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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22禄永峰

安徽文学 2024年1期
关键词:堂哥家门画像

禄永峰

1

影,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谁也不知道传了多少年,到了我父亲这代,算是第十代人。

影是家族里去世人的画像,也称为“大画”,一个个都是邀请当地有名望的画师画上去的。能上得了影的人,大多都是家族里有功名的人(多是先生)。挑选画师也十分讲究,画得好只是其一,画像人的品行和官阶也是必须考虑的。

十代人,这之间的时间间隔,长得惊人。我父亲说,据影上的画像推断,我们家族从山西大槐树迁至村里已有五六百年的光景。至于具体多少年,这个谁也说不清楚。

祖上传下来的老影,因为时间久远,色调淡了,画像看上去有些模糊。影又是画在经过处理后的一整块粗布上,布匹似风烛残年的老者,老朽不已。如同村口那一棵老槐树的皮肤,粗糙不堪。平日里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影的老。只是近些年春节,家门人聚到一起,老人们总是要不厌其烦地提起续影、换影的事情。但赞成者寥寥,大家认为这些年一户户人家已举家外迁进了城,再过些年,家门之中就没有几个人了,留下来的影,最终还是要毁了的。

我对影的印象,从童年便开始了。每年除夕夜,作为家里的男孩子,我都得跟随父亲去拜影,我懵懵懂懂,跟着父亲先是焚香,再作揖、下跪、磕头,磕三个头,才算拜毕。我指着影上的人问父亲,他们是谁。父亲说,他们都是你的长辈,从下往上看,有爷爷、老爷爷、老老爷爷……今后拜影记得好好磕头,这是娃娃们从小就得学会的礼数。

影布挂在墙上。我喜欢琢磨上半部分的画像,那些画像里,有留着辫子的,有头发披肩的,有的手里还攥着一根长长的铜烟锅的。看着他们,我除了有一种陌生感之外,更多的还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隔阂感。单从他们的发型、服饰,连同他们的烟具看,我只是在不同的古装影视剧上见过。总之他们的相貌和服饰跟现代人完全不一样。

大人只允许我们孩子近观,绝不允许用手触碰。影的背面裱糊了一层层牛皮纸,牛皮纸是一种麻纸,色泽暗,影的正面看起来皱皱巴巴不说,还灰突突的。听父亲说由于画布长度所限,影上只画了五代,下面记录了我们家族里所有人的名字。辈分、代数清楚,与家谱类似。除了年节和红白事上供奉,平时是不让人看的,据说是怕“惊动了祖先”。

2

对影上记录的名字,我们孩子绝对是不能读出声音来的。下起自己的父亲,上至其他人的名字,即便认得字,看到了熟悉的名字,也不能读,读出声,是不敬。否则,必遭到在场的长辈一顿大骂。总之大人们的名字,孩子们就是不能随便乱叫的。那会儿我就想,谁还不会有长大、长老的那一天,难道每个人起的名字就是为了上影、不让人随便叫的吗?

在我的记忆里,孩子之间若是有了纠纷对骂,如果一方叫出另一方父母或者爷爷辈的名字,那算得上是最恶毒的攻击方式了。因此,孩子们之间,大家日常都十分忌讳问别人家父母的名字,爷爷辈就更不用说了。孩子明明知道自己父亲的名字,在外面若有大人故意问起“你是谁家的娃”,孩子们都会机灵地答:“我是我大(父亲)的娃!”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觉得,父亲、爷爷的姓名都是从那块影中被泄露的。影实在没有什么好。它给准备攻击我的小伙伴有了窃取父亲和爷爷姓名的机会。不仅是我这样想,其他的小伙伴跟我也持有一样的想法。一旦我们偷偷摸摸站在影前寻找哪儿写着谁家长辈的名字,谁便用两只小手迅速地捂住小伙伴的眼睛,不许别人把自己父亲和爷爷辈的名字读出来。

好吧,你若欺负了我,我干架干不过你,但我背后可以从影上查找你家人的名字。我当面喊你打我,我可以悄悄地将其告诉别人,让他们把你父亲或者爷爷辈的名字记在笔记本上。你若再敢欺负我,我将大声喊他们的名字。

影上大人的名字成了孩子们之间攻击对方的绝密武器。自然,影給孩子们发泄私愤,有力攻击另一个孩子打开了一条秘密通道。

不知不觉,每个孩子的父亲或者爷爷辈的姓名都被别的孩子偷偷记录在了笔记本上。大家之间,尽管武斗会有皮肉之疼,但那很快会过去。而父亲或者爷爷辈的姓名一旦被别人喊了,那简直有一种羞辱感。所以孩子们之间干嘴仗,一旦一方说准备喊另一方父亲或者爷爷辈的姓名,身旁被威胁到的孩子立即举手告饶。

人如草芥,同样体现在家门人的部分名字里。影上人的名字里,有叫草、杏、墙、镰、狗蛋、牛娃、麦子、高粱、玉米、阳、月的,给一个孩子起名,真是看啥叫啥、指啥叫啥。夯墙、磨镰水、割草、摘杏子、收麦子,若说出谁家上了影的人名字中的字,都得读轻声,读重了,人家会不高兴的。

看来一个个上了影的人的名字,就得装在大家的心里,并一代代传下来。但我们一群孩子又转念一想,大家说,若是没有破旧的影,我们春季想吃杏就吃杏,夏季想烧麦子吃就烧麦子吃,秋季想跑进高粱地里折几根高粱秸秆大口大口咀嚼出甜汁吞咽。我们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把“杏”“麦子”“高粱”的音读得重重的,谁听了嘴里还不翻江倒海地流一股股口水呢?!

那一次,我们一群孩子讨论的声音恰好被程子的老爷听见了,他骂我们这些瓜娃子懂球啥,影上写着你是谁的娃,你的娃又是谁,你娃的娃又是谁。我们笑这位老爷,这谁还不懂啊,我们是我大(父亲)的娃啊!我们的娃、我们娃的娃、我们娃的娃的娃……哈哈哈,老爷老瓜(傻的意思)了。我们边跑边喊着。

3

影,在家族里是神圣的。谁家里遇到红白事,都得去请影。“请”的程序不能走了样。乐队走在前面,吹吹打打,后面的人列队,不时燃放鞭炮。我们孩子,一路上默默地跟随在大人屁股后面,绝不允许追逐打闹。等待上一家的主人把影拿到十字路口,跪地,请的一队人到了,也是跪地,请的主人双手接过,捧着影,缓步回家,将请回的影,挂于堂屋的墙上,焚纸燃香。若是喜事,气氛热烈。若是白事,哭哭啼啼一番,那场面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说真的,我长大至今,从未认真看过影。我觉得那里面记录的人,除了到我爷爷、父亲这两代人,其他人的姓名我都不知道了。家门人中,人旺的那几户,他们也只记得父亲辈的姓名,到他爷爷手里,堂兄几个,谁跟谁是亲弟兄,好多孙子辈的人已经搞不清楚。只是出于家族的老规矩,每年过年大多人都稀里糊涂得去拜影。其他时间,没有多少人知道影供奉在谁家里。

家族里的人是一代一代延续的,但影已经隔了好些年,一直没有邀请先生续画影。家门之中,爷爷那辈人,已经走完了。父亲辈,排在前十位的叔父们,也全部走了。父亲已经过了70岁,算是家门里的长者,他说从他记事开始,族里的影只是在后面续过一次,但从没有重画过。他们这一代人,想着得给后代儿孙留一块新影。若大家对重新画一张新影的事再不上心,再过些年,等他们老的下世完了,他们就真的把自己的先人给弄丢球了。

父亲把“先人”两字的音读得很重。先人这两字,从父亲嘴里说出来,像是在骂人。

但事实上,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对供奉和重画影没有了积极性。家门之中的人,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天南地北的都有。留守在老家生活的,大多都是些老人和孩子。重新画影,越来越有不同意见的人。

大家之所以对续画影持有不同意见,主要还是体现在花费上面。影上的画像得重新画,画像人得找画画画得好的,最好还得有些行政级别。为这事,父亲和家门之中几位堂哥商议,最后想请县文化馆里的一名副馆长画影。这名馆长画画有些年了。前几年刚加入了中美协,如今在他的门上慕名求画者络绎不绝。既然是上门请人家画影,按照风俗,除了赠送烟酒,还得请人家到酒馆里给敬上几杯酒,这事才算走了该走的程序,守了该守的规矩。敬酒之后,父亲说明来意,这名副馆长应允下来。一万元,画十个人。影上写二百多人的名字,免费。父亲同时答应这名副馆长,画影完成之日,家门人还要到县里接影,到时候再备酒席酬谢;为了显示我们的诚意,每家出一人参加,还得给作画者磕头呢,算是答谢。

家门中一位堂哥觉得这事过于烦琐,他说,既然已经谈妥画影的酬金,就不该再准备酒席酬谢,这些钱花得没有名堂。

六堂哥说,这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这影上的人,不同于普通的画像,他们都是我们的祖先。我们得敬重他们。再说,这个价钱,除了请文化馆副馆长作画,还能请得来谁呢。六堂哥这番话,也是父亲的意思。

接下来,父亲和家门中人考虑的就是钱了。粗略算下来,这次重新画影的花销,少则也得花两万元。这笔钱,大家开始说让外出发了财的人,尤其是捉公职的人多承担些。这话才开始提出来,却招到一些老人家的反对。他们说影属于大家的事情,凭什么要让他们娃娃多出钱。既然是大家的事情,那就平摊吧。就是平摊,后面的事情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顺利,有人说,我家愿意出钱,接影的那些程序性礼节他们就不参加了;也有人说,这活着的人,都不把他当“自己人”(指家门中人),上影有啥球意思。这话是说,他们不上影,他们也就不出钱。

如今家门人把自己不当“自己人”的事例,的確不少。比如,有人为一些琐碎事情闹得比陌生人还生分。两个堂哥是邻居,他们父亲为堂兄弟,但没出五服。每逢夏秋两季的大雨天,一堂哥坚决不让另一堂哥家的雨水从自家大门前路过,并在雨中大喊大骂;雨过天晴,雨水的事情搁浅,农忙日子,俩堂哥又为几亩田地的地界吵吵嚷嚷。无奈,他们将忘忧草栽植于地界两头,作为界物。忘忧草生命力强,挨土就活得旺实。一堂哥说另一堂哥偷偷摸摸移了忘忧草。他们俩为这事较上了劲,谁也不肯相让,一次还大打出手。

到了年节拜影这事上,从未见他俩一同去拜。一个在屋内正拜,另一个则避之,待屋内的那个人拜毕走后,另一个人才进屋行拜礼。

俩堂哥撂下狠话,他们老死不相往来。

提起续影这件事,俩堂哥都明确表了态,他们家老的小的都不上影。父亲专门到俩堂哥家跑了几趟。父亲夸下海口,说他能够说服俩堂哥。父亲的意思,续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牵扯到你自己的后代。再说,家里遇到红白事,还得请影,影里没有你们的名字,咋请。父亲苦口婆心相劝,最后俩堂哥还是坚持他们的决定——他们不上影,后来遇事他们也不请。

4

重画影,家门人这边筹钱的事情还没有谈妥。县文化馆副馆长那边传来话却说,他摊开布匹发现,那画作甚是费事。老影布上的祖先影像,只能远观,不能细看。五官模糊,双目无神。又没有照片参照,他只能摸索着画之。画影,远远没有正常作画那般顺利。事先说的一万元画十个人,他只能答应画八个人。

父亲电话里问他,你这不是上二价坡吗?

副馆长说,他已经画成两人,若觉得他的画价高,让父亲另请高人,对已经画成的两人,他一分钱不取,毁之即可。

十代人,每代人里选一人画之,恰好十人。父亲和几位堂哥思来想去,原先说定的一万元,只能画八个人,要去掉两个人,去谁呢。再说刚画成的两人咋能随意毁了呢。未画成的影随手毁之,实为不敬。不去,就得给人家加钱。带头筹划重画影这件事的父亲和堂哥,从未为钱这般愁肠过。父亲说,如今大家都把日子过到人前头去了,无论搁在谁家里,谁还一下子拿不出万把块的,但就是有人不愿意平摊重新画影的钱。看来他们对这事不上心。父亲说他小时,续影的时候,家门中的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影成那天,一块新影挂到墙上,家门中老老小小争相前来跪拜。到了年节,看那黑压压的一群人齐拜之;屋内跪不下,屋外跪满了多半个院子。端坐影上笑而不语的祖先,一准也能看到他们后代人丁兴旺的场面。

听父亲讲,祖上的影传下来,也颇费了些周折。早些年,我们家门中有位叔父远走他乡,几十年下来他们那边已经有几十口人。由于叔父那边没有影和家谱,听父亲说那叔父有几年春节回来拜影,有一年差点将影偷偷顺走。自那之后,为了防止被偷,家门中有人将影装在木盒子里,埋在他们家堂屋的地下面。

后来有件事情,是我近几年听六堂哥说的。近些年邻村不愿出钱上影的几户人家,在给孙子辈起名字时闹出了笑话。看似家家都有大学生,大家都是读书人,给孩子起名,倒是难住了。村里起名闹出笑话,孩子的姓名里有他老爷名字里的“强”字。在村里,这谁都懂得,晚辈的名字里不能有长辈的名字里的字。但谁知道呢。多少年的影都没有续了。加之村里的长者一个个下世,后辈人都不知道了。拿着户口本到镇派出所申请改名的,名字里大多都是连着长辈的名字。

至于我们家门中的影,还好,父亲和堂哥都按照他们的计划一一落到了实处。画作里的人,一个也没有少,刚好十个人。续到影后面的人名,尽管那个堂哥家没有出钱,但他们的祖上到他的父亲,再到他的儿子的名字都进了影。至于最终那些钱是怎么筹齐的,有人说是我们家门中一个在外经商发了大财的堂哥出的。

据说出了钱的堂哥是有条件的。影上的第十代人的画像,就画成了他老爷的。在他老爷手里,他老爷亲弟兄八个,他老爷排行第五,按说影上画的应该是他老大爷才是。可那个堂哥多出了钱,就按堂哥说的画成了他老爷。该上影的那个老大爷,在影上只是留下了名字。

5

影是重新画了,后来的事情似乎也在父亲的意料之中。每逢年节,搁在谁家,大家都不愿供奉这块新影,都怕麻烦。直到谁家遇到红白事来请影,请走影的人家,这一年里若等不到家门人遇事来请,到了年节就只能由他们家负责供奉。供奉从除夕开始,将影从盒子里拿出来,除去浮尘,悬挂在堂屋正墙上,再在一张方桌上备好香纸、供品和献饭,待除夕夜家门中人前来祭拜。

摆在方桌上的献饭是有讲究的,少则五只碗,荤素搭配,每顿饭前要端回厨房,搭在锅里温热;待献饭上桌,焚香后,供奉人家才能吃饭。直到“人七”(正月初七)吃了拉魂面,春节期间影的供奉才算完毕。

当然,春节拜影不只是家门中人的事,但凡家门中人谁家来了亲戚,也是要前来拜影的。对前来拜影的人,供奉影的人家都得以礼相待,得趁早备齐茶叶和烟酒,待影拜毕后,端上酒菜盘子,劝来人夹几口菜,喝几杯酒,这也是不能少的规矩。按照这些礼数走下来,一个春节供奉影人家里的花销,比其他人家就要多出好一笔钱。这对于日子殷实的人家,倒也无妨。但对于手里不宽展的那几户人家,心里自然不展拓(展拓,方言词,满意)。

我也说不准从哪年起,除夕夜在谁家供奉影,去拜影的家门人除了拿香纸,还要端一盘菜,提一瓶酒和一条烟。烟酒的档次,倒也没有要求。来到供奉影的人家,香纸放在供桌上,菜摆在空桌上,烟酒交给主人。除夕夜,大家可谓吃几十家菜,喝几十家酒,其乐融融。就这,大家还是从心底里不愿意供奉影,都说受不了那麻烦。

我父母这辈人,都知道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供奉影这件事,再絮絮套套,他们认为怎么也不能走了样儿。只是到了我这辈人,好几户堂哥家,他们老人早几年前已经下了世,对供奉影这件事,能避则避之。有一年,一个堂哥给儿子娶媳妇,按规矩请了影,家门人正准备将影挂在他们家堂屋,那堂嫂却说,新修的堂屋墙面白白净净,她怎么忍心在墙上钉几根钉子?无奈,最后将影挂在了他们家的偏房里。另有一堂哥,两个儿子南下打工多年,听说前些年都在外地买了房,日子过到人前头去了。堂嫂这十多年也一直奔波在两个儿子所在的城里给他们看娃做饭,家里总是堂哥一人,包括过春节。平日里,堂哥做个老男人刷锅燎灶,胡凑合着吃饭。到了春节这些天,谁家供奉影,他不请自到,入席动筷,不顾吃相。为这事,还有其他堂哥劝过。但他仍然是一副狼吞虎咽的吃相,似乎饿了几辈子。一次主人上了一盘热油饼,一桌十人,每人一个,可这堂哥吃着一个,顺手又拿了一个,满桌人没有吃到油饼的一个堂哥火冒三丈,大骂一顿。骂归骂,那堂哥的吃相,照旧。不顾吃相的堂哥儿子回家听说他父亲吃油饼挨骂的事,还有意找骂人的堂哥奚落一番,那堂哥一言未接,只问了他一件事,咱们家门人的影,哪年也轮你们供奉一次吧?!这侄子不接话,说他还有别的事,就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想起当年为吃热油饼挨骂的堂哥,他晚年的际遇,至今令人唏嘘不已。或许是他多年饥一顿饱一顿,冷热不顾,硬是吃坏了身体。没想到,一次突发的肠梗阻疾病,便要了他的命。他死后被埋在了他家的耕地里,露在外面的坟头,长满了荒草。不远处的树枝上,挂着几条废旧地膜,在风里簌簌发响。

当然,村里外出的人,远远不只是那年为了多吃热油饼挨骂的堂哥的俩儿子,几乎所有青壮劳力都纷纷外出挣钱了。赚了钱的人在县城里买了房子,他們十分果断地把孩子都接到县城里上学了,村学里,只剩了十几个孩子。一整块一整块的果园,挖的挖,锯的锯,有的人还出钱叫铲车开进了果园里,大铲车突突突冒着黑烟,把一棵棵果树连根拔起。树根和枝叶很快枯萎。整条村庄的模样,在风里一天天瘦下去。

我出门在外也已经有二十多年,由于工作原因,每年过年很少回老家。如今父母已年长,俩老人在乡下老家生活。每逢年节,自己心里甚是过意不去,有几年我想把他们接到城里过年,但大多都没有遂愿。一年,我们回老家过年。那次我特意领儿子去拜影,在跪拜影和家谱的过程中,儿子问我,影上画的人是谁啊,他们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我说,他们都是你的老老爷爷、老爷爷……今后拜影记得好好磕头,这是娃娃们从小就得学会的礼数。

那次,说给儿子的话,我知道不止父亲一个曾经给我说过。

我也知道,终有一天,不仅仅是我,我们谁,都将会成为影上的他们。

责任编辑 黄月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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