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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传奇评点中的儒士文化批评

2024-05-07高宇星

关键词:眉批儒生举人

高宇星

(山西传媒学院 人文学院,山西 太原 030619)

晚清传奇的创作者和评点者大多为儒士出身,他们充分了解儒生的生存环境,由此创作了一系列以自身为原型的儒生传奇。评点者于传奇中道破了儒士生活的艰辛,揭露了科举和官场的腐败,并重新审视了八股取士制度,展现出对儒士命运的思考。

一、对儒士悲惨生活的披露

晚清社会动荡、时局不稳,儒生们在苟全性命之际仍旧希望通过科举的途径获取良好的生活条件,然而,残酷的现实一次次粉碎了他们的愿望,报国无门且又无一技之长的他们大多沦为寒酸文士。在传奇创作和评点中,他们道尽儒士生活的艰辛和悲哀,揭开了当时中下层文人生活的真相。

《儒酸福》是魏熙元创作于光绪七年(1881)的传奇作品,剧作以其本人和好友的真实经历为素材,揭露出封建社会末期下层文人寒酸窘迫的生存现状。魏熙元在跋文中写道:“曩余撰传奇四种,曰《犁乐轩》,曰《玉堂春》,曰《西楼梦》,曰《宝石庄》。付梓初竣,顿遭劫灰,嗣后南北奔驰,不弹此调者二十余年。”[1]二十余年之间,中国经历着自鸦片战争以来不曾停歇的外敌入侵以及以太平天国运动为代表的从未间断的农民起义,居无定所、南奔北驰已然成为当时百姓的生活常态,像魏熙元这样的穷迫书生自然也不能幸免。屡试科举不第,生活困顿,又平添了许多失意落魄之感,此时他们的人生真是称得上“寒酸逼人,非可描绘”[1]。在受到好友倪星垣的嘱托后,魏熙元以自身和好友为原型,结合真实事例,完成了对下层儒士这一群体的描绘。《凡例》中有云:“《酸警》出是实有其事。”[1]表明了事件的真实性,倪星垣在《酸警》的尾批中也写道:“此鄙人目击之实事也,作者如吴道子画地狱变相,能使阅者心悸。”[1]回应了《凡例》的说明,并且赞赏了魏熙元描摹事件的高超本领。

《儒酸福》共一十六出,每出出目都以“酸”字打头,映合着“儒酸”的主题,奠定了全剧的基调。序言由倪星垣所写,现摘录如下:

世味两端,非甘则苦,介于甘苦之间而出于甘苦之外者,吾曹之所谓酸也。儒者,读书赉志,不克奋迹云霄。至折腰于五斗,其抑塞磊落之气,已无可泄,而又知己人少,违心事多。履荆棘于坦途,慨炎凉之反复,侏儒何饱,臣朔何饥,天耶?命耶?抑其所自取之耶?顾或者谓老死牖下,昔人所悲。为贫而仕,贤者不免。既荣之以轩冕,又尊之以师儒。有文字之姻缘,无风尘之鞅掌。出则朋侪宴游,入则骨肉团聚,食诗书之报,是亦足矣。必欲吐其抑塞磊落之气,惟此三寸不律,抒写胸臆,以自快其生平。[1]

将“介于甘苦之间而出于甘苦之外”定义为“酸”,而儒生之“酸”在于其虽发奋勤学、具有抑塞磊落之气,却终无用武之地,不能显达于人间。故而知音甚少,却又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委屈于倡优之下,老死于户牖之间。与此相对,他们想要的“福”是既能于庙堂上占有一席之地,又能在士林间享有师长之尊;外出游玩则有宾朋相伴,日暮归家便享骨肉团聚,如此可算圆满。但这一切也只能在传奇中实现,聊以自慰罢了。

《儒酸福》付梓之时,汪绳武已离世,魏熙元在跋文中传达出知音寥落的感慨,并说明出版传奇的用意:“噫!士之不乏知音之士,窃恐许我者,搔不着痒处,如使我入生地狱,情何以堪!急为之刊印千百本,结文字缘。路计千里而遥,人待百年以后。”[1]可见其作书立传留待后人的创作目的。

《儒酸福》的评点者和作者境遇相同,且在现实生活中互有往来、共为知音,故而对作品的理解更为深刻。

首先,批语传神地刻画了儒生形象。在“容颜古怪,精神懒惫,共家人数米量柴,待同僚分强画界”的曲文之上批有“四语写煞老校官,非亲历者不能知也”[1]之句,表示曲文准确地把握住了老校官的神韵,达到了人物形象活在眼前的艺术效果,而“非亲历者不能知也”一句也点出作者有着当校官的经历。

其次,评点以自身为参照,与剧中儒生的凄惨境遇产生共鸣,如:

【羽调排歌】湖山美,风日佳。丝筒料理足生涯。不意如今,壁仅囊旋,家无椎立,蒹葭渐老,婚假未完,怎不令人心伤也啰。(眉批:无才日衰老,读罢泪沾巾。)[1]

尾批:倪评:松秀。中年伤于哀乐,醉里闲中,往往百感交集。惟真才子能写真性情,与寻香摘艳者有上下床之别。[1]

这两则批语均源自第四出《酸趣》,在第一则眉批中,评点者读到剧中人家徒四壁、日渐衰老无所成就之时联想起自身的相同境遇,不免伤心落泪。而在尾批中,倪星垣则表示人至中年之后常常会因往事伤感,因此剧中人仿佛像自身的写照一样能勾起人无限伤怀。

再次,评点者揭示出儒生清贫困苦的生活现况,并分析了他们贫困潦倒的深层原因。如:

【江儿水】老至居人下,贫来励志坚。你和身钻入铜钱眼,这样穷不起的骨头,做什么校官?(眉批:可知做校官的是天生穷骨。)[1]

【副净】一年四季,靠此三十三两八钱四分俸银。仰事俯畜,彀竭蹷了。还有上司同寅恐吓他,刁绅劣贡挟制他,廪增附监戏侮他,甚至学书门斗剥削他,当真前生造甚罪孽!(眉批:我闻此语心骨悲。)[1]

【红芍药】上司房年例需加,本衙门节赏难差。更店帐纷纷票飞下。旧寒毡如何支架?吁嗟,心绪如乱麻,怎叫我愁肠丢罢?(眉批:本为贫而仕,谁知仕更贫,不禁慨然。)[1]

第一则评点批在“穷不起的骨头不能做校官”之上,反向揭示出做校官的是天生穷命之人的现状。从第二则副净的口中得知,校官要受到上司、同僚、蛮横乡绅、廪增附监、学书门斗的剥削,那一点俸禄自然所剩无几,无怪评点者听闻此语悲从心生。第三则眉批更加发人深省,阐述了即便身有一官半职也难以应对上下各处的开支,只能日渐穷困,甚至不如无官之时富裕。这三则眉批分析了儒生能从事的各项职业,但是终归逃不过一个“穷”字,注定了其无法逃脱的命运悲剧。

《儒酸福》的创作初衷是以个人的失意生活为出发点,表达出对儒生黯淡无望的整体命运的忧心和思考,剧作最后以正直士子受到玉虚上帝的封赏和嘉奖、夺得头筹作结,在虚幻的世界中取得了圆满的结局,使得现实中的寒酸士子获得了精神上的慰藉和满足,也传达出对现实生活的失望之感。

《再来人》是杨恩寿《坦园六种曲》之一,也是其创作的最后一部传奇作品,评点者是毛松年。剧作取材自《虞初新志》所收沙张白作的《再来诗谶记》。叙福建老秀才陈仲英,年过七旬屡试不第,后贫病穷愁而死。死前让妻子把其生平所作诗文埋于墓旁,而将应试时文收好以待后来者。陈仲英转生为官宦之子季毓英,十五中进士,二十典试福建。季毓英后来为陈仲英修墓,资助陈的妻子、孩子,以此为天下困顿不第的老儒吐气。在《自叙》中,杨恩寿说明了自己的创作缘由:

见读书泽古之士,穷困潦倒于场屋,以至老且死,有不怜之者乎?见少年英锐,飞黄云路取科第如拾芥,生平不遭拂逆之境,有不羡之者乎?夫怜之羡之者,钧人情也。然乌知今之所怜不为后之所羡,今之所羡不为昔之所怜邪?又乌知怜者不受其怜,吾自有可羡者不乐其羡,吾自有可怜者在邪?更乌知忧患则生大任斯降,第见其可羡不见其可怜,世纲牵人相寻无已。第见其可怜不见其可羡邪?此余所由谱《再来人传奇》,合生死穷通于弹指顷,愿怜者不必怜,羡者不必羡也。[2]

说明无论是终身不第、老死场屋之中,亦或少年得志、高居庙堂之上,生死穷通皆在转瞬之间,不必对人生的不同境遇感到悲伤或欢欣。陈仲英七十不第,至死家徒四壁;转世为季毓英后,少年中举、青年居官、豪宅娇妻,人生顺意。作者想借此劝慰穷困老儒不要对目前的境况太过在意,然而这难道不是一种求而不得的自我慰藉吗?在《自叙》的后半段,杨恩寿又表现出对老儒百折不回精神的钦佩:

嗟乎!老儒特三家村学究耳,非有匡时济世之略,亦非有卓绝千古不可磨灭之文。其啧啧者,不过制科应举,猥琐帖括已耳。平日徒苦于衣食,溺于妻子,时有妻妾、宫室、车马、衣服之见撄于中,亟求科第以餍其欲,求之不得,则固求之。挟百折不回之志,生可以死,死可以生。券署其易世而后之,富与贵一若余取余求,应念而获者,岂如彼教之了然去来哉?心为之也,向令超于科第之外以进于道,则为忠为孝为名臣为硕儒。虽百易其身而不一死其心,非吾道之幸哉?[2]

序言表示儒生为了通过科举求取功名,专心致志、百折不移,甚至为此可以达到汤显祖《牡丹亭》中描绘的“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3]的至情状态,在此剧中,陈仲英便是“死可以生”的主体。即使今生不能中举,那么来生再次转世为人也要实现今生夙愿,可见儒生对于科举的执念。杨恩寿将这种精神继续放大,认为具有百折不挠之质的人近乎得道,故而能够秉持忠孝的品质,成为名臣硕儒。倘若如此的话,即便没有取得功名,也是人生的一大收获。可见杨恩寿对于儒生的尊敬和赞扬。

《再来人》中也不乏对老儒窘迫生活的评点,如:

(小生扮村童哭奔上)(扑末怀躲介)(小旦执杖追上)(见末福介)公公万福。(末)媳妇,何事要打孙儿哩?(眉批:败兴一。)

(末出座)(牛将桌掀翻,净打牛下)(末气介)文章不会做一句,连笔砚都坏了。(眉批:败兴二。)

(末)大哥,可是来取银子么?(杂)先生原约正月归还,故尔走领。(眉批:败兴三。)

(末)刚刚出门,偏遇债主,好晦气也。(老旦上)老相公,明朝没有米了,这怎么处。(眉批:败兴四。)

(末)饭箩空,待和泪挥成乞米笺。(眉批:历叙败兴之事,确是村塾寒儒苦境,不知作者从何处体会得来。)[2]

这段评点来自第一出《训蒙》,是对村儒日常家事的描摹。其中共剪辑了四个场景:儿媳妇打孙儿、老牛受惊掀翻桌子打毁砚台、债主上门讨债、家贫没有余粮,毛松年在这四个场景后面分别标注“败兴一”“败兴二”“败兴三”“败兴四”,这四件败兴之事便是一个平凡村儒窘迫生活的缩影,家中无粮、无钱,每日鸡飞狗跳、少有安宁。因此称其为“村塾寒儒苦境”是非常精准的概括。

可见,儒生之穷苦已然成为晚清社会的普遍现状。

二、对科考黑暗、官场腐败的揭发

如果说评点者在《儒酸福》中表达的多是对儒生整体命运的悲叹和同情。那么,在《再来人》中,他们则把更多的目光投注到当下科举制度的弊端和官场经营的黑暗里来。评点中一则揭发了科场徇私舞弊的不良风气,二则披露了官场勾结贪腐的丑恶行径。

第一点是本剧着重突出的主题,自然也成为了评点者重点关注的对象,表现这一方面的事例非常丰富。作品以人们对老秀才陈仲英的态度揭开了当下科场黑幕的不正之风:

(丑)那老陈是个穷秀才,怎么倒要我进士,你举人去陪,不讲我进士,比他高着几层。就是你举人,也是秀才怕的。(眉批:进士口中于举人上加一“你”字,便有外之之意。)

(副净)论理原不应去,知识赵老大,虽只是做过闸官,也受过皇家封诰,于今养尊处优,算得一位乡宦。(眉批:好个乡宦。)我们看在主人面上,屈尊陪秀才一顿,(眉批:奇谈。)只折得秀才的福,于我们做进士举人的何损?(眉批:举人口中必将进士拉入“我们”二字内,借增声价。)

(净)两位是进士举人,都是秀才的上司。上司到了,属员怎么不来?难道读书的,比做官不同?(眉批:上司、属员,妙极!)

(丑)我听见人说,做先生的,便是什么师道尊严,老大只怕要去催情。(副净)我也听见人说,先生是最大的。(眉批:科甲所闻,广于佐杂者如此。)

(净)在下也是个从九品乡宦,没奈何,为儿子读书,折一口气,拏帖去催请便了。(眉批:“没奈何”三字与上“屈尊”二字一副笔墨。)[2]

这段对话出自第三出《筵侮》,赵家乡绅欲请陈仲英做自己儿子的私塾先生,请来两位举人、进士作陪。陈仲英因故迟到,三人等待不及便有了上述对话。从谈话中可以看出,举人、进士十分看不起秀才,认为秀才应该对举人、进士怀有敬畏之心,并且在言谈中尽力和秀才拉开关系,称自己是“屈尊”陪伴,恐损害秀才的福报。乡绅更是不解,举人、进士身份在秀才之上,怎么敢叫上司等下属呢?完全忘记了尊师重教的传统礼仪。毛松年身为士人,非常清楚科举中的等级划分,因而在阅读文本时善于捕捉细微之处,比方说他指出进士对举人称“你”,而举人说到进士时则会用“我们”表达,反映出进士对举人的轻蔑以及举人对进士的阿谀。而“上司、属员,妙极”“科甲所闻,广于佐杂者如此”则披露了当下科举以头衔看人的弊病。封建社会中,人们常称科举中第者为文曲星,那么举人和进士又是怎样评判自己和秀才的呢:

(丑)我会考究古书。(眉批:好考据。)你们身受皇恩,固是星宿。但不过由财帛宫出来的,我这进士正正经经,一颗文曲星。(眉批:若谀若讽,口吻如生。)

(副净足恭介)不敢不敢,举人怕进士,犹乎秀才怕举人。你那颗星,压我这颗星。

(指末作骄态)我这颗星,压他那颗星,可谓三星拱照。

(丑)孙兄,你又胡闹,秀才配有星吗?

(眉批:《儒林外史》于进士、举人、秀才分别最严,却是浑写。此则穷形尽相,与《儒林外史》异曲同工。于此见作者阅历之深,笔墨之妙。)[2]

在这段对白中,举人把秀才、自己和进士比作三颗星,并且按照名分大小进行排序,认为进士压自己一头、自己又压秀才一头。进士则狂傲地表达出对秀才的不屑,直接说出秀才不配有星的话来,科举制度中的鄙视链由此可见一斑。毛松年深感杨恩寿用词之精妙,指出这段对白正和《儒林外史》中严格区分进士、举人、秀才的情状有异曲同工之妙,是作者阅历深入的表现,也是对当下不健康的科举环境的批评。

剧中的举人、进士具是不学无术之人,他们在对话中透露了自己获取功名的方式:

(副净)我原不曾读书,那年忽然想中举人,花了几个钱,就中了出来。那些不第的,把财神爷抬进文庙,与孔夫子并坐呀。

(丑)举人须用钱买,像我这做进士的,不过钞几篇陈文前去骗骗,何曾读过书来?

(末气介)这些话,好难入耳也。

(眉批:言中有物,非由臆造。为兹鬼蜮,大显神通。诡得者,未尝不言之津津,自鸣得意。)[2]

副净表示自己的举人头衔是花了钱买出来的,丑角表示中进士要难一些,不仅仅要花钱,还要抄几篇旧文章才能中选,两人对于读书都是一窍不通。这就让读了一辈子书却仅中秀才的陈仲英气结郁闷,几十载的苦读、真才实学的本事到头来竟比不过银钱的力量。毛松年在眉批中发出了“难道读书只是为了功名吗”的疑问,读书人本应将报效国家、造福百姓作为追求,但当下社会中人们只把当官作宰认作读书的终极奥义。“非由臆造”四字指出这种情况并非杨恩寿捏造而来,而是对当下科场的据实记载,由此可见国家运势的衰败之由。

第二点实则是对第一点的延伸,无知者通过贿赂的方式巧取功名,他们为官后必然不会将百姓的福祉挂于心间,而是把敛取钱财作为为官的第一要义:

(丑)不要说起。我自铨选到班,做了知县。只想一家饱暖,那管百姓死生。枉法贪赃,无恶不作。(眉批:才足济贪,学能文过。今之科甲,牧令大概可知。)

(末)你们不知道,季主考是抚台的姑爷吗?我家太爷,是一个极能干的州县。巴结主考,正是迎合抚台。这些充能员的秘传,你们蠢材,怎能晓得?(眉批:州县枕中秘。)[2]

丑角中了进士后被任命为知县,在任期间只顾压榨百姓、敛取钱财。而为官者依靠裙带关系、拉帮结派,也能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眉批以“州县枕中秘”五字进行反讽,揭发了官场间相互勾结、官官相护的黑暗现实。

毛松年以眉批的形式对《再来人》进行解读,着重表达出他对寒窗苦读的士子屡试不第、穷困潦倒的现象的同情以及市井小人投机倒把、贿赂考官占取功名、为祸人间的不齿。其本质是对科举弊端和官场内幕的揭露,让世人看到了当今考场和官场的实况,具有一定的社会意义。

三、对儒生救国无能的思考

评点者由对儒生报国无门、宵小占据官场的愤慨进而转移到对国家无才的思索上来,西方思想文化的浸入让他们感到迷惑,不禁思索寒窗苦读、考取功名是否真的是挽救国家的正确方式:

(旦)功今考八股。

(小生)文章做得苦。

(贴)读破烂墨卷。

(老旦)正部。

(旦)写就殿试策。

(小生)直格又横格。

(贴)费了好精神。

(老旦)白白。

(旦)你去学西法。

(小生)件件用不着。

(贴)快求救命王,

(老旦)菩萨。

(眉批:文人学士一生精力都耗于此,中国所以无才,不谓游人口中无意道着。)[4]

对话以诙谐幽默的风格道出了当下儒生的窘况,他们用尽一生心力研究如何将八股文写得幽微精妙,却于国无用。转而学习西方的科学技术,在当下的中国也未见用武之地。因此在事态危急之时,求助菩萨反而比读书求知来得更为有效。洪炳文将自己对这一状况的思考融入在眉批里,他认为科举考试坑害了当下的读书人,让他们于此一道耗费了太多精力,反而没有为国家的发展做出实际的贡献。当下中国需要的并非张口之乎者也、满嘴孔孟之道的封建卫道士,而是勇于打破成见、学习先进思想技术的实干型人才,如此方能救国民于水火之中、挽国家于危难之间。

戏曲作品的评点者都是有一定文化素养的文人学士,他们以自身科举不第、备受压迫的同等命运为剧中角色作注,既是对人物悲剧的叹息,又是对自身命运的悲悼,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他们在对儒生心理和其生存环境的把握上显得尤为精准。从单纯为儒生群体感到不公,到对科考和官场的揭露,进而到对科举制度合理性的怀疑,展示出评点者沿着个人、社会、国家的思考方向,逐步跳脱出封建体制的桎梏,以华夏民族共同体的立场真正思考儒生能为国为民做出的切实努力。反映出他们视家国利益大于个人利益的评判视角,有助于推动人们思想的进步和社会制度的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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