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敦煌壁画中“花”的艺术形态及特征

西北师范大学/ 李莉

在中国，敦煌壁画历史源远流长、内涵深厚，是代表我国民族文化以及佛教文化的艺术瑰宝。众所周知，在佛教中莲花代表了西方净土，从莲花中孕育灵魂，也在莲花中传道佛法。早在敦煌壁画产生之初，莲花就多次出现在壁画画面中，且在不同时代，莲花的花瓣形态也从最初的单瓣椭圆形逐渐丰富转化为多瓣多层圆形。除莲花以外，像忍冬、牡丹、菊花、茶花等等都成为敦煌壁画的主要构成花卉品种。花在敦煌壁画中所呈现的价值意义重大，所表现的艺术技法也各有不同，非常值得深入研究与推敲。

一、敦煌壁画中“花”的艺术形态表现

敦煌壁画有上千年历史，在不同历史时期所受到的社会政治、文化、经济影响不同，其所呈现的风格面貌也是多种多样的。在本文看来，敦煌壁画中的花形象艺术形态表现非常值得研究推敲，下文简单谈三点：

（一）佛经故事壁画中“花”的艺术形态表现

在佛经故事中，花形象的存在主要作为画面构成核心，突出主体形象，营造了一种特殊的故事意境。例如在讲述释迦牟尼诞生这一佛经故事中，其佛陀的诞生都与花有关。释迦牟尼的母亲摩耶王后在月圆节为孩子诞生准备了大量的花卉与香料。相传神人将摩耶王后带到了喜马拉雅山，并用喜马拉雅山莲花来装饰她。此时菩萨出现，让摩耶王后握住一朵莲花入胎。同样的莲花形象也出现在“乘象入胎”的敦煌壁画佛经故事中，壁画中大象脚下所踏的莲花宝座造型正是菩萨莲花宝座。莲花的加入使得壁画画面更加生动活泼，留白处得以填充，整个故事也因此而完整。

（二）供养人物壁画中“花”的艺术形态表现

所谓供养人物壁画是指古代社会中某些功德主、窟主自主出资来建造敦煌石窟，其中的敦煌壁画除绘画佛像以外，也绘画供养人物。供养人物的身份是相对复杂的，基本上就代表了当时上层社会的富人权贵，当然也包括了中外商旅和各族具有代表性的普通民众。通过敦煌壁画来记载供养人物，其目的也是记录社会生态，展示社会风貌，是对中国古代社会民俗风情的客观真实反映。例如，记录达官显贵家中儿童嬉戏玩耍的敦煌壁画——《童子骑竹马图》。该壁画位于敦煌第9窟，属于供养人物壁画中的代表作（创作于晚唐时期）。画面中有贵族女性供养人虔诚拜佛的场景，女人膝下有一个小男孩，他身穿红色花袍，胯下放着一根弯竹竿，竹节分明代表“竹马”之意。所谓“竹马”，就是古代儿童群体中颇受欢迎的“骑竹马”游戏。竹马的竹子画法非常清淡简单，仅仅通过勾线染色就将竹子的韧性清晰体现出来，竹子所表现出的艺术形态非常清晰，技法娴熟。而骑竹马嬉戏则代表了达官显贵阶层希望孩子健康成长、在未来走飞黄腾达富贵之路的寓意，其象征意义相当美好。

同样，在敦煌莫高窟第408窟也有供养人画像，其中有二人将双手合十于胸前，各持花一朵恭敬站立，供养姿态相当虔诚。他们手持的鲜花花形饱满圆润，但是花叶中有小叶裂开状，从这一细节特征可以了解到二人所持的是牡丹花。

（三）装饰壁画中“花”的艺术形态表现

装饰壁画也是敦煌壁画中的一种艺术表现形态，它为洞窟彩塑而服务，能够完美与建筑形态结合起来，引人注目。在装饰壁画中，装饰的重点就是花形象，常有花团锦簇之感。例如在壁画边饰、人物服饰上，花形象都是必不可少的，而且这些花形象多呈现为对称图案，唯美感十足。这里举例隋代比较经典的《三兔莲花藻井图案》，它的艺术创作内容相当丰富，在敦煌莫高窟的第407窟呈现。在壁画画面中，花的线条优美，配合三只兔子动静结合，韵律感十足，是隋代难得的敦煌壁画佳作。具体来讲，画面核心位置中有蓝色做底，双层仰开开放的莲花有八花瓣呈现悬空状态，好似莲花飞翔。而莲花中心则绘画了三只兔子，它们相互追逐奔跑嬉戏，相当生动可爱。

实际上，敦煌壁画中的藻井图案特别丰富，它们共同遵循中心对称的基本原则，在花形象元素的复制移位方面却非常独特，无论是八瓣莲花还是其他任何花卉，所呈现出的对称二方、多方连续组合都十分有趣，在变化中求统一，从简单美转化为变化美，令整幅敦煌壁画画风都变得富丽堂皇。

二、敦煌壁画中“花”的艺术特征研究

在敦煌壁画中，花形象的艺术特征研究也已经相当深入。虽然画面中的花并不真实，但是在经过不同时代画家的艺术提炼与加工后，其生命力表现也不亚于真实花朵，甚至更加绚丽多姿。在本文中，将从敦煌壁画中花形象的艺术题材、艺术绘画技法两方面来谈。

（一）花的题材表现

敦煌壁画中花形象的题材表现非常丰富，无论是较常见的莲花、牡丹，抑或竹子、芭蕉，它们都拥有各自不同寓意，展现了不同的花语。但是在佛教文化中，花形象是为了迎合大众心理中相生相伴，相互促进、结合的部分，所以说花的寓意非常美好，吉祥象征也就此溢于言表。就以最为常见的莲花为例，在古代，莲花是洁白如君子一般的象征，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清洁无瑕的象征。在佛教中，莲花则代表了超凡脱俗。众所周知，佛经故事中的“莲花藏世界”就是在歌颂莲花，它代表了佛居净土，所以佛教中无论是菩萨观音抑或如来佛祖都坐在莲花宝座之上，它更是象征着释迦牟尼的诞生之花，与善男信女的社会民众形象联系起来，广受佛教徒喜爱与敬仰。

忍冬也是敦煌壁画中所经常见到的花形象，忍冬生命力强，在古代有延年益寿的吉祥寓意。实际上，在我国医学典籍《本草纲目》中也提及过忍冬，学名为“金银花”，是相当珍贵的中药药材，久服忍冬也能起到延年益寿之功效。所以忍冬在敦煌壁画中经常出现，呈现出色块或者线条形状，它与菊花、牡丹等结合起来，形成全新的花卉图案。

竹子、芭蕉等也是敦煌壁画中的“常客”，这些花形象在敦煌壁画创作中所呈现出的想象力甚至幻想内涵极为丰富。它们所创造的是相当理想美好的世界，而敦煌壁画也善用某些扭曲夸张的方法来塑造花形象，令花形象不再幼稚单纯，具有更高级的装饰艺术效果。

（二）花的绘画技法

敦煌壁画发展演变千年，在绘画技法上不断变化，不同时代的绘画风格都有不同。比如在线条的韵律把握上虽然简单，但是对于画面效果的影响却并不简单。在敦煌壁画中，色线并用技法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高度，例如经典的“勾线设色”表现技法已经驰名中外。在拿捏线与色的关系过程中，真正做到了线不重于色、色不脱离线，这切实保证了壁画绘画画面的和谐，使得画面色彩感更加厚重。这里举例敦煌莫高窟第322窟的初唐壁画中的竹子，它采用了大量用线但是单钩构造的艺术表现手法，竹干部分主要采用粗壮单线加以勾勒，然后进行大面积染色。而竹枝末梢部分，则主要采用细线配合双钩设色，创作技法相当微妙唯美。

当然，丹青敷彩也是敦煌壁画的重要创作技法之一，在敦煌莫高窟第172窟的《西方净土变》壁画中，主要采用了多层退晕的丹青敷彩艺术表现手法，其中对于花叶的色彩表现非常细致，由内向外逐渐延伸，但是色层逐渐减弱，色阶表现分明，过渡自然唯美，呈现出一种莲花的立体感觉。在莲花宝池中，莲花自然绽放，其绘画风格将莲花视为图腾，在画面中心展示出来。为了凸显莲花，莲叶部分则选用淡墨勾勒，直接区分莲叶正反两面。莲叶背面的褐灰色晕染手法运用得也相当炉火纯青，这令整个莲叶都生动微妙了起来。这种丹青敷彩的艺术创作技法更强调色彩浓淡、明暗的过渡变化表现，所绘制出的晕染内容相当丰富，令莲花形象始终富于变化，立体感表现极强。

三、敦煌壁画中“花”的艺术创作技巧运用与影响

在敦煌壁画中花形象的运用非常广泛，它已经成为中国古代艺术成就的一大精髓。在精致华丽的敦煌壁画中，花形象的融入不但点缀美化壁画本身，其所延续的花文化、时代文化内涵也相当有价值。

在敦煌莫高窟第159窟中，就有中唐时期的经典作品《茶花藻井图案》，图案中画面外方内圆，动静、疏密结合有序。在画面中，八瓣莲花再次呈现，它周围还配有六朵茶花，这打破了传统敦煌壁画中的画面对称固有思维。在色彩呈现上，也多以红蓝作为主色调，整体看来冷暖色调对比强烈且不失互补特色，整体表现明艳热烈，具有十足动感。

在本文看来，敦煌壁画中花形象的加入不但艺术创作技巧内涵丰富，其为后世工笔花鸟画技法所带来的影响也相当之大。比如在宋代吴炳《出水芙蓉图》中，花形象的加入就模仿了敦煌壁画的创作特征。其中莲花局部在画面明暗关系表现上十分强烈，在描绘莲花莲叶细节过程中，也使得花叶纹路清晰呈现出来。当然，《出水芙蓉图》中对于莲花莲叶的描绘相比于敦煌壁画中更加细腻有特色，这也是非常值得赞扬的。

总结

在我国，敦煌壁画拥有极高的历史艺术地位，它内涵丰富，博大精深，尤其是在花形象塑造方面非常有深度，在不同时代表现形式各不相同，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壁画元素。本文中畅谈敦煌壁画中花形象的艺术形态与特征表现，其目的是为了展现敦煌壁画艺术的高深之处，且它也是接近于人们现实生活的，通过这种朴素元素的表现来展现敦煌壁画艺术的伟大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