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的共同体”:策展视域下的红色文化传播
2024-02-23贾浅烦
【摘要】红色文化是人民的精神家园,在新时代具有凝聚共识、谋求认同的重要意义。作为红色文化载体和传播的重要渠道,红色文化场馆作为传播的优势应得到充分重视。源自博物馆和艺术领域的策展及策展人与红色文化场馆传播具有高度契合性。基于当下红色文化传播面临的挑战,红色文化策展传播可通过“以叙事建构意义”“以对话谋求认同”“以仪式激发共鸣”“以技术浸润情感”等路径来实现红色文化传播的提质增效。
【关键词】策展;红色文化传播;社会认同
红色文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全国各族人民在长期革命、建设、改革进程中创造的以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为核心的先进文化”[1],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精神密钥,凝结着党和人民共同奋斗的民族和历史记忆。在全球化背景下,面对西方各种文化思潮冲击和意识形态渗透,红色文化以其“先进性”和“民族性”承担着弘扬社会主义价值观、汇聚社会共识和实现国家认同的重要功能。遍布全国的红色文化场馆以其丰富的符号意义成为红色文化的重要物质载体,具有突出的传播性,也是红色文化弘扬和传播的重要渠道。作为教育、参观或旅游的文化地标,红色文化场馆在保存历史、激活记忆、形塑认同等方面成效显著,但也存在如形式化、无序化、商业化、娱乐化等导致红色文化精神意涵弱化的弊端。如何充分发挥红色文化场馆在红色文化传播中的功能?本文结合当下媒介生态和传播情境,以“策展”这一具有多维传播意涵和优势的跨文化传播视角对红色文化传播进行探讨,以期对通过红色文化传播塑造中华民族“想象的共同体”有所助益。
一、作为传播的策展
简单而言,“策展”即“策划展览”之意,来源于西方艺术界和博物馆的“策展人”制度。所谓“策展人”(curator)一般是指在美术馆或博物馆等非营利性艺术机构的艺术展览活动中承担构想、组织、管理与服务的专业人员,[2]是沟通艺术家、作品和观众的中介和桥梁。其实,早期博物馆的“策展人”更多是一研究职位,专职对馆藏文物或艺术作品进行研究。随着博物事业的发展,策展人职能开始拓展,要求其在熟谙艺术水准和品位的基础上,对作品展览进行主题设计、意义赋予、陈列布局、情境创设以及与所涉各方进行沟通协调、资源整合等,以实现通过展览向公众传达思想、观念、意义并与公众进行交流互动。由此,策展人脱离其原初的专职研究性意涵,成为艺术展览目标达成的关键角色,而其职能外衍也对策展人自身素养提出了更高要求。策展人除了依然要保持较高的艺术鉴赏力之外,还要具备政治、社会、文化、心理、传播、市场等较为多元的跨学科知识结构和综合素养。
策展通过展品选择和空间摆布,运用各种符号赋予和创设意义,实现与公众的有效沟通和对话,并且这种交流因具有强烈的现场感和特定的仪式情境而具有易于激荡人心的情感优势。因此,由策展人总体统筹的展览行为是一种典型的符号意义建构和传播活动。
正是基于上述传播特性和传播优势,策展及策展人的思想和理念逐渐为其他领域的传播实践所关注,比如“策展新闻”“新闻策展人”等术语开始得到探讨。尤其是随着互联网赋权用户以信息传播权,专业化新闻生产模式被颠覆和重构,传统媒体的纵向权力亦随大众的传播参与被去中心化和消解。同时,信息爆炸和鱼龙混杂使得信息的“编选”成为传播价值的迫切诉求,对信息的“搜寻、分类和背景化”要求记者向“策展人”转型。区别于传统新闻编辑职能和角色定位,“策展新闻”“强调对新闻的专业筛选和视觉化呈现”,且新闻生产变得“更加透明和更具参与性”[3]。
尤其是随着互联网空间平台化,其信息的丰富性和呈现方式的多元性都与策展传播形态和传播优势相契合。同时,源自艺术领域的策展,其传播效应达成可以充分运用艺术传播的意义阐释模式、艺术化表达的丰富形式等诸多理论和实践资源。也正是基于此,本文将策展理念聚焦于红色文化场馆的传播意义,力图提升红色文化传播的社会效应和价值。
二、红色文化场馆的传播价值和困境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红色是中国共产党、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鲜亮的底色,在我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大地上,红色资源星罗棋布,在我们党团结带领中国人民进行百年奋斗的伟大历程中红色血脉代代相传”[4]。这里的“红色资源”,既是物质和实体意义上的革命“遗址、遗迹、遗物、纪念场馆、人物故居等”,也指这些“物质”所承载的丰富精神文化。出于纪念、教育和传承目的,这些红色资源往往集中体现为遍布全国的各种红色文化场馆。
作为一种文化形态,红色文化的生成是历史演进的遗存和结果,而历史作为一种发生过的、由人类行动和时代情境互动而形成的事实,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积淀为人类记忆。历史或记忆以一种线性延展成为人类生存的意义坐标,人们凭此获得自我认同和社会认同,并满足其对寻求生存环境安全的内在心理诉求。因此,红色文化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精神标识,承载着主流价值观涵养、意识形态强化和社会道德培育等诸多价值和功能。
红色文化场馆以具有诸多独具传播优势而成为红色文化弘扬和传播的重要渠道。时间和空间是人类存在的基本维度,红色文化场馆的传播即以此为基础。美国学者爱德华·霍尔写道:“时间会说话。它说的比言语浅显,它传达的信息响亮而清晰。”[5]作为红色文化的载体,红色遗迹、遗址、遗物及故居等有形实物因“时间”而凝结着历史印痕,从而成为某种精神或观念的显著标识,其意义传达是一种无声的呈现和言说,而其物质存在本身亦是一种历史的确证。
就空间维度而言,红色文化场馆所形构的空间本身即彰显着某种精神实存,并且为“策展”运用于红色文化传播提供了充分的想象空间。尤其作为仪式或剧场的展演空间,能够瞬间形成与世俗社会的区隔,以沉浸式情感与观者形成心理共鸣,使红色文化所蕴含的精神内涵润心无声。
而“策展人”之于紅色文化场馆传播的意义就建立在上述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及其互动所具有的传播优势之上。策展人要根据特定时势和要求确立红色文化传播的主题,并充分运用各种符号手段创设与主题相符的情境,通过将附着意义的实物置于历史演变的脉络中,以故事化叙事实现与公众的交流互动。
反观现实,尽管全国红色文化场馆众多、展品丰富、配备先进,且在政治宣教的倡导和红色旅游的蓬勃发展加持下,参观者众,但困境却不容忽视,比如展品布设无序、意义单一、解说空洞、单向灌输等在许多红色文化场馆都不同程度存在。由于利益驱动、认知偏差,个别红色文化场馆商业色彩浓厚,甚至存在迷信现象。如此,不但红色文化的价值无以彰显,反而带来历史虚无、价值观混乱等不良社会后果。尤其是在现代新媒介技术所形构的虚拟空间,红色文化场馆顺应时势开辟新的展览和传播空间,但网络空间的复杂性和噪声也对红色文化传播形成新的挑战。鉴于此,以策展理念对以红色文化场馆为渠道的红色文化传播进行省思,充分借助策展的跨学科传播优势,从整体上对其进行谋篇布局以增进红色文化传播的润心铸魂实效,具有重要而迫切的价值和意义。
三、基于策展的红色文化传播路径
无论在个体意义上还是在国家层面,红色文化传播的宗旨和目的即是构建和实现一个“想象的共同体”[6],这既是社会个体生存的精神需求,也是国家正常运行的政治诉求。基于策展理念提升红色文化传播效果,红色文化场馆需要引入比较成熟的策展人制度,加快培养具有较高政治素养、熟谙历史文化、知识结构完善、熟悉公众心理、擅长沟通协调的优秀策展人。具体而言,基于策展理念的红色文化传播路径如下:
(一)以叙事建构意义
叙事就是叙述或言说,是人类的日常存在。叙事的展开有赖于符号,符号意义的生成则来自历史和人类社会实践的结晶。而红色文化场馆恰是符号的聚集地:建筑本身及设计、实物遗存及排布、图片图像及解说、声色光电及模拟……无不是在符号意义上展开和运作,由此红色文化所凝聚的精神意义和价值得以流动和张扬。策展人要熟谙中国历史和文化,红色文化展览的主题要明确,符号择取和运用要与主题高度契合,确保意义传达精准有效。
红色文化场馆的策展叙事,尤其要注重“讲好故事”。故事必须具有激动人心的力量和魅力,诸如“英雄”等,这些都可以为红色文化场馆的策展传播所借鉴。策展人凭此综合运用各种符号表达手段讲好红色文化故事,让观者在故事的讲述中领略红色历史的雄壮、感悟精神的壮美和价值的崇高,在历史和现实的互相激荡中展望美好未来。
(二)以对话谋求认同
弘扬红色文化旨在謀求更广泛的政治、文化、国家和社会认同,而稳固的认同形成是一个动态过程且具有较强的包容度和柔韧度,其间交杂着意义和价值基于“对话”的交流、互动、协商和说服。现实中,红色文化传播的主流意识形态性使得其宣教具有较强的单向灌输色彩,而忽略了获致认同过程中“对话”的重要性,进而导致传播效果欠佳,甚至流于浅表化和形式化。
当然,红色文化所蕴含的主流价值观和意识形态毋庸置疑。这里强调“对话”是策展人要在红色文化场馆形成的话语场域,着力于观者对历史的省思和对话参与。红色文化场馆的策展传播,策展人要树立“对话”理念,通过展览的设计安排,将每一个文本“建构为一种引用语的马赛克,每一个文本都是对另一个文本的吸收和改造”[7]。通过互文性意义场和召唤结构的营设,为红色文化场馆的参观者留下意义参与和对话的空间。
(三)以仪式激发共鸣
仪式产生于人类对集体情感、意识和意义的心理需求,历史、文化、记忆借此得以激活,集体和社会也借仪式展演得以整合、存在和延续。仪式具有突出的象征性,其展演所涉的时间、地点、物品、人物、结构和场景等构成一个象征体系,作为“符号的动物”的人在其中交流和体验情感和意义。格尔茨就此指出:“意义只能‘储存在象征中……对那些与之产生共鸣的人来说,它以某种方式囊括了世界存在的方式、情感生活的质量、人在这个世界中的行为举止。”[8]
以仪式视野观照红色文化场馆的设计、展品陈列和排布充满着象征意义,其运行也意在传达主流思想和价值观,以实现最大程度的社会认同。因此,策展人要充分运用仪式及其展演的象征机制,对依托红色文化场馆进行的红色文化传播资源挖掘并进行符号象征化的意义赋予,营造红色文化场馆的仪式氛围,为开展红色文化的仪式传播提供有效场域。现实中,红色文化场馆作为具有较强象征意义的场所,往往成为主题教育宣导的场合,人们在那里举行相关仪式,在仪式展演中回望历史、观照现实,并展开富有意义的情感交流,激发情感共鸣以实现共识汇聚和价值认同。
(四)以技术浸润情感
就红色文化场馆传播而言,策展人要充分运用新媒介技术,强化红色文化传播对观者情感的刺激和强化,以沉浸式传播促进观者最大程度地对历史和记忆进行“感同身受”。虚拟历史空间的营造与现实世界形成区隔,其逼真的“在场性”彰显了观者的主体性,有利于激发其情感,在对历史的亲历和感受中,实现对现实价值的理性评判和接受。除了在现实红色文化场馆策展中策展人要利用现代媒介技术对红色文化传播效果进行强化之外,网上或云端红色文化场馆和展览的策展,更加需要策展人对其进行虚拟空间的全新设计和谋划,以实现红色文化传播的线上线下全覆盖和无缝链接。
综上所述,在全球化现代化社会背景下,强化政治和社会认同成为国家和社会治理的时代课题。作为我国人民的精神家园,红色文化及其传播对坚持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塑造具有重要的政治、文化和社会意义。作为红色文化传播的重要载体和渠道,红色文化场馆要充分发挥策展制度和策展人的功能,最大程度构建和实现“想象的共同体”。
参考文献:
[1]刘润为.红色文化论[J].文艺理论与批评,2013(9):7-13.
[2]许传宏.策展人的角色与定位探究[J].创意设计源,2015(6):4-9.
[3]邓建国.筛选与呈现:信息疲劳背景下的移动内容传播新趋势[J].新闻记者,2015(6):16-24.
[4]习近平.用好红色资源传承红色血脉 努力创造无愧于历史和人民的新业绩[N].人民日报,2021-06-27(01).
[5]爱德华·霍尔.无声的语言[M].何道宽,译.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5:1.
[6]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M].吴叡人,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43.
[7]程锡麟.互文性理论概述[J].外语研究,2002(3):10-15.
[8]克利福德·格尔兹.文化的解释[M].韩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156.
作者简介:贾浅烦,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博士生(北京 100102)。
编校:王志昭
封面人物·李秀云
李秀云,天津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天津地方新闻史研究所所长。中国新闻史学会常务理事、中国新闻史学会地方新闻史研究委员会副会长。天津市“131”创新型人才培养工程第一层次人选、天津市宣传文化“五个一批”人才、天津市高等学校学科领军人才、天津市高等学校创新团队学术带头人。主持完成国家社科基金项目2项、教育部项目1项、天津社科基金项目4项、天津市高等学校人文社科研究项目等5项。出版省学术专著《中国新闻学术史(1834—1949)》(2004)、《中国现代新闻思想史》(2007)、《〈大公报〉专刊研究(1927—1937)》(2007)、《留学生与中国新闻学》(2009)、《中国当代新闻学研究范式的转换》(2015)。专著获得天津市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二等奖、三等奖。在《新闻与传播研究》《新闻大学》《国际新闻界》《新闻记者》等期刊发表学术论文5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