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人生百态,亮戏曲万相
2024-05-13刘钰彤
刘钰彤
随着一阵震天响的锣鼓声起,威风凛凛的西楚霸王一掀帘布,将头一昂,八面小旗在他身后呐喊助威——我的搭档在台上亮了相。
婉转的琵琶音一改昔时柔弱,刹那间旗鼓共振,锣鼓齐鸣,银瓶乍破水浆迸,西楚霸王的铁骑与刀枪也射出寒光。
台下的观众霎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叫好声。我知道那是我的搭档在展示他最拿手的舞枪弄棒的好戏法了,可是观众情绪越激动,我的心情越紧张。头饰沉甸甸的,那是比我心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更直观的压迫感与重量。
我下意识地望向角落处打满灯的梳妆台,明晃晃的灯光如同观众炽热的眼神一样。我能想象得到,他们透过我身边最后这一层帘幕,会看到什么——满面油彩,胶制的片子贴合在脸侧,一双因害怕而微微圆睁的眼睛,抖如筛糠的红唇。
西楚霸王的打斗接近尾声,锣鼓声变弱,欢呼声渐小,我的心愈来愈沉。一切都在提醒我,虞姬该上场了。指尖在水袖下捏得发白,我想起老师在化妆时和我说的一句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可我到底是骡子,还是马?观众希望看到骡子,还是马?都不是。帘外的寂静说,观众想看到的是虞姬。
像在暴雨中品茗,在逆水中行舟,我顶着万般压力,亮相了。观众在窃窃私语,他们的反应我一概不知。我眼中只有霸王英俊的脸庞,心中只有无限的哀愁,手上已准备好自刎的软剑。“虞姬,你可有悔?”“妾随大王,死生无悔。”心里的爱与恨、苦与乐,一并发作出来,化作兩行清泪落在银白的软剑上。我轻轻地倒下,任由舞台、霸王、观众在我面前天旋地转。头饰触地的那一刻,我真的感受到了一种死亡一般的宁静和解脱。
我演过许多戏,演过《霸王别姬》,演过《十八相送》,演过《金玉良缘》。人们总爱用戏曲这样具象的方式演绎一段段历史,爱恨情仇,粉墨登场。
本来参与这样的娱乐活动是为了改改我容易紧张的毛病,可是演着演着,我越演越觉得有趣了。特别是现代戏,人们的衣服变精神了,又短又服帖。我报名参加“红色戏剧团”那会儿可精神了,梳一个大麻花辫,戴板正的红星帽,听着号角就上了场。那感觉可与《霸王别姬》不一样,我的声音有力起来了,我的心坚毅起来了,仿佛背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撑着我,一点儿也不紧张了。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我感到一切都新奇,一切都好,也就是在那一段时间里,我不再惧怕亮相,反而有一种想要亮相的冲动。因为没有什么可使我退缩、畏惧的,我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担当。
从前我是虞姬,是宝钗,畏头畏尾,哭哭啼啼,总担心事故突发,我逃也不及;现在的我是女红军,是战士,手中的武器不再对准自己,而是对准敌人,并且有胆量扣下扳机,告诉这个世界:我站起来了。
台下观众再度沸腾,喝彩声铺天盖地,我知道,我演好了,而且我的亮相不错。
指导教师:于飞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