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口占（六首）

思铸航

长途日

室外气温20℃以下，我怀疑

然后担忧：有人依旧在布尔哈通河畔

为我赤裸，坦白最单薄的部分

并将手伸向你。你的美丽。泛光

还遮住一整面湖，车马经过摩擦出

如此箴言般的寒意：

一切不幸的归来

都拥有作为引线的资格

被选中的失落之城，偿还你——

寂静之爱，一如将熄之火

谁将我的名字入诗，谁就与我共同醒来

我们清澈的恶意

手足厥冷，眼睑泛着铁色

整座房子都在降温

整条街道都在膨胀，肥胖

拥有了多数信徒

我是说，偏古典的意象

在缺失，而我们也从来

没有见过，唯有往逝的歌者

急于验证，伸出手，被蝴蝶

感知，被蜻蜓拒绝，春天

用尸体掩盖尸体的把戏

被我们洞穿，但这种

危险如碎镜之美，谁也无法写出

——更普遍的是混沌和噪音

有人的眼里没有希望，只是

在万物疲倦的间隔，我们

整具肉体都更为清澈

否 决

我的时间飞越华北平原，

炸毁空地，沿途筑造遗址。

骑马的群落拉小提琴，

白银雕像藏进桦树体内，

河水运输皇帝口谕：

颂歌兽群，就是承认不朽。

你停留，目击我的抒情

泥土姿态，拍打风，模糊野果

巧妙地，被你坠入峡谷，

但湖水在上升，凌乱

而且隐身——挫败的梦境，当我们

在一丛醋栗旁，喊出美

并抚摸空白

……

你直视，默许我的否决：

我们咽下病灶时也咽下秋天。

看大海

某个傍晚，我迟钝于温度

起床，没有开灯，坐在雨之外目睹

我熟悉的物块覆盖楼房，又让秋日升起

空隔你与你——蕨类植物疾驰

朝最先黑下来的地方压制

我曾用刀取下轻薄的表情，但不是从脸上

你点燃焰火，放下一次对年轻的界定

走向海。另一种说法是：客厅与卧室里

往返的日子

运移中被炸开

没有找到的部分

被轻易同质

满身朽甲，我早已弄丢鳞片与缰绳

阴郁的族群

北山的雾掀起大湖，你在早上醒来

手指没有知觉，梦已饱满，夏天

搬运积雨与岩石，除了这些

换季的疼痛还让你想起豹子，森林里

隐没的族群举行葬礼，悼念年龄

逝去的，何来不甘？我们恸哭一场

泯滅语言时也虚构沉默

一切都在后退，你怀疑

乡愁正偏向一种快感，原点

我看见那座山坡如祖母的坟头

站满飞鸟，它们欣喜

一如肥大的天空热烈地爱着你的阴郁

花园口占

时常觉得自己言语贫乏，无法描述

供养已久的花园，水仙与蔷薇都在神的目光中

习得人类的动作：蹲下，将根与水分系在一起

起身，结出沸点。三月，哈出的白气笼罩英安镇

你便在心里跳一支盲舞，解开第一颗纽扣前

十里晚光下放，借植物之茎流出我指尖——

走得很远，国境线缝住大海与落日

在口岸，我还种下大胆的词汇，但没想好它们的用处

“造一架梯子，放到云端”，上一次梦见你，我说

只记得你的一句话。不是的，原貌比词与花更鲜明：

深入一片长着星星的荒原，雾霾站在前方

我们凝视彼此，又飞速遗忘

有一刻，你的双眼击穿了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