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里的守望 风雪中的执着

古杨

马街不是一条街，它是位于河南省平顶山市宝丰县杨庄镇的一个村落，因为每年农历正月十三这里有一场民间艺人的说唱盛会而闻名。艺人的奔赴，民众的蜂拥是对传统文化由衷的礼赞，正是说书者与听书者的“两情相悦”才使得马街书会历经千年而不衰。难能可贵的是，诸如说书亮艺、写书、对戏、评选书状元等书会习俗也与时俱进，在“守正”中“求新”，“玩”出了新花样。尤其是从2017年设立的马街书会优秀长篇大书擂台赛，立足于“大书”的根本，结合当代审美和传播趋势，敢为人先、推陈出新，成为一道独特而抢眼的书会风景。

当地老百姓都说“马街书会没好天儿”，果然很准。2月20日（农历正月十一），马街书会第六届优秀传统长篇大书擂台赛作为2024年马街书会的“开场戏”，就是顶着风、冒着雪进行的。风雪中的马街天寒地冻，麦田上的旗子如颤抖般瑟瑟飘摆，舞台上的雪像厚毯一样，踩上去吱吱作响。即使这样，也没有影响到演员高涨的情绪和观众真挚的热情，简板一打、醒木一拍，演员乐队走上台来，依然是活力十足、精神百倍。经过上午和下午两场角逐，袁聚海荣获一等奖，袁雪粉、尹忻堂获得二等奖，赵磊、丁延果、孙宏博、崔银娣、杨小妞获得三等奖。大书唱罢人散去，覆满雪的舞台上留下的一行行足迹见证着这一届擂台赛的风雪印记。

長篇大书是民间说唱艺术中的瑰宝，在艺人中有“不会唱长书就不算说书先生”之说，无论题材、内容、文学手法还是思想，长篇大书都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和艺术价值。正是出于对保护和传承长篇大书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河南省文联、河南省曲协、平顶山市文联、平顶山市曲协和中共宝丰县委、县政府于2017年开创性地举办这一赛事，今年已经是第六届（其中第三届、第四届是通过网络直播进行的）。通过此项赛事，有效地发掘和整理了一批优秀的传统长篇大书，保存了一批曲艺精品，也为优秀长篇大书的进一步传承发展提供了精神动力和平台支撑。

与千年马街书会而言，优秀传统长篇大书擂台赛只能算蹒跚学步阶段，但纵观其数年间的业内影响和社会反响，它的现实意义还是不容小觑的。

一、唤醒长篇大书重回大众视野

就马街书会而言，一个艺人能不能在书会上立住脚、站稳步，拼的实力、凭的本事就是说唱长篇大书的艺术功底和曲目数量。面对成千上万的赶会群众，吸人眼球的是艺人的气场，说得有劲，唱得有韵，驻足围观的人就多，气氛随之活跃。在熙熙攘攘的赶会人群中，一旦有了这种“迎头好”，大概率就会被专程来书会“请”说书先生的“写书人”高价“写”走。

在相当长的历史阶段，艺人被请去都是唱“愿书”的。过去人们封建迷信，主家为某件事能够顺利达成在寺庙神前许愿祈求庇佑，待如愿以后要言而有信，请艺人说书还愿、答谢神灵，当然听书的还是邻里及周边群众。“愿书”一开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月，这太考验说书艺人对长篇大书的储备量了，会的多了自然游刃有余，会的少压根就不敢接这场子。新中国成立以后，为活跃基层文化生活，中原一带的乡村厂矿会邀请曲艺队或民间说书艺人连续演出，长篇大书依然是“重头戏”，并且应运而生了一些长篇大书新书目，如平顶山市郏县河南坠子名家王树德（人称“王结子”）编演的《十大英雄传》，在当地颇受欢迎。毋庸置疑，长篇大书是衡量说书艺人知识储备和艺术积累的一把尺子。时至今日，会不会唱长篇大书仍是每年评选“书状元”的必备硬件。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是马街书会最为兴盛的时期，那时候也是长篇大书的黄金时代。之后随着娱乐形式多样化和传播载体多元化进程的加快，广大受众习惯于碎片化的阅览方式，仿佛无暇顾及优秀传统文化中那些厚重的“大部头”了，说唱艺术中“长篇大书”的概念逐渐淡出了大众视线。正当曲艺前辈扼腕叹息、有识之士窥伺间隙之际，马街书会优秀传统长篇大书擂台赛犹如天降祥瑞般地横空出世，唤醒了大众对长篇大书曾经拥有的记忆，点燃了大书艺人展示传承的激情。

二、激励大书艺人传承优秀文化

优秀传统长篇大书擂台赛是依托马街书会的文化底蕴而设立的，与其说是比赛，倒不如说是业界同行之间的交流盛会更为贴切。来自辽宁沈阳大学的孙宏博今年是第二次参加擂台赛，他坦言自己根本就不是奔着得奖来的，能在马街这方舞台上说书是一种幸福，因为这里高手云集，能向前辈老师和同行们学到很多东西。

这项在河南发起的曲艺活动影响力已经辐射到安徽、山东、河北、山西、辽宁等省份，曲种涉及河南坠子、三弦书、乐亭大鼓、安徽琴书、豫东琴书、南阳大鼓书、河洛大鼓、山东快书、评书、涡河憨腔等十几种。大家来自不同省份，操着不同的口音，表演不同的曲种，但对长篇大书那份浓浓挚爱是相同的，使其传承发展、发扬光大的热切期盼是相同的。长篇大书擂台赛就像一杆招兵旗，让身怀长书表演技艺的艺人们感觉到自身艺术存在的应有价值，看到这门历来被说书艺人视为必备技能的“看家本事”并没有没落，有人关注、有人喜欢，依然充满希望、大有可为。诚然，坚守长篇大书阵营的艺人并不孤独，有众多同行一路前行，在风雪中麦田上执着地守望着长篇大书春天的到来。

河南马街一带流传着一句老话“有宝不献，等于无宝”，每年长篇大书擂台赛发出的通知就是一道“招募令”，让长书艺人热血沸腾、摩拳擦掌，他们纷纷报名、踊跃参与，要让长篇大书这个民间说唱的“传家宝”走上擂台，绽放光彩。2024年《关于举办第六届马街书会优秀传统长篇大书擂台赛的通知》发出之后，共收到全国各地报送的节目40余件，通过视频评比的方式，最终选出13个作品进入现场决赛，高手对决自然看点多多、精彩不断。更令人可喜的是，擂台赛最初的竞技者均为久经“书”场的中老年名艺人，随着擂台赛影响力的逐步扩大，长篇大书受到更加广泛的关注和喜爱，年轻曲艺演员也纷纷登台打擂。因此，在决赛舞台上，既能看到多次参赛的熟面孔，也能看到“初出茅庐”的新生代，长篇大书在新时代呈现出薪火相传、欣欣向荣的可喜局面。

三、推动民间说唱赋能时代价值

今年的马街书会以“守望说唱、情系万家”为主题，主舞台两侧的巨幅对联阐释着曲艺人的家国情怀：书说古今中外世上事，曲唱东西南北人间情。就马街书会优秀传统长篇大书擂台赛而言，每一届都坚持着“守正”的原则，同时惊爆“创新”的元素。创新不仅表现在唱腔、语言、服装、配器等外在形式上，更体现在思想内涵和社会意义上。优秀文化要大力弘扬，传统艺术要传承保护，良好的社会生态固然重要，曲艺工作者和从业者的文化自觉更加必要。

不可否认，原汁原味是长篇大书是吸引眼球的别样乡土文化特质，大多数年轻人以好奇的心态来审视它，但只听它说古，不见它唱今，仿佛长篇大书就是“老古董”，玩不出“新花样”。可喜的是，在长篇大书擂台赛上看到了“新书”，南阳曲艺作家杨清江创作的长篇作品《孔明传奇》节选“丑妮闹嫁”（三弦书）亮相第四届长书擂台赛，曾让人耳目一新。今年长书擂台赛我们看到了郑州曲艺作家陈红旭带来的长篇河南坠子作品《花园口》，深切体会到长篇大书贴近时代。擂台赛的设立打破了年轻观众对长篇大书的认识“偏见”，原来长篇大书完全可以融入当地的文化样态，与火热的现实生活同频共振，在新时代体现艺术价值。

长篇大书深深植根于老百姓的沃土之中，正如大雪覆盖的麦田一样，孕育着无尽的生机与希望。古装等“国潮风”能够成为新时尚，相信同样属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长篇大书也会焕发出新的活力，期待着以道德模范等新人新事为题材的长篇大书新作问世，赋能其说新唱新的时代价值，为长篇大书在新时代的传播、传承与发展添砖加瓦。

（作者：河南省平顶山市曲协副主席兼秘书长）

（责任编辑/陈琪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