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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记忆

2024-04-02王江平

江南诗 2024年2期
关键词:纯属老巫婆阮籍

王江平

我家东侧有片竹林,到冬天,

即便关上窗户,也能清晰听见,

雪粒子敲打竹林的脆响。

有段时间,我迷恋阮籍,

每天去那儿砍一根被厚雪覆盖的竹子,

做成笛子。

母亲听不惯,就打起竹林的主意。

她该是想彻底毁掉它吧。

我骂她老巫婆,越骂,她的表情,

就越被一些不断涌现的坏主意巩固着。

真如她所说,我终日在竹林里

捡一些刚刚死去的兔子,纯属无聊吗?

我不理她,我跟她说不清。

就这样,我的整个成长期,

都在和她的缠斗间中度过。而今,

她五十七岁。我的笛子已经能够吹出

下雪的意思。塞进日记里的兔子也全活了。

而她对我的不满,却仿佛突然之间消失。

看,她睡着了。那么平静,甚至

还有点温婉、善良。一张睡着的脸,

在冬日,在竹林的映照下,在雪粒子

“噼啪”如静电四处爆响的时候。

(选自《江南诗》2024年第一期“首推诗人”栏目)

沈健解读:

这是一首母子间“缠斗”和解的个人成长之诗,因回忆视角而拥有一种长焦距的诗境纵深。“我”迷恋阮籍、竹林和笛子,而“母亲”认为这不务正业。传统耕读传家的育子观,意在读圣贤书,传万世业。因而母亲起了毁竹救子纠偏之意,这是一种文化习性惯常路向选择,发乎于情,止乎于理。而“我”癡迷如故,“终日在竹林里”,做一些母亲眼中“纯属无聊”之事,冲突愈演愈烈,渐变为持久冷战。到结尾处,雪敲竹枝与笛声融为一体。母亲“睡着了。那么平静,甚至/还有点温婉、善良”,对立与紧张,转为认同和接纳。应该说,这首诗旨趣并非多么的新鲜、奇特、蕴藉,诗的引爆点在第三节“格式的独特”。母亲被我骂成“老巫婆”,满脑子“坏主意”。这是一种险语拗救古诗技法的现代重置。用忤逆人伦之语形容母亲,有走道德钢丝之险,此险一;用有违诗法之语演绎诗意,属毁诗语自然之险,此险二。但诗人就这么任性,不惴洞敞个人年轻狂悖之蠢愚,以近乎恶毒、突兀、夸饰之语呈现内心成长的苦涩与艰辛,以及解决之后的快慰。造语越突兀,用词越不堪,释放的情感越勇敢,彰显的人格也越真诚,结果也越欣快。

初读此诗,我对这一写法不敢认同,后经反复斟酌,得出如此体悟,诸君其能许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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