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平城时期魏碑书法探骊
2024-02-22武超
【摘 要】自晚清以来,学者们对于魏碑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洛阳魏碑。近几年来,随着山西大同及其邻近地区碑刻、墓志、造像题记等石刻材料的相继出土,使得人们对平城魏碑有了更为全面的认识。北魏平城时期,魏碑书法风格独具特色,其中云冈石窟的碑刻为其典型代表。本文深入探讨了云冈石窟碑刻的书法艺术风格,详细分析了其笔法、结构、章法等方面的特点。研究发现,云冈石窟碑刻书法风格雄浑大气,结构严谨,体现了北魏时期书法艺术的高度成就。其独特的艺术风格不仅展现了北魏文化的魅力,也对后世书法艺术产生了深远影响。通过对云冈石窟碑刻书法风格的深入研究,可以更好地理解北魏时期的文化艺术和书法艺术的独特魅力。
【关键词】魏碑书法;造像题记;平城;云冈石窟
【中图分类号】J292.2;K239.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4)23—030—03
魏碑是对魏晋南北朝碑版的通称,也特别指代北魏时期的碑志、造像和其他刻石文字。北魏大约有150年的历史,其中刻石非常丰富,主要包括碑刻、墓志铭、造像题记和摩崖石刻。在此阶段,书法作为一个连接过去和未来的过渡性书法形式,钟致帅指出其可“上观汉秦旧范、下观隋唐习风。”显然,魏碑构成了一个庞大且复杂的结构体系,而平城作为魏碑的发源地,其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
一、北魏平城地区造像题记书法概况
在漫长的书法艺术发展史上,魏碑书法具有不可动摇的巨大作用。平城,作为北魏将近一个世代的首都,以及魏碑书法的起源地,同时也被誉为“魏碑的首都”。在此阶段,书法正处于魏碑的初始萌芽时期,铭文记录中呈现的西汉风格显得尤为突出,这展现了一种独树一帜的书法艺术特色。在那个特定时间段,平城区的造像碑虽然规模不大且数量相对较少,但其主要集中于云岗石窟这一区域。蜚声海内外的云冈石窟,既是我国雕刻艺术的杰出代表,又是书法艺术的珍贵遗产。承自汉隶,启自唐楷。魏碑书法展现出的雄壮、沉稳与粗犷的风格,观之使人心神为之一振,习之使人心荡神驰,这正是北魏王朝在平城设立都城时的宏伟场面和坚韧精神的生动描述。全身心地沉醉在魏碑的书法艺术里,我们可以从浩如烟海的中华书法文化渊源之中吸取到丰厚的民族精神营养。
平城地域关于造像的题记因长时间未受足够的关注和维护,导致其自然风化并逐渐脱落。如今,能够识别的碑文已经相当稀少,并且许多人相信这些碑文仅处于魏碑形成的初级阶段,缺乏学习的实际意义。因此,平城地区的造像题记长期以来都没有得到太多关注和重视,与洛阳龙门石窟的造像题记相比,云冈石窟的造像题记显得稀少,尽管如此,我们仍需对魏碑书法进行深入的研究,并从其起源出发,全方位地理解其独有的艺术风格。本文在研究平城地区的造像题记时,主要集中在那些具有明显代表性、字迹清晰且容易识别的造像碑上,目的是为了深入了解这一时期书法艺术的独特风格。
二、“平城魏碑”书风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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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城魏碑”上的铭文中,我们不难发现书法中有着一种“体兼隶楷”的综合性书风特征,即在隶书中有楷书(楷隶),也存在楷书中有隶书(隶楷)的字势。此外,从时间线来观察,隶书和楷书的发展序列经常前后交替,它们在隶书向楷书的转换过程中显现出了明显的阶段性特色和风格。云冈石窟的第十一窟东壁上有摩崖题记,名为《太和七年邑义信士女等五十四人造像记》。这篇题记主要采用方形笔,稍少使用圆形笔,棱角分明。字势方正而略显冗长,结构严谨,宽绰外拓,稍有倾斜,整体风格是左边较低、右边较高。它虽为楷书风格,但稍带有一丝隶理的意味,并且初步展现出了“斜画紧结”的独特风貌。尽管某些横画中仍然蕴含着起伏之势,但是整篇文章对于隶书笔法的考查已大幅减少,可以称之为“‘隶楷’作品”。
位于云冈石窟昙曜五窟中的第二十窟的《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尽管保留了“平城魏碑”的历史印记,但它同样展现了“洛阳魏碑”的核心特色。《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主要使用圆笔书写,其风格宽广而雄壮,与晚8年的《郑文公碑》有相似之处,被认为是“平城魏碑”晚期的杰出作品,并被归类为“隶楷”。而为平城魏碑十二品之一的在大同市原南郊区智家堡出土的《平国侯韩弩真妻碑》,尽管书写多为方笔,但波挑明显,横扁如隶,章法点画为楷,平划宽结,显示出隶书的显著特点,因此我们暂且称其为“楷隶”。
三、云冈石窟三则造像题记书风探析
(一)《五十四人造像题记》书风探析
《五十四人造像题记》,是北魏太和七年(公元483年),位于云冈石窟第十一窟的东壁上层的南端的摩崖题记,长78厘米,高37厘米,宽78厘米,共25行,口部清晰,保存状态相当完好。在大同云冈石窟内保存的北魏造像中,这篇发愿文的文字数量是最多的,并且保存的时间也是最早的。因其为北魏迁都洛阳之前十余年之作,更能体现太和年间书法之风貌,书法艺术价值自不待言。这篇题记书法古朴稚拙、墨酣笔凝、温润厚重,其基本面貌为楷书,并带有隶书的意味,其字形方整且稍显长,用笔多为方笔,偶杂圆笔,多手书之意。结字不拘方整密集而为笔圆体博、体势不右昂反成右垂之势、横画捺笔收笔端无上挑之态,充分体现出北魏太和时期古健丰腴的书风。
这块碑文的结字宽博而雄浑,大部分形态圆润而又饱满,呈现出一种高贵而优雅的气质,字形规整紧凑,例如“光”字、“百”字和“日”字的笔画都以圆笔为主,用笔沉雄有力而又圆润流畅。仔细查看雕像上的铭文,我们可以看到这其中兼有隶书与楷书,其结构体势与汉隶字势更为接近。从碑文的章法上来看,整体上呈现的是一种有列但无行,行列之间疏密得当的关系,其中中间部分字的字体相对更大,然而在碑的开头末尾部分则相对较小,字体变化和对比尤为明显。与汉隶相比,它的变化更为丰富和多样,展示出自由、活泼的特点。从这件造像题记中文字的体势上看,其总体势态不是右昂反成右垂之势,而且横画,捺笔收笔之处无上挑之势,重横势捺势,肩部仍保持隶书方平。最后,无论结构或笔画都是方圆并施、方峻爽利的,比如“士”“往”“岁”“此”“相”中竖画及竖折、横折中笔的起笔与折笔。并在字体转折处,发现其书写特点多保留了汉隶圆转笔画或断横折成横画和竖画,横画和竖画分写,竖画重新起笔,如“道”字、“同”字。此碑文字典雅,而且富有节奏感,手书意味鲜明、质朴浑厚、富有新意,由碑刻中窥见魏碑雏型,如倒数第六行的“流”字,左与右错落排列、左向右所倾斜而右又向左所倾斜,交相辉映,该碑是迁都洛阳之前十余年所作,更能反映出当时书法风格,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二)《太和十三年比丘尼惠定造像记》书风探析
《太和十三年比丘尼惠定造像记》是云冈石窟第17窟明窗东壁上的一段题记,其宽度为60厘米,高度为27厘米,是在北魏太和十三年(489年)刻制的,字数相对较少,总共有11行,共8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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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十三年比丘尼惠定造像记》如今依旧可以被认定为平城的石刻艺术。它主要有三个特性:首先,点画主要采用魏楷的书写风格,展现了古色古香且浑厚的韵味。无论是横画竖画还是撇捺的书写技巧,都在起笔的时候进行重笔且以方入,且长捺和反捺都已经显示出楷书的特征,例如“大”“父”和“庆”这些字,并且竖弯钩已出锋,例如“巳”“比”和“七”这些字。这些文字已大致呈现出龙门刻记和北邙墓志铭等书风特征。其次是仍存隶意。长横在收笔处向上方挑,并在折笔处多圆转,以及“岁”“戒”“咸”等“戈”字的斜出而不上挑,都为隶书笔意,也是平城期的书法风格。最后一点则是其更具有明显的民间书迹的风格特点。其主要风格与《五十四人造像题记》有许多相似之处,但它的书写风格略显粗糙。它结合了楷书和隶书的书写技巧,尤其是隶书的笔触,常使其显得有些稚嫩。有些字如“患”“诸”“咸”的拙中寓巧,“遇”“道”“退”等字“辶”旁的亦隶亦楷的写法,都为这件作品增加了一种独特和非凡的美感。
《比丘尼惠定造像记》点画亦显见方切之笔,特别是竖弯钩出勾处,似“九”“七”“无”勾画之处,转折处仍保持隶书写法,多为圆转,只是用斜钩笔画写其与《太和七年邑义信士女等五十四人造像题记》不同,仍沿用隶书斜钩书写风格,将笔画自然地送出,没有刻意挑笔之意,反而更加生动可爱。
(三)《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书风探析
云冈石窟晚期题记的代表是第20窟的《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此题记是在景明四年(503年)刻制的,这是云冈现存的唯一一块与洞窟主体分离的造像碑。此碑稍呈方形,并且其高度达到了30厘米,宽度为28厘米,厚度为6厘米。书体方圆相济,宽博雄浑,为平城地区魏碑造像题记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落笔峻而结体庄和,行墨涩而取势排宕”。
《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此碑体兼楷隶,其书风宽博雄壮、天趣盎然。其中一个最为突出的特点就是它的圆润冲和的特征。此碑用笔几乎每一笔都是中锋行笔,这与常见的魏碑体中起伏不定的方头方脑风格有所不同。除了极少数的点画偶呈现方起状之外,大多数的起落部分都破方为圆了。横画也不再显露出其原有的锋芒,而是选择了“藏笔”,叠横的部分更多地呈现出行书中的连带和笔断意连的意境。在折笔上,除了像“光”“悟”这类少数案例,大多都为篆书笔意,并采用圆转的形式来作方折。捺画也是饱满展开,起收笔都为圆笔,既保留了隶书的韵味,又展现了楷书的特点。不论是斜提还是戈挑,他们均展现出一种浑厚而稳重的风格,给人一种古朴而闲适的感觉。简言之,此书结体呈方形,但从不同角度看,又见方整中多变化。如“魏”“鉴”这类字,它们的下半部分宽绰而非显狭窄,存自然之美而去雕饰。如“物”和“同”的竖钩平稳向左伸出,宛如继承了分书的表现方式。又如在“庆”“凝”“趣”这些字的处理上表现得又十分自然,不泥成法,气象生动。
晚清著名书法理论家包世臣和康有为用“篆势、分韵、草情毕具”和“圆笔之极轨”来高度评价北魏时期郑道昭的书法,称其为“北碑之冠”。笔者认为,《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与郑氏的《郑文公碑》在风格上是高度一致的,它们之间甚至存在着某种深厚的亲缘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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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结语
观之北魏众多风格迥异、异彩纷呈的碑学书风,其中最为突出者当属平城魏碑。北魏平城时期无疑是一个充满创新精神的时代,这正是平城魏碑独具魅力之所在。平城魏碑,这些矗立的石头史诗,每一块都凝聚着历史的沧桑与艺术的瑰丽。它不仅为北朝书法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同时也给我们带来了无限遐想与启迪。平城魏碑方圆相济,既有隶书遗意,又存楷书意味,它展现了雄壮的气势,更是北方人民粗旷勇猛的精神世界的生动反映。
平城魏碑始见于东汉末年,盛行于魏晋南北朝时期,作为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它的形成有着深刻的文化渊源。当我们回顾平城魏碑的历史进程,我们会发现它不仅继承了汉代末期隶书的独特韵味,而且为洛阳魏碑和隋唐楷书树立了新风尚。
在北魏平城时期,魏碑凭借其独有的吸引力展示了非凡的艺术气场,并成功地将这种精神风貌融入到我们现代的书法艺术之中,赋予了当代书法新的活力和生机力。关于魏碑书法的探究,我们目前仅仅是进入初级阶段。在随后的书法研究和艺术创作中,魏碑的书法之路将变得更加宽广。这无疑会吸引更多愿意投入书法研究和实践的人士及书法爱好者持续欣赏与深入关注,并鼓励他们更加主动地投身到研究和创作魏碑的事业中。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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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武超(2001—),女,山西大同人,硕士,山西大学美术学院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