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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业图书文字编辑的现实困境与价值体现

2024-03-22常德荣

出版参考 2024年2期
关键词:价值体现文字编辑现实困境

常德荣

摘 要:在当今综合因素影响下,专业图书文字编辑面临职业成长、自我价值实现、工作意义、经济收入等多重困境。同时专业图书文字编辑的价值不应轻易否定,其案头工作所处理的各种琐碎细节关系着图书的品质,其意义应被更深刻地揭示。文字编辑是文化的守望者,是书稿学术质量的第一判断者,在学术研究上可以与学界桴鼓相应。文字编辑的价值在日常工作的“一丝不苟”中得以体现。明乎此,当有助于消解其现实困境。

关键词:专业图书 文字编辑 价值体现 现实困境

策划编辑、文字编辑、美术编辑、技术编辑等不同类型的编辑,在日常工作和职业发展过程中所面临的问题及挑战,或许大致趋同,只是差异与严重程度不尽一致。在当下的出版经营状态、社会生活背景、学术生态环境等综合因素影响下,专业图书文字编辑对自身的职业发展、价值意义产生不小的困惑,面临不容回避的挑战。专业图书文字编辑如何应对职业成长、经济压力、工作价值等看似虚无,实则时刻影响着工作内动力的潜在问题,以更好地实现其职业意义、个人价值,从业者有必要认真审视,并在思想认知和实际工作中切实落实。

一、多重困境

在专业类出版机构中,曾出现一批不仅编辑业务能力出众,而且学术水平被学界普遍认可的学者型编辑,或曰专家型编辑。如高克勤先生《中华上编的“四大编审”》等系列文章[1],即对出版界的此类编辑兼学者做了深入介绍。这些学者型编辑所取得的成就,为专业图书文字编辑树立了光辉榜样。但是需要指出的是,随着时代发展,出版社的经营管理方式发生了巨大改变。伴随由事业单位转变为自负盈亏的企业,出版社在人员管理、工作量化考核等企业管理制度方面逐步严格。编辑用一年,甚至数年时间打磨一部书稿以精益求精的案例,在转制前的出版界,并不少见。可以说,当年的出版环境为编辑深入、细致、全面地加工书稿提供了条件;换言之,那种出版氛围是鼓励文字编辑向学者型编辑成长的,至少可以说为学者型编辑的成长营造了客观条件。反观当下,由于出版社面临严峻的生产经营压力,社会效益、经济效益的双向指标被不断压实,文字编辑每年动辄要完成数百万乃至近千万的审稿任务,“田园牧歌式”的工作节奏早已成为历史。尽管编辑个人仍可以通过自身不懈努力,向着学者型编辑迈步,但不可否认的事实是,这条路相比以前,变窄了很多。这就造成了专业图书文字编辑职业成长上的困境。

因为专业类图书的学术属性,所以此类图书的文字编辑多是某专业科班出身或经过严格学术训练的研究生,他们能够在特定学术领域与学者展开对话。在以专业类图书为主营业務的出版机构中,这类编辑是其编校力量的主体。在日常工作中,这些文字编辑所接触的作者,很可能就是自己的老师、学生甚至同学,所编校的书稿则是他们的研究成果。默默无闻地为他人做嫁衣,是编辑这一职业性质所决定的。然而终日为他人校核文字、完善书稿,自己曾经沉潜其中的学业却无暇开展、日渐生疏,这一浮沉异势的反差,很难不让埋头书稿、用心编校的从业者迷茫疑惑、若有所失。这就带来了专业图书文字编辑自我价值实现上的困境。

而文字编辑日常案头工作所处理的书稿,往往质量良莠不齐,很难遇到令人叹服的学术成果,格式凌乱、体例舛互、问题繁多、质量欠佳的“急就章”不在少数。或许因为高校等科研机构对老师、学者有着严苛的任务指标,亦或研究者身任数职、精力有限,导致部分作者将书稿提交出版社编辑出版前,缺少必要的梳理、审视,甚至“齐、清、定”都做不到,遑论字斟句酌、反复打磨。这些本身问题多多的书稿对于文字编辑而言,如同梦魇,需要花费数倍时间和精力来加工处理。让人更加沮丧的是,即便付出加倍的努力,也仅能做到使书稿尽量符合出版要求,而不可能打造成更好的出版物;如果质量检查,抽检到这样的图书,对编辑来说能够合格已是万幸。如果编辑生涯所处理的书稿,多是这样的“平庸”之作,又怎能奢谈激发其对这一职业的认可度和使命感呢?这便造成了专业图书文字编辑在工作意义上的困境。

精神情感上的疑惑、迷茫,尚能闪躲、调解,现实的经济压力则必须直面“硬刚”。专业图书文字编辑中有一句自我调侃的话:“高学历,低收入”。当然,收入的高低与整个行业现状有关,并不仅仅局限于某一类型的编辑,有人针对编辑做过调查统计,结论之一是出版社文字编辑“收入满足感最低”[2]。因为专业图书文字编辑普遍有着“高学历”,所以经济收入上的落差,或许对比更为明显。这是专业图书文字编辑在经济收入上的困境。

二、琐碎中的意义

虽然多重困境交织、叠加,但是专业图书文字编辑的工作意义不容轻易否定,甚至可以说是不可或缺的。文字编辑需要处理书稿文字上及格式上的各种琐碎细节,这些细节虽然无法从根本上影响书稿的质量,但是如果处理不到位,却有可能极大拉低书稿的品质;相反,如果细节处理得好,则能使书稿“锦上添花”。

无论什么类型的书稿,文字编辑都需要逐字逐句的阅读,蒋维崧先生在《关于〈肇域志〉的整理与出版》中曾说:“由于是资料长编,今后不知有几人能从头至尾一字不遗地通读。而我们三人(整理者王文楚、责编蒋维崧、校对林虞生)各自都将全帙读了两三遍,此亦是可以引为自豪之事也。”[3]很多时候,只有在这样一字不落地通读全稿的过程中,才能发觉某些可以完善的细节。如周裕锴先生《石门文字禅校注》文字质量、学术质量极高,是其二十余年研究禅宗及唐宋文学的集大成之作,或正因成书过程漫长,所以注释中有同一词条前后重复注解的情况。按照一般做法,同一词条在首次出现时注解,后文出现时注明参见即可。鉴于此书学术质量极高,此类注释上的重复,或微瑕伤大雅。在责编通读过程中,凡遇重复,均逐条记录,并请作者审定处理,共计一百余词条。倘若不细致地通读全稿,便不可能发觉此类可以完善的细节。该书原稿近两千五百页,校样有四千六百多页,因体量大,同一词条前后整合,颇费翻检之力。但对文字编辑而言,这是理所应当需要全心来做的事,而且这种劳心劳力对书稿的学术品质来说,是有意义的。

校核文字是编辑的“童子功”,类似的话很多业界前辈都曾讲过。文字编辑日常工作中的很多时间都在校核文字。这项看起来机械枯燥、毫无能动性的工作,某种程度上却是鉴定书稿质量的“试金石”:观点论证是否合理、资料使用是否得当、文字表述是否严谨,都能在校核文字的过程中有所体察,某些隐藏于文字之下的问题也能在这一过程中无所遁形。校核文字虽然看似死板机械,却不能轻率武断。因为作者引用的文字,有可能有特殊的版本依据,在未注明文献来源的情况下,改正文字需要谨慎。如某书稿中引用苏轼《法惠寺横翠阁》诗句“更看横翠忆峨眉”,将“更看”引作“更见”,因为书稿作者对自己的文字很是看重,往往字斟句酌,所引苏诗文意上并无不妥,担心作者自有其版本依据,不好径改,但又不能不管,只好尽可能地查找苏诗版本,加以核对。经过复核《苏轼诗集合注》《苏轼诗集》《东坡全集》《东坡诗集注》《全宋诗》及作者参与撰写的另一部书稿,均作“更看”,于是才放心改之。所改仅是一个字,但用以查证的时间却花费很多,这样值不值?作为书稿的文字编辑,毫无疑问是值得如此处理的。对细节的这种态度,相信也能得到作者的认可。单周尧先生是位德高望重的学者,《勉斋论学杂著》是他多年来研究经学、小学的成果结集。在责编该书时,面对专深的经学、小学问题,编辑从校核文字入手,发现了一些问题,提请单先生注意。单先生对责编的工作给予了肯定,在该书“后记”中说:“其(责编)辨察毫厘之深厚功力及一丝不苟之工作态度,本人既佩且感。”[4]

图书的体例格式,作用是让内容更美观、层次更清晰、更便于读者阅读。一部书稿体例格式确定之后,也就与其所标示的内容粘连在一起,具有了意义。所以文字編辑工作中大量处理的体例格式,并非全无意义的“形式主义”。字体字号的大小轻重、缩进的设置、空格的多寡等,需要通盘考虑,很多时候是对编辑条理性、逻辑性的考验。有些内容不错的图书,因为体例格式上的不专业,而让人惋惜。部分格式事关对错,例如标题层级的设定,如不同等级的标题相混淆,或区分不明显,就易使读者不知所措。部分格式虽无关对错,却事关美观与否、“专业”与否,例如脚注注释中的出版信息,只要在首次出现时完整呈现,下文再次出现时可以只出示书名、页码等关键信息。这种注释惯例,由铅排时代延续而来,直接原因是出于简便。现在电脑排版、电脑录入,可以随意复制文字,无论是省略与否,处理起来都很便捷,似乎可以不用计较。但对于专业图书出版而言,仍应坚持传统做法,不宜随意而为。

诸如这类琐碎细节所包含的意义,相信随着对编辑工作认识的不断深入,会有更深刻的体会和敬畏。

三、文化守望者

责任编辑是图书质量的第一责任人,也是书稿的第一读者。一部书稿好与不好,编辑往往是最先判断者。对于优秀的图书,出版者应起到扩音筒的作用,积极推介;对于学术研究中存在的某些偏差,编辑也应有意识地加以总结,对书稿质量进行深层把关,“强化编辑作为文化选择者、加工者、把关者的职业责任,进而在规范、引导学术风气方面履行编辑出版者应尽的义务”[5]。

专业图书出版机构与学术界有着紧密联系,两者在学术研究和成果推广上,应形成桴鼓相应的格局。2021年周裕锴教授《石门文字禅校注》出版,该书虽为基础性文献整理类著作,但其所蕴含的学术价值、学术理念及其所呈现出的对中国传统诗学、传统文化的真切把握,又远远超出了单纯的古籍整理。该书所达到的学术水平和运用的学术方法,对当下的古籍整理而言颇具标杆意义。受益于古籍数字化的推广,今人笺注古籍可以方便地检索文辞典故,这使相当比重的古籍整理类著作的注释趋向庞杂,所释之意却无法准确指示,给人隔靴搔痒之感。《石门文字禅校注》对字词、文句、典故的注释向“小”处落实,而不是向“大”处广撒网,这尤其能揭示古人创作时的文思情感,是笺注古籍的正确理路。基于这一判断,在该书的推介文案中,我们使用了“集部文献整理的新高度”这一宣传语。推文发布后,引起了广泛反响。又如,在编辑《辛弃疾词校笺》时所写的审读报告中[6],编辑提出应重视吴讷《百家词》本《稼轩词》的特殊研究价值,近期赵惠俊老师《〈稼轩词甲集〉所收词的主体来源与四卷本〈稼轩词〉的题序原貌》一文,即对这一倡导作了响应。

辞典等工具书可为人们提供可靠的知识、信息,各类工具书是文字编辑案头必备、随时翻检之物,久而久之,工具书中的一些细小瑕疵,或曰可商讨之处,会不知不觉地被发现。多数时候这些瑕疵“微不足道”,然而一旦落实到具体问题,就必须加以辨别,马虎不得。如《通用规范汉字表》中有《规范字与繁体字、异体字对照表》,这个“对照表”可以应对一般书稿的编辑加工,然而对于古籍整理类书稿而言,很多情况并不适用。而且“对照表”中尚存在一些需要完善、改进的地方。[7]再如《现代汉语词典》第1774页收录两个形、音相同的“胄”字[8],“部首检字表”中归入“月(肉)”部。第一个字的释义为“古代称帝王或贵族的子孙”,第二个的释义为“古代打仗时戴的保护头部的帽子”。这两个字,在《说文解字注》中音同、形不同,作“子孙”义项的从“肉”,作“帽子”义项的从“冃”,分属不同的部首。《辞海》将二字都归入“由”部,字形作了明确区分:冑(“冂”中“二”为短横)“……按此字下从‘(冒),与下从‘月(肉)的‘胄不同”;胄(“冂”中“二”为长横)“……此字下从‘月(肉),与下从‘(冒)的‘冑不同”[9]。《辞源》则将二字分别归入“月”部和“冂”部。归入“冂”部有其字源上的依据,按照《说文解字注》的解释“冃”部“从‘冂,‘二其饰也”[10]。《说文解字注》中“冃”部字有“冒、冕、最、冑”等四字。“现汉”中有“冃”部,其下收录“冒、冕、勖”三字。既然“现汉”收录了“冃”部,且“胄、冑”二字意思完全不同,那么作为形、义不同的两个字收录更妥当,即将“胄”隶属在“月(肉)”部、将“冑”隶属在“冃”部。在处理书稿时,不能以《现代汉语词典》为准而将二字字形混为一谈。

我们不妨从这些微小的例子中,领会困境中的专业图书文字编辑的价值与意义。其工作虽然“机械枯燥”,其前途虽然不是“星光大道”,但作为文化的守望者,其价值即在日常的“一丝不苟”中得以体现。明乎此,当有助于消解其现实困境。

(作者单位系上海古籍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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