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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现场,贴近人物,把握深意

2024-05-24刘启志

高考·下 2024年2期
关键词:文言文教学

刘启志

摘 要:运用相关的文史知识,包括篇章背景、文化心理、思想倾向、社会现状,梳理人物之间的关系,用现实的、人性的视角去贴近人物,让读者一定程度上回到文学现场,身临其境地感受作者的情感,把握文脉,领悟文章深意。

关键词:文言文教学;深意探究;回归现场

一、文言文深度解读探究现状

在中小学阶段,文言文的阅读与教学一直是一个两难板块:教师讲解难,学生理解难。究其根本,是因为文言文的时代感难以激起学生的代入感,更难以调动学生思考的积极性。因此,如何让文言文教学更加贴近学生和生活实际,是很多学者和一线教师都在思考的问题。

随着《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的发布和语文核心素养的提出,“文化传承和理解”作为核心素养的重要一維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如何让学生在“文化传承和理解”上做到既有民族文化的时代性理解,又有民族情感的切身性认同,对文言文的深度解读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目前一线教师讲解文言文大多重视表面的文字翻译,这是因为高考将较重的分值放在了基础积累上,所以教师在讲授文言的时候力求夯实基础,字句通顺。至于整体的文脉和文气,大多被忽视。另外,在内容理解方面,也多追求在翻译通顺的基础上了解大概,并不挖掘其深意,领悟其真谛。即便涉及深度解读,所用的方法常脱不了以今解古、知人论世和文本细读,而这几种方法也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一定的问题。

(一)以今解古,读者存而作者隐

以今解古,就是用现在的、今天的思维解读古代的、过去的事情。诚然,今人与古人能够“以文论交”“若合一契”,主要是因为人类的喜怒哀乐大体相通,生活的酸甜苦辣人人皆有,同一片土地上人们的悲欢离合情由相似。而优秀的文学作品在表现这些母题的时候也都留下了丰富的阐释空间,可以让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人产生不同的共鸣。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在阅读过程中就可以罔顾作者本意,以既有的概念或固定的逻辑去解读文本,忽略作品中的真实。

如《烛之武退秦师》中,郑伯劝烛之武出面解救国难时的言辞:“郑亡,子亦有不利焉。”许多人在理解“不利”时直接解读为国破家亡的“不利”。假设若人们能结合当时的思想潮流和社会文化心理仔细分析,就可以判断出,国破不一定家亡,烛之武有很多选择可以做,也可以逃亡他国,因为这在当时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行为。孔子周游列国,不独固守本邦,卫人商鞅先入魏国,再到秦国,都是当时天下士子的合理选择。而烛之武愿意前去谈判的重点绝对不是因“不利”之威胁而去,而是主动前往。这就将烛之武的内心极大地挖掘了出来。

以今解古的方法有其合理之处,因为这种方法其实是抓住了文学活动三要素中的读者一维,但如果不顾其他因素强行解释,就会将文本的解释权全部交到读者手里,使作者退出阐释场。而一部文学作品之所以可以流传下来,作者的创作意图必不可少。所以,以今解古这种方法必然会导致对作品内涵的理解大打折扣。

(二)知人论世,作者彰而文本没

孟子提出的“知人论世”是文学解读的重要方法,因为其抓住了文学活动中的另一维度——作家。

作家在一段时间内一直拥有对作品解释的绝对权威。因为作品是作家将自己对生活的思考经过锤炼升华,形诸文字的,是作家创作目的的表达,也是作家审美价值的展现。

但一只母鸡在对自己所下的蛋的认识上并不见得会比厨师和营养师更高明。所以,作者的创作意图虽然是一个重要的参考因素,但也并非绝对因素。因为作家与作品的关系虽紧密却并非永远可靠,甚至有时候会南辕北辙。这一点主要有以下几种原因:

1.作者年代久远,其人其事几不可考

譬如《诗经》《古诗十九首》等作品便没有具体可考的作者,《左传》《国语》等作品的作者至今还没有详实的资料。更不要提历代以来大量的伪作、冒作、匿名作。因此,阅读这一类古代作品,若想由作者进入作品,庶几难求;

2.“文如其人”只是部分作品与作者之间的关系写照,而非全部,更非必然

嵇康在《与山巨源绝交书》中写出了自己的刚正风骨,清正品行,境界可见一斑;但其在《家诫》中却告诫后代做人要谨小慎微、“挫锐和光”,两书风格思想大相径庭。钱钟书云:“嵇叔夜之《家诫》何尝不挫锐和光,直与《绝交》二书,如出两手。[1]”此言不虚。

3.人心幽微不可探,从作者入手往往会偏离文意,甚至会得出相反的结论

唐代诗人元稹悼念亡妻时“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名句,与其为人就大不相同。《西厢记》前身《莺莺传》即“元稹以张生自寓,述其亲历之境”[2];写其至情至性。但随后又与唐代四大女诗人中的薛涛、刘采春纷纷坠入爱河,并且也先后抛弃。观其情感生活,读其《离思五首·其四》,抽离之感,油然而生。

但这并不代表元稹在《离思五首·其四》中的情感不够真实。事实上元稹与其亡妻感情甚好,诗歌中的心境剖白也一直打动着后世无数恋爱中的人们。但如果仅仅以人观诗,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因此,知人论世虽然抓住了作者这一重要维度,但要想到达意义的彼岸,所冒的风险也将大得多。

(三)文本细读,深意出而格局小

如果说知人论世关注的是作家,以今解古着眼的是读者,那么文本细读注重的就是作品。

毫无疑问,作品是阅读活动中最重要的一环。一切想象之翅的展开、情感之苗的生发、共鸣之音的奏响都是从这里开始。脱离了文本,离开了作品,所有的阅读活动都是空中楼阁。

文本细读主张要注重作品本身的修辞、结构、隐喻和暗示,从中挖掘出更加丰富的含义和更加深邃的空间。比如,毕飞宇在《小说课》中对《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中“风雪”的解读,就展现了这种抽丝剥茧、小中见大的文本挖掘能力。他通过对性格、环境、人物关系进行梳理,发现了“风雪”实是推动本篇人物行为的“金钥匙”。这是以前《水浒》研究中没有出现的角度,也是更加具有文学性和技巧性的角度。毫无疑问,这是文本细读的功劳。

但文本细读正如乔纳森·卡勒在《文学理论入门》中所言:

“把诗歌作为审美对象,而不是把它们当成历史文件,它研究诗歌文字之间的相互关系和由此产生的错综意义,而不去研究诗歌作者的历史动机及当时的环境。[3]”

这就使得文本细读在意义构建上天然地选择了微言大义。

更何况,并不是所有优秀的作品都适合细读、都能找到挖掘空间、找到“缝隙”。如若强行串联,轻则挂万漏一,重则破绽百出、牵强附会。

二、方法探索

如此,面对着以今解古之偏、知人论世之短、文本细读之狭的问题,人们该如何进行文言文的深度解读呢?

文学阅读活动从作家创作开始,以作品为连接点,到读者阅读止,历经了三个维度。单纯地偏向于任何一个维度都会有损于作品的深度解读,因此,“人们在确立文学理论研究对象时,必须把创作-作品-阅读当作一个有机的整体、一个动态的流程来进行把握,否则对文学活动的认识是不完整的。”

而把文学活动“当作一个有机整体来把握”,并不是簡单地将三者叠加使用,而是在面对经典作品时,应该有一种态度和准备——避免先入为主(直觉反应的常识性意见)、一掠而过(忽略细节)和人云亦云(时代价值观)[4]。

这就提出了一条可能的路径:在进行深入阅读时,应该跳出“直觉反应的常识性意见”“忽略细节”和“时代价值观”这三种阅读陷阱。而这同时也提供了一种解读方向:回归当时的语境,复盘现场关系,还原人性。因此,可以把对这种“动态流程”的“整体把握”称为“回归现场”式解读。

文学的现场与刑事案件现场本质上具备相似性,都是为了探求真相。文学的真相就是深入理解作品,准确把握关系,合理推测意图,全面领悟主旨。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也需要像刑事案件现场一样,确认写作现场、实地勘验检查、采集提取证据(非实物证据)、还原事件过程、分析创作心理。

“发现和确认写作现场”和“实地勘察”因为时间久远以及写作地点多变等原因,与文学现场的距离已越来越远,意义联系也越来越模糊;因此,“回归现场”式解读的主要途径以采集证据、还原事件过程、分析创作心理三方面为主。也就是将注意力聚焦在以下三点:作家当时的思想情感(证人)、文本的细读挖掘(证言)以及现场所有事物的关系(证据之间的关系)。

具体有以下三个层面:

(一)立足文本,充分挖掘证言的价值

米兰·昆德拉说小说是复杂的艺术。然而很多人却恰恰相反,在阅读过程中做的是简化工作,用简单的直觉替代了理性的思考,导致经典作品的内涵难以彰显。

如《烛之武退秦师》中的第一段:

“晋侯、秦伯围郑,以其无礼于晋,且贰于楚也。晋军函陵,秦军氾南。”

粗读一下,这只不过是交代了事件的起因。但若是细细分析,会发现作者在这两句话中交代了几层信息:

第一,大军压境,成包围之势,军情紧急;

第二,秦晋两国以报仇为借口,兵出有道,期待他国的正义之师来救,概率渺茫;

第三,如此形势,与下文佚之狐说的“国危矣”相呼应。

因为军情紧急,才会逼着郑伯去请自己不喜欢的烛之武;因为敌国出兵有道,才让本国军情更加紧急,让第一条更有悬念;而其中还隐含着秦晋军队分兵驻扎的信息,这就为下文说服秦伯准备了条件。这所有的局势、国际关系,都隐藏在这短短的25个字之内,如果没有好好挖掘,就会与当时的现场渐行渐远。

(二)厘清关系,尽量还原事件过程

言语会透露信息,但还有很多因素也暗藏信息,不需要言说也影响着现场的变化,比如人物的身份、人与人之间组成的关系。人物在明处,是显著的,易见的;关系在暗处,是隐蔽的,待挖掘的。忽略了人物之间的关系,恰如面对着房屋却只看见了一堆砖瓦,而不见构造,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但关系的挖掘也并非易事,必须有足够的知识支持,才能在一个文本里读出深厚的内涵,而不会仅仅停留在感性层面。

《烛之武退秦师》中佚之狐向郑伯举荐烛之武的时候,强调了“国危矣”三个字,因为他在提醒郑伯,此时此刻一切利害关系以国家利益为大——他知道烛之武与郑伯之间的历史纠葛,也知道晋国与秦国之间的局势;接着他指出只要让烛之武见秦君就有希望挽救郑国,“若使烛之武见秦君,师必退”。因为郑国没有无礼于秦,所以秦国有退兵的可能;而秦晋两国分兵驻扎,客观上为劝服秦伯之行也提供了可能性。

佚之狐的说辞只有十四个字。表面上看他只是推荐了烛之武出来解决问题。多数教师也只把佚之狐作为引出烛之武出场的人物,没有进行深入的人物和局势关系分析。这种解读恰恰犯了“扁平化”错误。扁平化就是不论时间空间、不论背景环境,人物的目的和动机都始终如一,追求的生命本质也大体相同,却忽略了很多塑造人物的目标和理想都是后天建构起来的,不是天生具备的,脱离了后天环境的制约,人也就只变成了一个符号,失去了鲜活意义。

所以,只有厘清关系,才能尽量还原事件过程,才能再现人物的情绪、情感和内心活动,也才能真正走进文本、贴近人物、与文中人物感同身受。有之,则身临其境;无之,则“旁观者清”。

(三)回归人性,充分把握人物心理

清代学者乔亿有言:“诗中有画,不若诗中有人。”所谓“诗中有人”,总结起来就是“诗道即人道,诗性即人性……优秀艺术是对人的存在奥妙的体验”[5]。优秀的文学作品总是基于真实的生活,无论其中蕴含着怎样的价值观和人生观,都来源于现实生活和真实的人性。而“标签化”的阅读方式容易让人们放弃思考,以概念套概念,失去深度理解的可能。回归人性就是要让作品中的人摆脱符号的束缚,去掉死板的标签,丰富饱满立体,带着现实气息,带着人性色彩。

《论语选读·知其不可而为之》中记载了孔子辗转列国时“丧家犬”般的遭遇:楚狂接舆的歌谏、长沮桀溺的嘲讽、荷蓧丈人的批评、晨门的感叹等。只需粗粗阅读,即可知道对话的结果是这几类人都不赞成孔子的主张。

因此,在理解这几组对话的时候,必须抛开身份标签,让人性回到各自的身上,抹去他们的光环,拨开历史的尘埃,让他们走进活生生的现实中。这样就可以看到,孔子所经历的不是简单地被几个人的言语否定而已,而是经历了从政治理念到未来希望,从物质现实到人格尊严的全盘否定。

楚狂接舆说世道“何德之衰”,从政之人“殆而”,否定了孔子理想的安全性;长沮桀溺说“而谁以易之”强调孔子的孤独,否认了孔子理想的成功率;荷蓧老人“杀鸡为黍”“见其二子”招待子路,向子路展示了生活的富足,否定了孔子理想的现实意义;晨门和荷蒉者则直接批评孔子“知其不可而为之”和不懂“深厉浅揭”的道理,不够聪明灵活,否定了孔子理想的智慧性。

这就极大地拉近了人们与孔子内心的距离,因为这些遭遇是现实生活中人人都可能经历过的,而孔子将所有的遭遇都尝了个遍,如此还是此心不改,这一份执着与追求的力量就喷薄而出了,孔子的形象也立刻树立起来了。

结束语

综上所述,只有最大限度地回到对话现场,将作家、作品和读者充分考虑,才能做到“‘无我以超越自我、‘慈悲以理解别人、‘智慧以尊重别人”。只有立足于文本,以细读的功夫挖掘文本,以知人论世的视野补充文本,以共通的人性情感理解文本,才能充分回到文学现场,贴近文中的人物,与之同呼吸,共命运,感同身受。如此才能切实体悟到文中的神韵,感受文章的气脉。

参考文献

[1]钱钟书.谈艺录[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

[2]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北京:民主与建设出版社,2015.

[3]乔纳森·卡勒.文学理论入门[M].北京:凤凰出版传媒集团译林出版社,2008.

[4]欧丽娟.欧丽娟讲红楼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7.

[5]徐岱.什么是好艺术[M].杭州: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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