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数字叙事理论的样式雷图档开发策略研究
2024-05-31陈萌雨王云庆
陈萌雨 王云庆
摘要:样式雷图档属于世界记忆遗产,其形式多样、内容丰富,具有极大的开发价值,数字叙事理论有助于提升样式雷图档的开发效能。论文通过阐释数字叙事理论与样式雷图档开发的耦合点,辅以案例分析样式雷图档开发中相关部门在叙事方式选择、叙事结构组织以及叙事体验优化中的现有行动,找出当前样式雷图档在应用数字叙事理论方面需要改进的角度,并从推动叙事内容数据挖掘、打造多链交织的叙事结构、开发多样化叙事成果三个层面入手探索优化策略,以促进样式雷图档的价值开发、扩大样式雷家族文化的辐射范围。
关键词:样式雷图档 档案文献遗产 数字叙事理论
叙事亦称讲故事,是人类复述实践经验、表达内心情感、重现历史事件的方式。[1]档案文献遗产具有真实性、历史性、历时性,其内容可以充当叙事的题材与脚本,起到“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的作用。叙事的本质表明,任何与人类表达、创作、建构相关的记录都可以看作叙事,即有内在逻辑的一系列符号与媒介共同构成的表意形态。[2]对于档案文献遗产的开发,可以借助叙事手段,探索多元叙事视角,建构档案文献遗产资源的内在逻辑,并基于数字叙事理论在不同媒介和技术的支持下呈现出多样的表意形态,进一步发挥其历史价值与情感价值。
样式雷图档作为入选世界记忆遗产的档案文献遗产,属于皇家建筑档案,涉及清代雷氏家族绘制的建筑图样、制作的烫样、记载工程做法的相关文献等,[3]记录着样式雷家族建筑技艺的传承,能够从侧面展现清朝的历史。样式雷图档有两万余件存世,主要收藏在中国国家图书馆、中国故宫博物院和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4]其中,中国国家图书馆馆藏1.5万余件。样式雷图档具备形式多样性、内容丰富性与分布集中性的特点,是十分优良的故事底本。本文基于样式雷图档的叙事开发现状,引入数字叙事理论,为样式雷图档的开发提供数字叙事理论的方法论指引。
一、数字叙事理论及其与样式雷图档开发的耦合性
(一)数字叙事理论的发展源流及内涵
对于数字叙事,我们可以理解为使用数字工具和多媒体技术创造、表达、解释和分享故事、文学艺术作品、个人经验等的实践或方法。[5]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数字转向”推动传统叙事转型,“数字叙事”这一概念首先在传媒领域诞生。数字叙事理论的形成与发展经历了一个从传统的变体到范式创新的过程,[6]大致分为三个阶段:早期发展阶段(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初期),借鉴传统叙事理论;过渡阶段(20世纪90年代),尝试将数字叙事作为独立的实践,转向发展自己的理论体系;深化发展阶段(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至今),数字叙事实践不断发展,数字叙事的概念也在不断革新与细化。
从叙事微观要素进行总结,数字叙事的内涵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叙事方式的“跨媒介性”。叙事在不同媒介上可以有不同的展现,要依据新的媒介平台对其进行拓展。二是叙事结构与叙事内容的“动态性”。数字叙事强调借助不同的数字媒介构建叙事产品的“可能性网络”,呈现出网状或者树状的叙事结构,根据不同的“输入”动态产出叙事产品。此外,数字叙事能够突破传统叙事基于单模态素材形成的表达方式,利用多模态材料在动态的创作与组织中激发视听感受。三是叙事体验的“交互性”。数字叙事突破了单向输出的表达方式,注重交互,以激发受众的个性化情感体验。
(二)数字叙事理论与样式雷图档开发的耦合性
1.与样式雷图档的开发方向相契合。玛丽-劳尔·瑞安(Marie-Laure Ryan)在其论著中将数字叙事分为四类,包括实践探索、隐喻探索、扩张探索与传统探索。其中实践探索关注计算机等数字技术作为人的故事传播者的作用,涉及数字叙事参与人文教学、社会活动或事件网络存档等,[7]强调数字叙事过程中需要同时重视数字属性与人文属性。样式雷图档作为叙事基础,包含文本、图像、立体模型等多种形式,仅靠传统方式难以全面开发其价值。因此,数字叙事作为一种超越载体的艺术性叙事形式,能够利用数字技术为多模态叙事资源注入叙事性,[8]这与“数字人文”学科高速发展背景下,档案文献遗产开发保持其人文属性的同时,注重技术应用的发展方向相契合。
2.与新时代受众对样式雷图档的需求相吻合。数字叙事方法包括数字口述历史和数字音频、广播博客、地点型或交互型叙事、多媒体叙事、跨媒体叙事五大类,[9]这就意味着数字叙事能够创作出更加丰富的、具备多媒体元素和交互性元素的叙事作品。数字时代受众的需求主要表现为渴望获得更丰富的叙事体验,并且从叙事体验中获取知识与情感价值。以抖音短视频平台发布的一段介绍样式雷家族的视频为例,发布者用45秒的视频赢得了59.2万点赞量,引得众多网友为样式雷家族动容。可见,在被大数据裹挟的时代,用户对优质叙事内容的需求不减反增。因此,采用数字叙事来开发具备深厚文化底蕴的档案文献遗产,产出满足受众参与性、情感性等多样期望的叙事作品,与当下用户的需求不谋而合。
二、样式雷图档的数字叙事开发现状分析
目前,样式雷图档叙事开发成果形式主要包括以研究报告和出版物为代表的静态文本形式、以相关影视作品为代表的长视频形式、以实体和网络展览为代表的静态展示形式以及以小程序和游戏为代表的数字开发形式等。本文选择目前大众最易接触到的样式雷图档叙事开发形式,并根据不同叙事开发形式的特点选取其典型叙事要素进行现状分析。
(一)叙事方式:基本实现跨平台叙事
讲述和展示是两种基本的叙事方式,[10]两者都需借助媒介来呈现故事,而单一的媒介对故事的讲述是有限的。跨媒介叙事是数字叙事的内涵之一,其核心要素有三个:跨平台、参与者的扩充与故事的延伸。[11]其中,跨平台叙事指的是将叙事内容在多种媒介上呈现。从出版物、展览到影视作品,当前样式雷图档的叙事已经能够做到跨平台。以2004年天津大学建筑学系教授王其亨联合中国国家图书馆等机构共同举办的“华夏建筑意匠的传世绝响——清代样式雷建筑图档展”为例,该展览从图档流传情况、图档整理研究情况等方面对样式雷图档进行了介绍,也以互联网为媒介,在网络上发布了實体展览的内容,实现了展览内容的跨平台呈现。2020年,由中国园林博物馆和中国国家图书馆共同策划举办的“哲匠世家营造经典——京津冀地区园林样式雷图档展”推出了线上全景展厅,即通过展示由线下展厅图片拼接而成的全景图,提供逼真、立体的观展体验。然而跨平台叙事不等于跨媒介叙事,跨媒介叙事的“跨”是对“技术、产业、市场、内容风格以及受众这些因素之间的关系”的重构。样式雷图档的跨媒介叙事仅做到了跨平台,并没有对互联网环境下叙事内容及风格的更新、用户参与叙事等环节进行考虑与规划。
(二)叙事结构:以单线叙事结构为主
叙事结构指的是叙事的逻辑线索,即叙事内容之间的衔接方式。在样式雷图档的叙事开发成果中,其叙事结构主要以单线叙事为主,层次清晰。从目前制作精良的视听媒介叙事成果来看,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制作的文博探索节目《国家宝藏》紧紧把握住了建筑人对样式雷图档的珍视与研究这一主线,以报刊记者的视角,回首一代代建筑人对样式雷图档的收集保护和整理研究,借建筑人之口展示了样式雷档案的主要内容与研究成果,向观众科普了样式雷图档的基本知识,展示了丰满立体的样式雷研究者形象。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制作的另一部专题纪录片《样式雷》则从样式雷家族发展的时间线出发,通过解说各个时期的关键事件和人物,展现雷氏家族在中国建筑领域的不懈努力和取得的卓越成就,其中样式雷图档成为介绍样式雷家族的重要辅助材料。可见,在完全尊重样式雷图档发展历史的基础上,按照清晰的单线时间逻辑构建叙事链,能够突出表达重点,实现样式雷图档的重点开发。但目前的叙事成果没有对样式雷图档的其他线索进行展开,存在内容不够全面的缺点。
(三)叙事体验:叙事互动因素渐增
叙事体验属于叙事的效果,可以理解为受众在参与或接触特定叙事形式时,在个人的认知、情感和情境的综合作用下形成的、对叙事内容的整体感知和情感体验。在数字叙事理论的指导下,增加叙事过程中主客体的互动,通过“输入-反馈”实现用户与系统程序的交互,从而令故事情节产生相应的变化,[12]能够使受众在叙事体验中获得乐趣。样式雷图档的叙事开发中也不乏互动因素。2018年12月,由中国国家图书馆和中国园林博物館共同策划举办的“哲匠世家营造经典——京津冀地区园林样式雷图档展”开发出搭建园林建筑的互动游戏,观众能够直接参与打造皇家建筑的过程。又如,伴随《国家宝藏》节目推出的微信小程序“国宝微展示”利用轻量级3D展示“H6”技术,对圆明园万方安和烫样进行了立体呈现,用户能够自主旋转、点击烫样,进行全方位观察。可见,通过增加互动因素,既能展示图档的原貌,又能增强用户的参与感,丰富叙事主体的类型。但样式雷图档目前开发的互动形式不够灵活,用户仍旧以单机形式参与叙事,无法实现故事的可能性延伸。
由上可知,当前样式雷图档的数字叙事开发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仍存在不足之处。现阶段样式雷图档的数字叙事开发仍需多关注叙事内容的媒介适应性、叙事结构的多维性以及叙事互动形式的灵活性,以提升故事的吸引力和用户的体验感。
三、数字叙事理论指导下样式雷图档的开发优化策略
针对以上现状,接下来本文将综合归纳出数字叙事在指导样式雷图档开发利用中的必备要素,从“叙事方式-叙事结构-叙事体验”三方面提出样式雷图档叙事开发优化策略。
(一)推动叙事内容数据挖掘,实现样式雷图档价值的跨媒介延伸
数字叙事的本质是依托计算机体系,以更多元多样多层次的网络视角对零散的数据进行整合与重构,继而以多媒介的形式传递出来。叙事方式的“跨媒介性”决定了叙事内容要适应不同媒介的特性,这一点则需要对样式雷图档的内容进行深入挖掘。样式雷图档的形式包括纸质档案和建筑立体烫样。其中纸质档案不仅详细描绘了各大建筑的地盘图、摆设和房屋装饰图等工程设计细节,还记录了相关随工日记、谕旨、家族家信等内容,为叙事提供了丰富的数据支撑。在数字叙事理论指导下,要突破档案形式的限制,转向档案内容的深度开发,进行图像处理与文字识别,使用数据分析工具挖掘图档的内容及其关联信息,并与历史学、建筑学、工程学等领域知识相结合,明确各叙事要素及其逻辑关系,对图档数据进行整合,最终将整合后的数据融入图档故事中,为不同媒介提供坚实的数据基础,实现多种形式“底本—述本”的跨越。
(二)打造多链交织的叙事结构,呈现多维立体的图档记忆
叙事链能够串联起故事的主干,贯穿始终,并推动故事向前发展。数字叙事提出应用计算机技术与跨媒介技术,将产生于不同时空、依附于不同媒介的故事串联交织,赋予不同主体参与叙事的机会,打造多链交织的叙事结构,以呈现多维立体的样式雷图档记忆。如哈特穆特·霍伊尼采(Hartmut Koenitz)曾将数字叙事划分为“系统”“过程”和“产出”三个层次。[13]在叙事的“过程”中,档案形成者、档案关联者与档案保管者都具有话语权,使得叙事不能局限于单链叙事。对于档案形成者样式雷家族,可以从主体视角呈现样式雷图档的形成过程;对于以朱启钤为代表的样式雷图档的守护者、以学者为代表的样式雷图档的研究者、样式雷图档的爱好者等档案关联者,则可以从第三者的角度呈现国宝发掘与传承的历史;对于档案保管单位,则可以从保管者角度呈现国宝的开发利用脉络。在数字叙事理论指导下,各主体与样式雷图档的故事都能构成叙事中的一条叙事链,实现不同主体在多链交织的历史语境中的对话,呈现更为立体多维的图档记忆,为受众带来更加充实的情感体验。
(三)开发多样化叙事成果,发掘图档的交互价值
数字叙事鼓励在叙事中添加互动元素,以激发受众的兴趣,吸引不同层次和背景的受众。样式雷图档形式多样、内容丰富,为互动元素的添加提供了有利条件。目前,在移动端,烫样能够在技术支持下呈现在数字平台上,为受众提供热点标注、旋转与交互浏览的操作,但仍局限于“单机-反应”的形式。在此基础上,可以加入故事互动性操作,比如点击不同的热点能呈现出不同的故事情节,鼓励用户自主延伸故事情节等;加入教育性互动元素,比如创建小测验、问题和互动任务,以帮助用户了解建筑知识和雷氏家族的历史。在实体展览中,利用虚拟现实(VR)和增强现实(AR)技术呈现烫样,能够让用户在虚拟环境中漫游,亲身感受皇家建筑的规模和细节。在数字叙事理论的指导下,可以让受众参与到样式雷家族的日常工作与生活中去,在互动中实现样式雷图档的活化。受众在自主探索的情况下,能与样式雷图档的关联者一同开启一场跨越时空与身份的对话,发挥样式雷图档的美学和历史价值。
四、结语
样式雷图档记录了中国五分之一世界文化遗产的建造过程,彰显了样式雷家族择一业终一生的大国工匠精神,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将数字叙事理论有机地融入样式雷图档的叙事开发中,着眼于微观叙事元素,应用数字叙事理论优化图檔资源开发策略,增加叙事的吸引力和影响力,满足当代用户对互动体验的期待,同时传达样式雷图档的文化内涵,是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举措。
注释及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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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山东大学历史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