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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新思路

2024-03-03张二震戴翔

开放导报 2024年1期
关键词:韧性安全

张二震 戴翔

[摘要] 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与中间品的供给保障有关。在全球产品内分工条件下,中间品贸易对于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具有关键作用。近年来,美西方国家采取“断供”“断链”等手段,企图将中国排挤出高科技产业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分工体系。由于一些科技含量较高的中间品缺乏可替代性或者可替代性相对较弱,美西方的“卡脖子”对我国产业链供应链安全产生严重影响。一方面,我们要加快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尽快解决关键技术“卡脖子”问题,另一方面,通过高水平开放密切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的合作关系,进一步提升“扎根”全球产品内分工的能力,并通过不断扩大中间品供给的来源空间,加快推动产业链供应链的多元化,持续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的国内配套能力,以及深化开放层次,为提升我国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提供制度保障。

[关键词] 产业链供应链   中间品贸易   韧性   安全

[中图分类号] F12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6623(2024)01-0015-11

[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招标项目:中国式现代化的统计监测评价问题研究(23&ZD036)。

[作者简介] 张二震,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南京大学长三角经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开放型经济;戴翔(通讯作者),南京审计大学联合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宏观经济。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提升国际循环质量和水平,加快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著力提高全要素生产率,着力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2022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要求,“围绕制造业重点产业链,找准关键核心技术和零部件薄弱环节,集中优质资源合力攻关,保证产业体系自主可控和安全可靠,确保国民经济循环畅通”。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开放条件下中国产业发展的内外部环境正在发生深刻变化,既有错综复杂国际环境带来的新矛盾新挑战,也有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变化带来的新特征新要求。从错综复杂国际环境带来的新矛盾新挑战角度看,中美贸易摩擦、新冠肺炎疫情、俄乌冲突等重大国际事件,不仅加剧了逆全球化趋势,而且加速了全球产业链供应链重构。已有研究表明,在世界百年变局和世纪疫情相互交织下,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正加速调整,并呈现出本土化、区域化、多元化、数字化和服务化的新趋向(张二震和戴翔,2022)。上述变化无疑给已经深度融入经济全球化的中国产业链供应链安全带来了新的挑战。从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变化带来的新特征新要求角度看,党的十九大根据我国国情的变化,作出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的重大政治判断;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从现在起,中国共产党的中心任务就是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并确立了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首要任务就是高质量发展。显然,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无疑是新时期推动高质量发展、加快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的重要内容。

如何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这一总问题实际上又蕴含着如下几个方面的子问题:一是什么因素影响着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二是我国目前产业链供应链安全面临的主要问题是什么?三是新形势下,基于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需要采取怎样的有效对策举措?本文力图对上述问题做一初步分析和探讨。

一、中间品贸易成为影响产业链

供应链韧性和安全的关键因素

目前,关于全球产业链供应链韧性的界定,学术界已经取得了较为丰富的成果(陈晓东 等,2022;陶锋 等,2023;吕越,2023)。概括地看,产业链供应链韧性主要涉及三个维度,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可以定义为产业链供应链在遭受外部冲击时的有效应对和适应。产业链供应链在遭受诸如来自国际市场需求波动、供给变化、贸易摩擦、疫情传播乃至局部战争等引发的外部扰动时,能够在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等环节,保持链条稳定和畅通的程度、防止断裂的能力,以及在遭受一定程度受损后的适应能力和恢复能力,是经济层面的韧性和安全的主要表现。即外部扰动时产业链供应链的扭曲程度、恢复程度以及恢复速度,是产业链供应链韧性的三个主要表现维度(戴翔和张二震,2023)。不可否认,影响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的因素有很多,既有内部因素,如一国产业发展状况或者企业自身发展状况等,也有外部因素,如国际市场需求疲软、贸易保护主义冲击等;既有客观因素,也有主观因素;既有宏观因素,也有微观因素;既有周期性因素,也有结构性因素;包括前述分析指出的当前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演变新趋势,等等。但是,不论何种因素冲击了产业链供应链,从最直接也最根本的表现看,上述三个维度的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均与中间品贸易有关。换言之,主导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的根本在于,危机冲击会直接导致中间品贸易“中断”或者“滞缓”,进而影响到产业链供应链的正常运行和运转。

(一)产品内分工下中间品贸易成为主导

伴随投资和贸易的自由化深度演进,以全球生产网络为载体的产品内分工和贸易得到了较快发展。在当今的国际贸易中,对于某些特定产业而言,从概念设计到产品的最终组装,不再由某一个企业独自完成,而是不断地表现为将产品生产的不同阶段、工序或环节分布在不同的国家和地区进行,从而形成所谓的全球产品内分工或价值链分工。在全球产品内分工背景下,生产过程分散化特别是在诸如化工、电子、金属制品等加工制造业领域是非常普遍的事情。显然,由于不同生产环节和阶段布局在不同国家和地区,决定了在最终产品生产完成之前,中间品必须经过跨境流动乃至多次跨境流动。也正是在这一机制逻辑的作用下,伴随全球产品内分工的不断演进,中间品贸易占全球贸易总额的比重不断上升。反过来,我们也可以从全球中间品出口贸易的发展状况,大致判断全球产品内分工演进的状况,因为二者如同一个硬币的两面。

以全球中间品出口贸易在全球出口贸易总额中所占比重表示全球产品内分工现实状况的话,那么从图1的数据容易看出①,中间品出口占全球货物出口总额的比重近年来一直较高。在所选取的2011—2022年的样本期间,最高年份的占比高达58.83%,之后虽然有所下降,但最低也维持在55%左右。实际上,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伴随全球产品内分工的深度演进,全球中间品出口贸易占全球出口贸易总额比重一直呈上升趋势,直到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的爆发,致使全球产品内分工受到一定程度冲击,以至全球中间品出口贸易占全球出口贸易总额比重呈现出波动下降之势。众所周知,2008年爆发于美国进而波及全球的金融危机,本质上是世界经济长周期规律作用的结果,是前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所形成的推动国际分工演进的动能逐步消逝的必然逻辑。受此影响,全球产品内分工速度减缓、停滞,乃至出现一定程度的收缩。更为重要的是,诸如美国等部分西方国家兴起的逆全球化思潮,也对全球产品内分工形成了一定的破坏作用。总之,分工演进的客观因素变化叠加美西方采取的贸易保护主义措施的主观因素影响,导致近年来全球产品内演进受到一定的负面冲击,在贸易层面即表现为全球中间品出口占全球货物出口总额的比重呈现下降趋势,尽管如此,中间品贸易的主导地位并未发生实质性改变。由此也说明了单边主义、民粹主义、贸易保护主义势头上升、“退群”“废约”“脱钩”等逆全球化思潮和行径,的确破坏了全球产业链、价值链的稳定性,但并不能改变历史发展的规律和大势。伴随新一轮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和产业革命的推进,全球产品内分工深度演进仍将是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中间品贸易仍将是未来全球贸易的主体和主导。

(二)中国在全球中间品贸易的地位日益重要

改革開放以来,尤其是中国加入WTO以来,由于以开放和积极的姿态融入全球产品内分工体系,承接产业和产品生产环节的国际梯度转移,中国已经成为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中的重要节点。对此,不仅可以从中国出口贸易占国际市场中的份额不断上升中看出,从融入全球产品内分工体系角度而言,更表现为中间品贸易的快速增长。需要指出的是,在特定发展阶段,从出口贸易层面看,可能无法揭示中国在全球产品内分工体系中的深度参与和重要作用,因为出口贸易中可能大多为最终产品而非中间品。尤其是考虑到中国作为加工贸易大国,进口中间品、原材料等进行组装加工然后完成最终产品生产进行出口,显然从出口层面看,无法较好显示参与“产品内分工”的情况,无法揭示其在全球生产网络中的重要节点乃至枢纽的作用。但是,参与国际分工的上述模式决定了中国融入全球产品内分工体系具有“大进大出”的特点,也就是说,为“出口而进口”是过去几十年中国出口贸易实现高速增长的关键(巫强和刘志彪,2009)。因此,从中间品进口角度看,可以更好地揭示中国在全球产品内分工中的地位。为此,我们可以从中国进口中间品贸易额及其占全球中间品出口额比重角度,做一简要分析。

图2为2011—2022年期间中国进口的中间品贸易额,以及中间品进口额在货物出口总额中所占比重情况。从中可见,长期以来,中国进出口贸易的确具有“大进大出”的典型特征,即样本期间内中间品进口额一直较高,其中在2022年达到了21848.47亿美元,占货物出口总额35936.02亿美元的比重为60.8%。需要指出的是,虽然中间品进口并非完全用于出口品的生产,即部分中间品进口可能是满足国内生产的需要,但是不论其最终流向是用于国内还是国外的产品生产,进口的中间品作为中间投入,至少大体反映了中国参与“产品内”分工的状况。

进一步地,如果我们将中国进口的中间品与全球出口的中间品进行比较分析,可更加清楚地揭示中国在全球生产网络中的重要地位,或者说,揭示中国在全球中间品贸易中的作用。为此,我们将2011—2022年期间中国中间品出口额从全球中间品出口额中予以剔除,仅计算不包括中国在内的全球中间品出口额,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计算全球中间品出口额中有多少流向了中国,即计算2011—2022年期间中国中间品进口额占不包括中国在内的全球中间品出口额之比重,具体结果如图3所示。从中可知,全球中间品出口额流向中国的份额,在样本期内一直较高。2011年,全球(不包括中国)中间品出口额为106251.47亿美元,其中流向中国的份额为10210.77亿美元,占比高达9.61%;2022年,全球(不包括中国)中间品出口额为137049.94亿美元,其中流向中国的份额为15568.87亿美元,占比高达11.36%。其中,2020年全球中间品出口额流向中国的份额达到了峰值,即97035.02亿美元的全球中间品出口额中,有11820.41亿美元流向了中国,占比高达12.18%。从变化趋势看,尽管2020年全球中间品出口额较以往有所下降,但流向中国的份额比重却有所上升,由此说明中国在稳定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方面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总而言之,全球中间品出口额流向中国的比重如此之高,一方面,说明中国在全球中间品贸易中的地位之重要,或者说在全球生产网络中具有重要的节点和枢纽功能;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中国对中间品进口的依赖程度较高,可能蕴含“断供”引起产业链供应链“断裂”的风险。

(三)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依赖中间品贸易的畅通稳定

在全球产品内分工条件下,贸易的性质和功能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如果说,以往以最终产品为主要内容的全球贸易,其作用和功能主要是链接位于不同国家和地区的生产和消费的话,那么全球产品内分工条件下的贸易,已经从传统意义上的流通过程演变为生产过程的延续,其突出表现就是前文分析所指出的中间品贸易已经成为全球贸易中的“主体”,占据着主导作用。中间品贸易成为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正常运转不可或缺的环节和部分,从这一意义上说,中间品贸易的稳定和畅通,对维护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具有根本性作用。这里的稳定和畅通至少包括三个方面的内涵。一是中间品供给的可持续性,即中间品供给是否会发生中断和停滞;二是中间品供给和流通的速度或者说流通效率;三是中间品供给的质量保证。上述三个方面的稳定畅通,对于提升全球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都具有极为重要的作用和意义。

就第一个方面而言。中间品供给发生中断和停滞,是影响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稳定最严重外生冲击。也就是说,在没有可替代选择条件下,中间品供给发生中断和停滞,直接会导致使用进口中间品的生产减产乃至停产。对此,外生冲击的历史实践经验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比如泰国的洪水、日本海啸引发的大地震以及本轮全球新冠疫情的大暴发等,均在一定程度上引发了中间品生产的停滞,从而引发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正常运转的困难。其中,2011年3月日本海啸引发的大地震,给中国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带来的冲击效应,尤为能够说明问题。一个不争的事实是,中美日的分工格局可以归纳为:“从日本进口核心元件—中国进行加工组装—向美国市场出口最终品”的价值链模式。在這一模式下,中国出口企业大量地从日本进口中间投入品和零部件,在中国内地进行加工、组装和再生产后出口到美国。然而,在大地震的强烈冲击下,特别是地震灾区恰好又是大量日本中间投入品生产企业与零配件供货商的集聚地,由于中国出口企业高度依赖日本中间投入品,从而出现了“中间品进口停滞”并引发生产和出口停滞,出现了产业链供应链暂时中断的现象(包群和张志强,2021)。

就第二个方面而言。如果说中间品供给发生中断和停滞,是影响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的一种较为极端状况的话,那么即便排除上述极端情况不论,中间品供给和流通的速度或者说流通效率,同样也会影响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因为在全球产品内分工条件下,不同生产环节和阶段的正常运转,或者其运转的效率和成本,通常取决于其“对接”的程度,“无缝对接”的程度越高,其运转的效率也就相对越高,运转的成本也就相对越低,表现为产业链供应链越有韧性和安全性;反之,如果“无缝对接”的程度越低,其运转的效率也就相对越低,运转的成本也就相对越高,表现为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以及安全性越低。有研究表明,由于最终产品生产的完成往往需要中间品的多次累积跨境流动,因此即便针对某个特定环节的中间品征税,也会因为其多次跨境流动而引起其在产业链供应链上的“累积”效应,从而导致整条产业链供应链运营成本的上升。与之类似,诸如某个特定环节的中间品通关时间的延长,也会波及产业链供应链的所有下游环节,从而导致整条产业链供应链运营效率的下降。总之,中间品供给和流通的速度和效率越高,表现为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越高,反之则反是。

就第三个方面而言。实际上,前两个方面的因素主要决定了产业链供应链上某个或者某些特定环节,能否进行生产或者及时生产问题,而第三个方面的因素即中间品供给质量,则主要决定了产业链供应链最终质量和层次。因为依据木桶原理可知,最终产品的质量和品质层次,一定取决于其所有部件中质量最低的部分,而不是质量最高的部分。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中间品供给质量不稳定,那么通过产业链供应链而决定的最终产品的质量也将不稳定。这也是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较低的重要表现。实际上,中间品供给质量的高低,不仅可能决定着最终产品质量的高低,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甚至会影响着下一生产环节进而最终产品生产能否得以顺利进行。不难想象,如果在生产过程中需要投入的是某种高质量中间品,而一旦这种中间品的质量不符合要求,那么最终产品可能根本无法生产或者使用,最典型的如航空航天产品、核工业智能装备等。显然,诸如此类的产业链供应链领域的中间品质量,需要有可靠的供给保障,否则就会影响到产业链供应链的安全性。

二、“卡脖子”是当前我国产业链供应链

韧性和安全面临的主要挑战

从一定意义上说,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和安全问题,既有世界各国的共性,也有每个国家的特性。从共性角度看,应该看到,其实在当前全球产品内分工条件下,任何一个国家和地区的产业链供应链都会在一定程度上依赖于其他国家和地区,即前文所述的中间品供给和需求,所以均会面临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和安全问题。这其中,不论是由于规律性的产业或者产品生产环节国际梯度转移等带来的中间品供给和需求的变化,还是由于技术进步和制度变迁等引发的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格局的重塑等带来的中间品供给和需求的变化,都会给世界各国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带来影响。显然,共性问题通常是由客观因素引发,对于所有国家和地区而言,更多的是需要顺应乃至引领这种趋势性变化,在产业链供应链的变化中重新找准自己的坐标定位。与之相比,尤为值得我们注意的是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中的特性问题。从特性角度看,不同国家和地区由于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分工格局中所处地位不同,面临的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问题当然也不尽相同。如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中具有主导地位的国家和地区,相比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中处于中低端位置的国家和地区而言,显然对产业链供应链更加具有控制和主导能力,从而其产业链供应链也就更加具有韧性和安全性。这是因为,具有主导能力的国家和地区,实际上就意味着在中间品的供给和需求上更加具有主导能力,从而能够更好地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

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中国加入WTO后,虽然我们依托“人口红利”等形成的低成本优势,全面而快速地融入发达国家跨国公司主导的全球产品内分工体系,不仅实现了产业尤其是制造业规模的迅速扩张,也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和全球价值链的攀升,但是从当前全球产业分工格局上看,我们仍然面临向全球价值链高端攀升的艰巨任务。也就是说,经过40多年的开放发展,虽然中国在诸多产业领域和科技领域正在逐步走向国际前沿,但是在很多产业领域仍然面临关键技术、设备和零部件的“卡脖子”问题。而许多领域“卡脖子”问题的存在,进而出现的中间品贸易阻滞或中断,正是当前中国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所面临的最大挑战。尤其是当前产业链供应链调整新趋势下的所谓本土化、区域化、多元化等,以及在此新趋势下美西方国家实施的所谓“近岸”“友岸”外包等举措,更是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分工体系中,中国特性的具体表现和特定发展阶段面临的必然问题。具体而言,中国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所面临的特性问题,实际上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当前中国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分工格局中所处的现实位置,或者说中国面临的具体的“卡脖子”领域;二是中国开放发展进入特定发展阶段,或者说,中国在全球经济格局变化中扮演的角色和地位。这两个方面共同决定了“卡脖子”问题,是当前我国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面临的主要挑战。

(一)产品内分工下中国面临的主要“卡脖子”领域

在全球产品内分工条件下,各国或地区在中间品上相互依赖,是分工格局的正常表现。但是需要指出的是,产业链供应链上不同生产环节和阶段的要素密集度特征不同,其复杂性和专用性也不尽相同,进而处于产业链供应链上不同位置的国家和地区,对其他国家和地区所提供中间品的依赖程度不同。特别地,伴随分工的细化和深化,产业链供应链上越是具有技术密集型特征的生产环节和阶段,其生产要素的专用性和复杂性越来越高,进而意味着进入的门槛也越来越高,其可替代性也就越来越低;相反,产业链供应链上越是具有劳动密集型特征的生产环节和阶段,其生产要素的通用性和简单性越来越明显,进而意味着进入的门槛相对越来越低,其可替代性也就越来越高。这种分工格局的相互关系决定了前者對后者的依赖程度相对较低,其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和安全性也就相对较高;而后者对前者的依赖程度相对较高,其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和安全性也就相对较低。这种不对称的分工和依赖关系,发展到一定程度即形成了“卡脖子”现象。也就是说,前者对后者的依赖具有可替代性,而后者对前者的依赖不具备可替代性时,“卡脖子”的不对称关系由此形成。

具体而言,所谓“卡脖子”问题,主要是指在产业链供应链分工格局下,在某些领域的关键技术、设备和零部件等方面受制于人的现象(胡晓 等,2023;戴翔和华笑烨,2023)。这些“卡脖子”中间品一旦遭遇断供、贸易不畅,必然危及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稳定。可见,“卡脖子”表现为阻碍或者阻断关键中间品贸易。综合来看,目前中国在以下几个领域仍然面临着较为严重的“卡脖子”问题。

第一类是半导体领域。世界半导体贸易统计组织(WSTS)数据显示,2000—2022年,全球半导体产业规模由2044亿美元增长至6065亿美元。中国海关的统计数据显示,自2013年起,集成电路产品超过原油成为我国第一大进口商品,其中,2021年我国集成电路产品进口金额达4326亿美元,出口金额为1538亿美元,进出口逆差达2788亿美元,呈进一步扩大之势。由此可见,虽然近年来我国正在加速承接半导体产业第三次产业转移,半导体产业规模不断扩大,但目前我国半导体产业自给率仍然较低,严重依赖进口的状况依然没有得到根本性改变。尤其是半导体产业领域中的芯片,目前看,无论是制造工艺还是芯片量产,与世界主要发达经济体相比都相对落后。半导体领域尤其是芯片产品,是目前中国面临“卡脖子”问题最为突出的领域之一。

第二类是工业软件领域。工业软件被公认为“工业制造的大脑和神经”,是数字经济时代工业领域的“皇冠”。现代制造就是在工业软件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目前,中国已经成为世界制造业第一大国,也是世界上唯一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但是,支撑工业高端化发展的核心工业软件领域,却始终是中国工业发展走向“筋骨之强”阶段的软肋。Gartner发布的统计数据显示,2020年全球工业软件市场规模约为4332亿美元,约合人民币2.8万亿元,而同期中国工业软件产品实现收入1974亿元,仅占全球市场份额的7%左右,表明中国工业软件实力明显偏弱。而《中国工业软件产业白皮书(2020)》的研究进一步表明,目前,中国核心工业软件产业发展落后发达国家约20年,80%的工业软件被外企垄断,中国工业软件的95%也依赖进口;尤其是中国市场工业软件产业链的上游及中游,国外厂商如上游的苹果、微软,中游的SAP、西门子等占据垄断和主导地位,诸如此类的垄断企业通过频繁横向扩展和纵向积累,拥有最尖端的人才、科技与创新资源,控制着整个生态系统。总体而言,工业软件已经在中美贸易摩擦中被美方用作断供、“卡脖子”的具体手段,不仅关系到中国相关企业的生存与发展,更关系到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和安全稳定。

第三类是高端机械制造领域。我国机械制造业产业基础相对薄弱的环节,主要聚焦在核心零部件领域和机床制造。相关研究报告显示,目前中国高端机械制造领域共有26类关键技术存在短板及“卡脖子”技术难题,主要包括高端传感器、关键基础材料、基础检测检验设备、关键制造工业和装备、机床、机器人、激光雷达、高压柱塞泵等。在上述高端产品领域,目前我们还不能实现完全自主可控,其中相当一部分需要依赖进口。以机床产品为例,根据德国机床制造商协会数据,中国是世界最主要的机床消费市场,2021年消费额达到238.9亿美元,远超第二名的美国。而在全球机床出口方面,德国、日本合计占比达到了44%,中国虽然也达到了14.1%,但是细分到高、中、低档机床,中国主要以中低端为主,高端机床国产化率一直处于相对低位。

除了上述三个主要领域外,还有一些特殊领域同样存在“卡脖子”问题。如医学影像设备、扫描电子显微镜、透射式电镜、冷冻电镜、高压共轨系统、掘进机主轴承、微电子领域的间隔物微球和导电金球、水下连接器、高端焊接电源等,同样存在大部分依赖进口,进而被其他出口方用作断供、“卡脖子”的具体手段,引发产业链供应链安全和风险。总之,存在的“卡脖子”问题程度越严重,或者说关键中间品越缺乏可替代性,那么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也就越差,安全性就越低,贸易不畅乃至阻断所引发的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稳定问题也就会越大。

(二)“卡脖子”引发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问题在特定发展阶段的必然性

如前所述,由于技术、人才、创新资源等方面的差异,诸如中国等发展中国家和美国等发达国家,在当前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分工格局中,仍然具有显著的不对称关系,突出表现为在上述半导体等各主要领域中,中国仍然面临着较为严重的“卡脖子”风险和不安全性。实际上,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分工格局下,产品内的不对称分工关系的存在具有必然性,因此,“卡脖子”风险和不安全性的存在同样也就具有必然性,也就是说,当分工演进从以往以最终产品为界限的传统国际分工模式,演变为以产品增值环节为界限的产品内分工后,“卡脖子”的潜在风险和不安全性也会随之产生。但需要指出的是,潜在的“卡脖子”风险和不安全性并非总是意味着现实的风险和不安全,也就是说,在产业链供应链分工格局中,具有控制和主导能力的一方,是否会采取断供、“卡脖子”等具体手段,往往与国际经济格局的变化有关,尤其是与不同国家之间分工地位和经济实力的相对变化等有关。经过改革开放40多年的发展,应该说,中国在产业规模乃至产业转型升级等方面均取得了显著成就,部分产业领域的科技竞争能力正在不断走向世界前沿,因此,与现在开放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新阶段相比,中国融入全球产品内分工的发展初期,面临的潜在“卡脖子”问题应该更为严重,涉及的产业领域和产业面更广,但美西方国家并没有像当前这般采取“卡脖子”手段,企图限制中国的发展。美西方国家当前之所以近似疯狂地采取断供、“卡脖子”等手段,正是世界经济格局发展到特定阶段的历史性产物,具有必然性。也就是说,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问题,是中国在融入全球产品内分工体系后,发展到一定阶段所面临的必然问题,对此,我们需要有清醒的认识,如此才能做好充分的准备和长期的应对。

尽管近年来所谓的效率和安全问题日益引起世界各国的重视,但是从本质上看,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稳定发展的根本之道,仍然在于开放发展。也就是说,越是开放越有助于安全,越是封闭越不利于安全。因为对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稳定形成冲击的外部因素,如地震和洪水等天灾,本质上与产业链供应链的空间调整和重塑并无实质关系。相反,如果因为产业链供应链布局全球化而担心引发安全问题的话,那么即便产业链供应链收缩至一国国内,在面临突如其来的诸如地震和洪水等冲击时,同样也会引发产业链供应链安全问题,甚至可以说是更为严重的产业链供应链安全问题,因为在缺乏与外部进行资源、能源和能量的输入输出关系下,产业链供应链面临冲击时其更缺乏韧性。本轮世纪性的新冠疫情大暴发也证实了越开放越有助于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的提升。不同国家和地区疫情暴发的“时间差”,正是因为有着产业链供应链的全球合作,从而在尽可能保证贸易畅通的条件下,医药品的全球流转不仅为应对疫情作出了巨大贡献,一定程度上也保证了产业链供应链的安全稳定。从这一意义上说,越是开放越有利于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稳定。因此,从本质上看,基于所谓效率和安全的综合考虑,美西方国家进行的所谓产业链供应链调整和重塑,更多是以“安全”为名而行贸易保护主义之实,本质上仍然是世界经济格局调整下的大国博弈(魏婕和任保平,2021;刘纯霞 等,2022)。

众所周知,近年来世界经济格局出现的最大调整和变化之一,就是所谓的世界经济重心正呈现“东升西降”“南升北降”的调整变化新趋势。伴随一部分新兴市场经济体的快速发展和崛起,一方面,新兴市场经济国家在全球经济增长中的贡献度越来越大,另一方面,以往财富和制度性话语权过于集中于美西方国家,其相对地位正呈逐步下降之势,世界“多极化”的发展趋势正在逐步形成。尤为值得注意的是,在“东升西降”“南升北降”的调整变化过程中,中国无疑发挥着巨大的“引擎”作用。中国的和平崛起,不仅在经济总量的快速增长中引起了美西方国家的巨大焦虑和不安,而且在中观层面的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分工地位的改善和攀升,以及微观层面的企业国际竞争力的提高,包括在数字技术等领域中国企业国际竞争力的提高,也对长期以来美西方国家的霸权思维带来了一定冲击。由此,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分工格局中仍然具有主导和控制能力的美西方国家,采取断供、“卡脖子”等手段和工具,企图将中国排挤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分工体系之外,遏制中国的和平崛起和发展,就具有必然性。在断供、“卡脖子”等举措影响下,辅之于所谓“近岸”“友岸”外包,中国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必然面临巨大压力和挑战。如果说,短期内尚不足以引发中国产业链供应链的大规模外迁的话,但如果应对不力,长期看并不排除产业链供应链的大规模外迁的风险。

三、提升我国产业链供应链韧性

与安全水平的新思路

基于前述分析可見,在产品内分工条件下,中间品贸易的畅通及其效率,是影响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最根本、最直接的因素,并且,在其他条件保持不变的情况下,对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的影响程度,又会因中间品质量和层次的不同而异。也就是说,越是中低端的、可替代性越强的中间品,对产业链供应链所能形成的冲击效应相对越弱,因为即便发生了暂时的贸易梗阻乃至中断,由于能够较快寻找到替代品,从而无论是在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的抗扭曲程度,还是在提升产业链供应链恢复程度以及恢复速度上,都能够较好地应对来自中间品贸易梗阻和中断的冲击;相反,越是中高端的、可替代性越弱的中间品,对产业链供应链所能形成的冲击效应相对越强,因为此时一旦发生了贸易梗阻乃至中断,由于难以迅速寻找到替代品,甚至无法寻找到替代品,从而无论是在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的抗扭曲程度,还是在提升产业链供应链恢复程度以及恢复速度上,都难以有效地应对来自中间品贸易梗阻和中断的冲击。前一情况即表现为产业链供应链具有较高的韧性和安全性,后一情况即表现为产业链供应链具有较低的韧性和安全性,甚至缺乏韧性。从产业链供应链全球分工格局的现实情况看,由于中国目前在半导体、工业软件、高端机械制造以及特殊领域仍然存在“卡脖子”问题,因而诸如此类的产业领域也是当前我国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面临的最具挑战和压力的领域。

综上可见,不论是何种层次和何种质量的中间品,保障其供给是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的根本。2024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着重强调中间品的重要性,提出要“拓展中间品贸易”。为此,我们亟待从提高和强化中间品供给能力角度,探寻提升我国产业链供应链韧性与安全的新思路和新对策。

(一)以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破解“卡脖子”难题

当前,中国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面临挑战最大的领域,就在于我们仍然面临“卡脖子”的产业和技术领域。这些领域的中间品贸易不畅乃至断供,不仅会影响到我国企业正常参与全球产品内分工,而且在美西方国家采取持续的打压措施下,甚至可能会引发产业链供应链的大规模外迁,给我国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稳定带来巨大风险和威胁。更为重要的是,中国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分工格局中,发展到特定阶段必然遭遇来自美西方的“围追堵截”,也就是说,美西方对中国采取断供和“卡脖子”不仅具有必然性,而且具有长期性。因此,我们不能寄希望于要来、讨来和买来关键核心技术,而是必须依靠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提高对关键设备、零部件和核心技术产品的自给自足能力,不断缩小“卡脖子”领域清单。为此,亟待在构建体系化全局性科技发展新格局、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坚决打赢关键核心技术攻坚战、加强基础研究、深化科技体制改革等方面实现新突破。当然,需要指出的是,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并非要搞封闭条件下的创新,而是仍然要走开放创新深度融合的道路。通过培育、吸引和集聚全球创新要素,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加快实现在关键领域的科技进步,加快破除美西方国家在关键领域的技术垄断和关键中间品的垄断。

(二)进一步提升“扎根”全球产品内分工的能力

美西方国家企图采取“脱钩断链”的举措,将中国排挤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分工体系之外,虽然对中国产业发展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但总体来看,收效甚微。究其原因,主要是经过40多年的开放发展,中国已经深度融入全球产品内分工体系,在各主要产业领域与世界各国已经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相互依赖格局。因此,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提高应对外生冲击的能力,尤其是应对来自美西方“脱钩断链”举措可能带来的风险和挑战,需要进一步密切全球产业分工的合作,进一步深度“扎根”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分工体系。提升“扎根”全球产品内分工的能力,不仅需要不断攀升全球价值链中高端,而且在传统产业领域和产品生产环节,也要力图做精、做透、做深、做绝,通过培养“专精特新”和“小巨人”企业,不断提升既有产业链供应链分工格局下其他国家和地区对中国的依赖程度。前述分析指出,不对称的分工关系和地位,是美西方等部分国家采取断供、“卡脖子”的根本依赖,循此逻辑,如果我们能够不断提升自身在产业链供应链中的专业化能力,强化其他国家和地区对中国相应中间品的依赖程度,那么分工关系就会朝着更加对称和平等的方向发展。这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制约美西方断供、“卡脖子”手段的使用,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和安全水平。

(三)不断扩大中间品供给来源空间

基于前述分析可见,保障中间品供给是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的根本,那么,通过不断扩大开放的外部空间,不断扩大开放合作的“朋友圈”,显然能够为中间品贸易提供更为广阔的地理空间和选择范围。开放合作的外部空间越大,中间品可选择的范围也就越大,即实现相同或者相似中间品的可替代性的可能性也就越高。更为重要的是,外生冲击从外部地理空间来看,通常不会同步发生。如同本轮最为严重的世纪新冠疫情冲击一样,其暴发对产业链供应链的冲击同样也具有地理空间的“时间差”。显然,外生冲击的地理空间非同步性,能够为调整中间品供给提供回旋余地,从而有效应对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问题。即便對于“卡脖子”产品的贸易阻滞乃至断供,如果外部合作的地理空间范围足够大,同样地,由于通常不会所有国家和地区同步采取断供、“卡脖子”等举措,在中间品的供给上仍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替代选择。相关研究的测算表明,对于一些关键中间品和零部件的进口,目前我们仍然面临市场集中度过高的问题,尤其是过度集中于美国和欧盟等发达经济体,这对我们扩大产品选择的空间范围极其不利。为此,在扩大开放范围方面,我们不仅要继续深化与发达经济体的合作,也要不断拓展和深化与其他更多发展中经济体的合作,为中间品贸易打造更为广阔的外部空间,为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和安全水平的提升奠定更加畅通的中间品贸易之基。

(四)加快推动产业链供应链的多元化

如果说,扩大开放发展的范围,是为中间品贸易提供更为广阔的地理空间,进而提升其可替代性的话,那么不断推动产业链供应链的多元化,则是扩大产品空间范围,从而进一步提升中间品的可替代性。虽然国际市场并非是完全竞争市场,但完全垄断的市场格局通常也是不存在的,更为一般的情形是寡头或者不完全竞争市场。换言之,对于任何产业和产品生产环节,都有相同或者相似的厂商参与竞争。从参与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分工角度看,这无疑为中间品选择多元化提供了机会和空间。毋庸置疑,实现产业链供应链更加多元化,在受到中间品贸易阻滞乃至断供的冲击下,拓展产业链供应链合作关系乃至重新构建产业链供应链合作关系,所需要的时间等成本都会更低,不仅可以最大程度降低产业链供应链所受冲击,而且也有助于提升恢复的程度和速度。因此,顺应全球产业链供应链调整和重塑进程中多元化新趋势,中国基于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的现实需要,同样需要加快推动其多元化发展的步伐,在企业微观层面建立更为广泛的中间品供需关系。

(五)持续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的国内配套能力

通常而言,位于全球价值链的中低端,其参与国际分工在贸易层面就会表现出“大进大出”的特征,或者说对上游中间品的依赖程度相对较高,在国内价值链的长度也就相对较短;相反,位于全球价值链的中高端,主要向中下游提供中间品,不仅可以降低对进口中间品的依赖程度,而且也可以带动国内其他环节和阶段的发展,延长国内价值链,实现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提升。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的国内配套能力,实际上就是沿着产业链供应链向上游攀升,延长国内价值链,提升上游中间品的出口能力,降低上游中间品的进口依赖度。为此,需要抓住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战略机遇,依托超大本土市场规模优势,抓住以数字技术为代表的新一轮信息技术革命的发展机遇,开展制造业数字化转型行动,改造提升传统产业,大力实施产业基础再造工程和重大技术装备攻关工程,巩固提升优势产业,围绕重点领域不断开拓新的应用场景,培育壮大新兴产业,强化企业在产业链供应链上的配套能力,促进大中小企业链式协同融通发展,推动创新链与产业链的深度融合。

(六)不断深化开放层次,为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提供制度保障

深化开放层次的本质就是要不断推动制度型开放,其核心则在于优化营商环境。毋庸置疑,营商环境的优化对于吸引和集聚全球高端要素,具有十分关键的作用和意义。尤其是在部分发达国家政客推动的逆全球化从而导致“脱钩断链”风险不断上升的背景下,通过优化营商环境以吸引更多外资,尤其是高质量外资等一揽子全球高端要素的流入,可以夯实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合作的微观经济基础,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的融合水平,提升产业链供应链断裂和“脱钩”的难度。尤其是在经济全球化条件下,作为微观经济体的跨国公司越来越具有全球属性,并不完全与所在母国的政客利益一致,因此,通过优化营商环境打造吸引全球高端要素的“强磁场”,有助于在微观层面进一步捆绑与跨国公司的利益,从而实现在深化开放层次中提升融合而不“脱钩”。此外,依托优化营商环境对全球高端和创新要素形成集聚,对于构建和延长国内价值链、提升国内中间品配套能力、推动产业链供应链向上游环节迈进等,均具有积极作用。因此,未来需要按照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的“稳步扩大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等制度型开放”为目标指引和相关战略部署,以实施自由贸易试验区提升战略,以及扩大面向全球的高标准自由贸易区网络为抓手,在进一步对标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以及推动制度创新方面实现更大的突破、取得更丰硕的成果,不断改善和优化营商环境,以制度型开放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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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根据联合国Comtrade数据库统计数据整理计算而得。按照联合国《广义经济类别分类》(Broad Economic Categories, BEC)的分类标准,其中第111、121、21、22、31、322、42 以及第53 基本类为中间品。本文如无特别说明,所使用的中间品贸易數据均来自于联合国Comtrade数据库。

New Approaches to Enhancing the Resilience and Security of Industrial and Supply Chain

—An Analysis Based on Trade in Intermediate Goods

Zhang Erzhen, Dai Xiang

(Nanjing University; Nanjing Audit University, Nanjing, Jiangsu 210008)

Abstract: The resilience and security of industrial and supply chains are related to the supply guarantee of intermediate goods. Under the conditions of global intra-product division of labor, intermediate goods trade plays a key role in improving the resilience and security of these chains. In recent years, the United States and Western countries have taken measures such as “supply disruption” and “chain disruption” to exclude China from the global industrial and supply chain divisions in high-tech industries. Due to the limited or relatively weak substitutability of some high-tech intermediate products, the “bottleneck” of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West has a serious impact on the security of China’s industrial and supply chains. On the one hand, we should speed up the realization of high-level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self-reliance, as soon as possible to resolve the “bottleneck” issues in key technologies. On the other hand, fostering close cooperation within the global industrial and supply chains through high-level openness is essential, as is enhancing the ability to “root” in the intra-product division of labor worldwide. Additionally, our aim is to rapidly foster diversification in industrial and supply chains by continuously expanding the source space of intermediate goods supply, enhancing domestic support capabilities for these chains, and deepening our level of opening up. These efforts are crucial in providing institutional guarantee for boosting the resilience and security of our nation’s industrial and supply chains.

Key words: Industrial and Supply Chain; Intermediate Goods Trade; Resilience; Security

(收稿日期:2023-12-12   责任编辑:罗建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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