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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州方言补语研究

2024-06-04张镇铃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24年9期
关键词:晋语补语语法

摘要:该文以忻州方言补语为研究对象,通过田野调查法收集大量忻州方言语料,结合方言语料,以例句罗列和归纳的方式,对忻州方言的结果补语、趋向补语、可能补语、程度补语、情态补语、数量补语、时地补语的表达形式和语法意义进行全面系统地分析,得出其与汉语普通话补语中的不同之处,如趋向补语中的“开、上、下 ”等更多表示引申义,且复合趋向动词“起去”只在方言中使用,普通话不使用;情态补语相比普通话,中心语与补语之间通常由“得”连接等。通过比较分析,该文丰富了忻州方言的补语研究,提供大量语料实例,也为晋语语法研究提供一定的材料,具有一定价值。

关键词:晋语;忻州方言;方言语料;语法;补语;分类

中图分类号:H1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4110(2024)03(c)-0031-06

Xinzhou Dialect Complement Language Research

ZHANG Zhenling

(School of Liberal Arts, Shanxi University, Taiyuan Shanxi, 273016, China)

Abstract: This paper takes Xinzhou dialect complements as the research object, collects a large amount of Xinzhou dialect corpus through field survey method, combines the dialect corpus, lists and summarises the situation with example sentences, carries out a comprehensive and systematic depiction and analysis of the expression forms and grammatical meanings of Xinzhou dialect's result complements, tendency complements, probable complements, degree complements, modal complements, quantity complements, time and place complements, and draws out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m and those of the complements of the Chinese Mandarin dialect.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m and Mandarin Chinese complements are as follows: the tendency complements, indicate more derivations and the compound tendency verb "indicating the beginning and continuation of a period of time", which is only used in the dialect, not in Mandarin; the modal complements are usually connected by "de" between the centred word and the complement compared to Mandarin; and the modal complements are usually connected by "de". The modal complements are usually connected by "de" between the centre and the complement compared to Mandarin. The comparative analysis enriches the study of complements in the Xinzhou dialect by providing a large number of corpus examples, and also provides certain materials and values for the study of Jin grammar.

Key words: Jin language; Xinzhou dialect; Dialectal corpus; Vocabulary; Complement language; Typology

忻州市位于山西省北中部,北鄰大同、朔州、呼和浩特,南毗太原、阳泉,西隔黄河与陕西榆林、内蒙古鄂尔多斯相望,东靠太行山与河北石家庄、保定接壤。忻州方言属于晋语五台片。关于忻州方言的研究,学界已取得较为丰硕的成果,温端政《忻州方言志》(1985)对忻州方言的语音、词汇和语法进行了概括描写。蒋文华、张光明、赵小英则从语音变化、声母和连续变调等方面对忻州方言语音进行探究[1-3];张海峰、申慧、靳雨从历史词、语汇和俗语等方面对忻州方言词汇进行研究[4-6];张瑞、张光明、王少君从方言语法、历史词和副词等角度探讨。关于忻州方言补语的研究[7-9]目前仍不完善。

1 忻州方言的7种补语

1.1 结果补语

结果补语一般表示动作、行为发生后产生的结果,一般由动词或形容词充当。例如:“这张纸撕破了”,“破”表示“撕”这个行为导致的结果,作“撕”的补语。忻州方言结果补语的用法与普通话有许多相似之处,如“关紧”“写错”“听清楚”等,本文选取“转、住、见、着、起、开”进行举例说明。

1.1.1 转

“转”一般跟在动词后,作动词的补语,表示人或物体在位置空间上发生移动。例如:

① 挪转  她把被子挪转了。(她把被子挪走了。)

② 搬转  我把大门口的箱子搬转了。(我把大门口的箱子搬走了。)

③ 离转  你离转,不要在他眼跟前晃荡。(你走开,不要在他面前晃荡。)

④ 扭转  你把头扭转不要看。(你把头扭过去别看。)

上述4个例句中的“挪转 ”“搬转”“离转”“扭转”都是位移动词,表示人或物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例①表示被子的位移,例②表示箱子的位移,例③表示人的位移,例④表示头的位移。

1.1.2 住

“住”一般跟在动词后,作动词的补语,表示停止、有结果或者愿望的实现。例如:

① 停住  叫前头兀个人停住,厄有话说。(让前面那个人停下,我有话和他说。)

② 叫住  他刚走,你快叫住他。(他刚走,你快让他停下。)

③ 考住  她妹妹考住忻州一中了。(她妹妹考上忻州一中了。)

④ 补住  厄妈把那件秋裤补住咧。(我妈缝好了秋裤。)

⑤ 堵住  兀条路已经被堵住了。(那条路已经被堵了。)

上述5个例句中的“住”均作动词“停”“叫”“考”“补”“堵”的补语,且都表示某愿望的实现或行为动作的停止和产生的结果。在例①②句中表示行为动作的停止,让动作承受者停下不动;例③是妹妹考忻州一中的愿望实现了,表示某愿望的实现;例④⑤分别说秋裤经过妈妈缝补变得完整,路由于人车较多被堵住,都是指行为动作发生后产生的结果。

1.1.3 见

“见”构成“V+见”结构,一般表示“到”或“行为目的、结果”的意思。

一是表示察觉到,听到,想到。这种用法有肯定否定两种形式。例如:

① 兀个人都站在你身后半天了,你觉煞不见。(那个人站在你身后半天了,你察觉不到。)

② 你觉煞见兀个人不好相处了没?(你感觉到那个人不好相处吗?)

③ 厄就趴在你耳根子上说话了,你听不见?(我就站在你旁边和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④ 你听见厄和你说的话了没?(你听见我和你说的话了吗?)

⑤ 你思谋不见这个事这么快就发生了哇。(你想不到这件事情这么快发生吧。)

⑥ 厄思谋见他们后天就到了。(我估计他们后天就到了。)

以上例句中,例①“觉煞不见”表示察觉不到,例②“觉煞见 ”表示察觉到,例③“听不见 ”表示听不到,例④的“听见”表示听到,例⑤“思谋不见”表示想不到,例⑥“思谋见”表示想到。

二是表行为的目的、结果。例如:

① 你把钥匙放在柜子上就行啦,厄一进门就能寻见找见佬。(你把钥匙放在柜子上,我一进门就能找到。)

② 厄够见放在柜顶子上的兀个箱子了。(我够着放在柜顶上的那个箱子了。)

③ 厄尝见这个榴莲没坏佬。(我尝到这个榴莲没坏。)

上述三个例句中“见 ”均作前一个动词的补语,表示前一动词的目的或结果。例 ①说话人让把钥匙放在柜子上的目的是自己一进门就能找到,表示行为的目的;例②③分别是说明箱子被取到手和通过品尝来得知榴莲未坏的结果,表示行为发生的结果。

1.1.4 着

“着”置于某些动词后形成“V+着”的结构,表示被他物伤害或受到某种心理或身体上的轻微损伤。在忻州方言中,“着”是常用的结果补语之一。如“碰着”“凉着”“饿着”“冻着”“吓着”等。例如:

① 碰著   兀个娃娃抓怎么哭咧?碰着咧。

② 凉着  这么冷的天气,你多穿点再出去,操心凉着咧。

③ 饿着   兀个人一看就是饿着咧,一口气吃佬三碗面。

④ 冻着  快把花盆搬进来,怕冻着花咧。

⑤ 吓着  兀个地下室突然蹿出来个耗子,他吓着咧。

上述例句中,“碰着”“凉着”“饿着”“冻着”“吓着”意义分别为“被碰伤”“着凉”“饿坏了”“冻伤”“吓坏了”。例①中孩子受外物影响磕碰而承受身体的痛,例⑤中他被老鼠吓到,承受心理上的恐惧情绪,这两例都是人受到某物的伤害的例子。其余三个例句都是人或物遭受某种轻微损伤的例子,且都指身体上的损伤。

1.1.5 起

“起”置于某些动词后形成“V+起”的结构,在忻州方言中多表示动作的完成程度。例如:

① 写起  今天晚上的作业终于写起了。(今晚的作业写完了。)

② 开起  把兀个罐头开起哇。(把那个罐头打开吧。)

③ 洗起  兀件的衣服洗起了哇?(那件衣服洗好了吗?)

上述三个例句中的“写起”“开起”“洗起”意义分别为“写完”“打开”“洗干净”,语义指向动词前的事物,表示动作的完成。

1.1.6 开

“开”置于动词后形成“V+开”的结构,这种用法与现代汉语相似,多用来强调动作使对象状态发生改变,例如:

① 弄开  把电视弄开哇。(打开电视,电视由关到开,状态改变)

② 说开  你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能说开就好了。(强调矛盾的解决)

③ 抬开  你一会儿记得把窖盖子抬开。(掀开窖盖,由闭到开)

以上三个例句表达的意思也是不同的,例②中“说 ”是言说动词,表示矛盾解决,例①和例③中的“弄”“抬 ”是动作动词,表示动作承受者因行为动作而产生状态的改变。

在忻州方言中,除了“动词+开”的这种用法,还有一种常见用法,结构是:“开开+名词”,这里的“开开 ”意为“打开”。例如:

① 开开车门,让他们坐上来。

② 窗户开开,透透气。

③ 教室开开了,你快进去取东西哇。

这里的“开开”均为“打开”意,例①—③分别表示“车门打开”“窗户打开”“教室门打开”。

1.2 趋向补语

在忻州方言中,趋向补语的结构分为三种:“V+单音节趋向动词”“V+复合趋向动词”“V+将+来/去”,以下分别加以说明。

1.2.1 V +单音节趋向动词

用法一:V +来/去

在忻州方言中,“来”“去”跟在动宾结构后面作补语,相当于普通话中的“来/去+动宾”,后面要有语气词,这种用法要注意前后一致。例如:

①厄看见他踢毽子去咧。(我看见他踢毽子去啦。)

②欢欢儿学习去哇。(快去学习。)

③你快些儿做作业来哇。(你快点儿来做作业。)

④你和厄上课去哇。(你跟我去上课吧。)

从上述4个例句中可看出,“来/去”均为动宾结构“踢毽子”“学习”“做作业”“上课”的趋向补语,例②③④还有建议或询问某人做某事的意味,且后面均带有语气词加强趋向意味。

用法二:V +开

在忻州方言中,“开”作趋向补语可直接跟在动词后构成“V+开”的格式,有以下4种语义:

① 表示行为动作的开始,如“河里的水到泛滥开了”;

②表示时间方面的趋向,如“课甚时候就上开了? ”,表时间趋向;

③表示空间方面的趋向,如“你欢欢儿起开哇”,表空间趋向,此时趋向补语多表示人或物的移动与分离;

④表示物体随动作展开一定的距离,结构为“V+开+数量短语 ”,如“这个桌子裂开一公分”。

用法三:V +上

在忻州方言中,“上”直接跟在动词后作趋向补语,构成动趋式,多表示引申义,表达了以下三种语义:

① 表示达到目的或标准,例如:“厄今年开上新车了”表示达到“开新车 ”的目的;

② 表示“存在或添加于某处”之义,例如:“出门的时候带上口罩 ”“在纸上写上你的名字”都表示将事物添加或使事物存在;

③ 表示达到一定的数量,结构为“V+上+数量”,例如:“咱们去五台山住上一个月”表示住的天数长达一个月,“给厄割上二斤猪肉”表示猪肉的分量要够二斤。

用法四:V +下

在忻州方言中,“下”也是直接跟在动词后,构成动趋式,不只表达动作自上而下的趋向,可表示以下四种语义:

①表示动作从上往下的趋向,这也是“下”作趋向补语的基本用法,例如:“你把东西放下再走”;

②表示确定一件事,例如:“咱们就说下后天见面哇”;

③表示事物之间的脱离,例如:“你儿放学回来摘下书包就跑了 ”表示书包与人的分离;

④表示能/不能容纳的数量,动词一般使用“睡、坐、住、放”等,表示人或事物处于待着的状态,疑问句一般用“能 V 下”或“V 不下”来回答。例如:“——这个房间能睡下三个人不?——能睡下/睡不下”“厄书包里还能放下两三本书”“这个教室能坐下五十个人”“这张床顶多能住下两个人”。

1.2.2 V+复合趋向动词

用法一:“起来”“下去”“出去”“回来”

这种用法也与普通话用法基本一致。除了表示事物的位置发生变化,还有一些引申义,表示“开始”或“继续”。例如:

① 天晴了,人们纷纷把雨傘收起来了。

② 不要害怕,说下去。

③ 不要把这个秘密传出去。

④ 欢欢把弟弟引回来。(快把弟弟领回家。)

例①中雨伞由头上敞开状收起来,例④中弟弟从外面回家中,都是表示事物位置发生变化;例②“说下去”是继续义;例③“传出去”表示消息的源头,是开始义。

用法二:起去

在普通话中,通常说“上去、过去、回去”,而不说“起去”,但在忻州方言中可以说“起去”,格式为“V +起去”,表示动作的趋向[10]。例如:

① “把辫子扎起去 ”,而普通话却不用“起去”,说“扎起来 ”。

② “身子直直地坐起去 ”,普通话说“坐起来 ”。

用法三:出去、出来、上来、下来、上去、下去、回去、回来

以上8个词语均可直接跟在动词后作趋向补语,表示动作的趋向。例如:

①你把这个椅子搬出去。

②厄把这两件衣服洗出来了。

③把自行车搬上来哇。

④把阳台上的衣服取下来哇。

⑤你把你自己的名字写上去。

⑥这两个袋子给你妈提溜下去。

⑦把作业背回去认真完成。

⑧争取给咱们考回来个好成绩。

1.2.3 V +将+来/去

这是趋向补语在忻州方言中的特殊用法,本文将其分为两种结构进行分别说明。

结构一:V +将+来

例如:

① 姥爷给你拿将来两本书。

② 厄走将来的,累死啦。(我是走过来的。)

③ 你为甚要把他叫将来了?(你为什么叫他来?)

④ 舅舅给你把弟弟抱将来。

“将来”表示动作、人或物向某一处移动。后边可带宾语也可不带,带上宾语且宾语为特指时,形式可以变换为“V+将+宾语+来”,如③可变为“你为甚要叫将他来了?”。同时,“将来”可与“过来”进行互换,句义不变。但有些细微差别,一是“过来”除了表移动之义,还可表示与说话人正面相对,例如“把手心翻过来”,不能替换为“将来”;二是根据距离的远近进行选择,近距离选用“过来”,远距离用“将来”。

结构二:V +将/过+去

例如:

①你把这张卷子给他送将去。

②你把校长也折腾将去了?

③甚时候给你把盖底送将去?(什么时候给你把被子送过去?)

④不会的知识点不要混过去。

以上4个例句中,前三个例句中的趋向补语都是指事物或人的位置的变化,如“卷子被送到他手中、校长被折腾过去、被子被送过去”,多是行为动作的承受者;第四句中没有明显的事物位移现象,是这个结构的引申义,指事物在实质上的变化。

1.3 可能补语

可能补语由动词或形容词充当。在忻州方言中,可能补语通常为以下三种形式。

1.3.1 V+C+佬(VCV不C)

用法一:VCV 不 C

这种形式大多表示询问动作完成的可能情况,有能与不能两种结果。例如:

① 这碗面你吃完吃不完?——吃得完/吃不完。

② 这篇课文你到底背过背不过?——背得过/背不过。

在上面两个例句中,“吃完吃不完 ”“背过背不过 ”都是表示动作完成的可能性。

用法二:V+C+佬

这种用法与上一种表达的意义相同,都是以询问的方式来得出动作完成的可能性。例如:

① 这次考试的时间够用佬?——够用/不够用。

② 这啦凉的天气能把被子晒干佬?——能晒干/晒不干。

③ 这么热的天气能睡着佬?——能睡着/睡不着。

以上三个例句中的“够用佬 ”“晒干佬 ”“睡着佬 ”均表示对一种行为发生可能性的询问。

1.3.2 能+V+C(能 VCV 不 C)

“能VCV不C”这个用法与第一中的“VCV不C”相同,表示可能的意义进一步加强,例如:“这种口味你能吃对吃不对?吃得对/吃不对。”“能+V+C”这个结构中,可能补语表示的意思是动作行为能够完成。例如:

①他年纪轻轻的能跑动。(能跑动)

②你只要认真就能写对。(能写对)

③ 晌午的事情能做完就尽量做完。(能做完)

上面三个例句中的“能跑动 ”“能写对 ”“能做完 ”这些词语表示的意思是动作行为完成的可能性极大。

1.3.3 V 将来/V 不将来

这种结构在忻州方言中多用于问答句式。例如:这么难的题,你写将来,写不将来?写将来佬/写不将来。(写的出/写不出?能写出来/写不出来。)多用来表示被询问人对于行为动作完成的可能性的判斷。

1.4 程度补语

程度补语相比其他几种补语来说数量较少,没有否定形式,一般用“极、很”或虚义的“透、慌、死、坏、多”等,表示达到较高的程度或者一个极限,想要表示程度较轻的状况时,多在后面添加量词短语“一点、一些”[11]。中心语多为性质形容词,也可以是某些能在前面加“很”的动词。但是,忻州方言不用这些成分,常常用以下几种表达方式。本文按照程度轻重分为两类进行说明。

1.4.1 程度较轻的

结构一:A 了个 A(形容词的补语仍为形容词的结构)

在忻州方言中,表示形容词的程度加深时,不是在形容词后面直接加“极了”“得很”等补语,形成“棒极了、美得很”这样的结构,一般是在形容词后面加“得、了个”助词后,接形容词,后接形容词是作前一个形容词的补语,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形补结构”。例如:

① 厄弟弟胖了个胖还不好好锻炼。(胖了个胖——很胖)

② 这箱苹果小了个小么,倒是挺甜。(小了个小——很小)

结构二:……个厉害

在忻州方言中,部分副词后面加上“……个厉害”表示程度加深、情况严重,这类用法一般情况下表示消极意义。例如:

① 这个屋子热了个厉害!(这个屋子特别热!)

② 兀个人笨了个厉害!(那个人特别笨!)

③ 这个地方偏了个厉害!(这个地方太偏了!)

以上三个例句中的“热了个厉害 ”“笨了个厉害” “偏了个厉害 ”都是表示程度的不断加深,包含了达到某种极点的意义,且在语境中均为消极意义。

1.4.2 程度较重的

结构一:……要命哩

例如:

① 这个人凶咧要命哩!(这个人特别凶)。

② 他恨他恨咧要命哩!(他特别恨他。)

结构二:……要死哩

例如:

① 这条路难走咧要死哩!(这条路超级难走)

② 这个人赖咧要死哩!(这个人坏透了。)

结构三:……哩不能说了

例如:

① 天热哩不能说了。(天气热到人难以言喻的地步。)

② 兀个人交道硬哩不能说了。(那个人极度不会和人相处。)

以上三种格式中的“要命”“要死”“不能说”,从字面意义上即可了解其程度的深重,作程度补语时多修饰前面的形容词性的谓词,使事物的特点进一步表现出来。上述6个例句都明确地表现了说话主体对事物的态度与看法,程度严重,让人们感受到说话主体强烈的不满情绪。

总之,在忻州方言中,程度补语表示的态度与感情色彩都达到较深的程度,语义均指向谓语中心语。

1.5 情态补语

情态补语多表示由动作、性状而呈现出来的情态。情态补语一般包括两种形容词:一种是用作描写的状态形容词;一种是用作评价的性质形容词。这两种补语都表示施事、受事的某种状态。补语之前有时加“个”“得个”,例如“风刮个不停、他吵个没完、弄得个上蹿下跳”。

在忻州方言中,情态补语也是由两种形容词充当的,补语与中心语之间常用助词“得”来连接,形成以下几种用法。

1.5.1 V+得+C +地

这种用法中,补语一般由状态形容词充当,对中心语进行描写,含有一定的感情色彩。例如:

① 他长得愣头性脑地。

② 兀个人笑得实嘻嘻地。(那个人笑得美滋滋。)

③ 厄气得嚯抖抖地。(我气得浑身发抖。)

在上面三个例句中,例①中“愣头性脑”为情态补语,是对谓语“长”进行补充说明,语义指向主语“他”,对他的长相特点进行评价;例②中“实嘻嘻”是情态补语,是对主语那个人笑的状态进行补充说明;例③中“嚯抖抖”作情态补语,对主语“我”生气的状态进行刻画。语义多指向动作发出者。

1.5.2 V+得+C(叠音词)+的

与前一个用法不同,这种用法主要强调一个动作完成后呈现的状态,向听话人传递某种信息或者希望得到某人回应。在口语中,要重读,加强语气。例如:

① 来了一个新局长,厄听得真真儿的。(消息的真实性)

② 拉链拉得紧紧的,肯定开不了。

③ 厄和他告诉得好好的,你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我同他正在认真交谈。)

从上面三个例句可看出,“真真”“紧紧”“好好 ”三个叠音词分别呈现了“听”“拉”“告诉”三个动作完成后的状态,并有一定的加强意味,体现出说话人所传达信息的真切性。

1.5.3 V+得+可+C +咧

这种用法适用于感叹句,表示说话者对描述对象的评价。例如:

① 兀个人跑得可快咧。(那个人跑步速度快。)

② 这句话听得可舒心咧。(这句话让人们听起来觉得舒服。 )

以上两个例句中的“可”均是起加深情态补语表示意义的作用。例①中“快”是情态补语,形容那个人跑步速度之快,加“可”字进一步突出其速度之快;例②中“舒心”是情态补语,也是性质形容词,是对人们听了这句话后的情绪进行描述。

1.6 数量补语

在现代汉语中,数量补语包括动量补语和时量补语两类。在忻州方言中,这两种用法都普遍存在。下文介绍一下忻州方言与普通话在这方面的差别。

1.6.1 V+上+C

在动量补语的使用过程中,有一类是在动词短语和数量短语之间插入“上”,构成“V+上+C”的形式,这是在方言中常常使用的。例如:

① 来上几趟就认住我家了。

② 你非要吵上一架就过意了。(你非要吵架才满意。)

1.6.2 V+上+时量补语

在时量补语的使用中,有一类是在动词短语和时量补语之间插入“上”,构成“V+上+时量补语”的结构。例如:

① 你写上两个小时书法哇。

② 你等上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到了。

1.7 时地补语

在普通话中,时地补语多用介词短语来表示动作发生的时间和地点,表示动作的终止地点。在忻州方言中,时间补语多表示时间的停止,而处所补语与普通话用法一致,表示行为产生或事件发生的处所和位置。

1.7.1 时间补语

例如:

① 他每天黑夜打麻将打到十二点才回来。

② 娃娃们到了十五六岁就管不住了。

③ 他天天看电脑看到半夜五更也不睡。

从上述三个例句中可以看出,“十二点”“半夜五更”“十五六岁”作时间补语,前面都要用“到”来连接,表示具体的一个时间点或是动作行为停止的时候。

1.7.2 处所补语

例如:

① 不要坐在电视机跟前,坏了眼睛。

② 走不动佬就靠在墙根上歇一歇。

③ 你坐在这看书哇。

2 结束语

综上所述,忻州方言与普通话相比,既有共性,也有差异,这种差异正体现了忻州方言补语的特色。具体来看,结果补语中的“住、着、起”的词义存在一个由实到虚的过程;趋向补语中的“开、上、下 ”等更多表示引申义,且复合趋向动词“起去”只在方言中使用,普通话不使用;可能补语在忻州方言中有独特的结构形式“V+C+佬”“能+V+C”“V将来/不将来”;程度补语中“……要命哩”“……要死哩”“……哩不能说了”三种特殊形式表现出说话主体强烈的不满情绪;情态补语相比普通话,中心语与补语之间通常由“得”连接;数量补语中多在动词短语和数量补语间插入“上”;忻州方言中的时间补语多表示时间的停止等。

参考文献

[1] 蒋文华.三十年来山西忻州方言语音的变化[J].汉语学报,2019(2):78-83.

[2] 张光明.忻州方言的声母[J].忻州师范学院学报,2006(1):84-88.

[3] 赵小英.忻州方言的连续变调[D].天津:天津师范大学,2003.

[4] 张海峰.忻州方言历史词汇研究[D].武汉:华中师范大学,2016.

[5] 申慧.忻州方言语汇研究[D].临汾:山西师范大学,2013.

[6] 靳雨.忻州方言四字组俗语的构成方式和修辞特色[J].语文研究,1986(1):52-60.

[7] 张瑞.忻州方言语法研究[D].昆明:云南师范大学,2015.

[8] 張光明.忻州方言的人称代词[J].忻州师范学院学报,2014(3):65-68.

[9] 王少君.忻州方言的副词[J].忻州师范学院学报,2000(1):68-70.

[10]张光明.忻州方言的“起去 ”[J].语文研究,2004(2):58-60.

[11]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M].5版.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

作者简介:张镇铃(1998,3-),女,山西忻州人,硕士,研究方向:实验语音学,音韵学,方言语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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