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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幽微处

2024-02-04高子尧

美文 2024年4期
关键词:曾祖母祖父故乡

高子尧

文章已经构思了很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将它诉诸笔端,每次动笔写下的句子耐不住咀嚼,立意也很幼稚,像是没有骨架支撑的血肉一样。我只得暂且搁置,耐心等待。今年八月,我坐上前往香港的飞机,从一个塞北小城到国际大都市求学。刚到香港时,我总是小心翼翼地模仿当地人的一举一动,尽力隐藏所有情绪,避免一切不必要的社交。与外界几乎隔绝,这驱使我窥视内心幽微处。每当夜幕降临,我躺在床上回忆着故乡。一千九百多公里的距离没有模糊我对故乡的印象,反而在夜复一夜的回忆中愈加清晰,甚至发现了许多被我忽略的地方。许多人的身影在眼前闪过。我想捕捉他们:迁徙者、坚守者、开拓者。我想记录他们生活过的地方,我想给他们在后人的记忆里留下一席之地,连同完成我为故乡写作的未竟的心愿。作为一个故乡的书写者,我并不在故乡,我没有“在场”的经验,可能有失真实,但却获得了全新的角度。我更加自由地观察故乡的生活,更加自由地回忆故乡的人和事。就像是《树上的男爵》中的柯西莫,他选择生活在树上,才能看清自己的故乡。这是一个完美的时机。我感到一股难以抑制的情感涌现,这些记忆来自于我的内心幽微处。

草原上青色的季风推着我的年轮,一步步向前,我总是抱怨能不能再快些、再快些,但当我感受到潮热的海风时,回过头它早已消失不见,只有一丝草腥味在空中飘荡……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故乡的风,这风养育我们长大,在它的怀抱中我们像麦子一样,抽节生长。那些日夜不息的青色季风,在我的内心呼啸,雕刻出我的过往,预言着我的未来。我的故乡。生于斯,长于斯。

祖 辈

就是黄河几字湾下的那片土地,五百多年前,我的祖先从关中来到这里。农耕文化的故土情结犹如种子撒满了草原。他们开垦出农田,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扎根。养牛羊、种糜子、打篱笆、砌灶台。男人们用锄头锄出粮食粒粒,巧妇们用针线织出布衣件件。干旱少水,那就打出汩汩清泉。黄沙遍野,那就种出片片绿林。糜子熟了做成糕,寓意着步步高;牛羊大了牵去集市,卖个好价钱。过年吃一顿饺子,象征着日子越过越红火。在无垠塞外,我的祖先们凭借着有力的双手和坚定的信念,把困苦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他们无疑是坚强的,在青色季风吹拂的夜晚,他们也会向南边望去,关山难越,阻挡不了他们对故园的凝视。那时候的夜空,像童话故事里描述的一样澄澈透明。浩瀚群星,是他们内心的镜子。他们从山里走出来,群山回唱赋予他们隐忍与坚毅,到这片塞外旷野,季风滋养他们宽广与包容。这是他们的双城记,从大山到草原,他们像糜子一样,被带到塞外贫瘠的土地,执着地生根、发芽,拼命拱出黄土,用力吸收太阳和雨露的馈赠。等到长出茎叶,在青色季风吹过之时,用力捕捉生命的欢愉和跃动。故事永远也讲不完。我的祖辈,他们是那批开拓者中最为勇敢的人,祖先将我们从大山带到草原,祖辈将我们从乡村带到城市。我的祖辈怀着巨大的决心走出那片世世代代耕种的田地,放下开天拓地的农具,离开故土,就像布恩迪亚家族一样,孤独是他们的命运,离开故土是我们的命运。祖父的故事也是如此。

祖父50年代生人。在与我相仿年龄时,踏上求学路。后来,祖父多次用自豪的语气回忆。他的声音,让我得以沿着记忆河流而上,在一条土路上找到我的祖父。那是一条几乎不能被称之为路的土路,只是被行人用脚踩硬的泥土。没有标识,没有歇脚的地方,祖父沿这条路走了三天,却如同走出了时间。我常常打断祖父的回忆,好奇那些被孤独无限拉长的夜晚,好奇那些扭曲的天空。在那条土路上,祖父背着油布包,背负着后辈的命运,在灰色的记忆里一直走下去。我看到祖父徘徊的影子,我在想,如果祖父掉转头,没有走下去,我的命运又是如何?祖父缓缓转身,用悲哀的眼睛看向我,毅然走進前方的黑暗。祖父没有高瞻远瞩,没有聪敏过人的头脑,只有同千千万万农民出身的,对改变命运的人一样的渴望。他们不是草原上的马或鹰,而是荒坡上那挽木犁的牛,实实在在地扎根土地。我的祖辈,伟大迁徙者的后代,血液里仍然回响着大山的轰鸣,脚下踩的仍然是厚实的黄土。祖辈的故事不会停止,在人类文明危如累卵之际,正是他们拯救风雨飘摇的文明。祖父在阴冷的教室里,将一块又一块煤投入炉中,仿佛燃烧自己。炉火腾腾,火焰跃动,灼烧空气,生出圈圈波纹。祖父不断靠近,嘴唇抖动发紫,他像一切伟大的冒险者一样,不断深入未知,感受恐惧与好奇的共同支配。他们赌上一切,人类文明因未知的诱惑而前进,祖父火中取栗一般,改变了家族的命运。祖父回头的注视,不是犹豫,不是徘徊,是同既有命运的漫长告别。

故乡不断扩张,我们穿梭于山与河,但它的内核却在迅速坍塌。故乡的哀鸣不再回荡,盲人演奏的二胡被喇叭声撕扯。他常在暮色四合时出现,苟延寄身在短暂的暮色中。二胡的声音不断穿梭于生死边界,充当阴与阳的摆渡人。那边的亡魂顺着指引,寻向这一边的家人,在风中徘徊,等待生者的呼唤。我问起他的生活,他将二胡拉得更急了些,于是,风声又大了些,我想到了我的曾祖母。

我的曾祖母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丈夫过早离世,她独自撑起养育五个儿女的重担。在动荡不安的历史中,她像一个娴熟的水手,把着风帆,在海上航行。艰苦的生活养成了她精明能干的性格。前半生的操劳,换来后半生的四世同堂。打我记事以来,曾祖母总是将头发梳得齐整,衣服穿得熨帖。衰老的容貌没有磨平她眼中的坚强,反而让这一份韧劲更加动人。在相片中,曾祖母坐在最中间,她的一双小脚陪她行走一生。她是这片土地上最伟大的坚守者,同所有相仿年纪的老人一样,出色地完成故乡的嘱托,化为大地的一部分。我不清楚,葬礼埋葬的是一个孤独的灵魂,还是一段不曾言说的苦楚。在曾祖母的葬礼上,我看到纸钱燃烧产生的青烟升上天空。烟尘带着我们的思念,向远方飘去。当我后来到曾祖母的坟茔,周围植被繁盛,野花遍开。那些烟尘,并没有消散在风中,而是来到这里。思念也如草木一般,生生不息。棺椁中,曾祖母面容轻柔。父亲说,曾祖母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地挣扎。在时间的漩涡中,我的记忆不断闪回,我记起了那些时日。莫失莫忘,我的祖辈这样教导我。我仍然记得她住的房间,淡黄色阳光如何在她脸上的皱纹流动,红瓦窗沿的燕子如何啼鸣,青石板上的野草如何晃动。这些景象,在我生命中,给予了我长久的温暖,也给予了我曾祖母坦然接受生命枯萎那一刻的力量。那些离开我们的人,没有消散在无垠的荒野,而是融入了时间。时间不断地穿梭,我们也得以与逝去之人一次又一次重逢。我们带着思念,仰望天空,双脚用力踩着这片先祖坚守的土地,我们顽强地生活,奋舟而上,不被潮水带走。在许多年以后,曾祖母会以梦境的形式与生者重逢,在那梦境中,流水不再流动,野草不再晃动,飞鸟不再飞翔,我们在这一边看着曾祖母,她在另一边看着我们,中间隔着跨越生死的屏障,唯有故乡深远的召唤,穿屏而来……

孩 子

当我再一次在草原上看到落日时,我无比期望它不会再次升起,认为自己走出了故乡,走出那片广袤无垠的草原。而远方的群山依旧散发未了的余韵。

事实上,没有人能够走出故乡,我也没走出那片草原,它过于广袤,足以让每一株草处在故乡的中央。所有构成我身份共同体的故事,都发生在这片土地上。我们出生,成长,相爱,死亡。凭着脚下细微但致密的联系生生不息。我在四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草原,看到薄雾中飘摇的水汽。它们指向群山那边。悠扬深远的回唱在群山之巅激荡,而那一边常常闯入梦境。在某个月亮冻结的夜晚,借着坚冰一样的、剖开肋骨的光,视线穿透山脊。河流沿山而下,在另一边开疆拓土,孕育了起伏缓和的小丘。绿色的火焰在坡顶燃烧。大地每隔十五分钟震动一次,古老的力量从地心涌出,在平缓的河流中溅起水花,凝结成群星。而在河的尽头,偌大的湖不断分娩日月,她以温暖的姿态接纳了我,赋予我轻盈的翅膀。

祖辈教导我,莫失莫忘。故乡的肌理和呼吸,早已被我所铭记。卡尔维诺在《看不见的城市》中写道:“组成这城市的并不是这些东西而是它的空间面积与历史事件之间的关系:灯柱的高度、被吊死的篡朝者摆荡的脚与地面的距离;系在灯柱与对面铁栏之间的绳索、女皇大婚巡行时沿路张结的彩带;栅栏有多高、偷情的男子如何在黎明时分跃起爬过它;檐槽的斜度、他闪进窗子时一头猫怎样沿着檐槽走过。”

我们的城市不是由宏伟的建筑,无限延展的马路或者是日夜轰鸣的工厂构成,而是由昏黄路灯下独步前行的陌生人,路边贩卖食物氤氲的热气和街角的理发店构成。我们的生命体验和记忆,构成了城市,而城市在不同人眼中也呈现出千姿百态的面貌。

我的记忆塑造了我的城市,它总是从饥肠辘辘中苏醒。住宅楼底下的拉面馆喂饱了早晨那些异常饥饿而又缺乏耐心的疲倦身体。“老板,来一个二细,不要香菜,葱花辣子多放。”食客与老板之间总有心照不宣的默契,老板挥一挥手,食客转过身去,坐在老位置上。接一点热水烫一下瓷杯。拿起桌子上的水壶,一揭盖儿,枣香四溢。微倾壶身,朱红的枣茶氤氲着热气,漾开在杯盏。啜口枣茶,先把胃暖起来。甘甜的味道顺着茶水,几乎是涌上了舌尖,滋润了干燥的口腔。吃拉面,茶叶蛋是必不可少的。一旁的铁锅咕嘟着,诱得人食指大动。趁着茶蛋滚烫,手忙脚乱地剥开鸡蛋皮。奶白色的蛋清彷佛被氧化似的泛起了棕色,茶叶和香料的浓郁,像一道道印记,织在蛋清上。这边食客准备着,那边老板也没闲着。取出一块面团,发酵一晚的面团洁白光滑,随手揉搓捏转,面团变成了均匀的长条。拇指捻动,像是在拔瓶塞,长条变成了一个个小剂子。棉麻布喷上点油,盖在面剂子上,饧面!焦急的食客已经向后厨张望了,老板也很识相,回过身拧开燃气灶,把煮面的水热上。揭开棉麻布,挥手撒一层生粉,把面剂子在案板上揉匀了面粉,像银元宝一样。老板用手心一压,面剂子摊开,取一擀面杖,边摊边擀,到面剂子成一长扁条后,把面条对折,再摊开,对折,再摊开,如此反复数次。锅中的水慢慢沸腾,冒出水汽。长条状的面剂子在手中飞舞,拉长后要螺旋对折。双手套在面上,面团韧劲十足,老板一抻一拉,银元宝变成了银丝线,后厨变成了战场。面条一提一摔,在面板上啪嗒作响,好似战鼓手,擂响鼓鼙;银白色的面条被他舞得呼呼生风,犹如冲锋在前的旗手,将旗帜昂扬;但也像侠客,把面条洒进锅中,如刀剑收鞘一般潇洒。抄起漏勺,在水中搅动,当煮面的水涌起,浇一勺冷水,如此重复,到第五次的时候捞出面条。这时,把卤好的牛肉铺上几大片,扭头用大勺舀汤,自下而上用牛肉汤冲淋,浓香四溢。放两片水灵灵的白萝卜,打上两勺青花瓷碗里的油泼辣子,撒上一把葱花。一清是汤清,二白是萝卜晶莹剔透,三红是油泼辣子,鲜亮红透,四绿是葱花,五黄是面条黄亮。食客迫不及待,挑起一筷面条,往口中送去,枣茶的预热让面香更为凸显,葱花的辛味让味道更加立体。泡热泡软的牛肉,饱蘸汤汁,肉香四溢。无须多言,食客的沉默就是对这一碗面的赞许,而老板犹如高人一般,看着食客狼吞虎咽,自己却吹开水壶里的茶叶,慢饮一口。北方的冬天,天寒地冻。凛冽的北风吹紧了皮肤,绷在骨头上,显得人憔悴。而那永远散发着热气的澡堂子,便是温柔乡了。澡堂子是北方人对于公共浴室的别称,读起来让人心生愉悦。推开木门,热气氤氲,打一个哆嗦,身上的寒气就抖了下去。不管你在外面穿的是貂皮大衣还是羽绒棉服,在这里,每个人都赤条条、光溜溜,都是一副肉身。中间是一个大池子,两边各有一个小池子。中间的温水池,最是舒服。当热气蒸进每个人的血液,血气上浮,整个人轻飘起来,脸上又浮现出坨红,绷紧的皮肤逐渐松弛下来。没泡过澡的人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写出来的字,紧紧巴巴,显得局促匆忙;泡了澡的人,果真如书法家写的“人”字一样,一撇一捺,舒缓自如。这一池温热的水让所有人在这里放下戒备。甚至品味出一点无欲无求、平静自然的佛学之意。血气上头,又难免高唱几句,老头们脸上敷一条毛巾,扯开嗓子,叫吼了几句老戏,曲调荒腔走板,但有谁在意呢?咿咿呀呀的声音更让澡堂里面多了几分外面那个天寒地冻的世界没有的纵情。搓澡师傅是每个北方澡堂的标配。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操着不同口音,依仗这门手艺,在北方的小城里养活自己。听着各省的口音,我想象着他们的故乡和经历。东北口音抑扬顿挫;山西方言古重平实;川渝口音俏皮饶舌;湖南口音霸蛮直横……一声声吆喝里,搓澡师傅套上搓澡巾,胳膊一伸一缩,腰身一直一欠,双腿一摇一晃,水汽蒙在他们的肌骨上,在灯光照射下,晶莹地闪着。手臂上的肌肉一张一缩,青筋一隐一现……当走出澡堂,一身的疲惫和憔悴早已洗去。身子里就像有一个火炉,暖意由里到外散发开来。就算是冬天的北风,也没有先前那么凛冽了。

故乡的风将我养育成人,城市是空旷的,没有很高的建筑,也没有密不透风的楼房,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跃行于大街小巷。那狭窄的巷子里承载了我的过往,沿着崎岖不平的红砖路,我再次踏入记忆的河流。小巷不怎么整洁,两边却开满了商铺。哑哑就在巷子门口修补自行车胎。他是一个哑巴,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只是大家都叫他哑哑。哑哑身形矮小,有些佝偻,还是一个跛脚。他总是坐在阳光下面,笑眯眯地补着车胎。补一次车胎并不贵。哑哑有时候看到是一个小孩,便摆一摆手示意不要钱。小孩们当然也不会亏待哑哑,总是会用家里人给的零花钱,买几块糖,递在哑哑手里。哑哑高兴地剥开糖衣,洁白的奶糖在他粗糙的手心躺着。混着阳光,他便一口吃下去。当阳光绽开时,他就咧嘴大笑,引逗着小孩们一齐笑着。哑哑有一条狗,每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人一狗就会坐在巷子口。哑哑坐在折叠椅上,而他的狗就蜷缩在脚边。阳光毫不吝啬地布撒在他們身上。哑哑微笑面对太阳,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柔软起来。他手握着工具,飞快地补好车胎。在空气中泛起晚意之时,回到他的旧屋子。一个简陋的棚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太过促狭,但哑哑似乎很知足。哑哑从来不羞于向我们展示他的匮乏,也从不吝啬于向我们施舍他的富足。很多新奇的小玩意被他变魔法般的制造出来。他可以和小孩蹲坐在门口玩一下午,也可以安然接过大人递的一支烟,有时会走进某一个小区的麻将房,老头老太们会让哑哑玩上几圈,他也会欣然接受。他和我们并无两样,我们也不把他当作不一样的人。哑哑总是坐在巷子口,看着街上的车来来去去,看着路上的人走走停停。他从来都是对着阳光微笑。后来我再也没有见到哑哑,旧院里的老人大多衰老病死,离我们远去。原来的住户陆陆续续地搬走。当我再次去回忆巷子门口那个修补车胎的哑哑时,这段记忆却越加模糊,我只能记得他对着阳光微笑,在某一个午后,带着他的狗,剥开一块糖,在嘴里咀嚼阳光……

现在,我在南国回忆故乡。窗外吐露港雾气迷蒙,游船划过灰色的水面,泛起白色涟漪。远处青山褪去了颜色,只剩简单的线条和浓淡不一的墨色。极目远眺,目光在某一处戛然而止,仿佛卷入了无尽的水波。海滨路旁的棕榈树摆动它宽大的叶面,在叶子的边缘,生命逐渐褪色,海风把枯败之意沾染,将凋落的讯息传播到远方。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最适合回忆。让意识随意流动。旧日的时光掀起一片漩涡,琐碎的片段在流动的意识里不断重组,变形,让暖意和温情短暂地隔绝南国冬天的阴冷。我推开窗子,咸湿冷冽的海风扯碎了心中荡起的漩涡。它在提醒,我不在故乡。故乡的风带着泥土和牧草的清香,而香港的海风,湿润得似乎要将整个人包起来。最近的日子,朋友们都在说故乡下雪了,我有一瞬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日子。拉面馆永远散发着阵阵麦香,而澡堂里热气氤氲,巷子口的哑哑和他的狗,对着阳光微笑。我们都富足而又快乐的生活着。记忆就像一座山,离得太近就什么也看不见,当最终远去的时候,才能看到山地全貌,但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只剩下一串充满犹豫、迷惘和彷徨的脚印。有的人原地踏步,有的人误入歧途,而有的人一路向前……

再一次看到朋友分享的雪景,我发觉到,作为一个亚热带城市,香港是不下雪的。昨晚在维多利亚港看到中环的高楼,灯火辉煌,周围人声鼎沸,天空飞过一只鸟。我靠近护栏,海水吞噬噪音。我只听到海浪拍打礁石后化作泡沫的一声微弱的叹息,转瞬即逝。对岸的LED灯反射在海面,波浪涌动,搅碎了幻影。恋人在拥抱接吻;月亮若无其事地悬挂在天空;尖沙咀的街道上车水马龙;游人兴奋地谈论着城市的繁华;而远处的太平山寂静无声。我别无所求,只希望香港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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