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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柏拉图的“洞喻” 理论

2024-04-08王光源

今古文创 2024年12期
关键词:柏拉图

王光源

【摘要】古希腊著名思想家、哲学家柏拉图在其经典著作《理想国》中提出了经典的“洞喻”理论,表明人类世界包括感官世界和理念世界两层组成部分,并通过生动的比喻,形象地阐释了两个世界的关系,以及人对自己所处的两种世界的认知与态度。作为一种文学理论,柏拉图的“洞喻”理论在后世文学创作当中经常得到应用,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的《一九八四》和阿道司·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这两部反乌托邦作品将这一理论进行了明确地印证与细致地呈现。柏拉图的“洞喻”对人类社会多方面发展都具有指导和启发意义,由此,本文通过结合《一九八四》和《美丽新世界》对柏拉图的“洞喻”理论进行分析,认识并总结其所具有的指导性意义。

【关键词】洞喻;柏拉图;《一九八四》;《美丽新世界》

【中图分类号】I1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12-0027-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12.008

一、“洞喻”的内涵

柏拉图在《理想国》第七卷中,提出了著名的“洞穴比喻”。[1]他通过讲述哲学寓言的方式,生动形象地阐述了这一理论。在这一卷中,柏拉图通过借助苏格拉底之口吻,利用生动的比喻详细解释了这样一种观念:世界分成各种实在的品级,但只有最高品级才是绝对真实的、终极的。其他级根本不能算是真正的实在,它们只是幻象。[2]

“洞喻”理论讲述了在一个深在地下的洞穴之中,生活着这样一群人:他们自出生起就在这座洞穴当中生存着,从未走出过洞穴,更没有见到过洞穴外面的世界。他们是一群“囚徒”,脖子和腿均被绑缚着,并被牢固地固定在一面矮墙上,因此他们的视野和目光只能集中在面前的白墙上。在他们所处的矮墙后面是另外一群人,他们手里拿着各种各样雕刻的人像以及动物模型,并将其举在矮墙上方。而他们身后生起了一堆火,火光照向人手里举着的模型,将变化的影子映射在白墙之上,随着时间推移,囚徒们自然而然地认为影子就是自己所认知的现实世界。在囚禁者身后则有一条向上的通道延伸至洞口并通往外界。最后,其中一个囚徒挣脱枷锁,顺着通道走出了洞穴,他看到了外面真实的世界,认识了客观存在的事物,于是他返回洞穴告诉其他囚徒他们所处的世界是虚幻的,并要带领他们摆脱束缚走向光明,可是此人在其余囚徒的眼中成了“異类”,破坏了他们对世界的固有观念和,甚至要将其除掉。

在这里,柏拉图就对人类所处的世界划分为“感官世界”“理念世界”,“感官世界”指的是人能感知到的物质世界,即身处的现实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人是通过感官去主观感知周围事物的,但并非认识到其真实的本质。相对地,“理念世界”是柏拉图所认为的真正存在的世界,[3]即能被人的理智所认识的超越个别事物之外的世界,包含着所有事物的本质与精华,是一个永恒的、普遍的整体。在柏拉图的“洞喻”理论中,包含着“囚徒”“囚禁者”“逃离者”三类角色以及“洞穴”和“外面的世界”两种环境,其中“囚徒”在洞穴中看到影子的过程中所形成的对世界的认知,对应着柏拉图的“感官世界”;逃离者所看到的洞穴外真实的世界,便是对“理念世界”的形象描绘。

柏拉图认为,真正的知识和智慧并非来自感官世界,而是来自理念世界。只有通过大胆主动思考和勇敢追求理念世界中的真理,一个人才能获得真正的知识和智慧。因此,他主张人们应当超越感官世界,追求理念世界中的真理和智慧,而这也是他哲学体系中的核心思想之一。

二、文学中的“洞喻”表现

柏拉图的“洞喻”理论,对于后世文学的创作提供了素材和方法论,在诸多经典文学作品当中都有所呈现,可作为一种具有指导意义的文学理论。而“洞喻”理论,在著名反乌托邦小说作品《一九八四》和《美丽新世界》中得到了充分体现。

《一九八四》是英国左翼作家乔治·奥威尔于1949年出版的一部反乌托邦小说,讲述了一个普通工人温斯顿在大洋国极权社会下的生活与反抗。小说通过描写包括思想控制、历史篡改在内的一系列手段,表现了一个极权主义政府对人民高度控制和剥夺自由的恐怖景象,揭示出对人性的扼杀和对自由的摧残。《美丽新世界》是英国作家阿道司·赫胥黎于1932年创作的一部反乌托邦小说,讲述了一个由科技和药物控制的未来社会,人的生育、身体和思想均处于高度的控制之中,人类自由、亲情和爱的天性被无情地抹除,成为无情的机器。两部作品都具有强烈的警醒意义,同时其讲述的内容,与柏拉图的“洞喻”理论有契合之处,在此从以下方面展开分析。

(一)洞中的囚徒和影子

正如柏拉图的描述,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下洞穴中,一群人自出生起就被牢牢地束缚在矮墙下,脖子被固定住只能看到眼前白墙上的影子。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囚禁并且没有自由的,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全都是为操控者所制造和运作的幻影,更不知道洞穴外面才是一个包含着一切真实事物的现实世界。他们所看到的、听到的完全是被操控者制造出来的假象,却认为是自己感知到的真实世界,并且从来不会去质疑;而那些手拿模型的操控者,希望让囚徒都在虚拟世界中,绝不会告诉他们有关世界的真相,以确保他们能为自己所牢牢控制。

在《一九八四》中所描述的是1984年的世界被分成了大洋国、欧亚国和东亚国,三大国均实行高度集权统治,通过改写历史、另创语言和打破家庭等手段钳制思想,通过“电幕”监视并控制人的行为。其中主人公温斯顿所处的大洋国规定了人们唯一的语言“新话”,并分设和平部、友爱部、真理部和富裕部负责战争、钳制思想、篡改历史,任何人禁止表达自己的思想,禁止产生爱情。《美丽新世界》中,“新世界”中的人类是通过高科技培养胚产生的,人虽衣食无忧,却丧失了人性,在科技操控下重复地劳动。这类乌托邦的世界,是统治者通过一系列手段营造于人的思想意识当中的,人在这种世界下被牢固控制,这与洞穴中被固定住的囚徒是同一道理。并且,在《一九八四》中,大洋国的人被要求忠诚地拥护着一个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的最高领袖“老大哥”,并充分相信国家间正在开战,憎恨着假想的敌人;《美丽新世界》中的人类则通过服用精神麻醉药物“唆麻”寻求舒适,这正是活在了被操控者制造的幻觉世界中,并且人的生老病死都被统一规划,一生无目的地服从于操控者编写好的程序,而这恰好印证了“洞喻”理论中由火光和模型制造的影子建构而成的感官世界,以及被束缚地活在影子世界之中的“囚徒”。

(二)见证真实的觉醒者

在“洞喻”理论中,有一个关键的要素是成功挣脱束缚、得以顺着通道逃离洞穴见到洞外真实的世界的逃脱者,他的认知产生了颠覆性的改变,是一个在思想上独立与觉醒的先进人物,实现了从感官世界到理念世界的跨越。同样,在《一九八四》和《美丽新世界》中,均有表现出类似特征的人物。

《一九八四》中的男主人公温斯顿,本是真理部的一名普通工人,从事着篡改历史的工作。在工作中,温斯顿保留着独立思考的本能,逐渐对所处社会的真相和领袖“老大哥”产生怀疑和反对,由此通过避开“电幕”的监视写日记表达自己对社会和制度禁锢人性的不满;而女主人公裘利亚则出于人对性与爱的本能欲望,同所处的充满对人性压制的社会展开抗争,与温斯顿相爱并大胆幽会,向社会对“爱情”的森严禁令开战,并希望能够联合力量反抗“老大哥”的统治。《美丽新世界》中,来自“野蛮人保留区”的约翰仍然保留着人应当具有的个性、情绪、情感和道德,因为目睹了“新世界”中人活在非人性的虚假世界而感到荒唐,又因为自己的母亲琳达服用了过量“唆麻”而死亡义愤填膺,最后主动站在自然人性的立场上同美丽而虚假的世界展开对抗,希望打破现有的秩序并将人类解救出来。

如果说两部小说中描写的此类“人性将泯”的社会是影子组成在人眼中的感官世界,那正常的具备人性和自由的社会就是充满美的理念世界。在两部小说中,温斯顿、裘利亚和约翰,他们是对自己所处世界产生怀疑并走向反抗,见证真实的美好世界的觉醒者,是对“洞喻”理论中人挣脱束缚走出洞穴,看到真正世界的具体呈现。

(三)走向失败的回归者

《理想国》中写道,走出洞穴并看到真正世界的觉醒者感到激动和满足,并两次回到洞中将世界的真相告知仍被禁锢的囚徒,可囚徒却坚信自己所看到的影子就是真正的世界,并且对觉醒者的观点嗤之以鼻。当他带领囚徒走出洞穴到真正的世界中去,甚至要被囚徒和操控者杀掉,最终他还是无法摆脱回归意识构成的虚拟世界的失败命运。

《一九八四》中,温斯顿和裘利亚因为看清了社会真相,反对所处社会和领袖“老大哥”,成为“思想犯”而被思想警察逮捕,并且受到了来自“友爱部”的严刑拷打,最终在专门的思想清洗和改造后,成了“热爱老大哥”的“思想纯洁者”。并且小说中还提到了温斯顿的朋友赛麦,因为思想太过清晰且看出了真相而直接被人间蒸发掉了。《美丽新世界》中的约翰同“新世界”中被控制的庞大群体展开斗争,终因势单力薄而被击败,他无奈寻找一个偏僻又安定的地方靠着自己的意志和劳动生存,最后还是被人发现,因不堪羞辱而被迫自杀。由此可见,温斯顿、裘利亚和约翰都是挣脱束缚走出洞穴的“逃脱者”,他们自己虽然能够看清真实世界的本来面目,却无法成功带领其他被感官世界控制的人认清真相走出去,反而在一片不解与围攻之下无奈回归到假象之中,又是走向失败的“回归者”。两部著作的人物结局,将走出洞穴却无奈回归的人生动地在文笔构建的具体社会当中呈现出来,使“洞喻”理论得到更直观的解读。

三、“洞喻”理论的指导意义

“洞喻”理论作为哲学家柏拉图具有代表性的理论,对后世历史、社会和文学艺术等诸多领域的發展有着经久不衰的指导性意义。在此,可以从思想发展、政治变革和文学创作几个方面,对柏拉图的“洞喻”理论的影响和指导意义进行探讨。

(一)思想与政治的变革

柏拉图的“洞喻”理论是他哲学思想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对后期人类思想的解放和政治制度的变革产生了深远的指导意义,具体体现在自14世纪开始欧洲的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这一系列思想解放运动,以及随之而来的资产阶级革命之上。

在欧洲文艺复兴时期,人们开始重新审视古希腊和罗马文化,包括对柏拉图哲学体系的追溯。柏拉图“洞喻”理论强调了人类认知的有限,所看到的现实只是幻象,真正的现实在于未曾感知的世界。于是,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和思想家提倡“人文主义”,将天主教会制造的“以神为中心”的幻象在人脑海中推翻,让更多人认识到人自身的价值。人类感知的局限性,导致人无法完全理解上帝的本质,因此一直处于罗马教皇的控制之下,因此宗教改革者们倡导“因信称义”,并将《圣经》翻译成本国语言广为流传,让人们的思想挣脱了束缚。而启蒙运动提出“理性”,进一步反对封建教会和封建王权的统治,指导人们认清了社会本质,并探索建造“理性王国”。由此,在一系列思想解放运动的推动下,广大民众从蒙昧的封建思想和社会秩序中清醒过来,先进的资产阶级通过发动资产阶级革命推翻了封建专制,建立起资本主义制度,从旧的世界走向了新的世界。

由此可见,欧洲的一系列思想解放运动以及资产阶级革命的过程,正是人从一个个感官世界中挣脱,步入新的理念世界的上升过程,而这一整个过程路线的指引,显现出柏拉图“洞喻”理论的影子,体现了在思想和政治领域的指导意义。

(二)文学创作的继承

如前文所述,柏拉图“洞喻”理论也是一类文学理论,它在文学创作中经常得到运用和印证,主要表现在文学作品的内容与主题思想上。

“洞喻”理论在后世文学作品中得到了长期继承,不只限于欧洲,包括全世界范围内,都受到了其不同程度的指导或影响。并非所有作家都对“洞喻”理论有着一种概念性和系统性的认知与理解,部分作家虽然对柏拉图和“洞喻”理论认识并不深刻,在写作中也没有下意识遵照这一理论的框架,但其创作过程则是对这一理论的生动践行。部分中国著名作家的文学作品,其内容和主旨也表现出了“洞喻”理论的原理运用。譬如鲁迅的小说《狂人日记》,“狂人”与“出洞人”一样,均受到身心方面的双重束缚,在人性的光照耀下从混沌之中顿悟觉醒,成为看清世界本质的先知先觉者。但他们的觉醒却因离经叛道而被周围“吃人”与“被吃”的人视为异类并加以扼杀,他们觉醒后都前路茫茫,在经历反抗与绝望后最终又回到了束缚的原点。[4]同样,小说《药》中觉醒的革命者夏瑜为带领被封建社会和旧制度奴役的人推翻压迫,走向民主和自由,然而它却被一心解救的人恨之入骨、无情杀害并戏谑嘲讽,成了被吞下肚里的人血馒头,最终死在了封建旧社会和旧思想的洞窟中。而在莫言《檀香刑》中,新思想的持有者六君子、新思想的继承者钱雄飞以及新思想的潜在传播者人民,都在用生命抵抗着洞穴中的黑暗,企图带领一众被奴役的人寻找光明。虽然这三次对抗都以失败告终,并且先觉者的死换来的是麻木的旁观和愚昧的耻笑,没能得到广大群众的理解,但新思想的烛火已经在洞内开始燃烧。[5]

柏拉图的“洞喻”理论在世界范围内的文学创作当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作家在作品中塑造“觉醒者”形象,他们挣脱束缚走进新的世界,并希望能解救更多被囚禁的人一起走出洞穴却未能实现,作者也借此表达了思想觉醒、独立抗争的主题思想。

四、结语

柏拉图的“洞喻”理论,运用形象的比喻,直白客观地阐释了人对所处世界的认知过程,表明人类世界是由“感官世界”和“理念世界”组成的,人正是通过在思维中的世界里不断感知和思考产生了顿悟,从而达到觉醒,挣脱束缚走出洞穴见到了真实理想的世界。而小说《一九八四》和《美丽新世界》的人物经历和故事背景,和“洞喻”理论的描述相吻合,正是对该理论的具体论证,“囚徒”“影子”“觉醒者”和“回归者”都得到了充分体现,有助于该理论更具体直观地认识。柏拉图“洞喻”理论对后世思想、政治、文学等社会领域的发展有着指导意义,并且将为人类文化进步产生新的持续动力。

参考文献:

[1]柏拉图.理想国[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2]秦丹丹,孙胜忠.影像·信念·理性——从柏拉图的“洞喻”看《死者》中的众生相[J].安徽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8,36(1):81-85.

[3]曹海玲.柏拉图的两个世界与传统西方哲学精神[J].青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5):35-39.

[4]熊雨竹.《狂人日记》与《洞喻》的对比阅读[J]. 文化学刊,2022,(6):83-86.

[5]齐菲.黑暗世界的烛照——以柏拉图“洞喻”理论阐释莫言《檀香刑》[J].现代语文(学术综合版),2015,(12):

3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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