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经济学研究:理论演进和话语创新
2024-04-24王忠车学森
王忠 车学森
内容提要 随着世界秩序的演替以及经济增长引擎的转变,全球经济发展的价值取向与核心理念发生了深刻变迁。伴随着对传统数理经济学的深刻反思,人文经济学研究逐渐从“隐学”演变为“显学”,成为一种全新的理论框架和研究范式。回顾其发展脉络,人文经济学理论的历史演进历经人性与经济交织之思的孕育阶段、理性选择与人文关怀兼具的萌芽阶段、具有经济行为嵌入性的初创阶段、聚焦审美经济与文化消费的拓展阶段以及人文向度聚焦与延伸的深化阶段等五个时期。构建中国人文经济学话语体系是一个历史性、系统性和实践性的过程:一是在历史维度坚持中国传统人文经济思想的守正创新,二是在理论维度把握经济学数理逻辑与人文逻辑的交融共进,三是在实践维度实现人文经济学与中国经济实践的互动统一。
关键词 人文经济学 人本主义 数理逻辑 人文逻辑 中国话语
王忠,澳门城市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副院长、教授
南方科技大学全球城市文明典范研究院特约研究员
车学森,澳门城市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博士研究生
本文为南方科技大学全球城市文明典范研究院2023年开放性课题重点项目“文明互鉴与城市文明创新——来自澳门的历史与经验”(IGUC23B007)的阶段性成果。
一、引言
2023年全国两会期间,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江苏代表团审议时指出:“文化很发达的地方,经济照样走在前面。可以研究一下这里面的人文经济学。”[1]同年7月,习近平总书记以苏州为实践样本,进一步阐释了人文经济学研究聚焦的主题内核,即推动经济与社会的高质量发展,实现传统与现代、科技与人文的和谐共生[2]。人文经济学坚持以人为本的价值旨归,超越了传统经济学仅关注经济效率的局限,致力于实现经济增长与精神福祉、文化繁荣的和谐统一,对于推动全球经济发展和人类文明进步具有深远的理论价值与现实意义。
随着世界秩序的演替以及经济增长引擎的转变,全球经济治理的价值取向与核心理念发生了深刻变迁。在此形势下,如何有效应对全球性挑战、促进经济可持续发展,推动构建更加公正合理的国际经济新秩序,成为当下中国无可回避的时代命题。通过构建人文经济学中国话语体系,可以深入分析经济发展的内在规律与人文精神的交融互进,探寻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社会和谐稳定与文化传承创新相得益彰的中国路径,为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伟大实践提供坚实的理论支撑和价值引领。
二、人文经济学的基本内涵与发展动因
人文经济学作为一种独特的经济理念与研究体系,其基本内涵在于对经济发展中所嵌入的人文价值进行系统性剖析与阐释。首先,人文经济学坚持以人的发展为核心的价值导向,突破了传统经济学的藩篱,强调在经济发展中注重人文关怀与社会责任,关注人的需求、尊重人的价值、提升人的福祉。其次,在人文经济学视野下,文化不再是经济的附属品,而是推动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文化经济化与经济文化化的过程,实质上是文化与经济相互渗透、相互融合的过程。文化经济化代表着将文化资源转化为经济资本的过程,通过创新利用文化资源促进经济增长与转型升级。而经济文化化则意味着在经济活动中融入人文价值,以提升经济活动的文化内涵与人文品质,实现经济发展与社会进步的有机统一。最后,人文经济学的研究对象包括经济行为的人文因素以及经济制度的人文影响。具体而言,人文经济学不仅聚焦经济行为与经济制度的表象分析,更致力于探究潜藏在社会结构背后的历史脉络和成因机制,从而使经济发展更加符合人文关怀的价值取向。
基于人文经济学的基本内涵,对其研究的发展动因可归结为以下几点:第一,人本主义需求驱动。这一核心动因源于人文经济学的人文底色,研究焦点从单一的经济增长转向更为全面的社会福祉和文化需求的满足。第二,文化与经济融合发展。人文经济学致力于探索文化与经济的相互交融和共进互动,旨在实现文化价值与经济价值的双重提升。第三,创新引领与价值提升。人文经济学强调创新在经济发展中的重要作用。通过引入新技术、新思维和新模式,人文经济得以不断突破传统边界,实现文化与经济的价值跃迁。第四,全球化与本土化结合。在全球化背景下,人文经济学既遵循全球经济的发展趋势,又注重地域特色的传承发扬,赋予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实践指引,为人类文明新形态提供坚实的理论逻辑。
三、人文经济学的演进历程
1.孕育阶段:人性与经济的交织之思(19世纪以前)
回溯人文经济学的“原始发生”,可以清晰地发现人文经济学孕育于人文道德的母体。在古希腊和古罗马时期,对于经济活动规律的探讨主要聚焦于理想状态下的应然面貌[1]。当时的经济学论述作为道德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核心关切在于探寻何为适当的商业与经济行为。就早期经济学而言,其不仅是关于财富的学说,更是对人、人的生存及其自身困境的探讨;以一种警惕性的视角审视着财富追求与生活约束之间的关系,强调真正的善行不仅在于物质的富饶,更在于人的精神自由与道德境界的提升。亚里士多德在提出“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时,就指出人的经济行为无法脱离社会背景而孤立存在[2]。他认为经济学应该服务于更广泛的伦理和社会目标,而非仅仅局限于财富的创造与增值[1],这一观点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得到了充分的阐述。从古典时代的先哲到经院学派,再到重商主义学派,都对人类的“社会性”特征给予了极大的关注,这无疑为人文经济学的诞生和发展提供了深厚广博的思想底蕴。
随着时间的推移,欧洲启蒙时期的古典经济学对经济生活开展了第一次完整的考查。1776年,亚当·斯密的《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国富论》)问世,该著作以国民财富为核心,深入探讨了其性质及产生机制,同时从市场经济的角度审视了人类行为动机的复杂作用。这一研究路径与人文经济学的核心議题不谋而合,彰显了两者在理论关怀上的一致性。亚当·斯密指出,人类行为的主要动机是自利心而非仁慈。然而,他并未将自利视为唯一的驱动力,而是强调同情心在社会经济生活中同样具有重要作用。这种对自利与同情心的双重关注,体现了斯密对人类本性的深刻洞察,也为人文经济学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启示[2]。亚当·斯密在涉足经济学之前,已是一位道德哲学家。他1759年撰写的《道德情操论》是对人类应遵循的道德规范的探索,阐述了人类自利和社会性的双重属性,他指出人类天生关心自己的利益,但同时也需要适应社会环境、关注他人及具备同情心[3]。这一观点再次印证了经济学研究与道德、社会和文化背景的紧密关联。此外,《道德情操论》还对仁慈和正义在人类社会中的不同作用进行了区分,其中仁慈是个人化的、不受约束的,而正义是一种可受规制的社会美德及道德标准[4]。对正义的重视和强调,为人文经济学提供了研究社会经济现象的道德基准。
早期的经济学家尽管并未直接提出“人文经济学”这一概念,但他们的研究成果却为人文经济学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通過对人类行为动机、社会性以及正义准则的深入探索,已有研究不仅触及经济的物质层面,更延伸至人类精神和社会价值的广阔领域。经济学家们从人本思想的视角出发,深刻揭示了经济活动中所蕴含的人性、道德和伦理等核心问题,为人文经济学后续的发展研究提供了丰富的理论滋养和理论基石,确立了人文经济学的合法性和重要性。
2.萌芽阶段:理性选择与人文关怀(19世纪70年代—20世纪初期)
19世纪下半叶,经济学的关注对象逐渐从生产者转向消费者。1871年,边际革命的出现助推古典经济学向新古典经济学转变。新古典经济学以“精密方法”或“科学方法”为主导,注重数学和统计学的运用,强调理论的实证和量化分析。这种转变使经济学研究更加精确和严谨,标志着经济学已作为一门科学开始深入发展。弗朗西斯·伊西德罗·埃奇沃思、欧文·费雪、弗兰克·拉姆齐等学者相继运用概率论、数理统计等工具来分析和解释个体的经济选择行为。20世纪30年代,经济学家保罗·萨缪尔森、肯尼斯·阿罗、罗拉尔·德布鲁等,开始引入数学模型来模拟计算市场中的消费者行为,“科学的方法和实验”在经济学中得到持续广泛的应用。新古典经济学在阐释实际经济现象时,倾向于将复杂的经济行为简化为单一的理性选择产物,却未能充分考量文化、社会及历史等多维度因素的交织影响,这是其理论的局限性所在。
尽管新古典经济学在理论构建中侧重于理性选择及科学实证方法,但其实践应用与人文关怀并非完全割裂。事实上,新古典经济学仍然保持着对人的深切关注,并试图在理性选择与人文关怀之间寻求一种平衡[5]。作为新古典经济学的杰出代表,阿尔弗雷德·马歇尔在《经济学原理》中提出,“经济学是一门研究财富的学问,同时也是一门研究人的学问”[1]。这一论述深刻体现了新古典经济学在追求科学理性的同时,对人文关怀的坚持与追求。马歇尔进一步阐释,经济学要研究“在人的日常生活事务方面最有力、最坚决地影响人类行为的那些动机”[2]。新古典经济学可以更全面地理解人类经济行为,进而为改善人类生存境遇提供理论支撑与实践指导。
在实证主义盛行的时期,这一阶段的学者逐渐意识到经济行为与社会文化结构之间的深刻关联。马克斯·韦伯在20世纪初出版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被视为广义文化经济学的开端[3],其探讨了宗教伦理如何影响资本主义的兴起。韦伯认为,新教伦理强调的勤俭、自律和进取心促进了资本主义精神的形成[4]。弗里特雷希·李斯特在《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中提出了建立生产力理论的必要性,并创新性地引入了精神生产力的概念,他指出文化、精神等要素与一般的物质劳动要素之间存在本质区别[5]。边际效用学派则进一步将精神因素纳入经济学研究范畴,对人的消费偏好和决策过程进行了深入解析和阐释。杰里米·边沁率先使用“效用”一词来描述商品“提供利益、优势、快乐、好处或幸福”的内在属性[6]。上述学者的研究旨趣体现了新古典经济学对于人类行为复杂性的理解,同时也开启了人文经济学发展的新篇章。
3.初创阶段:经济行为的嵌入性(20世纪40年代—20世纪末)
20世纪中期,随着福利国家的建立、全球化浪潮的推进以及多重社会变革的交织,经济现象的社会与文化层面逐渐受到学术界的重视。面对一系列复杂多变的经济问题,主流经济学的理论框架和方法论已经捉襟见肘。在此背景下,人文经济学在研究领域上实现了显著的拓展,其不仅从更广泛的人文视角审视经济现象,还对传统的以数理为基础的经济学范式提出了深刻的反思与批判。一方面,制度经济学派深入探究了经济行为背后的制度、权力和性别等多重因素,并将这些因素视为塑造经济行为的关键环节,极大地丰富了人文经济的研究维度。另一方面,人文经济学积极吸纳社会学、人类学、地理学等学科的理论和方法,以更加深刻地揭示经济现象背后的社会文化逻辑,构建了独具特色的人文经济学分析框架。
20世纪40年代,卡尔·波兰尼在《大转型:我们时代的政治与经济起源》中对经济活动与社会结构之间的复杂互动进行了深刻剖析。波兰尼强调了经济活动的“嵌入性”特征,以及非正式制度在塑造经济生活中的关键作用[7]。这一观点为后续学者如罗纳德·科斯和道格拉斯·诺斯等在新制度经济学领域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思想基础。诺斯在其代表作《制度、制度变迁与经济绩效》中,深入探讨了制度因素如何影响经济行为和经济发展,特别是制度变迁在经济发展中的重要作用[8],其中对制度的分析延伸到了习惯、准则和规范等意识形态层面。
随后,在1988年,美国经济学家马克·卢茨和肯尼斯·卢克斯在《人文经济学:新的挑战》中首次提出了“人文经济学”(humanistic economics)这一概念。人文经济学作为一种新的经济学范式,核心理念在于关注人类生活质量和幸福的提升,相关研究并不局限于物质财富的积累,而是将人类福祉和基本需求的满足置于经济行为的中心地位。在人文经济学的视野下,福祉是一个多维度的概念,涵盖了物质需求、精神诉求、社会关系、文化生活和生态环境等多个方面[1]。此外,人文经济学对经济的目标也提出新的诠释。相较于传统经济学追求效益最大化的理念,人文经济学以满足人类基本需求和提升生活质量为根本价值旨归。这种以人为本的经济理念为评价和探索经济的合理性与持续性提供了一种更为全面和真实的视角,也为经济学研究注入新的人文关怀和实践导向。
4.拓展阶段:审美经济与文化消费(20世纪50年代—21世纪初)
人文经济学具有特定的历史语境,在社会环境的变迁中不断得到发展和完善。格尔诺特·伯梅在《审美经济批判》中深刻揭示了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资本主义经济生产的重要转型,即从满足人的基本需要逐步转向对欲望的开发[2]。消费社会的崛起、公众幸福观念的转变以及阶级社会逐渐分化所带来的社会结构变迁,共同推动了审美经济的形成与发展,使其在人文经济学中得到广泛的拓展和应用。通过梳理霍克海默和阿多诺的文化工业批判、沃尔夫冈·弗里茨·豪格的商品美学理论以及鲍德里亚的消费社会理论可以发现,审美经济的理论旅行标志着人文经济学有了全新的研究方向,进入了全新的拓展阶段。
20世纪80年代,随着新马克思主义理论和符号学在学术界的广泛传播,人文经济学的研究焦点逐渐转向消费者与文化产品之间的内在联系。威廉森提出的文化消费理论在这一时期颇具意义。他认为文化消费是一种象征性的消费行为,人们通过购买、使用和展示文化产品或服务来表明自己的身份、价值观和社会地位[3]。这种具有文化意义和社会意义的消费行为成为人文经济学的重要研究议题[4]。迈克·费瑟斯通也强调了消费文化中符号与象征意义对消费行为的重要影响,主张重视经济的文化层面与文化的经济层面[5]。与此同时,皮埃尔·布尔迪厄提出的“文化资本”与“文化媒介人”概念,为人文经济学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学理支撑和分析工具。其中,“文化资本”理论深刻揭示了文化作为一种资本形式在社会经济结构中的运作机制,以及在社会区分和阶级再生产中的关键作用。而“文化媒介人”概念的提出则进一步强调了文化因素在经济活动和社会分层中的中介作用,凸显了文化媒介者在塑造经济行为和社会认知中的主观能动性。
经济领域的“文化转向”为人文经济学的发展指引了方向。法国的符号学与结构主义学派从语言、符号、文本的独特视角展开研究,为人文经济学研究注入新的理论活力。英国学派深入探讨了“文化与社会”的复杂关系,意大利学派则对后现代社会与文化的认知提供了独到见解。斯科特·拉什和约翰·乌里的研究进一步强调了经济与文化之间相互融合的趋势。他们认为,商品和服务的设计逐渐倾向于满足特定消费者群体的审美和生活方式需求,这体现了经济生产的“审美化”转向。在后现代主义的语境下,个人与消费之间的关系被赋予“审美自反性”或“消费符号化”的特征,揭示了消费行为在身份建构和文化认同中的重要作用[6]。因此,文化消费不仅被看作是一种经济活动,更被视为一种独特意义上的生产和消费过程,蕴含消费者对身份、文化价值和情感体验的追求。
回顾上述理论的发展历程,这一时期的人文经济学思想与19世纪以前亚里士多德的经济思想形成对话与呼应。亚里士多德关注个人层面的经济活动,而人文经济学者则认识到消费者不仅是经济市场的参与者,更是社会和文化现象的重要构成部分。消费者的选择和行为受到个人信念、价值观、社会身份以及文化环境的深刻影响。人文经济学的拓展阶段开启了对传统消费观念的反思与挑战,并以全新方式解读经济背后的文化意义和人文精神。
5.深化阶段:人文向度的聚焦与延伸(21世纪初至今)
21世纪以降,受经济全球化和社会科技化趋势的深刻影响,人文经济学的视角主要聚焦于“经济空间”和经济主体的研究层面,关注国家-地区特性、社会-经济地理学、行为经济学、创意者经济以及认同者经济等新兴分支领域。这些分支不仅拓宽了人文经济学的研究范畴,而且从不同视角揭示经济活动与社会、文化、心理和地理等非经济因素之间的复杂互动关系,共同构筑了21世纪人文经济学研究的新图景。
人文经济学的理论演进呈现一个显著的趋势,即愈发强调经济活动所嵌入的社会文化语境。阿尔贝特·赫施曼的“退出、呼吁与忠诚”理论揭示了经济体系中个体的选择不仅基于经济利益,更受到文化、社会和伦理等多重人文因素的影响[1]。这种观点挑战了传统经济学经济人假设的单一性,强调了人文因素在行为决策中的重要性。达伦·阿西莫格鲁和詹姆斯·罗宾森在《国家为什么会失败》中深入阐明了这一趋势,系统探讨了经济制度、政治制度与文化之间的复杂关系,指出经济的成败不仅取决于经济制度,还与文化、历史和社会结构等人文因素紧密相关[2]。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阿玛蒂亚·森批判了过分强调工具理性的偏颇,提出了“自由与可行能力”的框架,从文化、社会和伦理的角度重新审视了福祉的内涵。他强调,真正的福祉不仅在于收入的增加,更在于人们拥有的选择和自由,而这些选择和自由深受人文因素的影响[3]。此外,阿玛蒂亚·森在社会选择理论方面的拓展也突出了文化背景和社会价值观在个体经济决策中的重要性。意大利学者卡萨格兰德在人文经济学的前沿研究中,进一步强调了人性的复杂性和特殊性在经济学研究中的核心地位。他在2023年的著作《人文经济学——范式、系统和动力》中,深入探讨了人本经济要素在宏观经济周期发展中的影响,试图在环境可持续性、经济全球化等现代议题中揭示人性、社会与经济范式之间的内在联系[4]。
总而言之,不断深化和拓展的人文经济学理论及实践,为全球经济的复杂性和非均衡性提供了独到的诠释路径与研究范式。这恰如马克斯·韦伯百年前所倡导的,理解社会现象必须涵盖对经济、文化、社会、政治等多重维度的深入剖析。当代的人文经济学正是秉承了这一研究传统,不再囿于纯粹和抽象的经济理论,而是借助多元的方法论工具,以深邃的洞察力和宏阔的視野,探寻经济现象背后的社会脉动与文化韵律,揭示经济增长与文明发展之间多维的互动关系,为理解现代经济社会的演进提供更加全面而深刻的视角。
四、人文经济学的中国话语创新
1.历史维度:中国传统人文经济思想的守正创新
中国传统人文经济思想为人文经济学的发展提供了深厚的思想土壤。民本思想肇始于商末周初时期,“以德配天”“敬德保民”的天人观念,摒弃了“君权神授”的天命观。《尚书·泰誓》所说的“惟人万物之灵”,是中国早期人本主义的经典表述。从“神本主义”到“人本主义”的转向,不仅标志着哲学观念的深刻变革,更体现了中国传统人文经济思想的历史展演。“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的思想基本奠定了中国数千年以来的人文主义传统——以人为本、人文化成的发展理念,其不仅深刻影响了中国的经济思想与实践,也构成中国传统人文经济思想的精神实质。
“义利之辨”是贯穿中国传统人文经济思想的核心范畴。“义”代表着道德、伦理和公义,是人格完善和社会秩序的基石;“利”则主要指向经济利益,是生活需求和社会发展的动力。在这一思想体系中,重义轻利的价值观占据主流地位。儒家学派认为“义”与“利”在本质上是矛盾的,并强调要贵义贱利。如孔子所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明确地将义与利作为区分君子与小人的标准。孟子亦强调仁义的重要性,提出“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孟子·梁惠王》)。这些观点都是儒家在“义利之辨”上的基本立场[1]。墨家学派则认为“义,利也”(《墨子·经上》),主张义与利的相互统一。西汉时期的董仲舒提出“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汉书·董仲舒传》),强调道义与功利的分离。他认为,追求道义不应受到利益的干扰,而应专注于道义的内在价值。宋明理学的代表程颢、朱熹则认为“天下之事,惟义利而已”(《河南程氏遗书》),以及“利是那义里生出来底”(《朱子语类》)。陈亮、叶适等功利学派也主张“成其利,致其义”(《习学记言》),认为道义和功利是相互依存的。明清时期的黄宗羲、顾炎武和王夫之等杰出思想家延续了义利之分的讨论,对人文经济理论进行了深化和创新[2]。可以说,“义利之辨”丰富了中国传统人文经济思想的理论内涵,为经济活动提供了价值指引,其不仅影响了古代中国的经济活动和社会秩序,还为现代市场经济提供了宝贵的历史启示。
中国传统人文经济思想根植于深厚的道德伦理之中。管子提出“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管子·牧民》),将经济繁荣视为社会稳定和道德提升的物质基础,其理论凸显了经济发展与道德进步之间的内在联系。晏子认为“民生厚而用利,于是乎正德以幅之”(《左传》),强调道德力量在规范经济活动中的重要作用。这些思想正是中国传统人文经济伦理观的生动体现,即经济活动应服从于社会道德秩序。孔子倡导的“德者,本也;财者,末也”(《礼记·大学》)思想,更是将道德视为经济生活的根基。这一观点不仅强调了精神追求对物质欲望的主导性,也揭示了中国人文经济思想中道德与经济的紧密联系。在这种理念下,经济发展被视为滋养民众精神生活、提升社会道德水平的重要手段。晚清时期,西方经济思想传入,其与中华传统文化发生了深度交融,一些学者尝试将儒家的道德伦理观念融入经济活动中,提出了“道德经济”的概念[3]。韦伯认为新教伦理中的“天职”观念是英国资本主义经济产生和发展的精神动力。类似地,古代中国儒家的修身齐家“成德”观念也发挥着相同的历史作用[4]。中国传统人文经济思想深受儒家伦理的影响,推崇诚信、勤奋敬业和修身正己等价值观念,不仅构成了中国传统商业伦理的基本内涵,还塑造了传统商人的经营理念和行为方式,推动了中国人文经济繁荣发展。
中国传统人文经济思想的一个显著特征是以民为本的发展观。早期民本思想源于古代统治者的实际需求。从维护统治的角度出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尚书·五子之歌》)的民本经济思想应运而生。以管仲学派为代表的“轻重论”,晁错、贾谊和董仲舒等提出的统制经济与限田政策这类人道主义、文化主义经济理念[1],都主张国家应通过一定的政策干预,限制土地的兼并和保障民众的基本生活需求,以实现社会的公平和稳定。与此同时,以司马迁为代表的自由个人主义经济思想提出的政策主张是“故善者因之,其次利道之,其次教诲之,其次整齐之,最下者与之争”(《史记·货殖列传》),认为应充分利用人的求富趋利的自然人性,让其成为人们从事经济活动的内在动源[2]。虽然以国家为本位的中国古代经济思想偏向于对经济活动的干预,但无论是经济自由主义还是政府干预主义,都一致地指向“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史记·平准书》)的经济治理目标,体现了中国传统人文经济思想对于经济发展与民众福祉并重的价值追求。唐宋以后,随着商品经济的日益繁荣,中国传统人文经济中的民本思想在形式和内容上均有显著发展。程颐提出的“为政之道,以顺民心为本,以厚民生为本,以安而不扰为本”(《代吕晦叔应诏疏》),为民本经济观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哲学思想。这些思想在宋代得到了广泛的实践,一个显著的标志就是慈幼局、居养院、施药局等官办公共救济福利机构的大量涌现,展现了中国传统经济思想深厚的人文底蕴。
在人本主义思想的浸润下,中国传统人文经济思想的守正创新促成了有利于市场经济的三大基因:以世俗化为核心的经世致用,义利相兼的道德传统,以及感性和理性并重的情理交融[3]。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以人为本”“仁爱”“和谐”等理念与人文经济学的核心观点不谋而合,为人文经济学的中国话语建构提供了深厚的思想底蕴与理论基底。
2.理论维度:经济学数理逻辑与人文逻辑的交融共进
经济学在历史演进中经历了从自然哲学到现代科学的范式转换,其中数理逻辑的融入和强化成为转变的显著特征。在16、17世纪之交,伽利略摈弃了古希腊以来的自然哲学传统,创立了以数学和实验为根基、以“描述自然现象”为任务,而非“解释自然现象本质”的现代科学[4]。用数学和实验取代描述作为科学理论基础的主张极大地推动了西方经济学数理逻辑的发展。启蒙主义者承续了科学主义思想,将理性从人性中抽象出来,形成了片面的理性人假设。这一假设在古典经济学中得到充分体现,亚当·斯密、大卫·李嘉图等经济学家以此作为理论分析的逻辑起点,但同时也成为主流经济学内部矛盾的根源。19世纪末的边际革命期间,实证主义在经济学数理逻辑发展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古诺、杰文斯、瓦尔拉斯、帕累托等学者运用数学工具进行经济分析,标志着经济学数学时代的开启[5]。20世纪中期,数理经济学取得了进一步的发展,微积分、线性代数、概率论等高级数学模型被纳入实证分析,成为深入研究消费者行为、市场均衡、投资决策和货币政策等一系列经济问题的重要方式。
伴随着主流经济学数理逻辑的演化,中国经济学的人文逻辑则从另一维度对理性专制提出了深刻反思与批判。千禧年之际,中国经济学界首次围绕经济学领域进行了一场关于“人文关怀”的探讨。茅于轼提出经济学研究不应局限于资源配置和市场运行的表面层次,而应更加深入地关注经济行为背后的深层因素,如人文环境、文化价值等[1]。厉以宁在经济学研究中创新性地引入人文因素,强调经济学的人文关怀和社会责任,提出中國特色社会主义经济运行的理论、三种调节机制与三次分配理论以及“经济伦理学”与“文化经济学”的理论框架,推动了中国人文经济研究的理论创新[2]。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将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理论宗旨和中华民族的文化精神有机结合,构建具有中国特色、中国气派、中国风格的人文经济学,不仅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具体表现,更是一种符合中国语境的路径选择[3]。
在理论层面上,数理逻辑与人文逻辑之间的交融共进丰富了中国人文经济学研究领域的多样性。这种张力体现了逻辑推理与人文关怀之间的互补与碰撞,不仅推动了中国人文经济学在方法论上的创新,还深化了对经济现象背后深层次社会文化因素的理解。通过整合数理逻辑的严谨性与人文逻辑的诠释性,中国人文经济学在话语构建上得以在更为宏大的视域下深入探究经济过程的错综复杂与多元维度,从而扩展自身的理论体系和研究范畴。
3.实践维度:人文经济学与中国经济实践的互动统一
人文经济学为中国经济实践提供了理论依据与思想指导。人文经济学强调经济行为中人的主体性和文化因素的重要性,探讨个体需求、价值观念以及文化背景如何影响并塑造经济行为。从宏观视角来看,中国经济实践的方方面面均可见人文经济学理念的渗透。中国在制定和实施宏观经济政策时,始终立足于中国式现代化的中国特色和本质要求,这既体现在对世界发展大势的敏锐洞察和顺应,科学规划顶层设计以精准把握全球现代化的演进趋势和普遍规律,也体现在对人民期望的深刻理解和有效回应,确保政策选择与人民意愿的紧密关联。因此,中国经济规划和政策体系展现的时代性、全局性、指导性,以及人民性、公平性和创造性,正是人文经济学推崇的价值取向的生动体现。通过这一理论透镜,可以更加深刻地理解中国经济实践中的主体逻辑和文化底蕴,进而为未来的经济发展提供更加全面的人文视角。在微观层面,中国式现代化苏州样本的历史演进与实践特质深刻彰显了人文经济学的文明逻辑。人文经济学在这座城市的书写,是将民众民生作为根本之基,演绎人文与经济和谐交融、共同发展的生动写照。人文经济学的苏州实践,实质上是自主发展、共同发展、质朴发展与精细发展的综合体现[4]。在人文经济学的思想指导下,苏州的高质量发展不仅助推了经济的持续增长和产业的转型升级,更在深层次上蕴含城市的文化脉络、价值追求和社会共识,推动苏州成为中国式现代化的标杆示范以及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建设的城市典范[5]。
中国经济实践为人文经济学提供了理论验证与适用场域。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经历了前所未有的高速增长、深刻的改革创新以及显著的价值跃迁,这些实践成果不仅为人文经济学研究提供了坚实的实践基础以及具有中国特色的发展路径,而且展现了中国经济的广阔潜力与发展韧性,这些为人文经济学提供了探索经济转型和制度创新的独特视角。在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过程中,人文经济学的核心理念得到充分体现。以人为本的发展思路、经济与文化的深度融合、社会公平与正义的持续关注等,都在中国经济的实践中找到了生动的例证。此外,中国经济实践遇到的困境和挑战,恰恰是人文经济学需要关注和剖析的重点方向。这些现实问题不仅关乎中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也对全球经济发展具有普遍的启示意义。通过对中国经济实践样态的深入研究,人文经济学理论体系可以不断得到验证和丰富,对现实问题的解释力和预见性得以增强,进而为全球经济发展贡献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
在人文经济学与中国经济实践的互动统一中推进中国式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的核心理念在于追求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人与自然和谐共生[1]。人文经济学关注经济发展中的社会公平、文化多样性和生态环境保护等问题,强调经济发展的可持续性和人文关怀。由此可见,人文经济学与中国式现代化的价值取向高度趋同,共同指向一个更加公平、更为美好、更具品质的发展未来。人文经济学通过深入挖掘中华传统文化和经济思想,为理解中国式现代化的科学内涵提供了独特视角。中华传统文化中蕴含的“天人合一”“和合共生”等哲学思想,赋予了人文经济学深厚的文化底蕴,其也在当代中国经济发展的实践中得到了广泛应用,成为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和实践指向。通过人文经济学与中国经济实践互动统一,不断探索和创新经济发展的新模式、新路径,将为深刻理解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系统把握中国式现代化的思想要领、全面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行稳致远提供有力的理论支撑和实践遵循。
五、结语
随着全球经济发展的价值取向与核心理念的深刻变迁,人文经济学作为一种崭新的理论框架和研究范式,逐渐在经济学领域从“隐学”成为“显学”。通过系统回顾人文经济学的理论演进历程,可以清晰地洞见人文性与经济性交织融合的趋势,以及经济学中人文关怀和社会责任议题的日益凸显。在人文经济学的视野下,经济行为不仅是理性选择和物质利益驱动的产物,还被深刻地嵌入社会文化、价值观念和人文精神的广阔背景之中。这种对经济发展深层次人文动因的挖掘,使得人文经济学能够更加深刻地认识经济全球化时代潮流与人类文明发展规律。因此,人文经济学研究必须突破传统经济学范式的局限,引入人文因素作为核心变量。通过这一路径,人文经济学不仅能够推动学理层面的创新,更能够在实践层面为经济发展提供有力支撑,从而巩固和提升人文经济学的话语权及影响力。
人文经济学的中国话语构建是一个历史性、系统性和实践性的过程,不仅是对中华传统人文经济思想的回望与传承,还是对中国式现代化发展的积极回应。通过深入挖掘中国传统人文经济思想精髓,注重数理逻辑与人文逻辑交融共进的研究范式,加强人文经济学与中国经济实践的深度融合,推动理论创新与实践创新的良性循环,将有效构建起立足中国、借鉴世界、面向未来的人文经济学中国话语体系。
〔责任编辑: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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