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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介语境下建构“五位一体”合作式批评话语的探索与思考*

2024-01-16马林刚王雪艳

艺术百家 2023年5期
关键词:五位一体媒介文学

马林刚,王雪艳

(青岛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 青岛 266071)

进入21世纪以来,电子技术的飞速发展深刻影响并塑造着社会和文学的发展。文学从传统的纸媒时代中走出来,以一种新的形式呈现在人们面前。以网络小说为代表的超文本小说、脱口秀、短视频等文学形态在文艺方面、产业方面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一定程度上说,新媒介文学的发展打破了传统印刷时代下纸媒文学的既定存在形式和人们对文学的观念。新的文学形式需要新的批评方法。如何建构全新有效的批评模式以形成对新媒介文学的有效批评,是当前亟待解决的问题。

一、新媒介语境下文学疆域的拓展

美国传播学家施拉姆认为:“媒介就是插入传播过程之中,用以扩大并延伸信息传送的工具。”[1]144媒介(Media)像是一根管子,将物质信息从此地运输到彼地。在媒介模式里,信息从发送者的位置传递到接收者的位置。以麦克卢汉为代表的媒介环境学者认为任何媒介都不是简单的传播工具,它们能够从各个层面对个人和社会产生影响,改变人内心和外边变化的场所。基于此,这些学者提出“媒介即环境”这一学说。媒介环境论者认为,媒介的变迁影响并塑造着社会的形态,从而影响并塑造着文学的形态和发展。

从媒介演变史的角度看,人类社会相继经历了口语传播时代、印刷时代、电子时代和网络时代,主要媒介经历了从口语到文字,从印刷术到电子技术的变迁。不同媒介对语言的影响也深刻改变并塑造着语言艺术,同时也影响并塑造着文学传播和发展。

口语传播时代的文学传播主要依靠面对面的交流和个人力量的行使,古希腊文学是其中的代表。“西方英雄史诗基本上必然是口语艺术形式。手写和印制的史诗即所谓‘艺术’史诗是自觉的仿古之作,模仿讲故事所需要的那种心理动力关系”[2]122,在沃尔特·翁看来,密涅瓦的猫头鹰能够展翅飞翔并开启西方文明黎明的源头在于古希腊的口头文化传统。进入印刷时代,口头文化开始转向书面文化,这时的社会组织形式和集体意识形态与口语传播时代截然不同。“印刷机不仅是一种机器,更是话语的一种结构,它排除或选择某些类型的内容,然后不可避免地选择某一类型的受众。”[3]40波兹曼认为,印刷术带来的社会形态的变化在文学方面体现为文学作品的大量印刷,作者和读者开始分离,二者不需要出现在同一场所就能实现沟通和交流。“印刷术放大个人的著作权署名,使俚语和方言过时,再现了精英成果(凭借书面文化),用大批量生成读者群的方式使社会部落趋势发生逆转。”[4]271印刷术对文学生产、传播和消费等各个环节影响深广,对文学批评的影响尤其深刻。直到今天,大多数学院批评仍处于印刷时代,他们的批评对象大多仍旧是印刷时代中以纸媒为存在方式的纯文学。

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来,新媒介的更迭和发展塑造了新的社会形态,对文学的产生和传播也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在存在方式方面,文学已经不仅仅像在口语传播时代和印刷时代那样,以语言和纸张为媒介,存在于口头和书面中,而是以数字格式的形式书写和储存。以数字技术为基础的网络文艺、影像装置艺术、数字动画艺术和以ChatGPT为代表的人工智能等数字新媒介文艺的发展,让文学的形态和存在形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革。海量的网络小说、网络影视剧、脱口秀、个人短视频、超文本文学等的出现,大大拓展了传统纸媒时代的文学疆域。更有激进者认为,未来的文学应是数字文学的高科技化,技术对文学创作/生产阶段的突出影响表现在“赛博格作者”上。“赛博格”(Cyborg)是“神经控制有机体”(Cybernetic Organism)的缩写。“至于数字文学,我们可以用‘赛博格作者’这个概念来指创作文学性文本的人类和机器的结合。……计算机不能仅视为一种写作的工具;毋宁说,它是数字写作的创作过程中的助手。”[5]239莱恩·考斯基马认为未来的文学创作是人类和机器的结合,并用“赛博格作者”这个概念来表示。在他看来,在高科技的作用下,计算机网络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工具,而是一种高智能化的人的“助手”,形成了“人—机”和谐统一的局面,要促进与建构“人—机”不分的新型作者。超文本文学、赛博文本等典型的数字文学文本就是“赛博格作者”创作/生产的结果。

总之,如果说印刷时代的文学是静态的、个人的、完结的、确定的,那么数字时代的文学则是动态的、互动的、正在进行的、不确定的。

二、个体化批评的困境及其价值消解

新文学形态的出现对文学批评提出了新要求,要求文学批评有更加灵活的批评方式、更加多元的批评准则,以应对新时代下新的文学存在形态和方式。文学批评按照主体可以划分为学者批评、读者批评、作者批评和编者批评。个体批评在纷繁的文学批评环境中获得过一定的成就,但与此同时,其面临难题和遭遇困境也不可避免。

学院批评又称“学院派批评”“学院式批评”或“学者批评”。王宁认为:“学院派并不是一个有着完全一致的理论背景或美学观点的批评流派,而是代表了当今中国文学批评的多元格局中的一种倾向或一种风尚。”[6]71然而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在当今复杂的批评语境中,学院批评以专业性、学术性、理论性著称,并且以一种求疵的眼光傲视文学,做着文学的仲裁者,裁决文学的命运,一直保持批评界“霸主”的地位。法国著名文学批评家蒂博代在《六说文学批评》中将文学批评划分为“职业的批评”“自发的批评”“大师的批评”三种。蒂博代认为“职业的批评”由专家来完成,专家的职业就是看书,并指出“教授式的批评,知识分子气息过浓,过于咬文嚼字,过于受到历史的束缚,对新作品来说,对新作品得以存在的理由本身,即有别于过去来说,显得有些笨拙和有欠灵活”[7]11。不可否认的是,学者们在20世纪90年代对学院批评所作的论断,放到今天仍旧适用,且学院批评的问题更加突出。传统的学院批评面临的被理论裹挟、被文学史绑架、体制化、模式化等问题依旧存续。以网络文学为例,时至今日,仍然有学者认为网络文学不算文学。著名文论家於可训认为并不存在所谓的网络文学,“网络不过是一个书写工具和传播工具,就像中国历史上曾经将龟甲、兽骨、青铜器皿、竹简、绢帛、纸张等作为文学书写和传播工具一样”[8]76。即便如此,我们立足当下文学现实来看,以网络文学为代表的数字新媒介文学在文学中所占的比例不可忽视。客观地说,它们在“野蛮生长”,并急需一种更加灵活的批评方式介入,从而对它们进行有效批评,而不是用印刷时代下的理论观点、批评知识以及传统的文学价值体系去全盘否定它们的存在与价值。

与学院批评相对应的是读者批评。蒂博代将其称之为“自发的批评”“公众的批评”或“绅士的批评”,并认为它本质上是一种口头批评,同时提出应当由有学识和修养的人来完成这一批评任务。与学院批评不同的是,读者批评具有自发性、印象式、即兴式、真实性、尖锐性、时效性、大众性、民间性等特点。“它更为警觉,更为关心现时的声音和生动活泼的问题,就某种程度来说,它装备更为轻便,它向同时代的人发出信号……”[7]10读者自发参与文学批评,同时有效避免了职业批评家被体制绑架的局面,以一种更自由、灵敏、坦率的方式进入文学批评视野。和印刷时代不同,读者批评在以网络文学为代表的数字新媒介文学中占有重要席位,又或者说,读者批评就是数字新媒介文学创作/生产环节的重要组成部分。网络文学的作者在晋江文学城、海棠线上文学城、Archive of Our Own(简称AO3)等网站上创作和发表作品,读者通过打赏、评论、私信等方式直接或间接影响作者的创作,从而影响文学作品的走向。超文本以数字技术为支撑,将数据储存在各个节点上,这些节点通过链接的方式串联成网络结构。它创造了一种积极主动的读者,读者通过节点、链接进入文学作品的创作,改变故事的结构和走向。在超文本文学形态里,作者自我是去中心化的自我,读者和作者共同作为合作者出现,使得超文本文学成为“读者的作品”。但是读者批评的自由、灵敏亦绑架了它。我们只用稍加浏览晋江文学城、新浪微博、百度贴吧等网络平台及相关同人文“超话”、原创小说帖子等,就会发现高质量的帖子非常少,大多都是为博人眼球而写的“口水帖”,缺乏理性和逻辑。

作者批评,蒂博代称其为“大师的批评”,指雨果、波德莱尔等那些公认的大作家、诗人、剧作家等文学创作者进行的一种批评,它是批评与创造的交流、汇合,是一种热情活泼、冷暖自知、形象生动、抱素怀朴的批评。在20世纪的中国,茅盾、鲁迅等人集作者与批评家身份于一身,引领了文学的前进方向。在21世纪的今天,作者批评则更多地表现为网络作家的批评。目前不少网友戏称中国网络作家是一个“金字塔”职业,认为网络作家业内形成了一个“金字塔”样式的结构。处在“金字塔”顶端的网络作家如唐家三少、天蚕土豆、流潋紫、紫金陈等,他们依靠作品、作品改编而成的游戏和影视及其相关周边产品等的版权收益可以获得百万元甚至千万元的年收入。处在“金字塔”底端的则是数不清的众多小作者,他们单靠写作难以维系生活,创作网络文学通常只是他们的副业。网络作家不管身处“金字塔”哪一级,他们的共同点是以市场为导向,以读者的偏好为引导。《少年歌行》中高人气角色唐莲在和暗河杀手对抗时,因不敌对手而死。读者对唐莲的死大为不满,最后作者周木楠只得将他“复活”。在网络小说创作中类似的事件屡见不鲜。当高阅读量和高点击率成为衡量一个网络作品的标准时,这一作品就不可避免地出现市场化和产业化倾向。这样一来,和读者市场绑定的作者批评,就很难具备批评的视野和理论高度,更无法形成反思性批评。

编者批评,又被称为“编辑批评”。蒂博代称其为“报纸批评”,认定批评主体为新闻工作者。作为最古老的批评话语之一,从印刷时代开始到今天,从期刊、出版编辑到网络编辑,编者批评的身影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一直存在。编者批评不同程度地存在着散、乱、浅等问题,“多以点代面,且多停留在概念上。很少有的编辑理论体系浅且难自圆其说。编辑研究重叠重复、空白缺漏俯拾即是”[9]31。在数字文学范式内,编者批评的主体多为晋江文学城、海棠线上文学城等原创文学网站的编辑。这些编辑大都是相关网站运营者或者从业者,像其他行业的工作者一样,经过一定时间的岗前培训之后上岗。他们从过往爆火的网络文学作品中寻找成功范式和规律,从而指导网络作家写作,像是流水线上的工人进行批量生产。不管是从动机还是结果来看,不少编者批评都带有很强的功利性,难以避免以市场为导向。在这种情况下,多数编者批评必然缺乏深刻性、理论性和反思性。

蒂博代在论述“职业的批评”(学院批评)、“自发的批评”(读者批评)和“大师的批评”(作者批评)三者关系时说:“三个之中,几乎没有一个愿意承认另外两个有独立存在的权利。任何一个都不以做一部分为满足,它们都要独霸天下,都要占有批评的全部,都要成为批评的生命。”[7]4“三种批评中的任何一种批评都对另外两种进行贬低,斗争和冷嘲热讽,我在把这一点视为它们生存的必需和唯我独尊的证明的同时,还提醒它们各自注意自己受到另外两者的局限,提醒它们能对另外两者抱容忍的态度,我认为这样做并非没用。”[7]64类似的情况同样出现在21世纪中国新媒介语境下不同的批评主体之间。

中国当代数字文艺批评的四种批评主体之间的斗争又体现出不同层次。学院批评是印刷体制的维护者,在学术体制的支持下,它在二十多年的发展过程中已经稳居“霸主”地位,并且想要维护自己的地位。在批评界有一个不成文的共识:文艺批评是专业批评家的专业行为。在体制内的学者看来,在进行文艺批评的过程中,理论性、历史性等批评特点不是缺点,反而是优点。但是在以网络作家为主体的作者批评和以网络读者为主体的读者批评看来,正是学院批评所标榜的那套文艺价值评定体系绑架了文艺作品本身。在很多网络作家和读者看来,学院派教授不懂网络文艺,他们还停留在传统的印刷时代的文艺里,那套自以为是的批评观点和批评方法更是对网络文艺的冒犯,不仅不适合“野蛮生长”的网络文艺,甚至会阻碍其发展。各方在网络文艺批评方面的冲突和争论一直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在批评场域中,不同的批评主体为争夺话语权和合法身份进行着一轮又一轮的斗争。某种意义上说,不同批评主体之间的斗争并不全都是坏事,蒂博代认为斗争是文学批评的生命与健康之源。但是如果只有恶性斗争,而没有相应的合作,那么中国当代数字文艺批评便不会出现健康发展的态势。“应该把三种批评看作三个方向,而不应该看作固定的范围;应该把它们看作三种活跃的倾向,而不是彼此割裂的格局。”[7]4一个理想的文艺批评场域应是基于非同一性基础,以学院批评为理论指导,其他三种批评为其提供实践反馈和补充,形成流动、合作、健康循环的文艺批评态势。

然而,即使学院批评、作者批评、读者批评和编者批评克服个体批评的局限,进入合作式批评范式,它们也依旧无法应对当下不计其数的文艺现象。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正处在印刷文明和数字文明的过渡阶段。处在时代交界点下的每个人既是读者又是作者,同时,技术与文艺的交汇让文艺的存在形式不再像纸媒时代那样只静态地存在于纸上。文学疆域的拓展、文艺现象的层出不穷,让只占有极小比例的一部分对经典文本的批评不再具有说服力。合作式批评范式需要取得更大的突破和成就,以ChatGPT为代表的人工智能的出现,或许可以成为解决问题的突破口。

三、AI批评的实践探索和可能性设想

进入数字时代以来,媒介的更迭在文学的形态和存在方式上都打上了深深的烙印。从印刷时代到数字时代,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对文学创作/生产、传播、消费等环节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人工智能“小冰”于2014年问世,并于2017年推出其原创诗集《阳光失了玻璃窗》。“小冰”的诞生(创作)代表机器开始介入文学创作/生产环节。在AI创作方面,除了“小冰”,国内还出现了“口袋写作”“易码字助手”“作家助手”等“AI写作助手”,但是专门的批评工具还很少见。2022年,ChatGPT的出现使这个僵局被打破,它以高智能化、超大规模的语言模型、超强的自然语言生成能力极大震撼了人文社科领域。“文学从业者是否会被AI替代”一时间成为热门话题。然而人与AI的关系不应该是单纯的二元对立关系,而应该是一种内在性的二元融合关系。我们在看到ChatGPT对文学从业者造成威胁的同时,也应看到它带来的机遇。关于AI是否能进行文学批评,AI自己给出的答案是“人工智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进行文学批评,但它在模拟文学批评的深度和复杂性方面仍面临挑战”①。

笔者尝试运用ChatGPT对数字文艺进行批评,得到了相当完整且不错的答案。笔者提出的问题是“请对李子柒的短视频创作进行批评鉴赏”,ChatGPT给出的答案是:

李子柒是一位知名的短视频创作者,她以展示中国传统文化、手工技艺和乡村生活为主题而受到广泛关注。1.在视觉表达:李子柒的短视频创作以视觉表达为主,通过细腻的画面和精心的摄影技巧……2.叙事方式:李子柒的短视频通常采用无声或者配以简单的音乐,主要通过画面来展开叙事,注重情节的连贯性和节奏感……3.传统文化与生活方式:李子柒的短视频创作强调传统文化和乡村生活的美好,展现了中国传统手工艺和独特的生活方式……4.创作风格的稳定性:李子柒在短视频创作中保持了一贯的风格和主题,她致力于传递温暖、纯净和宁静的感觉……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李子柒的短视频创作存在过于理想化和美化的倾向……②

这是ChatGPT对新媒介数字文学的一种形态——短视频文学的批评。而后笔者又让ChatGPT对网络小说《盗墓笔记》进行批评,它也是先对《盗墓笔记》整本小说进行定位和评价:

《盗墓笔记》是天下霸唱③所著的一部冒险、探险类小说系列。该系列以盗墓、考古、神秘事件为主题,讲述主人公吴邪和他的盗墓团队在探险过程中的种种奇遇和挑战。④

而后ChatGPT从故事情节、文学风格、主题和意义、人物形象等方面对其进行分模块批评:

1.故事情节:《盗墓笔记》情节紧凑有趣,充满悬疑与冒险元素……2.文学风格:天下霸唱⑤在写作中运用了大量科幻、神秘和灵异元素……作者描写手法细腻而生动,能够很好刻画人物形象和场景,增强读者的沉浸感;3.主题和意义:《盗墓笔记》探讨了人类对未知和神秘的好奇心以及对历史文化的探索与传承……4.人物形象:小说中主人公吴邪等人物形象塑造得相对丰满……⑥

能看到的是,AI已经能进行简单的批评和分析,实现AI批评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它可以通过自然语言处理和机器学习技术,对文学作品进行语义分析和模式识别。批评家们用大量文学作品“喂养”ChatGPT。在如何对AI进行“喂养”上,学者单小曦提出建立“大数据库”,并指出“协调各大网络文学门户网站、网络文艺平台、专业评论平台、研究平台等,通过数字技术,打破它们之间的壁垒,链接出一个大型超文本系统……它可以是非结构化的资料群落,而不应只是提供简单的检索、统计、标注功能,而应该能够和各种数据挖掘性、探索性工具形成对接甚至交互”[10],大数据库的建立为AI批评提供物质基础和“食物来源”。

大数据库“喂养”的AI可以更加智能地识别出不同的文学流派、风格和传统。并且AI能够同时具备人文、数学等多种知识结构和文化素养,分析作品的时候,或许AI能够提供新的视角和观点。AI批评得出的结果可以作为一种参考,帮助读者和研究者了解作品的一些特点和可能的解读。然而,AI批评仍旧存在很多问题,有很明显的模式化倾向。而且文学批评是一项高度主观化的活动,涉及个体对作品的主观评价和独特解读,人工智能难以理解和模拟人类的主观情感、审美情趣和文化背景。此外,文学批评还涉及广泛的学术讨论和理论争议,需要批评者对历史背景、文化因素和文学传统等有深入了解,在这方面,AI批评也存在局限。因此,需要学院批评、作者批评、读者批评、编者批评和AI批评五方走向合作式批评。

四、“五位一体”合作式批评话语建构与思考

长期以来,新媒介数字文学“野蛮生长”,缺乏相对有效的批评策略。按批评主体划分的学者批评、作者批评、读者批评等批评方式,一方面因其固有缺陷面临各种问题;另一方面,在数字新媒介文学存在形态和方式爆炸式生长的境遇下,各方批评群体不断遭遇新困境。为此,笔者提出五方合作,即走向“五位一体”的合作式批评模式。

数字文明给各方批评群体带来巨大挑战的同时,亦带来了机遇。马克·波斯特说:“互联网极大地提高了制造、传播大量文化产品的效率,推进了现代主体和客体的关系。互联网通过将无线电、电影和电视合并,以及用‘助推’(Push)技术进行传播来推进最现代的主客体(关系)。但是互联网突破了印刷模式和广播模式的限制……结果就是一个更加完备的后现代主体,或者一个不再是主体的个体,因为它不再像从外部而来似的与世界对向而立,而是作为电路中的一个点在机器中运转。”[11]17在波斯特这里,人从印刷时代这种冷媒介⑦里走了出来,成为“更加完备的后现代主体”,意味着人由原来的孤立、分裂、凝固的个体开始走向合作、开放、互动、流动,并且成为能够与数字媒介结合的“数字现代性主体”或“数字交互主体”。

“五位一体”合作式批评该如何展开呢?其一,在意识层面,各方主体都应该认识到文学疆域的扩展。文学不再是只存在于纸媒上的确定的、成形的、稳定的、一成不变的文学作品,而是以网络为藤蔓,蜿蜒至每个角落,成长为网络文学、超文本文学、短视频文学、脱口秀文学等各种形态。学者、作者、编者等各方批评主体,尤其是学者,不应该逃避当前的现实而故步自封,否认网络文学的存在地位,甚至否认网络文学为文学的现实,应该意识到自身的局限性。其二,各方应该收起对抗的心态,加强合作。正如蒂博代所说,学院批评、作者批评、读者批评等各方批评并不是彼此割裂、互相竞争的关系,而是批评的三个方向。虽然适当的争斗、对抗能让批评界保持活力,但是除争斗外还应有合作,唯有如此,才能真正走入数字文艺,完成对当下文艺作品的高质量批评。其三,在具体操作中,各方批评主体应明确自己的分工。

基于以上考虑,笔者构建了如下两种批评形态(图1、图2):

图1 环形“五位一体”批评话语生产模式

图2 扇形“五位一体”批评话语生产模式

第一种批评模式:环形“五位一体”批评话语生产模式。在这种模式下,各批评主体趋于平等,其中任何一方都可以作为批评的起点。假如以读者批评为起点,读者从阅读的需求出发,发挥感受力和感悟力强,以及在对以网络文学为代表的数字文学批评中占有较多的话语权的优势,同时发挥群体优势,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以此方式进行读者批评。网络环境给了读者和作者线上“面对面”交流的机会,读者的想法和批评通过留言、私信等方式直接反馈给作者;作者从创作者的心态出发,他们熟悉网络创作环境,知晓数字文学生产的模式和利弊,在创作/生产的过程中,解读文本,进而从事作者批评,且反馈给编者;编者根据读者和作者的需求和阐释,再度加工文本,综合编辑出版的需求,形成编者批评,同时反馈给学院派的学者;学者综合前三者的反馈,参考源自AI“大数据库”的各方批评信息,结合相对应的理论和文学史指导,对批评进行学理性上升,最后形成高质量的合作式批评话语。当然,各方主体在批评的过程中,也可以参考AI批评以形成自己的批评,最终的批评文本依旧由学者把握和整理。

第二种批评模式:扇形“五位一体”批评话语生产模式。在这种模式下,“人—机”的合作有先后顺序,即在第一层面——“人”的层面,先实现学者批评、读者批评、作者批评、编者批评四方批评合作,而后再实现第二层面——从人类主体之间的合作拓展到人类和AI的合作。在第一层面的合作批评中,学者、作者、读者、编者四方没有等级秩序,彼此之间以平等的姿态交流。完成第一层面人类主体的合作之后,展开第二层面上的人类主体和AI的合作。人类主体输入指令,AI通过算法自动生成分析报告。第二层面的合作,主要由学者掌控和把握,最后也由学者对AI批评的结果进行批判性反思,有选择地参考,最终形成一个高质量的合作式批评文本。

五、结语

数字文明时代下,媒介与文艺的高度融合让文学的存在形态和方式日新月异,单其中任意一类文学的文本量都不可胜数,并且还在“野蛮生长”。网络文学、超文本文学等侵占传统印刷时代下纯文学的生存空间亦是不可忽视的现实。笔者相信,数字新媒介文学在未来文学的发展道路上会挑起重担,因此急需对其进行有效的批评。笔者建构的“五位一体”的合作式批评话语具有相对合理的可操作性和实践性,是当下一段时间内相对有效的一种批评方式。

① 引自https://www.chat.openai.com中ChatGPT的答案。

② 同①。

③ 《盗墓笔记》的作者应为南派三叔,此处是ChatGPT出现错误,保留其答案。

④ 同①。

⑤ 同③。

⑥ 同①。

⑦ 麦克卢汉提出的概念,冷媒介意味低清晰度、高参与度、有包容性的媒介,如电话、印刷品等,热媒介则与之相反。详见〔加〕马歇尔·麦克卢汉著、何道宽译《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译林出版社,2011年版,第35页至第4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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