复述了指令而管制员没有及时发现并纠正。通话程序中的请求、发出指令、复述指令、许可等一系列操作都是为了确保信息的完整传递。在日常飞行中,无线电干扰、啸声等外界因素都可能影响通话质量,因此遵循标准通话程序是确保安全通话的重要措施。

2.2 通话用语不标准

Doc.4444文件详细规定了各种情境下的陆空通话用语标准,包括语序、介词和句式结构。这些标准的设计不同于日常用语,其目的在于最大程度地避免同音字、一词多义等现象引发的误解。ICAO事故/事故征候数据库,美国国家运输及安全理事会报告以及英国强制事件报告系统的数据显示,误解或歧义是事故或事故征候的主要诱因[5]。尚立琴(2022)通过对928句国际航班陆空通话指令的统计研究发现有18.9%的指令未使用标准用语[6]。

在日常飞行中,飞行员和管制员往往随意增删部分用语标准会也导致通话歧义。一个例子是部分管制员可能省略“Climb to (level)[爬升至(高度)]”中的“to”,直接报出爬升高度。这使得许多飞行员在接收到此类指令时,很难判断管制员是说“to”,还是“two”。回顾1989年科伦坡机场附近的波音747坠毁事故,其原因正是管制員省略了“Descend to two four zero zero(下降到2400英尺)”中的“to”,导致飞行员错误理解为下降到400英尺,最终使飞机撞击地面坠毁。

2.3 应急用语不标准

尽管陆空通话用语标准力图覆盖日常飞行的各种情境,但飞行环境复杂多变,用语标准无法面面俱到。为此,国际民航组织在Doc.4444文件中的15章《关于紧急情况、通信失效和意外事件的程序》中详细规定了应对部分特殊情况的航空程序。例如,在燃油不足的紧急情况下,“Mayday Fuel”一词表示附件10所规定的遇险状况性质,而“Mayday”是飞行员最高级别的求救信号。

除此之外,在《国际民航组织语言熟练要求执行手册》中,也要求飞行员与管制员熟练掌握陆空通话用语句式,飞行相关的词汇,并拥有日常英语沟通能力,能够做到在应急情况下快速有效准确地进行沟通[7 ]。为了实现该目标,全球各航空公司也制定了应急情况下可能使用的通话用语,并总结成册。例如上海东方航空就在2013年发布的培训手册中着重分析了两类应急情况下的陆空通话用语:无线电通信失效与燃油问题。然而由于这些用语仅在单一或部分航空公司适用,仍然可能导致管制员与异国飞行员沟通不畅。

3 陆空通话用语标准化的建议

国际民航陆空通话用语标准化工作是一项涉及多学科、跨领域的复杂工作。为推动标准化工作的实施,需要包括民航、教育、语言、数据统计等领域人才的通力合作。在对国际民航陆空通话用语标准化现状及特点进行分析的基础上,结合当前的标准化工作,提出以下建议。

3.1 建设陆空通话术语知识库

非标准用语主要源于使用者对标准的认知不足,导致标准意识匮乏,随意增删、更换词汇,产生非标准表达。目前,陆空通话用语的教学仍沿用传统大学英语的模式,教材通话语境与内容脱节,使学员难以理解用语标准。Matthews(2007)指出,培训内容越接近民航飞行人员的工作情景,培训课程就越有效,越能激发民航飞行人员的学习动力[8]。因此,构建陆空通话术语知识库是解决这一问题的有效途径。

术语知识库可以从语言知识、概念知识以及关联知识这三个层面描述术语[9]。建设陆空通话术语知识库的目标在于将陆空通话术语与图片、释义及相关术语相互关联,以应用于标准化通话培训和自动化系统支持中。举例而言,“Break”和“BreakBreak”容易混淆使用,二者虽然均用于断开信息,但前者针对同一航空器,而后者则针对不同航空器。通过术语知识库,将“Break”和该通话流程的图片关联,标明塔台、飞行器、指令及指令对象,使学员能够将单词数和飞行器数相互关联,从而更好地区别其含义。对于意思相近而应用场景不同的标准术语,术语知识库也能让学员通过关联记忆进行辨析,有利于复习。

此外,术语知识库在自动化系统(如飞行控制系统)中也发挥着重要作用。这些系统需要理解和处理复杂的陆空通话,而术语知识库可以使其更智能地处理通信,提升系统的自动化水平,大幅提高飞行安全性。这种综合的教学、学习和自动化监督手段有助于全面提升陆空通话用语的标准化水平。

3.2 建设航空英语语料库

尽管术语知识库可以将背景知识与术语相结合,然而陆空通话用语标准的难点并非仅在于理解语境,更深层次的问题在于其独特的句式结构和语法特点。在这一挑战面前,航空英语语料库的优势显而易见,它能够深入分析语料特点,并能将分析结果转化为可量化的数据。

航空英语语料库的针对性和专业性使其能够通过中心词索引、关键词分析等方法对目标语料进行深入研究,包括词频、搭配、语用等多个方面[10]。这些研究功能不仅可以应用于陆空通话用语的课堂教学、教材编写和课程设计等领域,还能为学员提供专业可靠的学习工具。以“Clear to”和“Clearfor”为例,二者皆能表达“被授予执行某项操作的许可”,容易混淆使用。通过语料库对二者进行单独检索,会发现它们在使用语境与搭配方面存在显著差异。“Clear for”通常用于直接许可某个操作,而“Clear to”通常用于给予更详细的操作,包括航路、频率、高度等。例如“Cleared to land on Runway27”(可以降落于27号跑道);“Cleared for takeoff”(可以起飞)。因此,航空英语语料库的构建对于巩固标准化工作和展开后续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3.3 建设陆空通话事故案例库

目前全球民航事故案例库的报告主要关注飞行数据和机械系统,对于陆空通话方面的语料数据收集相对不足。尽管随着民航业的快速发展,自动化系统如空中交通防撞系统(TCAS)明显减少了陆空通话相关事故可能性,但这也导致了现有民航事故案例库在通信方面信息调查的不完整性。尤其是缺乏相关非标准语料,制约了对非标准用语相关语言研究的展开,使预防工作难以有效开展。

为解决这一问题,建议航空公司与民航院校的语言学者共同致力于建设陆空通话事故案例库。该库应详细记录每起涉及非标准通话用语的事故,统计导致事故的通话用语,并从语境、词频、交互动力等多个方面分析非标准通话用语的特点与成因。以交互动力为例,其在非标准陆空通话用语研究中的考察,不仅有助于分析非标准用语的原因及演变过程,还能揭示通话参与者之间的相互影响和沟通中的复杂动态。这样的深入研究有助于制定更为有效的培训和规范,从而提高陆空通话的效率和安全性。

4 结 语

每次严重的航空事故背后都伴随着29次轻微事故、30 0次未遂先兆,以及10 0 0次事故隐患。海恩法则提醒我们,尽管当前与陆空通话相关的民航事故逐渐减少,但每起航空事故的背后都是逐个隐患日积月累的必然结果。当前,全球范围内非标准通话频繁出现,为国际民航业埋下了巨大的安全隐患。因此,我们必须在每次通话中严格遵守以Doc4444文件为代表的ICAO语言和术语标准,以排除一切人为创造的安全隐患,并通过标准在最大程度上确保飞行员与管制员之间的沟通安全。推动国际民航陆空通话用语标准化,就是将全体乘客与机组人员的生命放在首位。这不仅是发展国际民航的前提,也是对当代民航精神“敬畏生命、敬畏规章、敬畏职责”的贯彻实施,与总体国家安全观相辅相成。本文基于国际民航陆空通话用语标准化的现状,通过深入分析用语标准,结合当前标准化工作所面临的问题与困境,提出了一系列推动国际民航陆空通话用语标准化工作的建议。这些建议将有助于加速标准化的进程,夯实民航安全基础,贯彻总体国家安全观,同时为我国积极拓展国际民航线路、服务国际化战略提供有益支持。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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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ONNELLL J. Pilot and controller communications:incidents reported to the NASA aviation safety reporting system[J].Journal of Aerospace,1994,103:2104-2110.

[5]朱波,王伟.论民航专业文本中的术语翻译——以ICAO术语为例[J].中国翻译,2013(6):94-97.

[6]尚立琴,杨虎,汪磊.国际航班飞行员复诵差错影响因素研究[J].安全与环境学报,2022(5):2609-2617.

[7]吴金栋,王武民.基于ICAO标准的陆空通话教学模式改革研究[J].中国民航飞行学院学报,2011(22):41-45.

[8]肖凌,李君华.国内外ICAO英语培训概况研究[J].中国民用航空,2012(10):75-77.

[9]宋培彦,王星,李俊莉.术语知识库的构建与服务研究[J].情报理论与实践,2014(11):110-113.

[10]付晓云.“航空英语语料库”的建设与应用[J].中国民航飞行学院学报,2011(5):52-58.

作者简介

周恒宇,硕士,研究方向为英语笔译。

朱波,教授,研究方向为翻译学、民航翻译。

(责任编辑:张瑞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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