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互鉴视角下巴渝地区年画与中国画的互动关系研究
2024-05-19符靖
摘要:文化互鉴的视角是近年艺术领域的研究热门,强调不同文化在吸收、借鉴、学习过程中的交往、融合与间性互动。这种互动共生的文化性交流,有助于促进文化多元化的发展。在文化互鉴的叙事视角下,巴渝地区年画艺术与中国绘画的互动关系存在媒介材料、形式语言两个主要方向;为大众性与精英性文化提供共变、共生、共创的非定义艺术实验场域。梁平木版水印年画作为巴渝地区的代表,直面大众参与下的鲜活社会现场,凸显传统艺术文化的文脉赓续与社会性担当,为助力文化事业实现中国式现代化提供重要的艺术文本资源。
关键词:巴渝地区年画;梁平年画;木版水印;中国画
一、巴渝地区年画艺术溯源
巴渝的文本含义有两个层面,其一是指大巴山以南,峡江与嘉陵江一带的地理自然空间,其二是作为指代古巴国的文化空间区划。因此,巴渝地区年画艺术属于巴文化体系,上可追溯至商代巴人。本文以重庆梁平年画为考察对象主要有三个方面因素的叠加,首先梁平地区的手工木版水印年画在全国范围内具有代表性,成为首批入选全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年画艺术之一。其次梁平年画在1999年被重庆市文化局评为“巴渝十大民间艺术”之一。再次,梁平也是重庆市文化局命名的“重庆木版年画之乡”。巴渝地区年画是巴渝文化外化的视觉呈现,是链接民众文化血脉与修复精神家园的图式语汇。重庆梁平手工木版水印年画的题材以驱邪纳福、加官晋爵、喜庆吉祥、历史故事为主,反映了巴渝地区年画在求生、趋利、避害的实用主义与神灵、自然崇拜的神秘主义之间,不断博弈交融中拓展的
艺术创作观[1]。
二、巴渝地区年画艺术与中国画艺术的媒材关系
梁平传统水印木版年画是脱胎于传统印刷术与中国画的综合艺术。传统水印木版年画使用水、墨、水性植物颜料来塑造画面视觉形象,并在印制过程中使水、墨、水性植物颜料的媒介特性更加直观地通过图像表现出来[2]。在相同文化语境下,对吸水韧性的宣纸、水溶性的墨汁、民族性的水性植物颜料的选择与使用,体现了梁平水印木版年画与传统中国画在媒介材料层面上的互动关系。
印刷年画所用纸张是当地原生的“二元纸”,这种竹浆纸选用生命力顽强、成活率高、产量大、分布广 、便于取材的本地白夹竹。竹浆纸与传统中国画的宣纸具有质地较薄,纹理清晰,透气性好、吸墨性强的共性特征,成为拓展水墨表现力的重要媒材。
巴渝地区梁平年画印制时所需的主要色彩颜料也都是由当地染色性植物提取制成。红色与黄色作为梁平木版年画的应用性主色,年画艺人制作时常选用成熟、干燥的栀子花籽作为原料,而蓝、綠、黑等冷色的原料则分别为大青叶、槐花与通草。天然的石青、石绿、赭石、朱砂等矿物质作为配置颜料的重要辅料,加入染色性的植物原料进行调和,可以使颜料的色泽产生更加浓郁、明亮的视觉效果并增加色彩的附着力与遮盖力。
传统中国画颜料是以水性颜料和矿物质颜料为主,其在颜色原料的选择上与梁平年画具有趋同性。中国画颜料制作主要沿用民间配方。其中,矿物颜料更多地使用于寺庙、道观壁画和宫殿的梁栋间,而水性植物颜料,更多地运用于纸本中国画之中。传统中国画中的植物颜料还有紫铆、檀木、生栀子、槐花等。中国画之所以使用水性的天然植物颜料,一方面是受到以儒家、道家为代表的先秦美学影响,推崇适应自然、效法自然的传统哲学修习观,另一方面是由于以绢、纸为代表的书写性载体的推广应用。
因此,从梁平木版水印年画与中国画在颜料上的选择来看,首先,它们都注重选用天然矿物质、植物中所提取的颜料,追求自然纯净的色彩效果。这种色彩媒介在互动关系上的共同点体现了对自然材料的尊重并追求天然、质朴、丰富的色彩表现力,是对东方传统艺术审美意蕴的珍视与传承。
梁平木版水印年画的另一种媒介材料是刻版的刀,民间艺人以刀为笔,用刀在木板上留下凹凸、深浅不一的痕迹,坚持从高古游丝描开始以线造型的传统。不同种类的刀痕形成类似中国画中不同用笔书写产生的线条。
尽管具体的创作手法有所不同,但在追求艺术的美感、表达内在情感以及对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创新上,梁平年画与中国画都有共同的审美理想与美学观。这种美学上的共通性体现在涉及不同形式与创作工具的媒介材料时,对于艺术真善美进行探索与追求。
三、巴渝地区年画艺术与中国画的形式关系
梁平年画组成画面的形式语言要素,无论是造型、构图、线条、色彩都建构出巴渝年画艺术地域性、乡土性的视觉语汇风格。门神形象是梁平年画造型的代表,其人物常用的造型手法是缩短身长(约四个头高),对人物身形进行夸张与变形,身体横向扩展,但并不显得矮小,反而产生魁梧雄健之感,营造出一种朴实敦厚的视觉感官效果,追求神似而不重形似。其中,秦叔宝、尉迟恭作为武将门神手执钢鞭、身着甲胄、脚穿皂靴,从服饰造型上完成与人物的契合。年画制作艺人在人物脸部五官的造型刻画上,依据叙事场景与人物性格的不同进行差异化塑造,像门神、武将等男性形象,则是剑眉扬起,双眼炯炯有神,再配以动感的美髯,威武仪态尽显。在《盗令出关》《踏伞》《出征》等题材中,女性形象被描绘得楚楚动人。正如梁平年画画诀中的记述:“帅将无项,美女无肩。”在造型形式语言中,人物外貌描绘要突出人物自身的内在性格与气质,像武将用大刀眉显示威武雄壮,仕女用柳叶眉表现端庄秀雅。胡须的造型也有多种变化,威猛的尉迟恭用络腮胡,智慧的秦叔宝用山羊胡,关公用鹅毛须,朝官用八字须。这些造型细节的描绘为烘托人物起到关键的作用。而中国画的造型语言也强调气韵生动与骨法用笔,在追求物象的形状、结构与对细节的捕捉时,造型的形式语言表现也要符合主题与人物的内在精神气质[3]。
构图作为画面形式语言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重要作用。梁平年画的构图形式主要有以下特点,采用丰碑式构图方法,以主要人物为构图中心,次要人物点缀在主体人物的下部,集中概括,互不遮挡,主次分明。人物身体为构图主体表现对象,手、脚、道具呈对称式环绕布局,人物之外的部分留白,不进行背景的刻画。中国画的构图讲究平衡与和谐,也要明确主次关系,使主体在画面中占有显著位置,引导观者的视线,同时合理安排次要元素。通过经营位置布局各元素,如主体、背景、附属物等,艺术家追求画面呈现整体性与均衡感的视觉效果。中国画的构图也讲究留白的运用,留白是中国画构图的重要元素之一。留白的构图能够产生画面空间的层次感与空灵感,为观者欣赏画作保留开放式的想象空间。
东方造型艺术的基础性形式语言是线条,梁平年画运用双刀刻、单刀平刻、卧刀、添刀、旋刀、尖刀、转刀、逆刀等各种刀法产生的线条。其形式古朴粗犷,刚劲有力,主要表现在人物的脸部以及身体边缘的主轮廓线上,而在内部衣纹、花纹、胡须等地方则使用几组粗细不同的线条进行排列,突出线条自身的韵律感及节奏感。特别是用线缀满武将全身的云纹、龙纹、米点纹、圆圈纹图案,不少衣纹处还钩有金线、银线及白线;同时根据人物性格,使用不同的刀法线条,例如《双扬鞭门神》(图1),无不显示出线条在梁平年画形式语言中的核心位置。中国画用线追求书写过程中的匀速、自由与流畅,形成富有表现力的视觉形式语言,一方面从艺术本体上讲线条的审美价值独立,另一方面通过线条激发艺术家客体的情感想象[4]。
作为最具视觉冲击力与感染力的形式语言,梁平年画的色彩具有民间巫文化的传统特色,鲜而不腻,凝重沉着,对比强烈,其色彩的搭配与构成适合农历新年期间喜庆、欢乐的节日氛围。强烈的冷暖色调对比是梁平年画色彩最为突出的特色。在阴雨、雾气连绵的山区盆地,为适应西南地域民居昏暗的居住环境,遵从“年画要新鲜,才能中人意”的色彩原则。对比强烈的斑斓色彩能调动人情绪的张力,使人产生强烈的愉悦感受。仔细研究这些纷繁的色彩,会发现为突出人物特点,在人物衣袍上使用一大块主色,这样色块大小,冷暖对比,显得主次分明,重点人物峭然突出。例如梁平年画《将帽·帅帽》(圖2),此画以帅将为门神,其职责是护家保卫儿童。帅将腰挂长剑,勾画脸谱,身后各一个顽童,无忧无虑,寓意四季兴隆、平安喜庆。此画大面积运用红、黄、青颜色,颜色明快,色彩对比鲜明。中国画的设色,从随类赋彩入手,强调色彩与表现对象的本色相吻合。画者要熟悉颜色搭配的方法,发挥水墨、淡彩的效能,强调含蓄、淡雅的意境表达。画家不只追求色彩的感官体验,还强调画面各形式语言整合所营造的独特意蕴,展现中国画独特的色彩审美。
四、结论
特异性的巴渝区划使其年画成为厚重历史感、实用功能性与地域性艺术价值兼具的文化综合体。文章以梁平手工木版水印年画为考察对象,对巴渝地区年画艺术进行溯源,并深度分析其与中国画在媒介材料与形式语言层面的互动关系,探究不同文化在吸收、借鉴、学习过程中的交流融合与间接互动。梁平年画中这种互动共生的文化性交流,有助于促进文化多元化的发展,并为大众性与精英性文化提供共变、共生、共创的非定义艺术实验场域。梁平木版水印年画作为巴渝地区的代表,直面大众参与下的鲜活社会现场。挖掘巴渝地区梁平木版水印年画的内在文化内涵,可使这门具有悠久历史的传统民间艺术继续传承,凸显传统艺术文化的文脉赓续与社会性担当,为助力文化事业、实现中国式现代化提供重要的艺术文本资源。
基金项目
四川省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巴渝民间艺术研究中心“巴渝民间年画艺术特色与文化寓意在新时代的嬗变”(项目编号:BYMY22A02)
作者简介
符靖,女,汉族,四川达州人,助教,硕士,研究方向为美术、中国画。
参考文献
[1]王天祥.理论与视角:遗产·艺术[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5:206.
[2]凌君武.传统水性植物颜料与水印版画[J].艺术探索,2000(增刊2):71-73.
[3]唐海燕,余继平.巴渝民间艺术—梁平年画[J].美术大观,2007(7):12-13.
[4]沈渝德.梁平年画的地域文化和艺术传统分析[J].现代装饰(理论),2015(10):208-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