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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心物交融”谈数字艺术的沉浸体验

2024-04-03黄晓峰

美与时代·上 2024年2期

摘  要:本文以中国传统哲学思想“心物交融”为出发点,挖掘数字时代背景下沉浸式体驗开发与用户沉浸体验之间的关系,并提出适合用户深层级沉浸的设计建议。基于数字时代的艺术创作和技术手段,通过案例分析法,深入挖掘数字艺术设计为用户带来深层级沉浸体验的特征。数字艺术作品与用户情感关系尤为重要,作品的内容开发多个细节均能影响用户的沉浸体验效果,包括但不限于感官交互和情感体验等。数字艺术设计作品所呈现的内容,与观者之间应具有文化认知、事物共情的共性。通过技术手段的巧妙运用调动用户的感官交互成为一项重要任务,由此使得用户能够获得“心物交融”的沉浸状态。

关键词:心物交融;深层级沉浸;数字艺术设计

“数字化”的概念是通过利用数字技术来推动各种相关应用的实践活动。但是数字化不仅仅是指数字技术的效果和可能性,而且还涵盖了体现在该技术中、使其发展成为可能的思维方式[1]。自1826年法国人尼塔赫·尼埃普斯发明照相技术以来,现代艺术与新媒体技术之间的联系日益紧密。随着信息技术的变革,虚拟现实、云计算、物联网等各种虚拟世界中的概念也在不断和现实世界具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数字化的进步与运用使得“艺术设计”也经历了从传统造物,到互联网产品服务,如今再走向虚拟与现实的融合过程。设计的对象、方法和形态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中国美术学院的谷丛等人,在《数智设计-数字时代的设计新形态》一文中提出,数字创新类作品呈现的形式更加独特与多元化[2]。随着时代技术的变迁与发展,艺术设计的逻辑与用户、物和事件之间的关系也会随之建立起新的秩序,便于创造出的作品更具备系统性和可复制性。

一、“心物交融”与“沉浸式”的解释

(一)“心物交融”的解释

“心物交融”是中国古代文论的一种观念,阐述关于创作活动中的主客关系。语意出自刘勰《文心雕龙·物色篇》:“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婉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意谓:“作家一旦进入创作的实践活动,在模写并表现自然气象和形貌的时候,就以外境为材料,形成一种心物之间融合交汇的现象。”[3]一方面,“随物婉转”的含义是将注意力放在外在物体上,从中获得灵感和启发,并让内心与之相协调。这种方式要求我们谦逊地接受物体的存在,并从中汲取智慧和灵感。另一方面,“与心徘徊”强调了心灵的主导地位,我们通过深入内心,发掘自己的情感、思想和愿望,从而指导我们与物体的互动。这种方式要求我们以内心的驾驭力量,去理解、解读和影响我们所面对的物体。因此,这两种说法并非互相对立,而是互补的。它们既强调了以物为主、以外在世界为参照的观察与学习,又强调了以心为主、以内在世界为引导的情感和体验。这样的综合态度有助于我们更全面地认识和理解世界,并在其中找到平衡与和谐。

有人指出,刘勰的思想是以作家的创作活动就在于把“物为主或心为主”的两方面矛盾统一起来,以物我对峙为起点,以物我交融为结束[4]。王元化先生认为刘勰“心物交融”中的物则可以理解为外境、自然或万物[5]。心和物均是流于天地之间的气,是万物生命力的和谐,两者的契合之处正在于此[6]。它们是万物生命力和谐的体现,它们的契合正是在这种气的流动中体现的。

心是我们内在的情感、意识和思维的源泉,它代表着我们的意愿、愿望和追求。物则是外在世界的存在,包括自然界的万物和人造物体。在宇宙的循环中,心和物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当我们与物互动时,我们的心灵与外在的物体发生共振,从中汲取灵感和能量。我们通过感知、体验和思考,以心来理解物,进而与之和谐共处。反过来,我们的内心状态也会影响我们对物的感知和对待方式。

心和物的契合之处在于它们共同参与了生命力的流动。当我们与物相互关联、相互滋养时,我们能够更好地理解世界、感受世界,并找到内外之间的和谐。这种契合不仅使我们与外在世界融为一体,也让我们更加真实地体验自我和生命的意义。

心物论则是中国心理学史的基本观点,其更是以所蕴含的哲学思想贯穿在中国传统造物思想当中。例如:我国苏州古典园林(如图1)当中蕴含中国传统哲学、历史和人文习俗,秉着“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原则,创作手法由写实转到写意,由追求形似升华到追求神似,有“意在笔先”之境[7]。

(二)“沉浸式”的解释

“沉浸式”一词源自西方,我国学者对国外学术成果译介的过程中把“immersion”和“flow”均译为“沉浸”[8]。它们是作为技术效果和精神状态的两种表述,前者更倾向于虚拟技术带来的感官体验(身临其境),后者则更注重物与人之间的心理认知层面(心无旁骛)。

感官沉浸则是利用一些技术手段,大多通过调动“视听触”的感觉器官,使人的身体器官协同感受到世界空间当中。如字节跳动旗下的PICO品牌,推出的VR一体机PICO 4(如图2),它通过振动手柄将虚拟物品转换为触觉反馈,提供实时的触觉体验,配合头戴的视、听体验让用户更加切身感受到虚拟环境当中。

大脑沉浸则是更高级的沉浸阶段,米哈里·切克森米哈(Mihaly Csikszentmihalyi)所提出的心流理论则是相对应于这里的大脑沉浸阶段而言的,他对“心流体验”概念的解释为:“我们沉浸在当下着手的某件事情或者某个目标时,全身贯注,不计回报的全身情的投入其中,并享受其中,从而体验到一种精神状态。”[9]这种体验甚至可以忽略掉生理上的各种不适,如王羲之聚精会神地在书房练字,而把墨当作蒜泥蘸馍吃,也没感觉到异样不适的沉浸状态。如此观之,使人全身贯注的精神活动,便可引发大脑沉浸的体验。

(三)沉浸体验之“心物交融”

在传统美学体系中,审美活动的体验主要通过鉴赏客观的“对象”来完成,而这种方式并非是数字化时代的特有产物。虽然数字化技术的出现为我们提供了新的艺术和审美体验的途径,但传统美学仍然强调对物质对象的感知和理解。

虽然以数字化为支撑的虚拟现实技术对感官的刺激和调动能引发的沉浸感,在一定层面是传统沉浸所不能及的[10]。但媒介技术的运用在一定层面只能够让用户快速地到达特定“场景”当中,而非直接能使得用户快速到达心灵层面的深度沉浸。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心物交融”实则在概念上更偏向于“大脑沉浸”阶段,更加注重用户在体验过程中情感和心灵的沉浸状态。因此,设计者在追求完善当前的环境体验因素的同时,还需强调心灵层级的沉浸体验研究,应更加注重沉浸式体验设计的核心概念和理论。

二、数字时代的“心物交融”

用户在使用产品的过程中,人与物之间产生沉浸的关键在于全身贯注。数字时代的沉浸技术在一定条件下是可以帮助用户去除外界的干扰,从而使得人尽可能的全身贯注地接收信息。例如利用VR/AR/MR/XR等技术创造出超真实的媒介环境。但反观数字技术不成熟时期,人们也同样运用一些手段,来引导人接受指定环境信息并运用一些艺术的手法使人尽可能地沉浸到其中,如苏州园林、迪士尼乐园、庞贝别墅等。由此可见,沉浸式的艺术设计手法,已经存在许久,并多多少少均能体现一定程度的心灵层级的沉浸感。

数字时代的沉浸激发机制与传统时代的沉浸发生机制存在哪些不同,或当下数字时代有何优势。笔者认为应该分别从交互层、艺术层、感官层的三个角度进行探索,从而分析数字时代背景的“心物交融”沉浸特征。

(一)交互中的“心与物”

交互的核心在于互动,互动则是人与人或人与物之间的相互作用,是一种生理与心理相结合的一种行为。以数字技术支撑的交互过程,使人们对互动过程中的学习方式和接受信息方式均做出了改变。以交互艺术设计为例,它的创作是基于作者本身的思想与情感,建造出沟通的纽带桥梁,需要用户根据个人经验去进行艺术体验[11],再使得用户与作者之间进行双向信息传递,其本身就是一种深层的“体验”。

最早的沉浸实验来自罗马庞贝的壁画(如图3),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观众较强的感官体验,早期庞贝舞台、幻觉等风格壁画的内容和真实世界在某些特定角度是可以融为一体的,甚至可以创造出亦真亦幻的立体舞台效果。[12]从而给观者一种心理沉浸效果,但若观者没在特定的角度进行观赏,那么壁画的内容和现实场景会出现“视觉中断”,影响观众沉浸体验。相对比依托数字基础当代呈现的壁画艺术作品而言,庞贝古城壁画的沉浸体验效果当中的心与物之间的交互过程还没有完全释放,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当下数字艺术,通过交互体验的虚拟现实,利用人类的感官系统,营造一个整体的幻觉空间,从而形成基本的沉浸空间。例如,“遇见敦煌”(如图4)不仅展示了高清的图像,还营造了非常丰盈的视听效果和沉浸的体验方式,拉近了游客与文化之间的距离,构建了跨越时空的精神空间。通过提炼最能体现作品价值的独特视角将作品充分展示出来,挖掘作品蕴含的故事性,通过虚拟场景视觉化的效果处理使得文化“活灵活现”,将互动效果引向心灵深处,从而使得观众对文化具有充分认知的能力,并获得心灵沉浸的审美体验。

多家媒体评价“数字敦煌,用科技点亮国家艺术瑰宝”。为什么数字敦煌能够获得如此的成果呢?范迪安认为:“数字化创作的核心问题——深耕内容。经典作品的数字化传播,不是靠形式上的花哨,应具有扎实的内容与叙事才是硬核。”[13]这也就说明,数字时代的今天,众多艺术设计作品固然很容易在视觉瞬间效果上出彩,但想成为优秀的作品(不局限于數字作品)往往需具备更深层级的底蕴与韵味,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让观者达到“心无旁骛” 或者“深情共鸣”的状态,才能称上心与物之间的深情互动。

(二)艺术中的“心与物”

美与艺术之间存在密不可分的联系,“美”存在客观世界中的方方面面,是人对世界生活中的一种意趣,体现在载体形式上是一种令人舒适的感受[14]。数字艺术形式是艺术创作者表达情绪与感悟的一种形式,是借助传统的艺术的延续下所衍生出来的新形艺术形态。相对传统艺术而言,数字艺术的形式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帮助参观者理解、观察复杂多样的艺术品,甚至可以将艺术品的创作美学思想贯彻在传播过程当中,从而使得人与艺术之间产生深思。

例如人民日报推出的《新千里江山图》作品(如图5),在上线一小时内就突破了10万+的观看量,一些“震惊”“惊艳”“为中国自豪”等评论更是充满了屏幕。短短不到4分钟的视频中,有袁隆平、黄文秀、张桂梅等人坚定朴实的最美事迹,有代表中国高端科技的高铁、航母、载人航天等使人振奋的底气(如图6),还有体现在“新画卷”当中的我国神州大地上的多种振奋情节。通过数字化的创造过程和数字化的传播方式,让观众进行了一场盛觉体验和情感升华,这更是互联网语境下数字媒体艺术中国式审美的新呈现。

该作品的成功,说明了有效地利用数字时代的一些技术和沟通方式,并坚守艺术审美的本质,是时代发展下艺术创新走向成功的思路。相对传统艺术传播方式,数字时代的人们深层次意识中的艺术接受能力,显然略有改变。在一定程度上,传统艺术的边界在数字艺术中被打破,观者进入艺术系统之中,进入后并没有保持一种沉思的状态,而是与艺术进行积极的互动[15]。

总的来说,数字时代下的艺术品与观众内心的关系是越发接近的一种状态。虽然数字艺术品是建立在计算机、互联网、虚拟现实等技术形成的新型艺术体征上,但它天生就带着与观者紧密联系的关系。例如虚幻电影、电子游戏等艺术形式,无疑构建了真实世界中人类“虚幻”的趣味艺术体验。

(三)感官中的“心与物”

健全的感官生态应该是视觉、听觉、味觉、触觉、嗅觉的综合均衡发展。这些感官以不同的敏感性起作用,共同建构了对事物的整体知觉[16]。著名哲学家约翰·洛克基于感官感觉的性质,提出了经典的分类方式,将其划分为“主性质”和“次性质”。在这种分类中,“主性质”指的是事物本身呈现的客观状态、运动或静止等特征,这些特征可以被主体明确地、清楚地认知;而“次性质”则是主体自身主观体验的结果,并非属于客观事物本身。

上文中也谈到过,当代众多数字艺术品是依托于数字技术形成的,从最早的摄影技术到今天的元宇宙均由“技术”支撑,尤其是当下流行的虚拟现实。这体现出,技术的发展实则使得“主、次性质”更为模糊。具体来说,从文字和图片阶段到图像和影像阶段,再到网络和虚拟现实甚至元宇宙阶段,感官生态也历经了从视觉到视听觉再到视听触觉的对应阶段(如图7)。

由于技术的不断发展,人类在数字世界中的感官体验被推进了一大步,尤其是虚拟现实的出现,增加了触觉,使得人类心灵和客观事物的沟通更具备完善,拉进了“心与物之间”的距离。元宇宙更是集成了众多前沿技术,通过类似AR、VR、数字孪生等技术,构建了与客观真实存在相平行的虚拟世界。人类在数字世界中具有一个数字身份,利用数字身份可以在元宇宙中进行娱乐、工作甚至投资等事宜。元宇宙能够迅速地被人们喜欢,是因为它的形成与运作机制,和转换客观主体的真实性存在密切的关系,将人们的真实感觉和虚拟世界链接起来。当然,虚拟世界给人的感官反馈与真实世界的感官反馈不是完全一致的。例如,枪战游戏的反馈感不必真实呈现,能给予心灵体验便算沉浸。

数字时代背景下,元宇宙中场景化则是能够给人高级感官生态的一种形式,高级感官反馈到大脑神经,人们则会产生相对应更深层次的到虚拟化场景当中的沉浸,这无疑应证了高级别的感官体验会使得主观意识和客观实在的交流“交融”,呈一种正比例状态。

三、结语

心物交融是一种状态,更是一种深层级的沉浸体验。基于数字技术进行的创作和传播,相对比传统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拉近了创作者与用户之间的沟通距离,很容易让用户在短时间内达到认同和沉浸,这使得用户初级沉浸便可在较短时间内形成良好的体验。若在初级体验的基础上,想要进阶体验程度,本文认为:数字作品在“交互层”应多加注意作品形态内容的扎实性,使得用户在交互过程中不仅是肢体交互,更应是“心物”沟通;在“艺术层”应坚守艺术审美的本质,给予用户在欣赏过程中的“心物”共情的体验;在“感官层”创作者设计过程和场景化建设当中,尽量给予观者较为全面的感官体验,使得用户能够更全地接收信息,并及时地反馈到大脑神经,从而助力“心物”交融体验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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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黄晓峰,北京理工大学设计与艺术学院智能数字表演专业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用户体验、交互设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