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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瓞绵绵:甜西瓜在丝绸之路沿线的栽培与传播

2024-06-01

昌吉学院学报 2024年1期
关键词:西瓜籽回鹘西瓜

张 弛

(华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广东 广州 510000)

西瓜(Citrullus Schrad.)是全世界广泛种植的葫芦科植物之一。除夏日解暑的甜西瓜(dessert watermelon,C.lanatus)外,该属其他栽培种还包括枸橼西瓜(citron watermelon)、埃古斯西瓜(egusi)和药西瓜(colocynth)。过去甜西瓜的起源被追溯至药西瓜、枸橼西瓜及埃古斯西瓜[1]。近年对甜西瓜DNA序列的分析表明,甜西瓜的多态性明显低于其他品种,证明其起源的单一性与其他栽培种无关[2]。本文尝试探讨甜西瓜的起源及在丝绸之路沿线栽培与传播的路径及过程,特别是新疆在我国西瓜引种和栽培历史中所起的作用。

一、甜西瓜的野生起源与早期栽培

甜西瓜起源于非洲东北部,其野生种果实呈小球状,表面有条纹,果肉坚硬,颜色浅,味道苦、无味或微甜,各植株整体差异显著[3]。根据民族志材料,在苏丹漫长的旱季,野生甜西瓜常充当动物与人的食物及水源,如苏丹科尔多凡(Kordofan)、达尔富尔(Darfur)等地区的居民常用野生甜西瓜喂养家畜[4]。

考古已知最早的甜西瓜遗存,见于埃及前王朝和王朝时期的十余处遗址中,只是此类遗存是野生种还是栽培种,学界尚无定论[5]。目前可以确定的栽培种证据,约为公元前2500年—公元前2000 年[6]。埃及法老图坦卡门(Tutankhamun)墓(公元前1323年)中发现的5枚瓜籽,经鉴定均为栽培甜西瓜籽。1883 年,施魏因富特(Schweinfurth)对卢克索(Dayr al-Bahari)神庙的尼布森尼(Nibsoni)棺内的数枚植物残片进行分析,确定其为栽培甜西瓜的叶片,年代约为公元前1000年[7]。

另外,古埃及墓葬壁画也印证了甜西瓜栽培的历史。凯依默尔(Keimer)临摹的一幅埃及壁画中,大而圆的果实连接在一根细藤蔓上,细茎上有两片绿叶,叶片形状与果实条纹证明其为甜西瓜[8]。另一幅公元前1500年的壁画中,呈现了九个圆形的条纹状果实,整齐摆放于一个篮子中,介于野生甜西瓜与栽培甜西瓜之间。另一幅壁画中有一个大而椭圆的果实,周身密布条状花纹,属于典型的栽培甜西瓜。[9]至埃及第十二王朝时期(公元前1991 年—公元前1786 年),西瓜已成为宴会必备的果品,说明其种植十分广泛。

除此之外,埃及周边区域也发现了甜西瓜的踪迹。如利比亚西南部发现的野生甜西瓜籽和果实,年代约为公元前3000年。在苏丹一座早期神庙中,出土了栽培甜西瓜的果实遗物,年代为公元前1500年[10]。目前学界认为,非洲东北部是野生甜西瓜的最早起源地,经过古埃及人的引种栽培,逐渐驯化改良,成为一种当时流行的地方性果品。

二、甜西瓜在地中海沿岸及黎凡特(Levant)地区的传播

约公元前1200 年,地中海东岸出现气候异常,干旱和高温导致大规模的人群迁徙[11]。希伯来人(Hebrew)在这一时期离开埃及,使甜西瓜栽培技术向周边迅速传播。据希伯来文版《圣经》(Biblical Hebrew)记载[12]:犹太人离开埃及后,曾长期定居于西奈半岛(Sinai Peninsula)的沙漠中,主要种植来自埃及的5 种重要果蔬:蛇瓜(qishu’im)、西瓜(avattihim)、韭菜(hazir)、洋葱(bezalim)和大蒜(shumim)。学界通过语言学研究认为,希伯来语avatthim可能源自古埃及语“甜西瓜”的复数形式balavat[13]。至公元前2 千纪末,甜西瓜已由埃及尼罗河流域向西奈半岛及以东地区传播。

在希腊中部克拉尼亚(Krania)与东部萨摩斯岛(Samos Island)发现的西瓜籽及瓜皮残留物,可追溯至公元前800年—公元前650年[14]。古希腊时期,栽培甜西瓜被希腊人称为pepon,意为“一种成熟后多汁的果品”[15]。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在著作《养生之法》(Regimen)(公元前400 年)中写道:“甜西瓜有助于消化。”[16]约公元前300 年,植物学家提奥夫拉斯图斯(Theophrastus)在著作《植物志》(Enquiry into Plants)中使用kolokynta 指代栽培甜西瓜,其词源应来自古埃及语balavat[17]。阿忒那奥斯(Athenaeus)在《宴会的学问》(The Learned Banqueters)(约公元200 年)中引用了大量古希腊作家的诗句[18],其中对甜西瓜多有涉及:(1)迪菲勒斯(Diphilus)写道,“kolokynte 的营养价值不高,但能增加人体水分,与盐、醋调味食用或更容易消化”;(2)迪奥克利兹(Diocles)认为,“最优质的甜西瓜(kolokyntas)是圆的,体积非常大,味道甜和易于消化”;(3)赫米普斯(Hermippus)嘲讽道,“他的头真大!像甜西瓜(kolokunte)一般!”。综合上述希腊文献的记载,栽培甜西瓜是一种又大又圆、甜而多汁的果品,这一情况表明早期传入希腊的甜西瓜品种单一,口感及植物性状差异不大。

到罗马时期,甜西瓜的分布范围进一步扩大。埃及从后王朝时期至科普特(Copt)时期的墓葬中,均发现有甜西瓜随葬的习俗,说明埃及地区仍是栽培甜西瓜的重要产地[5]。考克斯(Cox)、冯·德·文(Von der Veen)对罗马时期埃及红海岸边库萨伊·恰蒂姆(Qusayr al-Qadim)遗址的植物考古表明,当地农业种植人群曾长期栽培甜西瓜,其瓜籽表面粗糙,种脐处有凸起和折痕,与野生种完全不同[19]。类似的栽培甜西瓜籽亦见于埃及罗马时期的蒙斯—克劳迪安(Mons Claudians)哨所遗址(位于东部沙漠,南部300公里处的内陆地区)和古赛尔—卡迪姆(Qusayr al Qadim)遗址。学界研究表明:罗马时期出土的甜西瓜籽体积较小,长度仅10—11 毫米;而中世纪晚期的甜西瓜籽体积较大,长约15 毫米,说明栽培品种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另外,罗马时期西瓜籽的开裂方式也与中世纪晚期不同,说明甜西瓜从育种到栽培经历了漫长的人工选择期[20]。

罗马时期,栽培甜西瓜不仅作为果品食用,还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公元前70年,狄奥斯科里迪斯(Dioscorides)在《药理》(On Medical Matters)第二卷中写道:“甜西瓜(pepon)瓤易于消化和利尿,瓜皮外敷孩子额头可退烧”[6]。普林尼(Pliny)在《自然史》(Historia Naturalis)(约公元77年)第20 卷中,把甜西瓜(pepo)描述为一种清热解暑的食物[21]。医学家盖伦(Galen)在《论食品性质》(On the Properties of Foods)(约公元180年)中指出,西瓜(pepon)性凉、富含水分,而葫芦瓜(melopepon)性平,对身体的解热效果较弱[22],因此甜西瓜(pepon)比葫芦果(melopepon)、蛇瓜(sikyos)和葫芦(kolokynte)更利尿。昆图斯·加吉利乌斯·马尔蒂利亚斯 (Quintus Gargilius Martialis)在著作《蔬菜与水果的药用》(Medicinae ex Oleribus et Pomis)(约公元260 年)中认为,甜西瓜(pepone)皮是一味解热药,甜西瓜去皮后食用会更美味[12]。

中东地区已知最早的甜西瓜籽出土于以色列东部靠近恩·盖迪(En Gedi)的死海洞穴中,年代为公元2世纪[23]。这些西瓜籽与埃及罗马时期出土的甜西瓜籽相似,种脐末端附近有突起和折痕,或与活动于此的犹太商团有关。根据早期希伯来文献(公元200 年—公元400 年)记载,甜西瓜是犹太教仪式及商业贸易的重要内容之一。犹太教首席拉比(Rabbi)耶胡达(Yehuda)编纂的《密西拿》(Mishan,约公元200年)中,曾提及栽培甜西瓜(avattihim)的技术与方法,并禁止将甜西瓜与葫芦(delu’im)、蛇瓜(qishu’im)等植物混种,以防止杂交而导致的甜度退化。成书于公元4 世纪的《陀瑟他》(Tosefta)中还涉及甜西瓜(avattihim)的什一税征收情况,并提到甜西瓜在犹太教仪式中的含义及食用方式。成书于公元5世纪的《耶路撒冷塔木德》(Jerusalem Talmud)记述了犹太人出售甜西瓜(avattihim)的情况:(1)出售甜西瓜前要清洁瓜皮表面,以吸引更多顾客;(2)甜西瓜要按大小次序摆放,不能过度垒压;(3)甜西瓜能长期保存,但瓜籽的价值不如药西瓜(paqqu’ot)[6]。

至公元4—6世纪的拜占庭帝国时期,甜西瓜进一步传播至安纳托利亚高原(Anatolia Plateau)及以东地区。医学家奥雷巴修斯(Oribasius)撰写的《医学汇编》(Medical Compilations)(约公元355年)中写道,“甜西瓜(peponon)果肉富含水分和利尿剂,葫芦果(melopeponon)果肉的水分和利尿剂较少。”[24]成书于公元510年、被认为是“希波克拉底伪著”(Pseudo-Hippocrates)的《健康饮食注意事项》(De Observantia Ciborum)(约公元510 年)中,列出了101种食物,其中甜西瓜(Pepone)名列第80 位,并被形容为“香甜多汁的水果”,与“石榴、葡萄和无花果一样”,“成熟后可直接生食”,说明经过改良的甜西瓜口感极佳[25]。

综上所述,甜西瓜在公元6 世纪已传播至伊比利亚、安纳托利亚高原等广大区域。根据大量考古发现及历史文献记载,这一时期的甜西瓜栽培技术已十分成熟,甜西瓜的口感与甜度已大为改良。在黎凡特及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犹太人将西瓜作为宗教果品和解暑食物进行出售。

三、甜西瓜的东传

目前伊朗已知最早的西瓜籽遗存出土于西北部赞詹(Zanjan)省的切拉巴德盐矿(Chehrābād Salt Mine),其年代可追溯至阿契美尼德王朝(公元前550 年—前330 年)[26]。但由于缺乏文献资料和考古证据,有关萨珊波斯的甜西瓜栽培史尚不明晰。劳费尔在《中国伊朗编》(Sino-Iranica:Chinese Contributions to the History of Civilization in Ancient Iran with Special Reference to the History of Cultivated Plants and Products)中认为,突厥语“西瓜”作Harpuz 或Harbuz,来自波斯语词汇Herbuze,词源即中古波斯语Herbojina 或Xarbuzak,并指出新梵语、印度斯坦语、普什图语、藏语等对西瓜的称谓均来源于波斯语[27]。因此,波斯应是甜西瓜东传的重要区域。

目前的文献资料显示,甜西瓜种植技术传入中亚的时间当在公元8世纪阿拉伯帝国控制中亚之后。据唐代杜环《经行记》记载,“末禄国”产瓜,“瓜大者名寻支,十余人飡一颗辄足”。[28]末禄国即木鹿,位于今土库曼斯坦梅尔夫(Merv)境内。“寻支”为中古波斯语Herbojina 之对音,当指栽培甜西瓜。杜环游历黑衣大食的时间是公元751 年—公元762 年,由此可知甜西瓜传入中亚西南部的时间不晚于公元8世纪中叶。从《通典》及所引注的《经行记》判断,当时栽培甜西瓜技术尚未传入我国新疆境内,否则杜佑不会借用“寻支”称呼栽培西瓜。另外,杜环作为唐朝在西域驻军成员,见多识广,如果栽培甜西瓜已引入西域,不会将“寻支”作为异闻记录。杜佑于公元801年完成《通典》,也不知西瓜为何物,说明此时栽培甜西瓜尚未引种中原。

黄盛璋、程杰等认为,栽培甜西瓜出现在费尔干纳盆地的时间大概在公元9世纪初。据中世纪旅行家萨阿里巴(al-Tha’aliba)记载,花剌子模苏丹曾将布哈拉种植的甜西瓜装入特制容器中冷藏,并进献给巴格达的两任哈里发——麦蒙(Ma’mūn)(公元813年—833年)与瓦西格(vasig)(公元842 年—847 年)[33]。甜西瓜出现在新疆的时间要略晚于费尔干纳盆地,应与回鹘的西迁活动有关。1959 年和1983 年,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曾在巴楚县托库孜萨来遗址进行考古调查和发掘,“在一处灰坑的发掘中,有西瓜籽、甜瓜籽同时出土,其中西瓜籽长1.1 厘米,宽0.6 厘米,同地层下层为回鹘文文书,上层为阿拉伯文(察合台)文书,时代在公元9世纪末至公元10世纪初”,这一材料现藏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应是迄今为止我国境内最早的西瓜考古遗存。

上述考古发现可与史料记载相吻合。据《新五代史》“四夷附录”引《陷北记》载:“自上京东去四十里至真珠寨,始食菜。明日,东行,地势渐高,西望平地松林郁然数十里。遂入平川,多草木,始食西瓜,云契丹破回纥得此种,以牛粪覆棚而种,大如中国冬瓜而味甘。”[30]“上京”即今内蒙古巴林左旗辽上京遗址。回纥则指活动于吐鲁番盆地至天山北坡吉木萨尔一带的高昌回鹘。

据《辽史·太祖本纪》载:天赞三年(924),辽太祖耶律阿保机“遣兵逾流沙,拔浮图城,尽取西鄙诸部。”[31]“浮图城”又称“可汗浮图城”,即今新疆吉木萨尔县北庭故城。洪浩《松漠纪闻》[32]及湖北恩施发现的《西瓜碑》[33]证明:西瓜在我国内地大规模种植始于北宋,晚于契丹破回鹘的时间。明代徐光启《农政全书》、李时珍《本草纲目》均指出,西瓜由西域传入中国北方,再从北方扩散至江淮地区。在我国北方地区,栽培甜西瓜的证据均始于辽代,年代集中于公元10—12 世纪。(1)辽上京遗址皇城南部厚2.5—4 米的堆积层中,出土过辽代“西瓜子、香瓜子和粟、高粱等已腐朽的粮食”[34]。(2)北京市门头沟斋堂辽晚期壁画墓中描绘有侍女手捧果盘的图像,“果盘内盛石榴、鲜桃和西瓜等水果”[35]。(3)内蒙古敖汉旗羊山一号辽晚期壁画墓“享宴图”中,“绘有石榴、鲜桃、西瓜等水果”[36],与北京市门头沟斋堂辽壁画墓十分相似。上述材料表明,我国北方地区种植甜西瓜的时间可追溯至辽代,略晚于高昌回鹘,与历史记载相符。

新疆早期栽培甜西瓜的史料和图像有限。公元11世纪的喀喇汗王朝文献中,有关于“arvuz”的记载。黄盛璋先生认为“arvuz”与回鹘语“Karpuz”相同,均指栽培甜西瓜。“arvuz”似为希伯来语“avattihim”与波斯语Harpuz 的合成词。另外,在吐鲁番高昌故城摩尼寺出土细密画“庇麻节(Bema)图”(编号MIK III4947)中,出现了摩尼教徒贡献果品的图像,其大致年代在公元10—12世纪。摩尼教禁止食肉,其僧侣为素食主义者,蔬菜、水果是摩尼教僧侣的日常食物之一。勒柯克(Le coq)、森安孝夫(Moriyasu Takao)等学者考证,“庇麻节图”最上方贡果是“西瓜”,中层为葡萄,底部是甜瓜[37]。另一则年代更晚的史料也与回鹘人有关。据成书于公元13世纪的《长春真人西游记》载:回鹘人曾大量种植甜西瓜,丘处机一行“至回纥昌八剌……献西瓜,其重及秤。”[38]

四、结语

综上所述,栽培甜西瓜最早起源于苏丹东北部地区,由于其野生种群的地理分布靠近埃及,因而最早被古埃及人驯化、栽培,时间约为公元前3000 年。栽培甜西瓜在埃及经历了长期的育种、改良过程,通过出土的甜西瓜遗物及壁画图像可知,这一时期甜西瓜的外貌形态存在明显的多样性。通过SNP技术分析可知,栽培甜西瓜在驯化过程中存在利用野生种进行抗性改良的基因组痕迹,说明野生甜西瓜与栽培种曾在古埃及长期共存[39]。

栽培甜西瓜在公元前1200 年前后传播到西奈半岛,此后沿地中海海岸扩散,于公元前1千纪初出现于希腊中、东部地区,至罗马时期已遍及地中海周边区域。公元6 世纪,甜西瓜已向东传播至安纳托利亚。通过早期文献可知,希腊罗马人已掌握甜西瓜降暑利尿的药用特性,而犹太群体则长期从事甜西瓜的栽培与商贸业务。通过史料推测,栽培甜西瓜的扩散与犹太商团的贸易活动及宗教仪式有关。

栽培甜西瓜传入伊朗的过程,仍缺乏充分的考古资料与历史文献。据杜环《经行记》关于“末禄国”(Merv)“寻支”瓜的记载,可推断甜西瓜出现在中亚西南部的时间是公元8世纪中叶。目前我国已知最早的甜西瓜遗物出土于新疆巴楚县托库孜萨来遗址,年代为公元9世纪末至10世纪初,与《新五代史》《辽史·太祖本纪》中“契丹得(西瓜)种于回鹘”的记载相佐证。

有学者指出“西瓜当由摩尼传教士从中亚带至漠北回纥”[40]。笔者赞同甜西瓜传播与摩尼教有关的结论。但从时间上考虑,回鹘栽培甜西瓜的时间不会早于费尔干纳盆地。根据栽培农作物的传播规律可知,某一地区栽培新作物的时间是以百年为单位计算的,掌握相关种植技术和当地物候知识并非一朝一夕之事,通常需要2—3代人或更长时间来积累完成。另外,还要考虑栽培甜西瓜品种对新环境的适应性,如土壤、光照、温度等各类因素。蒙古高原色楞格河(Selenga River)、鄂尔浑河(Orkhon River)流域纬度偏高,光热条件远逊于新疆塔里木盆地、准噶尔盆地与吐鲁番盆地,且温度与无霜期均不符合甜西瓜的栽培要求。目前尚无考古证据支持漠北回鹘种植甜西瓜的结论。

参考犹太教关于食用甜西瓜的仪式可知,甜西瓜在新疆的栽培应与摩尼教教义有关。甜西瓜被摩尼教徒视为“光明分子”汇集的果实[41],西瓜籽被视为“光明分子”,以吞食甜西瓜籽为乐事[42],因此甜西瓜是摩尼教徒的重要食物。[43]高昌、北庭故城作为高昌回鹘的冬都与夏都,有大量摩尼教徒聚集。湖北恩施“西瓜碑”提及,当地甜西瓜中有一种“回回瓜”,乃是“庚子嘉熙北游”后引种的[44]。“嘉熙北游”是指嘉熙四年(1240)南宋军从蒙古军手中收复郢州、襄樊之事,此时蒙古军中已有大量回鹘人参与对宋战事,而蒙古第一次西征的时间是公元1219 年—公元1224 年,这一时期蒙古已收服回鹘,攻灭西辽,控制了新疆全境。因此可知,“回回瓜”亦与蒙古军中服役的回鹘人有关。

综上所述,北庭故城作为栽培甜西瓜东传的重要一站,其历史意义及地位不言而喻。相信随着北庭植物考古工作的不断深入,会有更多重要的植物遗存出土,其中或许就包括甜西瓜遗存。甜西瓜作为一种消夏解渴的美味果品同时,更多地反映出古代丝绸之路物质文化交流的历史过程,更是东西方文明美美与共的一种文化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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