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入梦来
2024-04-29隋昕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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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理由:两千多年沧桑颠沛的时光里,我沉默地,注视着人间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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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如星,
有亮的时候,也有落的时候。
有出现,自然就有隐匿。
我们随着时间长河的流动而见证世间悲喜。
公元627年,陕西凤翔府陈仓山(今陕西省宝鸡市石鼓山)。羊群悠闲地在山间吃草,牧羊的老人慢悠悠地跟在羊群后头,眼神漫无目的看向周围。突然,老人向不远处的杂草丛走去,只见几块形似鼓的怪异大石散落在泥中,拨开石上的泥土,还可见神秘的文字。老人心中惊疑,即刻上报官府。于是流言四起,陈仓变得热闹非凡。这些被老人发现的大石,共计十块,合称为陈仓石鼓。
—题记
我叫作原石鼓,我和我的九个兄弟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我们一家被称为陈仓石鼓。
我们出生在战国时期,距今已有两千多年了。那时候的日子现在想来有些恍惚,只记得大秦的荣光迎着朝阳落在我身上,明亮绚烂。可惜好景不长,秦朝不久便灭亡了,我和兄弟们也在战乱中被推翻并遗弃在荒山上,不知过了多少年才重见天日。我身上已出现斑驳,那是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刻下的文字成为历史的密码。老百姓闻风而至,焚香叩拜;文人墨客想一探究竟,解出我身上的古文字。我从他们的交谈中知道那时已是唐朝,时光成沙,流过了八百多年,我也不再年轻了。
没承想,刚过了一百余年的安生日子,天下又乱了。皇帝逃难,安、史为乱江山。仓促间,我们被埋入地下。更不幸的是,我和我的家人失散了。我被人倒卖过、收藏过,颠沛流离,孤独沉默。后来,我流落到一个小村庄,被村民当作磨刀石,上部被削去,中间被掏开用来捣米。我无力反抗,只能接受。直到一个叫向传师的人解救了我,我被一路风光护送到了汴梁。即使我已面目全非,可是能与家人团聚,我就已满足。此时距我与家人分离时已有二百余年。
此后数百年间,我们被移至北方,掩埋地下,又重见天日,定居燕京,住进了紫禁城。在一片祥和安宁中,我时常想起过往的千年岁月,斑驳残缺的身躯承载着历史给我的风霜。人事如星,有亮的时候,也有落的时候。有出现,自然就有隐匿。我们随着时间长河的流动而见证世间悲喜。
世事无常,残酷的炮火无情地轰开了神州国门。枪炮带来的震荡、硝烟、血泪,我前所未见。在那浓重晦暗的天空下,这座精致富丽的紫禁城就像牢笼般令人惶惑不安。无数人在我们之间穿梭,他们都穿上了新式的衣服,说话也和以前不一样了。日子就这般过了一年又一年。
在两千余年的漫长岁月里,1933年是我记忆里最沉重的一年。冬日的北京城干燥寒冷,就在那萧瑟的北风中,我被层层包裹装进了一个沉沉的箱子里,开始了22年的迁徙岁月。我知道有好多像我一样的文物都在南迁的队伍中,我们好不容易出了京城,走铁路到了南京,又走水路到上海。我感到箱子外面一片震撼的静默,又带着好浓好浓的悲痛,这悲痛穿过箱壁,让我心头颤动。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免于蒙尘,重见朗朗乾坤?我从未这样期待过。
后来十多年里,我们辗转武汉、贵州、宜昌到达重庆。狭小黑暗的箱子里,我默默计算着时间。这一路我们历经坎坷崎岖、艰难险阻、险象环生。无数人为了我们这些国宝付出心血甚至生命,都无怨无悔。究竟还要在黑暗中待多久,才会迎来黎明呢?
终于,在吱吱啦啦的电波中,我们等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日本无条件投降。可回去的路并不好走。
文物整理有条不紊,我再一次感受到了熟悉的颠簸。可这次是喜悦的、安心的。两年后我们集中在重庆启程,沿长江而下,直达南京。后来我们又回到北平。时隔22年又两个月后,我又回到了紫禁城。当人们打开箱子时,久违的阳光落在我的身上,明明22年在我两千余年岁月中只是弹指一挥间,我却觉得过了好多好多年。
现在我和家人们在故宫博物院的石鼓馆,长久相守。重拾过去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也会感慨南迁的二十余年岁月里的沧桑颠沛。好在我们没有分离,国土没有沦于他国之手。九州浩荡,灿阳昭昭。
我好像做了一场梦,一场真实的梦。梦里家国无恙,山河永固,人间皆安好,延续千年万年。
(来源:《中学生》2024年1月下旬刊,有改动)
拓展悦读
陈仓石鼓
陈仓石鼓是民间推举的“中国九大镇国之宝”之一。石鼓共十只,取名自每件石鼓上籀刻四言诗前两字,分别为:吾车鼓、汧殹鼓、田车鼓、銮车鼓、酃雨鼓、作原鼓、而师鼓、马荐鼓、吾水鼓、吴人鼓。“石鼓文”记述了先秦时期的一段历史,是中国最早的石刻文字。石鼓有着丰富的考古学、历史学、文学、文字学和书法艺术价值,被康有为称为“中华第一古物”。在两千多年的沧桑颠沛中,陈仓石鼓默默注视着历史的起承,承载着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记忆,时至今日,它们仍在见证着新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