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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域城镇化进程中“两栖”老人的行动逻辑

2024-01-20邓欢

中国西部 2023年6期
关键词:老人

[摘要]

在中青年农民向县城迁移的过程中,老年人普遍随其进城生活,并维持一种城乡“两栖”的生活居住模式。文章基于河南省M县的实地调研,探讨县域城镇化进程中“两栖”老人在城乡之间往返的行动逻辑。研究发现,城乡“两栖”老人的行动不仅指向孙辈良好教育的需求、实现家庭利益积累最大化与维系原有社会关系网络的家庭本位逻辑,也蕴含追求舒适自在生活状态、减少代际冲突引发的不适感与固有的乡土情感驱动的个体本位逻辑,体现“个人和家庭兼顾与平衡”的特征。其中,维持家庭日常运转和实现家庭发展的逻辑优先于追求自我舒适空间和自身乡土情感驱动的逻辑,呈现“先家而后己”的特点。

[关键词]县域城镇化;“两栖”老人;行动逻辑;家庭本位;个体本位

[中图分类号] C913.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0691(2023)06—0065—08

[作者]邓欢研究实习员河南省社会科学院人口与社会发展研究所郑州 151464

近年来,县域城镇化进程不断深入推进,大批中青年农民向户籍所在地县城集聚。在中青年农民由乡村向县城迁移的过程中,老年人普遍随其进城居住。与生活在固定空间、有乡无城的留守老人以及生活在相对固定空间、有城无乡的城市“老漂族”不同,县城随迁老人普遍维持着城乡“两栖”的生活居住模式,即部分时间居住县城,同时又定期或者不定期地返回乡村,频繁地在县城与乡村之间“穿梭往返”(—3)。城乡“两栖”已然成为继“留守”“老漂”之后一种不可忽视的新的老年人生活居住模式。面对规模日渐庞大的城乡“两栖”老人群体及其普遍存在的城乡“两栖”生活居住模式,迫切需要对其呈现形式进行描绘,对其行为背后的逻辑进行分析。

国内学者对城乡“两栖”老人的研究相对较少,主要集中在“两栖”老人社会保障权益面临的难题及破解之策4)、牧区“两栖”老人的养老问题5以及“两栖”老人现象的分析与阐释(6—7)。仅有的研究在探讨“两栖”老人现象时主要从家庭功能或者家庭整体视角出发分析“两栖”老人的实践逻辑或形成机制,将其概括为农民家庭为应对发展压力而作出的策略性选择,缺乏对“两栖”老人进城后频繁返乡的个体主义行动逻辑的洞察,忽视了作为行动主体的“两栖”老人自身的想法与考虑。鉴于此,本文尝试以河南省北部M县为案例,从家庭整体视角和个体主义视角出发,分析城乡“两栖”老人的行动逻辑。调研组运用实地观察和深入访谈等资料收集方法,于2022年11月—12月在M县針对城乡“两栖”老人的行动逻辑开展田野调研。在此基础上,描绘县域城镇化进程中城乡“两栖”老人的表现与主要特征,借鉴“家庭本位”与“个体本位”的解释框架,分析县域城镇化进程中城乡“两栖”老人的行动逻辑,揭示老人城乡“两栖”行为背后的观念世界与行动意义,进而为深入理解新时代农村老年人的思想观念提供参考。

一、“两栖”老人行动逻辑的理论基础及表征

1. 研究的理论基础

理解“两栖”老人的行动逻辑,应借鉴行动主体对家庭与个体关系的论述观点。家本位与个体本位是作为家庭成员的个体在行动时秉持的两种截然不同的价值取向,学者们围绕“家庭利益优先”与“个人利益优先”形成了争论。家本位是中国传统家庭伦理的基本精神,是一种以家庭利益为本位的价值认同。其基本特征是:在家庭成员与作为整体的家庭之间的关系方面,强调家庭的整体利益,弱化个人需求,认为个人只是家庭中的一员,必须无条件服从家庭的整体利益;强调家庭成员对家庭负有责任与义务,并认为这种责任应该伴随家庭成员生命的始终;家本位既包含“家庭本位”,也包含“家族本位”8。家本位思想虽然也强调个体价值,但是对个体本身价值的重视,最终指向却是家庭整体利益,个体被置于工具或手段的地位(3)。随着家庭小型化趋势日益显著,家庭越来越成为研究的分析单位[10,本文所指的是家庭本位。相对而言,西方传统的个人本位价值观是一种以个人利益为本位的价值认同。在个人与家庭的关系中,个体本位强调个人的生存、利益、意志与发展,主张个人的独立和自由,要求家庭服从个人1。

在现代化变迁的背景下,中国传统的家庭本位观念不可避免地受到冲击,再加上外来个体主义观念的交流与渗透,中国人的家庭观念发生了变革。一些学者认为当代中国人的家庭价值观糅合了传统家庭主义价值观和现代个体主义价值元素在内,呈现“个人和家庭兼顾”“家庭利益和个人利益相平衡”的双重特征[12—13],但是其倾向性有所差异。有学者认为家庭主义思想仍受到高度重视,强调家庭价值高于个人价值,但代际间互为牺牲的利他主义意识整体趋弱;也有学者认为新的价值观强调个人的地位、权利与自由发展,要求重视家庭成员的需求与利益,并为其身心健康成长和个性自由发展创造条件。对于老年群体的家庭观念而言,研究结论与前述“个人和家庭兼顾下的个体主义”观点相冲突,认为父辈对传统家庭观念的认可度较高。具体体现在老年人认同家庭利益高于个人利益14—15]、家庭成员的小目标服从和服务于家庭整体目标的观念16,农村老年人劳动参与实践以家庭整体需求为主17。

2.“两栖”老人的行动特征

城乡“两栖”老人指的是在城镇的子代居所和乡村的个人居所之间流动居住,经常在城乡两个居所之问穿梭往返的老年人群体。“两栖”老人大多有劳动能力,进城之后多为子代提供生活照料、家务劳动、抚育孙辈等代际支持,返乡则继续保持原有的乡土生活状态。城乡“两栖”老人的行为主要有以下三个突出特征:从空间上来看,“两栖”老人经常性地在城乡之间穿梭往返,既在生活便利的县城居住与生活,也在乡村这一熟人社会中居住与生活,居住空间和生活空间呈现“半城半乡”或“亦城亦乡”的特点。从时间上来看,一方面,“两栖”老人一般在周末、节假口或有事需要处理时返回乡村,“两栖”行动其备周期性与频繁性。另一方面,“两栖”老人有着强烈的返乡预期,待完成孙辈照料、家务处理等阶段性任务之后回归乡村居住、生产与生活,“两栖”行动具备时间上的短期性。从日的上来看,部分“两栖”老人基于养老的需要选择进城跟随子代一起生活,但绝大部分“两栖”老人进城并非为享福与养老,而是扮演着家庭辅助者的角色,从事家务劳动等辅助性工作,不仅照料子代与孙代的生活起居,有一定教育能力的老人还承担了陪伴、辅导和监督孙辈学习的任务。

二、基于家庭本位的“两栖”老人行动逻辑

1. 孙辈良好教育的需求

教育是获得知识与技能、提升能力与智力的主要渠道,也是实现社会阶层向上流动的重要途径。在家庭少子化、农民家庭经济资源积累能力增强,以及对自身工作经历的感悟等多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中青年农民的教育观念达到了“顶格”,家庭目标由维持日常生活运转的基础层次向上扩展,期冀通过教育实现人力资本积累与阶层的向上流动。基于此,中青年农民对子女教育的重视程度显著提高,对优质教育资源产生了强烈需求。与此同时,尽管国家对农村教育资源的倾斜和支持力度不断加大,农村学校的硬件设施已经大幅改善,但是城乡教育质量的分化依然在扩大,县域内优质教育资源不断向县城集中。在此背景下,大批中青年农民进城购房或租房,为子女获得县城优质的教育资源与良好的教育环境创设条件。

然而当前城市青年家庭普遍面临一个难题,即夫妻二人上班之后,家庭功能受到不同程度的抑制 8,他们无法在子女的教育方面投入太多精力,也无暇给予子女无微不至的日常生活照料,只能请求父辈提供支持。一方面,父辈体恤子代工作的辛苦与不易,意识到工作及其收入对于维持家庭日常生活及投资教育的重要性;另一方面,父辈对后代的发展抱有极高的期待,非常关切孙辈未来的职业发展与生活状况,继而选择进城居住,承担起照料、抚育孙辈的重任,为孙辈的日常生活与学习提供保障。

2. 实现家庭利益积累最大化

在子代家庭向县城迁移的过程中,家庭的消费与支出显著增长,不仅需要支付高昂的购房费用,而且面临不断增加的日常生活开支和教育辅导投入。如何取得丰厚的经济收入与家庭积累,是确保子代家庭正常运转、实现家庭发展型目标的关键。而家庭劳动力分工配置在一定程度上决定家庭经济资源体量的大小,进而影响家庭发展能力19。劳动能力强、捕获到的经济机会较多、收入较高的家庭成员走出家门、进入劳动市场参与工作,劳动能力弱、捕获到的经济机会较少、收入较低的家庭成员从事家务劳动、儿童照料等家庭内部工作是实现家庭利益积累最大化的最优家庭劳动力配置。在农民家庭内部,相较于父表而言,子代拥有更强的市场适应能力以及劳动变现能力,能够为家庭利益积累贡献更多力量。许多老人意识到子代在劳动力市场中的优势,选择放弃白身通过打零工散工来获取收入的生计方式,进城发挥余热,助推实现家庭经济利益的最大化。

乡村是一个与土地紧密关联的空间,老人可以通过充分利用和释放自身的劳动力从作为生产资料的土地中获取季节性农产品产出。同时,老人完全可以根据个人喜好和需求对白家宅院内部及其周围的空问进行安排。许多老人出于经济方面的考量,在自家宅院内部及其周围种植农作物,减轻日常生活中三餐的花费。在进城的同时,基于县城与乡村之间较短的流动距离,老人选择经常性往返于城乡之间的“两栖”式生活居住方式,为子代家庭输送蔬菜、水果等无公害农产品,使子代家庭在城市过上类似“自给自足”的生活,降低其在县城生活的货币化支出,纾解其家庭发展的经济压力。

3. 原有农村社会关系网络的维系

维系社会关系网络对于农民的生计生活有着深远的影响,就业信息的获取与准入渠道的获得、婚丧嫁娶等家庭重大事务的帮助、日常娱乐消遣活动的陪伴等方面都离不开社会关系网络的支持。基于血缘关系和婚姻关系而形成的亲缘关系、建立在空间与地理位置基础上的地缘关系以及由职业或行业活动需要而结成的业缘关系都是组成农民社会关系的重要基础,维持家庭日常运转与实现家庭发展型目标需要维系亲缘、地缘和业缘关系。即使从乡村搬到县城居住,农民也不能“关起门来过日子”,进城农民家庭仍然要通过人情往来和日常互助维系社会关系网络,以便在自家需要帮助时得到熟人的帮助,应对生活中可能出现的未知变故。

乡村是老年人“生于斯长于斯”的空间,是老年人熟悉的社会。几十年乡土社会的居住、生活与工作经历使老年人在此拥有庞大的亲缘、地缘和业缘关系网络。进城老年人在意识到维系熟人社会关系的重要性的基础上,作出频繁返乡进行社会交往的理性选择。如回乡参与婚丧嫁娶活动,回乡“走亲戚”,返乡参与乡村治理,基于某种现实性需求返乡…………在同乡村熟人进行交往时,“两栖”老人不仅代表自己进行社会交往,而且作为家庭代表参与社交活动,成为家庭维系社会网络的纽带,以求积攒人情,维系良好的社交网络,在维持家庭日常生活运转与实现家庭整体发展目标的过程中获取他人帮助。

三、基于个体本位的“两栖”老人行动逻辑

1. 追求舒适自在的生活状态

对于老年人而言,从乡村向城市迁移,面临着新环境的适应与融入困境:在社会交往与休闲娱乐方面,进城老人失去了乡村中相互依赖的熟人圈,没有固定的社交圈子,当子代上班、孙辈上学之后,老人无人陪伴、无处可去,依托社交圈子形成的打牌、聊天等娱乐生活受限,精神生活较以前空虚,闲暇时间无从打发。在生活习惯方面,城市空间的规则符号与老人口常生活习惯不适配,老人一些行为为城市所排斥(20)。概言之,进城老人很难适应城市的生活,在心理上有较为强烈的孤独感与边缘感,在生活中有较为强烈的不适感和紧张感。与此相反,乡村对于老年人而言是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熟悉空间,在此生活,老年人不仅会得到“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自由,拥有轻松自由且舒展的生活状态,可以自由自在地与人交往和生活,而且有熟悉的社交圈子,可以与朋友共同娱乐,也可与邻居闲聊解闷,自身“老有所乐”的需求可以得到极大满足。基于縣城与乡村之间差异化的居住体验,父辈在进城为子代家庭提供代际支持的同时,选择定期或者不定期返回乡村这一熟悉的生活环境中生活与居住,以追求个体安闲舒适、自由自在的生活状态,实现生命个体的自由舒展。

2.减少代际冲突引发的不适感

在中青年农民向县城迁移的过程中,父辈为了维持家庭日常运转与实现家庭发展型目标而选择与子代一起生活。但在一起生活的过程中,由于价值观、受教育程度、个人经历等方面的不同,两代人在生活方式、育儿、消费、人际交往等方面有着相异甚至不可调和的观念与习惯,不可避免会产生矛盾与冲突。譬如在代际合作育儿方面,父子两代人之间产生了经验与科学的较量。子代秉承的是“科学育儿”理念,依照与遵循医生和专家的建议照护、培养幼儿;而父辈信奉的是“经验论”,按照自身掌握的传统育儿经验来抚育孙辈。两种观念之间有诸多差异,由此两代人经常在家庭第三代的饮食喂养、教养习惯、穿着打扮、作息睡眠等方面产生间隙、摩擦,甚至爆发冲突。面对代际之间的观念不一致与代际关系紧张,有的父辈选择和子代耐心沟通,并达成一致意见,用最合适的方法经营生活;有的选择退让和放权,暂时收起自身的观念认知,按照子代的原则行事,承担起儿童生理性抚育和家庭照料等辅助性工作,不参与家庭事务的决策,缓解和规避代际冲突;还有的父辈选择继续对抗,在与子代的争吵中“凑合过”,在一定程度上使代际关系濒临破裂。但无论采取何种策略,代际之间的日常生活摩擦令进城父辈产生不适感与焦虑感,父辈在子代居所居住生活常常处于“不轻松”“不自在”的状态。为了缩短与子代的相处时间,父辈选择周末及节假日时间从县城返回乡村,通过制造距离的方式减少代际认知冲突和关系摩擦带来的不舒适,缓解自身紧张情绪。

3. 固有的乡土情感驱动

乡土情感或老人固有的家乡情愫是随迁老人返乡的内生动力。乡村是“两栖”老人出生、成长的地方,也是“两栖”老人最亲密的地方,乡村社会伴随、见证与记,载了“两栖”老人几十年的生活、工作、学习与娱乐消遣的实践经历,潜移默化地塑造了“两栖”老人的思维方式和价值取向,规范了“两栖”老人的亲情秩序与行为规范,对“两栖”老人影响极大。乡土情感是一种天然的情愫,与生供来、终身相随。“两栖”老人能够从乡土社会中获得极强的归属感和安全感,对家、家人、家乡以及故土家园的自然和人文环境有着强烈的依恋感,对乡村有着深厚的感情与本能的热爱,对乡村的生活方式、风俗习惯、文化传统等有着强烈的认同感与归属感。“两栖”老人作为情感主休,在谈及对乡村的情感时普遍表示,乡村是漫长生命中最重要的场所,足心中最爱的环境世界,是自己的根。在跟随子代从乡村迁移到县城之后,“两栖”老人的情感无所归依,对曾经身处其中并产生归属感的乡村具有乡愁的心理依附情感,对乡土社会中物质和社会的因素有着强烈的依恋,对曾经的生活场景与乡村生活习惯有着怀念和眷恋,对见不到的乡村人、事、物的思念总是情不自禁。基于此,老人选择频繁地返回乡村,表达自身对乡土社会的热爱与依恋之情。特别是在村中有重大节庆活动之时,老人会返乡积极参与,从中获得心灵的满足感和归依感。

四、“两栖”老人行动逻辑的现实冲突与选择

“两栖”老人在城乡之间穿梭往返的实践过程中遵循着两种逻辑:一是出于维持子代家庭生活正常运转和实现家庭发展型目标的考量而为家庭整体牺牲与奉献的家庭本位逻辑,二是基于对个体舒适空间的追求以及固有的乡土情感驱动而频繁返乡的个体本位逻辑。“两栖”老人的实践呈现传统家庭主义价值观与个体主义价值取向二者兼顾的特点。而两种逻辑在一定程度上是对立与冲突的,那么“两栖”老人在面对冲突时是如何选择的?两种逻辑在“两栖”老人心中孰强孰弱?

通过观察“两栖”老人的行动以及了解“两栖”老人的内心想法可以发现,“两栖”老人的行动糅合了传统家庭主义价值观和现代个体主义价值元素,他们尽力追求家庭与个人的平衡,不过在倾向性上,家庭整体重于个体自身。其一,对于“两栖”老人而言,县城生活是“不自在”“不舒适”的,老人在此生活处于被围困的状态。与此相反,乡土社会于老人而言是相对舒适且自在的空间,老人能在乡村拥有轻松自由且舒展的生活状态。然而,老人却放弃个体的舒适空间,选择进城生活,为子代家庭提供代际支持,这无疑证明“两栖”老人对于家庭整体发展的高度重视。其二,在父辈随迁进城之后,父子两代虽然共同居住,但这其实是两个核心家庭的临时组合,父辈和子代有着各自的经济利益,当父辈选择进城为子代家庭提供代际支持时,不可避免放弃了自身的工作与经济收入,即使这份收入相当微薄,但也是父辈维持家庭日常生活所必需。可见,“两栖”老人着眼的是家庭经济利益的最大化,而不是个人经济收入的提高,可以放弃个人利益维护家庭利益。其三,“两栖”老人大多工作日在县城居住,为了代家庭提供生活照料、家务劳动、抚育孙米等支持,周末或者节假日返回乡村。从城乡往返的时间可以看出,于“两栖”老人而言,子代家庭的运转与发展远重于自身对舒适空间的追求,在子代家庭需要帮助时进城,在无需自身帮忙时才返乡追求个体舒适自在的生活状态。

五、结论

综上所述,一方面,在县域城镇化的进程中,城乡“两栖”老人的行动逻辑仍保留有强烈的家庭本位认同痕迹,体现出对家庭整体利益与家庭发展的重视。具体指向三个方面的内容:孙辈良好教育的需求、实现家庭利益积累最大化以及原有农村社会关系网络的维系。基于维持家庭生活日常运转与实现家庭发展型目标的考量,父辈进入县城子代家中生活,为孙辈的日常生活与学习提供保障,释放家庭优质劳动力以积累丰厚的家庭经济基础,同时通过经常性返乡获取能够降低城市生活货币化支出的农副产品、进行社会交往以维系良好的社会关系网络的方式为子代家庭运转与发展提供代际支持。另一方面,城乡“两栖”老人的行动又体现出一定的个体主义意识,蕴含着对自由舒展的生活环境的追求。具体指向追求舒适自在生活状态、减少代际冲突引发的不适感和固有的乡土情感驱动。父辈在城市空间生活普遍面临适应、融入困境与家庭内部的代际冲突,再加上浓厚的乡土情结,选择经常返回乡村,过上相对安闲、舒适、自在的生活。

需要特别指明的是,城乡“两栖”老人的行动虽然具有家庭和个体兼顾的特性,但是存在逻辑的先后与强弱。其中,家庭的运转与发展是首要的,“两栖”老人可以暂时放弃自身的利益及对舒适空间的追求,暂时隐藏起对乡村的依恋之情,服务于家庭的日常运转、整体利益与发展目标,在不耽误子代家庭正常运转之时才会受到追求舒适空间、固有乡土情感驱动的影响而返乡,呈现出“先家而后己”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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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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