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可以成为一名作家

徐东

有位朋友四十岁了，虽说有份收入可观的工作，有了车和房，有了漂亮的老婆和可爱的孩子，也称得上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可他却认为自己活得很失败。

有一天他来找我，说起自己的感受。

我说：“你为什么会感到自己失败呢？”

他说：“年轻的时候我好学上进，读过许多书，尤其是文学书，还梦想过成为一名作家，可从学校毕业以后，工作、结婚、买车、买房、生养孩子，我就像一头被套上枷锁的牛一样，只知道低头干活儿，却活得远离了理想，活得失去了自己。我知道很多人为了生活，放弃了很多，但我真的是有些不甘心。怎么说呢？也许现在的日子过得太淡了，我不想一直这样下去。一直这样活下去，像是没有了灵魂，这样的人生难道真的值得吗？当然，我知道，在世俗的层面，为了妻子孩子，为了现实生活，我是不该这样说的……”

我说：“是啊！灵魂……其实，无论如何，我们终究是在活着自己的生命与灵魂的，只是有的人活得过于沉重，过于随波逐流，渐渐忘记了自己是谁。难得的是你现在还有这样的思考。思考也会令人烦恼和痛苦，但这些烦恼和痛苦却会让你接近更加真实的自己，接近自己的灵魂。”

他点点头说：“是啊！写作，我想也许是一种自我拯救。”

“嗯，可以这么说。”

“你出了书，获过奖，加入了作协，成了名副其实的作家，而且你仍然在写，这在我看来是了不起的。你在过着和别人不一样的人生。通过写作，你的灵魂之花一直在绽放。你的小说我是喜欢的，读的时候像是在和自己的灵魂、和许多新鲜的灵魂对话。这多好啊！我也想成为你这样的作家。现在，我认为自己到了关键时刻——我的意思是，我是否还要换一种活法，例如去尝试写作？真的，我不确定，我犹豫，而且我的年龄不小了……”

“想写就去写吧，你总归有些空闲时间的。你喜欢阅读，也有写的想法，说不定你也能成为一名作家呢。”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你认为我真的可以成为作家吗？”

“去试一试，说不定呢。”

“你知道，我是你的忠實读者。你所有的小说我几乎都看过，有的还看了两三遍。你的小说让我思考，可以说让我无法不陷入对灵魂的思考，而这对我无形中造成了伤害，因为那个喜爱阅读和思考灵魂的我与生活中、社会中的我是相悖的，过于执着地思考会显得我不是一个现实的人……”

“你不必在意你是不是现实的人。卡夫卡说过，一切皆虚构。其实，我们所有的人都是生活在现实中，只是有太多人在现实中挣扎着活，活得失去了想象，失去了另外的可能。”

“是，百年之后，我们的肉体生命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这一点我们是可以想见的，但是，我们的灵魂不应该熄灭——我在想，我应在有生之年追求一些肉体生命之外的存在。文学关乎灵魂，我们读托尔斯泰、读雨果、读曹雪芹、读鲁迅时，总能感受到他们生命的能量，或者说灵魂的力量。”

“嗯，写作的人和阅读的人都是有福的。事实上，人无论怎么活着都在活着他的灵魂。人在有生之年如果不能意识到、更深入地意识到这个问题，在我看来便是一种巨大的损失。这种损失与他拥有多高地位和多少财富并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是时候了，是该重视我的理想了。我想我也要开始我的写作了。我要像你一样，去用我的作品去告诉更多的人，人当活着他珍贵的灵魂——只有这样，人们才能相信自己活着、活过，而且是不会消失的。”

那是几年前的一次见面了。

后来，我们也见过几次，谈人生，聊文学。如今我的那位朋友已经写出了不少作品，有些作品也发表了。说真的，每一次想起他，我的心里便热烘烘的，仿佛我的灵魂又多了一位亲密的伙伴似的。

[责任编辑 王彦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