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平对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性贡献

摘" 要：在现代化进程中实现中华民族复兴伟业，是近代以来无数仁人志士的期盼，亦是中国共产党人念兹在兹的历史宏愿、一以贯之的奋斗目标。邓小平同志作为党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的重要成员和党的第二代中央领导集体的核心，为开辟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局面作出了彪炳史册的贡献。他领导人民实现三大历史性转变，使得毛泽东同志等老一辈革命家未竟的现代化事业成为全民共识和时代强音。他提出“中国式的现代化”这一标识性概念，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小康”来阐释和涵养其科学内涵、实践要求、战略目标，为开辟中国式现代化新境界提供了宝贵理论资源。他开创性地把党的领导同现代化有机融合，旗帜鲜明地提出党的领导关乎前途命运，赋予中国式现代化区别于西方式现代化的政治底色和制度保证。他从历史纵深、全球视野和整体思维的角度审视中国与世界的关系，既强调独立自主、对外开放，又坚持自力更生、互利共赢，同时注重多元平衡、安全高效，为稳步推进中国式现代化提供了重要的理论遵循和实践指引。

关键词：邓小平；中国式的现代化；改革开放

中图分类号：D61；A84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359（2024）06-0011-10

作者简介：王亚茹，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助理研究员，博士。

基金项目：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后期资助项目“美国哈佛大学关于毛泽东研究及其评述”（23HQB034）

在纪念邓小平同志诞辰120周年的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饱含深情地回顾了邓小平光辉而战斗的一生，缅怀伟人在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历史进程中的传奇瞬间与不朽功勋，并郑重宣示：对邓小平最好的纪念是创造性地学习运用邓小平理论，奋力书写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强国建设、民族复兴伟业的崭新篇章。与邓小平同志诞辰110周年的纪念活动相比，习近平总书记代表党中央在这场座谈会上新增了“为世界和平和发展作出重大贡献的伟大国际主义者”①等表述，充分体现了党中央对邓小平的高度评价与认知升华，彰显了中国共产党致力于为人类进步事业作出新贡献的坚定决心。立足这一特殊重要的时间节点，不忘“回看走过的路”，聚焦邓小平在开辟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局面中的理论思考与实践创新，对于将中国式现代化的“愿景图”转化为“实景图”具有深远的启示意义。

一、为开启中国式现代化新征程廓清模糊认识

现代化作为人类文明发展与进步的标志，最早发端于西欧国家，而后发国家的知识分子和社会大众则抱着“西天取经”的心态亦步亦趋。中国式现代化是世界现代化进程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新中国成立伊始面临民生凋敝、百废待兴和形格势禁的复杂局面，以毛泽东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自立自强、百折不挠，通过剿匪反霸、减租征粮、救灾重建等方式巩固新生政权，彻底铲除封建制度根基，战胜来自外部的挑战，使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逐渐恢复常态化运行。此后，毛泽东在社会主义制度框架内对现代化做出了难能可贵的艰辛探索，回答了“谁在领导、以谁为中心、方向和重点何在、必备何种精神状态”等问题，不断深化认识，持续优化路径，逐步丰富实践，为把中国式现代化宏伟事业不断推向前进提供了根本社会条件、赋予了鲜明政治底色、奠定了物质基础和理论特色①。然而，在社会主义建设十年探索时期，也因城镇发展急于求快、经济结构急于求纯、组织建设急于求真引发了一些失误，经历了正确与错误、辉煌与低谷错综交织的不平凡岁月。邓小平同志作为党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的重要成员和党的第二代中央领导集体的核心，带头恢复和发扬党的优良传统，澄清认识误区并消解实践偏差，以思想之变牵引发展之变，再次吹响开辟中国式现代化广阔前景的时代号角。

（一）在拨乱反正中恢复和发扬实事求是的优良传统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历史的惯性尚未从中央工作和群众思想中消除。1977年2月7日，“两报一刊”发表的《学好文件抓住纲》社论，提及“两个凡是”的政治口号。在党和国家面临何去何从的重大历史关头，邓小平作为现代化建设事业的亲历者，在自己第三次复出后表示：“出来工作，可以有两种态度，一个是做官，一个是做点工作。”②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当人民的勤务员”，并在不同场合多次强调：应冲破“两个凡是”的精神枷锁，“两个凡是”实则是“想原封不动地把毛泽东同志晚年错误思想坚持下去”③，我们需要完整准确地理解毛泽东思想，需要发扬延安作风、落实延安精神。1978年，邓小平在听取中共辽宁省委常委汇报工作后指出：“不恢复毛主席树立的实事求是的优良传统和作风，四个现代化没有希望。”④同年12月，邓小平在中央工作会议闭幕式上再次强调：解放思想就是使思想和实际相符合，使主观和客观相符合，这就是实事求是。⑤这些精辟论述揭示了解放思想与实事求是的内在统一性，蕴含了辩证法和认识论的基本要素。实事求是的前提就是承认物质第一性，要求从客观存在且变化发展的现实出发，深入考察并认识事物的属性和特征，肯定应当肯定的东西，否定应当否定的东西。邓小平通过反对“两个凡是”、倡导“实事求是”、解决历史遗留问题，为将全党思想和行动统一到现代化建设上来作出了重要贡献。

（二）在破除思维惯性中解决问题背后的问题

党的思想路线是指政党在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时所遵循的根本指导原则。邓小平作为践行实事求是、解放思想的光辉典范，多次强调：思想路线的确立是制定和执行正确政治路线的前提。正是在开动脑筋，使思维活跃起来后，我们逐步看清问题的症结所在。即是说，改革开放前中国社会长期徘徊或停滞不前的根本原因在于未能实事求是地判断国情。那么，应该如何全面认识和准确把握当代中国的基本国情？邓小平对这一问题的思考，经历了漫长的探索过程。“文革”期间，邓小平的政治前途和中国的现代化命运一样充满了风雨与未知。即便如此，他在下放到江西期间，依然心系人民群众。某次，工友庄师傅的孩子因不小心摔碎了豆腐而遭到训斥甚至责打①。这件看似琐碎的事情引发了他的遐思。落后带来的窘迫和压抑，使他对“贫穷不是社会主义”这一理念有了更直观和更深切的体悟。改革开放初期，邓小平反复说道：“中国是一个大国，也是一个小国”，“百分之八十以上是农民”，“底子薄、人口多、耕地少”，再加上林彪和“四人帮”造成的干扰，使中国的发展被严重耽误，这些都是现代化建设中“必须看到”和“必须考虑”的显著特征。在认真总结历史经验教训的基础上，他加深了对中国国情的全方位认识：其一，中国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至少需要一百年时间，这要求在发展阶段、水平和步伐上进行统筹安排；其二，物质文化需求与落后生产力之间呈现矛盾，需要相应地调整工作重心；其三，政治路线就是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由此可见，邓小平围绕中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回答了时代课题、制定了总体规划。

（三）在应对复杂局面和棘手问题中增强现代化建设的战略定力

历史发展是多重力量共同作用的结果，而杰出人物往往能够在关键时刻引领社会进步。在“徘徊中前进和实现伟大历史转折”时期，邓小平通过一系列开创性举措实现破局。在思想领域，公开支持开展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致力于为重启现代化建设凝聚社会共识；在组织领域，推动平反冤假错案，恢复发展教育科学工作，为中国现代化提供智力支持；在外交领域，支持派遣代表团赴海外考察学习，为中国现代化寻找新的启迪和机遇。邓小平之所以将全党的工作重心转向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一方面，源于对中国国情和社会主要矛盾的理性分析，加速摆脱积贫积弱、迈向繁荣富强的紧迫感与危机感。他曾语重心长地指出：“能否实现四个现代化，决定着我们国家和民族的命运。”②另一方面，源于党的历代中央领导集体强烈的责任感与使命感。邓小平在以古为鉴和救偏补弊的过程中读懂中国关键，并斩钉截铁地指出，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从许多方面来说，现在我们还是把毛泽东同志已经提出、但是没有做的事情做起来，把他反对错了的改正过来，把他没有做好的事情做好”③。此时的邓小平已经站在时代的制高点，从历史长河和全球视野出发统筹谋划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

二、为开辟中国式现代化新境界提供理论资源

追溯西方现代化的历史进程可以发现，其成就与长期的殖民扩张紧密相连。若试图按照西方模式再次走扩张的道路，一方面缺乏足够条件，另一方面日本曾试验过，但未能成功。如今，我们充分认识到：摆脱现代化困境的关键一招是“去捆绑化”，即摆脱对西方现代化模式的依附，走出一条自主发展的道路。④在“引进来”和“走出去”的过程中，邓小平以卓越的政治智慧和战略魄力，精准把握并深入阐释了“中国式的现代化”理论特质，为中国通向现代化新境界提供宝贵的理论资源。

（一）从“四个现代化”到“小康之家”

“中国式的现代化”不是抽象空洞的概念，而是集现实性、历史性和能动性于一体。从术语源流来看，“中国式的现代化”与“四个现代化”概念息息相关。“四个现代化”最早出现在1954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特指工业、农业、交通运输业和国防的现代化。1975年1月12日，由邓小平主持起草、周恩来在四届人大一次会议上所作的《政府工作报告》重申了“四个现代化”目标。之后，其内涵和表述几经调整，最终确立为“农业、工业、国防和科学技术”现代化。然而，随后的“左”倾错误导致“四个现代化”战略目标被迫中断。直至1978年具有历史转折意义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邓小平在经历磨砺后重新掌舵，接过历史的接力棒，创造性地继承并发展了毛泽东、周恩来等领导人提出的重要主张，将“中国式的现代化”推向新阶段。

1979年1月，邓小平立足中国国情、把握历史主动、洞察国际局势、对标找准差距，首次作出建设现代化的战略决策。尤其是在谈及科研与技术进步时，他强调要“搞出中国式的更好更新的东西”①。同年3月，邓小平会见海外代表团时坦率地指出，“中国式的四个现代化”“还是你们五十年代的水平。如果本世纪末能达到你们七十年代的水平，那就很了不起”。②显然，我国现代化建设在现阶段要达到国际水平仍面临诸多挑战，前途光明，任重道远。两天后，邓小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正式提出“中国式的现代化”，该命题既简洁明了又贴合中国现实，展现出鲜明的民族特性和时代表征。

伴随实践进程的一个关键课题，是如何深刻把握中国现代化发展模式的本质意蕴和实践要求。1979年12月6日，日本首相大平正芳提问道：“中国在本世纪末实现四个现代化究竟意味着什么？”邓小平沉思片刻后回答：“我们的四个现代化的概念，不是像你们那样的现代化的概念，而是‘小康之家’”。③同年12月29日，在会见新加坡政府代表团时，邓小平进一步阐明“小康”的核心要义和价值追求，即肯定日子比较好过，社会存在的问题能比较顺利地解决。“即使我们总的经济指标超过所有国家，人均收入仍不会很大”④。从词源上追溯，“小康”一词最早出现于中国古代典籍《诗经》，代表着奴隶社会时期先民对美好生活的朴素向往，后儒家思想将其升华为未来理想社会的构想。中国共产党基于“两个结合”的探索，成功开辟了一条将“小康社会”从乌托邦转化为现实的实践路径。在这一进程中，具有中国特色和文化指向的“小康”概念，浸润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内化为现代化建设阶段性目标的基本内容。

（二）以“三步走”战略擘画中国走向繁荣富强的图景

以邓小平同志为核心的党的第二代中央领导集体经过深思熟虑，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进行科学规划，创造性地阐明了协同式战略目标、阶段性战略重点以及渐进式战略步骤。1982年，党的十二大提出“两步走”发展战略，特别强调从1981年到20世纪末，力争使全国“工农业年总产值翻两番”⑤。1987年4月，邓小平在会见外宾时详细阐述了“两个翻番”目标⑥。同年10月，党的十三大正式确立“三步走”发展战略。在这一战略指引下，我们党调动了各方积极性，极大解放和推动了生产力发展，从而实现了经济的快速增长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显著提升。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公报显示，原定的小康目标提前实现，“三步走”战略的前两步如期完成，为新世纪的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国外中国问题研究领域普遍认为，邓小平对中国经济发展作出了杰出贡献，他的战略规划使中国社会在较短时间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①。

（三）从“中国式的现代化”到“中国式现代化”

在“富起来”时代，邓小平考虑到目标达成的长期性、复杂性和艰巨性，秉持务实精神，以“小康之家”“达到中等发达的水平”“翻番指标”等具体表述描绘现代化图景，将现代化这一宏伟命题转化为可行、可调适、可通达的中国方案，在共性与个性之间实现辩证统一。这不仅打破了“历史终结论”的谬误，实现了社会主义制度与市场经济的结合，而且破解了“依附发展”难题，构建起独立自主、自力更生与对外开放的整合②。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不断深化对现代化建设的规律性认识，推动“中国式的现代化”与“中国式现代化”既一脉相承又与时俱进。一方面，理论内涵不断丰富，后者继承了前者在理想信念、基本原则、思想渊源和战略布局等方面的内核。另一方面，实践外延不断扩展，涵盖政治、经济、文化、生态、社会和国防等关键领域。由此，逐渐形成了主题鲜明、意蕴深厚、逻辑严密的中国式现代化理论体系，其意义日益深远，为世界现代化提供中国样本。从“中国式的现代化”到“中国式现代化”，这一进程生动活泼而振奋人心，绝非简单套用国外现代化理论的“再版”或“翻版”，而是经过长期探索、实践检验并不断迭代创新的“原版”，充分彰显了中国风格与民族特色，成为百年奋斗历程中弥足珍贵的经验，并成为实现中国梦的强大精神引擎。

三、为奋力书写中国式现代化提供政治保障

现代化是一个广泛用于描述人类社会整体性变迁的综合性概念。从历史向度看，它指的是人类社会从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和信息社会转型的过程；从政治向度看，它涉及从专制集权向民主法治的转变；从理念向度看，它表现为从宗教世俗化向知识科学化的转变；从经济向度看，它意味着跳出马尔萨斯陷阱，迈向可持续的经济发展阶段；从社会向度看，它以科技革命为先导，推动都市化、福利化和全球化的进程。可见，现代化是一场全方位的社会变革，不同国家由于历史和文化传统的差异，催生出不同的路径选择。邓小平从历史的纵深和使命的高度，认识到中国的独特性和比较优势，为中国式现代化优化政治生态。

（一）办好中国事情关键在党

自1978年以来，中国逐步走向世界舞台的中心，然而境外反动势力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渗透愈发隐蔽且激烈，给中国式现代化发展带来了不容忽视的负面影响和挑战。历史虚无主义的沉渣再次泛起，表面上打着“还原真相”的旗号，实则贬损革命先烈，妖魔化中国共产党领袖，歪曲和丑化新中国史，企图动摇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地位。有鉴于此，邓小平旗帜鲜明地指出，“没有党的领导，就没有现代中国的一切”①。一方面，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历史和人民的正确选择。翻开历史卷轴不难发现，中华民族在救亡图存的道路上曾尝试过君主立宪制、复辟帝制、议会制、多党制和总统制，但均告失败。“为何先生侵略学生”的困惑在当时成为社会焦点。历史充分证明，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救中国。另一方面，现代化事业必须由具备资格和能力的中国共产党来领导。1962年，邓小平在七千人大会上总结了党的五项优势：正确的指导思想、坚强的党中央、大批优秀的骨干和积极分子、优良的传统作风以及人民对党的高度信任。但是“文革”之后，党是否依然具备这些优势成为亟待审视的问题。对此，邓小平以谨严而果断的态度指出，尽管党曾犯下严重错误，但每次纠正错误的动力始终来自党内，而非外部力量。基于改革开放以来取得的历史性成就和人民群众的广泛支持，邓小平再次强调：“在中国这样一个大国，没有共产党的领导，必然四分五裂，一事无成。”②他进一步阐明：党的领导是中国式现代化的定海神针，即如果没有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就无法制定正确的政治路线，无法维护国泰民安的大好局面，无法永葆艰苦奋斗精神，无法建立德才兼备的梯队建设。因此，只有毫不动摇坚持党的领导，才能确保中国式现代化行稳致远，否则将可能导致颠覆性错误的发生。

（二）改善党的领导是加强党的领导的题中应有之义

邓小平以卓越的胆识、智慧和远见，敏锐洞察到世情、国情和党情的深刻变化，及时发现并解决了党的领导方式和执政能力上逐渐显现的弊端。首先，党的自身状况呈现新变化，即中国共产党已从领导人民为夺取全国政权而奋斗的党，转变为领导人民掌握全国政权并长期执政的党。在这一背景下，“执政党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党，执政党的党员怎样才合格，党怎样才叫善于领导”③成为值得深思的重要问题。其次，党的使命任务呈现出新的阶段性特征，对领导工作的要求不断提高。最后，党组织的内外部环境发生变化，部分干部和党员在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的考验下表现不佳，党的战斗力亟须提升④。

面对日益复杂的执政环境，改善党的领导成为必然要求。邓小平认为，改善党的领导是一项艰巨的系统工程，需要将宏观战略和实施步骤有机结合。首先，要严肃认定并稳妥处置不合格党员。“文革”结束之初，部分党员信仰动摇、品行不端、腐败堕落，需要以刮骨疗毒的勇气进行整顿。其次，要改革党和国家的领导制度，推进党政分开，正确处理法治与人治的关系，充分发挥中国制度的活力。再次，要提升工作质效，熟练掌握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方法、工作方法和领导方法，履职尽责推动现代化进程。最后，要加快组织制度改革，推动干部队伍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和专业化，锻造出既具优良传统作风又朝气蓬勃的干部队伍。这些举措是对党的建设和管理的纠偏与正本清源，为现代化事业发展消除了许多事关未来的政治隐患。

（三）凝聚起推动现代化巨轮扬帆远航的磅礴力量

走好走稳现代化发展道路，必须明确回答“为了谁、依靠谁”这一核心问题。改革开放初期，针对阶层分工“固化论”“自然论”“优越论”等陈词滥调，邓小平深刻指出，人民群众是推动中国式现代化最可靠、最深厚、最坚实的力量源泉，充分肯定工人、农民、知识分子和人民军队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的关键作用与历史使命。第一，工人阶级是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主力军。其显著标识在于与社会化大生产紧密相连，有力彰显了集体主义和忘我奋斗精神，今后，“工人阶级要用最大的努力来掌握现代化的技术和现代化的管理知识，为实现四个现代化作出优异的贡献”①。第二，知识分子是推动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支柱力量。针对以往对知识分子“左”的错误认识，邓小平在全国科技大会开幕式上鲜明指出，必须“尊重知识，尊重人才”②。此后，他进一步阐明，应统筹推进教育、科技与人才的发展。在科技创新后备军建设方面，邓小平主张打破常规，积极发现、选拔和培养杰出人才。他以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的经验为例，指出技术攻关和培育人才始终是国家现代化建设的枢机所在。当前，中国正处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重要阶段，亟须为科技人才梯队“蓄好水”“育好苗”。在教师队伍建设方面，邓小平反复强调“强师强教”，并指出“一个学校能不能为社会主义建设培养合格的人才，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关键在教师”③。同时，邓小平号召营造尊师重教的社会风尚，要求主张不断提高教师的政治、社会和职业地位，通过提升师范教育质量和优化教师培养体系双管齐下，为现代化建设奠定坚实基础。在培育“四有”新人方面，邓小平尤其关注大学生的培养规模、结构和比例问题。他深刻指出：“像中国这样的大国，有三五百万大学生也不算多……如果不搞好高等教育，无法提升整个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④为此，中国既要依靠自身培养大批优秀青年，也应加大选派留学生力度，让他们在各自领域贡献才智、发光发热、书写华章。这些治国理念和治国政策为接续发展中国式现代化提供了强劲精神动力与关键人才储备。正如傅高义所言：邓小平是中国转型过程中提供全面领导的“总经理”，他的一项核心工作就是选拔并指导一支齐心协力的团队，共同创造新的历史伟业。他终其一生都在不断学习和解决难题，努力探索有利于现代化建设的解决方案。⑤

四、为稳步推进中国式现代化指明前进方向

党的二十大报告庄严宣示：以马克思主义指导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中心任务。中国正在迈向一个以人为本的现代化，其特征是人口规模巨大、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⑥习近平总书记从历史与现实、普遍与特殊、应然与实然的辩证关系中，深刻揭示了中国式现代化的丰富内涵、本质要求、重大原则、显著特征。回顾中国式现代化波澜壮阔的历史进程，邓小平以高瞻远瞩的战略思维，科学预见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鲜明特色和发展趋势，并围绕现代化的中国特色开展理论、实践与制度上的多重探索，这些历史经验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和参考价值，为迈向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新征程提供根本遵循。

（一）从“少数人的现代化”到“多数人的现代化”

中国式现代化建设是一项长期、复杂且艰巨的伟大事业。邓小平以清醒而坚定的立场指出：中国搞现代化，只能靠社会主义，不能靠资本主义。①然而，“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依然是亟待解答的重大课题。邓小平曾感慨道：“包括什么叫社会主义这个问题也要解放思想。”②他对社会主义本质的理解并非一蹴而就，而是经由否定式判断到最终得出肯定式结论的过程。在总结传统社会主义建设经验教训的基础上，邓小平对中国社会主义的渊源、使命和任务进行了深入分析，特别是对此前笼统宣称“社会主义改造完成后中国已进入共产主义第一阶段”的观点提出了质疑。他明确了以下几个关键点：一是否定“阶级斗争为纲”的社会主义；二是批判“穷社会主义”，坚决摒弃“共同贫困”和“共同落后”的思想观念；三是否认计划经济是社会主义的基本特征；四是质疑“一大二公三纯”的单一所有制模式。随着现代化实践的不断深入，邓小平的理念得到进一步验证和丰富，其战略思维日益成熟，对社会主义本质的把握更加精准。1992年年初，他在南方视察时，以明确的肯定式语句对社会主义的本质进行全面概括：“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③这一概括标志着中国共产党对科学社会主义的理解回归实践化和准确化的道路。总之，以邓小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坚持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基本原理和方法论，批判性地吸收了西欧发展经济学的合理成分，同时抵御了新自由主义思潮的影响，构建起包括“改革开放”“社会主义本质”“摸着石头过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黑猫白猫论”和“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论”等理论话语体系。这些既是对社会主义时代特色的全面描述，也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实践路径，通过对马克思主义的守正创新，开辟了一条实现多数人现代化的独特道路，改写了发展中国家迈向现代化的路径。如今，中国人口已达14亿，约占世界总人口的五分之一，这样庞大的人口群体整体实现现代化，必将彻底重塑全球现代化的版图，为人类社会发展贡献独特的中国方案。

（二）从“先富带动后富”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

就贫困和不平等的具体情况而言，当今世界各国可以分为三类：贫困国家、不平等国家和共同富裕国家④。就经济运行方式而言，可将现代化模式分为三类：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苏联式社会主义现代化、发展中国家混合式现代化⑤。即便是发达经济体，仍未彻底解决富裕与公平并存的问题。这充分表明，实现共同富裕并非易事。对于本土而言，追求共同富裕不仅是经济发展的重要目标，更是关乎中国共产党执政基础的重大政治课题。邓小平对如何实现共同富裕进行了积极且富有成效的思考。

首先，共同富裕不是少数人的富裕，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他多次在重要场合指出，“社会主义最大的优越性就是共同富裕”⑥。共同富裕体现了社会主义分配关系和经济关系的根本要求，是区别于资本主义和其他剥削制度的最主要标识。其次，共同富裕不是整齐划一的同步富裕，而是逐步富裕。邓小平反对平均主义和“大锅饭”式的做法，鼓励一部分工人和农民通过勤劳致富，发挥示范作用，带动其他地区和群体共同富裕，否则将挫伤人民群众的积极性，回到普遍贫穷的状态。可见，同步富裕并不符合经济发展的非均衡规律，中国实现共同富裕的路径规划是“先富带动后富”，最终实现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最后，共同富裕是物质富裕和精神富足的统一。他不仅批判了脱离生产力而抽象谈论社会主义的唯心史观，还警示盲目追求物质财富可能导致堕入私欲和恶的深渊。因此，共同富裕不仅意味着生活丰裕，还包括人的全面发展和精神的富足。综上所述，“共同富裕”作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概念与政策表达，不是西方高福利政策的“翻版”，而是基于中国发展实践和人民诉求的深刻总结，是植根于人民期盼的朴素共识，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当前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进入“后半程”，我们可以从邓小平共同富裕思想中汲取深刻启示：在充分发展经济的基础上，逐步缩小财富占有差距，加快形成“橄榄型”社会结构，实现基本公共服务的均等化，健全公平统一的社会保障制度，统筹城乡融合与区域协调发展。通过这些实践，使人的主体地位在现代化的时代新篇章中得到进一步彰显。中国的共同富裕实践不仅提供了一条不同于西方模式的发展道路，还以社会主义为属性探索出后发型现代化的新路径。

（三）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共促共创共发展

改革开放初期，尽管我国已经初步建立了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但基础依然薄弱，人民的基本温饱问题尚未得到有效解决。以邓小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在集中精力、动员一切力量发展经济的同时，也高度重视精神文明的建设。

早在1980年，邓小平就明确指出：“我们要建设社会主义国家，不但要有高度的物质文明，而且要有高度的精神文明。”①然而，当时的实际情况却如马克斯·韦伯所描述的，现代化进程的过度理性化可能导致对物质的过分追求而忽视价值理性的平衡。我国曾一度出现物质文明建设较为突出而精神文明建设相对滞后的现象，形成了“一手硬、一手软”的不平衡局面。对此，邓小平犀利指出：“经济建设这一手我们搞得相当有成绩，形势喜人，这是我们国家的成功。但风气如果坏下去，经济搞成功又有什么意义？会在另一方面变质，反过来影响整个经济变质，发展下去会形成贪污、盗窃、贿赂横行的世界。”②面对当代中国精神文明建设的三大课题，即如何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前提下协调“两个文明”的发展、如何在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防止腐朽思想和丑恶现象的蔓延、如何在信息大爆炸和新科技革命时代推动中华传统文化的创新性发展，邓小平提出了一系列新论断和新举措。这些措施有效规避了以资本增殖为驱动力的现代化模式，开辟了从文明范式入手、以人的现代化为中心的现代化道路。

（四）从扩张掠夺的现代化到和平发展的现代化

被誉为“为世界和平和发展作出重大贡献的伟大国际主义者”的邓小平，敏锐地把握时代特征和国际局势，不仅强调为实现现代化创造并争取宝贵的和平发展机遇，还坚决反对和打击境外霸权、霸道、霸凌行为，积极为全球和平与发展注入中国智慧。首先，邓小平高度重视维护世界和平。1985年6月，在中央军委扩大会议上，邓小平指出，过去我们认为世界处于严重的战争和动荡状态，现在看来，长时间内不发生大规模的世界战争是可望的，维护世界和平是有盼的，我们应该改变原来认为战争的危险很迫近的看法。①这一判断为中国走和平发展道路创造了重要前提。其次，邓小平倡导和平发展，打破“闭关自守”和“固守成规”闷头搞发展的旧观念。他以恢弘视野和长远眼光指出：“我们的现代化建设要取得成功，决定于两个条件。一个是国内条件，就是坚持现行的改革开放政策。如果改革成功，会为中国今后几十年的持续稳定发展奠定基础。还有一个是国际条件，就是持久的和平环境。”②这一论断推动了中国共产党从“战争与革命”到“和平与发展”的战略转型。最后，邓小平摒弃“冷战”思维，倡导全球多边合作，反对霸权主义。中国在近代历史上曾饱受帝国主义欺压，人民经历长期战乱与贫困。作为历史见证者的邓小平始终冷静审视波谲云诡的国际形势。1984年，他在会见巴西总统菲格雷多时指出：“现在世界上问题很多，有两个比较突出。一是和平问题。现在有核武器，一旦发生战争，核武器就会给人类带来巨大的损失。”“二是南北问题。这个问题在目前十分突出。发达国家越来越富，相对的是发展中国家越来越穷。南北问题不解决，就会对世界经济的发展带来障碍。”③面对“中华恐惧论”“地缘政治威胁论”的杂音，邓小平以开放的姿态向世界传递中国致力于和平、稳定与发展的坚定承诺，多次强调“一句话是反对霸权主义，维护世界和平，另一句话是中国永远属于第三世界”④。可以说，面对甚嚣尘上的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以邓小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不仅强调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基础上构建新的国际经济和政治秩序，以更加积极的姿态参与国际事务，为维护世界和平增添稳定能量与进步动力，而且通过打破“你死我活”的霸权主义逻辑，破解“你低我高”的依附性发展思路，将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从“唯一”模式还原为“之一”模式，为渴望发展又坚持独立的广大发展中国家拓宽了迈向现代化的多元路径选择。

责任编校 张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