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一直在暗中陪伴着我们
2024-04-10周大新陈涛
周大新 陈涛
关于文学
陈 涛:周老师,首先感谢您能够接受我的访谈。我想先请教您一个问题,在您看来,文学是什么?或者说,文学不是什么?在您的文学道路上,您对文学的认知可有什么比较大的变化?
周大新:什么是文学?我最初的理解来自几本词典:用语言文字形象化地去表现客观世界进而表达主观认识的艺术。后来,随着自己写作生活的展开,觉得把诗歌、散文、小说、剧本、寓言和童话加在一起,就是文学。接下来,随着写小说、散文和剧本生涯的延长,感到文学就是作家借助于虚构和想象,用文字塑造的艺术形象来表现其对人生的审美感受与理解及认识的一种艺术样式。我平时很少去想这个问题,认为文学的定义已有共识,已不需要再去讨论。
陈 涛:在我看来,文学是无用之用,虽然不能用一些清晰的指标去衡量它,但是它所产生的作用却是很大的,我想您应该也认可这一点。同时,文学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大”,这个“大”体现在它对其他艺术门类甚至凡是人类智慧的包罗,就像在图书馆中,虽然文学类书籍只占据其中一个小小的角落,但是其他门类的书籍,其内容似乎都可以用文学的方式去呈现表达,不知您对这点怎么看待?
周大新:同意你的看法,文学的作用乃无用之用。表面上看,文学对人没有多大用处,不懂文学完全可以活得很好,懂得文学也不见得就能活得很好。但其实,文学一直在暗中陪伴着人们,人幼时都喜欢听大人讲各种民间故事,这就是在接受民间文学的影响;之后上小学识字了,开始看各种带图画的书,这是在接受儿童文学的影响;上中学后开始跟父母一起看戏剧、电影、电视剧,这是在接受戏剧文学和影视文学的影响;上大学后去看网剧和读文学经典著作,这是在接受网络文学和严肃文学作品的影响。文学在不知不觉间塑造着你对人生、对社会、对自然界的看法。文学的作用对人的心灵发生影响,这种影响是在悄无声息潜移默化中完成的。一个人有什么样的心灵,就有什么样的行为,从这个意义上说,文学的作用是很“大”的。
陈 涛:每个作家在回望自己如何走上文学之路的时候,都会提及某本书、某件事,或者某个语文老师等,您还记得自己最初对文学产生印象是怎样一种情况吗?
周大新:我在读高小也就是读五年级的时候特别喜欢写作文,我的语文老师范荣群先生很欣赏我的作文,总是在课堂上把我的作文当范文来读,而且会把我的作文推荐到学校的五一、十一特刊上发表,所谓发表,就是把作文用毛笔抄在大张的白纸上,然后贴在教室外边的山墙上让师生们看。我觉得这是极荣耀的事情,让我有一种受到尊重的快乐感,我写作文的积极性就更高了。上初中时,我会把一些记叙文的情节写得跌宕起伏。这大概就是我最早的写作训练了。我最早读到的文学书应该是《一千零一夜》,大概是在初中一年级时读到的,它非常吸引我。读到的第一本小说是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这时我已经从军,就是这本书使我产生了写小说的想法。
陈 涛:并不是所有文学的种子都可以长成文学之树,从您之前的一些访谈中,我了解到您高中还未毕业便离开家乡到山东参军,但也正是这段军营生活促使您真正走上了文学之路,这算不算是冥冥当中注定的文学缘分?您可否为我们介绍一下那段时光?您有没有设想过,如果没有军营生活,您可能就不会走上文学之路了?
周大新:如果我没有当兵,我可能真的不会从事文学创作了。因为从事文学创作其实是有条件的,这个条件就是一个人不再每天为吃饱穿暖发愁。创作是精神劳动,它需要在起码的物质生存问题得到解决之后才能进行。我当兵之后,吃饭穿衣的事不用再操心了,而且每月还发6块钱的津贴费,让我有了买书的能力,有了参与精神创造的可能。倘若我没有当兵,那年月在乡村经常是吃不饱饭的,饿着肚子不太可能去想写文章的事情。
陈 涛:大多数作家的文学之路都是从书写自己的人生经历开始的,您的人生经历对自己的文学道路有着怎样的影响?还有,每个作家都在构建自己的文学故乡,不知您如何看待这一点?您的故乡对您的创作又有着怎样的影响?
周大新:我的创作最初就是写自己在军营的生活经历:训练,站哨,演习。后来写部队参战,战友受伤,以至牺牲。再后来写探亲,恋爱,成家。写了一段之后,才开始回望故乡,才效仿沈从文先生去写自己的故乡——豫西南南阳盆地。去写自己熟悉的乡村、小镇,去写自己早就认识的父老乡亲,去经营自己的文学故乡。故乡是一个人认识世界的起点,是一个作家解剖观察这个世界的标本。故乡给我的,既有血脉亲情,也有大量的写作资源,还有探索和认识人世间的动力。
关于创作
陈 涛:归根到底,文学创作是一件很苦的事,每个写作者都值得尊敬。您是从事文学创作四十多年的前辈,支撑您一直写作的动力是什么?有写不下去的时候吗?
周大新:支撑我写作的动力大概有三个。其一是希望成名,最初就是希望通过写作获得人们的尊重,希望通过写作挣得稿费改变自己的生活境况。其二是渴望倾诉,在最初的愿望满足之后,接下来的写作动力就是倾诉,倾诉心中的烦恼、愤懑、伤痛、不快、郁闷和欢乐,把心中累積的东西通过文字倾倒出来,与他人沟通。其三是期望把自己对生命演变、对人生过程、对社会发展、对自然界与人类关系、对人类未来命运的思考传达给自己的读者,与他们进行交流,如有可能,想在精神上对自己的读者或多或少地产生一点影响。
当然有写不下去的时候。有时写着写着,突然觉得自己原来的设计不对,无法再持续写下去;有时,还会对自己写出的东西的价值产生怀疑,不愿再写下去。逢到此时,就会心情烦躁,就得停下笔,去干点别的事,或外出走几天,重新冷静思考,然后再推翻重写。
陈 涛:可否给我们介绍一下您自己的写作习惯,譬如对时间、地点等的要求?
周大新:我年轻时写作,喜欢在夜里写,夜深人静,没有任何干扰,出活快。上年纪之后,知道持续的夜里写作会伤肝,加上久坐伤脾,影响食欲,就改成白天写了。一般是上午写三个多小时,午休之后再写四个来小时。进入老境后,自我限制工作量,上午写两个小时,下午写两个小时,其他时间用来读书、散步、聊天、看电影。我习惯在家里写作,不愿在陌生的地方写。
陈 涛:如果回望您这几十年的创作之路,您有什么特别满意的地方吗?是否也有遗憾?
周大新:特別满意的就是去了前线采访,让自己见识了真正的战场。有这么一次战地采访的经历,对自己的人生很宝贵,对自己的创作当然也有好处。
遗憾的地方很多,比如没写出更多令自己满意的作品。但这只能怨自己才气小和没有更刻苦。如果下辈子还让我当作家,我一定更努力。
陈 涛:对有志于文学的年轻写作者,您会给他们提哪些建议?
周大新:我想给青年作者提的建议是:第一,不要害怕初写作时的投稿失败,没有谁一上来就会成功,坚持写下去就可能如愿;第二,多读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多读史学、哲学、社会学、心理学等方面的书,当代中国作家有定评的书当然也要读,书读多了就有可能站在前人的肩上开展创造;第三,要自信但不要瞧不起同行,更不要攻击同行,向文学巅峰攀登不是只有一条路,要允许别人走跟你不一样的路;第四,靠文学写作能挣一些稿费,但通常发不了大财,要有过普通日子甚至清贫日子的精神准备;第五,写作要经常一个人面对电脑屏幕和稿纸,有时甚至要一坐几年,要耐得着寂寞,作品出版了,无人喝彩的情况也会存在,要有定力坚持下去。
陈 涛:我知道您已经决定不再创作长篇小说,您接下来的创作主要会是哪些体裁?会关注哪些领域?
周大新:我现在主要是写点短篇小说和散文,篇幅小的作品,写作持续的时间短,压力小,不会太累。近期所写的这一批短篇小说多少都带点科幻性,我给他们起名为幻想现实主义作品。算是一种实验吧。有机会了也可能会写一两个电影剧本。我最爱看电影,想试试看能不能写一部让观众喜欢的电影剧本。
关于《湖光山色》
陈 涛:《湖光山色》出版至今已有十七年多了,荣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至今也近十六年,多年之后再来回看这个作品,您是一种怎样的感受?这个作品在您的创作生涯中是一个怎样的位置?
周大新:转眼之间,《湖光山色》出版就已经十七年多了。回头望去,写作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时,五十多岁的我,还没有体验七十多岁人的心境,还以为自己的创作之路很长,还以为能写出很多东西,还以为上天会特别优待自己。
我的小说创作,从题材指向上看,大约是五个方面:一个是当代乡村生活,一个是当代军旅生活;一个是当代城镇生活;一个是历史回望;一个是关于未来的幻想。《湖光山色》是我表现乡村生活的一部重要作品,它写出了我当年对乡村的全部认识和希望。它在我个人的创作之路上,留下了一个很深的印痕。
目前,这部书只是经过了十七年的岁月淘洗。时光无情,但愿它能经受住五十年甚至更长的岁月淘洗,让那时的读者还有阅读它的兴致。
陈 涛:第七届茅盾文学奖的颁奖词中写道:“《湖光山色》深情关注着我国当代农村经历的巨大变革,关注着当代农民物质生活与情感心灵的渴望与期待。在广博深厚的民族文化背景上,通过作品主人公的命运沉浮,来探求我们民族的精神底蕴,这是《湖光山色》引人注目的特色与亮点。”在颁奖词中提到了当代农村经历的巨大变革,实际上这种变革一直存在,尤其是近些年我国完成了脱贫攻坚的人类壮举,乡村振兴全面展开。您觉得当下的农村与以“楚王庄”为代表的农村有了哪些不同?
周大新:写完这部作品,我的笔就调转了方向,我也很少再深入乡村去观察、去感受。当年我笔下“楚王庄”的人,在乡村社会的巨变面前,更多的是惶惑,是不安,是被动地手足无措地应对,当然也有坚守和创造。而今天的乡村,人们对未来已经有了比较确定的把握,应对起变化来变得从容多了。中国的乡村社会正在向民主的、法治的、文明的方向演进着,我为此感到高兴。当然,今天的乡村也有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陈 涛:这么多年后重读《湖光山色》,作品中楚暖暖和旷开田夫妇的人生经历令人感慨,您通过普普通通的乡下生活,向我们展示了自己对人性嬗变的深刻思索。尤其是旷开田这个人物,从最初的受欺辱到后来的自大自傲,甚至是欺辱他人,您觉得导致他转变的原因是什么?
周大新:旷开田是我在这部书中重点描写的一个人物。他是一个农民,也是一个男人,最后变成了一个中国职务最低的官员。我把他作为一个男性标本来剖析。受根深蒂固的官场文化的影响,中国的男人大都有做官的欲望,都有到官场一搏的心愿,旷开田在妻子的帮助下如愿了。但生性纯朴的他哪里知道,即使他掌握的权力很小,若那点权力不受限制和约束,一样可以产生很强的腐蚀力,会腐蚀掉他的纯朴,腐蚀掉他的善良,让他的人性之纸变得千疮百孔。他的妻子暖暖更没有料到,她亲手帮助丈夫掌握的权力,竟然让丈夫变成了一个贪婪和面目狰狞的东西,反过来要害她。这是一个人的演变史,也是一种公权力的演化史。
陈 涛:楚暖暖是一个有着美好人性、高贵灵魂的人物。在爱人、家人、邻居面前,她敢于追求想要的人生,她具备隐忍、良善、自我牺牲等美德,我想,在她的身上,也寄托了您对女性的一种理想。在整个作品中,我都可以看到您对女性的那种爱与痛惜,对于写好女性人物,您觉得难吗?
周大新:楚暖暖是我在本书中着力描画的一个人物。她是我心中理想的乡村女性形象,心地善良,品性正直,灵魂高贵,敢说、敢为,甘于为改变命运奋斗。这样理想的人物,在现实生活中的确少见,唯其少见,更显珍贵,更值得我把她安放在作品中,让更多的读者读后觉得乡间也有美好,人世该被珍惜。在男女两性中,女性从事破坏性的事情较少,身上爱和善的东西天生较多,值得作家去表现和叙写。在世界和中国文学人物画廊中,已有那么多来自上流社会和中等阶层的女性成为典型形象悬挂在那儿,暖暖作为来自社会底层的女性形象,我希望画廊也能给她在角落里保留个位置。
陈 涛:《湖光山色》中,您写出了人性的复杂,詹石磴也是一个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他从一个在村子里呼风唤雨的主宰者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残疾人,他最终被楚暖暖不顾仇恨拯救他女儿的举动所感化,他让弟弟背着去给楚暖暖送礼物,这也是书中非常动人的细节,您如何看待这个人物?
周大新:詹石磴这样的人物,在现实生活中很容易找到。当他们手中有权的时候,自以为权势无边,可以橫着走路,为所欲为。一旦把权力从他手中收走,失去权力的加持,重新变成一个无权的人,他才能体会到对普通人尊重的必要,感受到对权力约束的重要,才有可能使其失去的人性中善的部分回归,让他重新变成一个正常人。现实中,因腐败落马的干部,常在法庭上痛哭流涕,再也没有了过去的耀武扬威不可一世。詹石磴这个下台的小官,其实可以成为那些以权谋私的官员们的老师,给他们讲一讲两个词的含义:“过眼烟云”和“命运”。
陈 涛:多年之后,我们重读《湖光山色》,并且生发出许多的感触,原因有很多,其中有两点我认为很重要。第一是您刻画出了像楚暖暖与旷开田这样带有“原型性”的人物,这样的人物个性,以及家庭伦理与道德滑坡,不仅农村有,城市中也有,中国人中有,外国也会存在;第二,对当下农村的发展进行了一种预言性的书写,譬如现在大家对“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耳熟能详,深入内心。而在多年前的《湖光山色》中,楚王庄村民借助楚长城与丹湖吸引游客发家致富其实就是这一理念的践行,您已经进行了文学性的表达。对此,您怎么看?您想给后来的读者留下一部怎样的作品?
周大新:谢谢你的肯定。小说中写的具象的东西,是豫西南的乡村,是丹湖,是秦岭余脉上的楚长城,是农民的春种秋收;想给读者留下的,是对中国乡村社会变革的思考,是对人性异化过程的显现,是对权力腐蚀人心的提醒,是对人间爱意的呼唤。我想通过自己的想象来重建一个美好的乡村世界。
陈 涛:在《湖光山色》中有很多来自河南的方言文化,譬如,“你个狗开田,你要办喜事咋不先说一声?俺们总得送份礼吧?是不是怕我们抢走你的花老婆?常下湖打鱼的九鼎笑道:开田哥真是粪缸当米库,密保得好啊,老婆都接回来了,俺们这当邻居的还不知道她是谁哩。”类似这样的段落不少,您觉得方言的使用与规范性的文学表述,在使用上有怎样的一种比例?
周大新:小说中一些方言的使用,可增加作品的地域特色,可使与作家同地域的读者读来更觉有趣,使其他地域的读者读来有种新奇感。但不能太多,太多了其他地域的读者读起来会觉着吃力,影响阅读快感。至于多大的比例好,没有既定之规,20%最合适?说不清楚。
关于茅盾文学奖
陈 涛:前段时间,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揭晓,共有五部作品获奖,您是否有关注?您对哪些作品比较关注?
周大新:第11届茅奖获奖作品揭晓,我当然关注。我在这里向五位获奖作家表示祝贺!这五部作品,我只读过其中两部,其余三部,我近期也会找来一读。
陈 涛:在一至十一届茅盾文学奖所有获奖作品中,除了您自己的《湖光山色》,您是否还有比较欣赏的作品?
周大新:过去获过奖的作品,很多我都读过,而且从中吸取过营养。我也做过两届茅奖的评委,亲自给一些获奖作品投过赞成票。凡获过奖的作品,大都有自己的长处,不是这方面的长处,就是那方面的长处,值得搞创作的人一读,从中汲取于己有益的东西。
陈 涛:关于长篇小说创作,有许多人给出了自己的观点。对您来说,理想中的长篇小说有哪些特质?
周大新:我理想中的长篇小说,应该具备以下五个特质。其一,介入的具象生活很新鲜,也就是作者找到了新的别人尚未发现的题材领域,让人一开读就有一种新鲜感。其二,所写的人物很独特,是一般人很少关注的人物,也是其他作家没有写过或从没有触及过的人物形象,让人看了有一种新奇感。其三,使用的语言样态很新颖。语调不是常用的;句式有创新;字词的超常量使用。总之,让人读了第一页就觉得语言有意思有陌生感,不舍得放下。其四,作品的结构样式很别致。不是“鸟巢式”也不是“水滴式”,作家有自己的创新和创造,是别的作家从未用过的,一看就觉得耳目一新。其五,作品传达出的思考很深刻。也就是作家对具象生活的思考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提供给我们的形而上的东西是别的作家从来没有提供过的,其思想是我们一般人没有意识到和认识到的,让我们精神之厦的某一扇门突然打开了,让我们在某一个方面突然惊醒了、明白了,舒一口气或叹一口气。
陈 涛:您先后创作了《第二十幕》《曲终人在》《安魂》《洛城花落》等十多部长篇小说,这其中肯定有特别多的感触,您觉得创作过程中,最大的难度是什么?
周大新:最大的难度是选择叙述方式,也就是怎么写。作家在创作时面临的主要问题是两个:写什么和怎么写?写什么相对好办,可以依托自己的生活经历和生活经验来选择。但怎么写,选择什么样的叙述方式,也就是叙述人称、叙述视角、结构形态、语言样式、氛围状态,却全要依靠自己的创造能力。每一部作品动笔之前,确定用什么样的叙述方式是最艰难的部分,最折磨人。既不能模仿别人,又不能重复自己,要全新的,真的需要苦苦思索。
陈 涛:截至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河南籍作家共有十人获奖。在这十人当中,除了您之外,姚雪垠、宗璞、柳建伟都是南阳籍,占据了非常大的比例,对此您怎么看?南阳的地域文化对您的创作产生的影响有多大?
周大新:河南这个地方因地处中原,历史上成为很多王朝的建都之地,所以王朝更替的战争频发,百姓苦难深重。北宋灭亡之后,大批上流社会人士包括文化人多已迁徙江南,加上世界逐渐进入海权时代,地处内陆的河南开始落后。这种经济和社会发展上的剧烈变化,不能不影响到河南一代又一代文化人的内心世界,不能不促使他们思考并进而生发出文字表达的欲望。故河南人中的写作者特别多,哪一个县都有很多进行文学创作的人。如果做一个不限于作协会员的详细统计,河南的写作人口可能比有些省的总人口还要多,在巨量的写作者中出几个获奖者,应该是正常的。当然,也要特别感谢历届茅盾文学奖评委们对河南作家的厚爱。
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写作者,不能不受其出生之处地域文化的影响。这种影响会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他的血液,使其生活方式、思考方式甚至表达方式都与别的地域的人有所不同。我出生在南阳盆地,在南阳长到18岁才外出闯荡。南阳的地域文化深深地影响了我。历史上,南阳是秦楚文化的交汇地,彪悍、阳刚、坦直、阴柔、浪漫、委婉这些文化因子都存在于南阳的地域文化里,它们对我的影响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