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数字化赋能农业高质量发展:基本场景、实践状态与未来展望

2024-01-09

贵州社会科学 2023年10期
关键词:农产品数字化数字

王 瑜

(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 100732)

一、引言

农业高质量发展是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突破口,这一进程在数字化转型的触发下,勾勒出数字农业革命和数字化赋能农业高质量发展的时代命题。数字化赋能被认为是保障农业高质量发展目标实现的“核心解释变量”之一。[1]从概念来看,数字化转型指的是数码化和数字化的经济社会影响——数码化是将模拟数据和流程转换为机器可读格式的过程,数字化是指通过对数字技术和数据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联系的利用,从而产生新的活动或对现有活动做出改变的过程——数码化和数字化共同构成数字化转型。[2]当前,由物联网(IoT)、5G网络、云计算、大数据、区块链、人工智能(AI)等相互依存的数字技术所组成的生态系统,支撑了数字化转型,并将不断发展从而推动未来的经济和社会变革。这些技术生态系统同样支撑了农业数字化转型。从农业革命的历程来看,过去的工业化和机械化转型,从生产要素方面改变了农业投入,并从劳动力迁移、消费和需求等不同层面促进了农业发展。而数字化转型则将对农业发展的内外因素产生广泛而深刻的影响。例如,农业和制造业等传统行业正在通过使用数据和分析技术而被颠覆,产业趋于“服务化”。[3]“服务化”可以增加传统产业的产业链附加值,这将是数字技术对农业和制造业等传统产业的重大变革。再如,数字化对农业的潜在改造方式不仅包括对传统农业革命所关注的生产力的提高方面,还包括种子、肥料、空间、水、时间方面的节约和农业经营决策的改善,并推动农业生产组织的变革、“产-加-销”环节和“贸-工-农”关系方面的结构性变化。这些将带来农业和食品系统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及其在价值链分配中的地位的重大变革。

从现实条件看,我国的农业现代化发展仍然面临基础设施建设相对滞后、生态与资源环境的双重压力大、生产成本攀升与供需结构失衡并存、农村产业深度融合不足、城乡居民收入差距较大等一系列挑战。破解这些制约因素,需要统筹优先支农扶农、产业深度融合、农业提质增效、生态保护等多个方面。[4]基于上述情况,数字化赋能农业高质量发展需要审视以下两方面问题:一方面,我国能否借力数字化转型的新动能,进一步完善农业数字基础设施,并通过提升农村劳动力应用数字资源和数字技术的能力,促进数字技术的广泛利用,以提升农业发展的质量和效率。另一方面,通过数字化能否促进农业投入品减量化和资源的高效利用,以生态可持续的方式推进农业发展目标的达成,并在此过程中充分保障和提升农业多功能性的价值,促进乡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实现农民收入增长。

本文对数字化驱动产业发展的政策演进过程进行梳理,并从数字化的基本场景出发,考察数字化对农业生产主体能力、农业生产技术和服务变化、农产品销售、农业生产组织形态等不同方面的变革性影响,进而厘清数字化对农业稳产保供、农业绿色发展、农业功能拓展、农民增收等现代农业发展目标的作用机制以及推进路径。

二、数字化驱动农业高质量发展的政策回顾

政策框架及其演进过程能够揭示政府和利益相关者致力于塑造数字化的实践路向。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进入了数字化驱动产业发展的新阶段。在农业产业方面,中央和省级地方政府部门在农业农村信息化和数字化方面的政策呈现出分阶段的特征:从科技部门对农业信息化的局部点状地带动,逐步转向全面全局式地推动农业农村数字化;从将信息化作为农业技术和管理的一种手段,逐步转向将信息化和数字化作为人类文明转型意义上的革命;从地方分散的先行探索,逐步走向全国层面的高位推动,并通过试点等机制全面推进数字乡村建设。上述政策演进过程呈现出数字农业和农业数字化发展的强劲趋势。

根据中央和省级地方政府所发布的数字农业或农业数字化相关政策,可以将数字化赋能的政策演进分为三个阶段:“十五”时期——地方分散探索的起步阶段;“十一五”和“十二五”时期——国家推动信息化与工业化融合发展,并辐射带动农业农村信息化的阶段;“十三五”时期以来——经济社会全面信息化与农业农村迈向全方位的数字化转型阶段。

在起步探索阶段,地方率先开始推进农业信息化,省级地方政府先于中央单位五年左右的时间推动数字农业相关公共政策,并且以科技部门对农业部门的信息化技术扩散支持为主。例如,在省级政府层面,数字农业最早(2001年)出现在河南、重庆、北京等地的规划性文件中,目标主要是农业信息系统平台(农口信息化)建设;在中央部委层面,数字农业最早(2006年)出现在科技部、农业部的规划或纲要文件中,目标主要是推动农业科技创新与农业信息化建设。

离开金融资本,再好的知识产权转移转化也是一句空话。科技与金融相结合才能整合资源,汇聚力量,把知识产权产品落地,进而实现产业化。科技金融服务领域涵盖项目交易、技术交易、知识产权交易、项目入住产业园、政府PPP项目等,以及不同发展阶段的科技企业股权、债权融资等。工作流程如下:项目公司提出申请并上传材料→项目初评→军民融合路径规划→启动项目调查→投资方案设计→投委会评审→签署合同。这些举措的建立保障了既有投资资金的安全,也将为平台引来更多“源头活水”。

从2006年开始,国家层面的规划和战略开始高位推动全国信息化发展,其中,在“十一五”时期以信息化为主,在“十二五”时期则以信息化与工业化融合发展为主。该阶段对农业农村信息化的影响主要是辐射带动。2006年,《2006—2020年国家信息化发展战略》(中办发〔2006〕11号)发布,“十一五”时期,各地以整体规划的方式推动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信息化工作。此后阶段,信息化与工业化融合发展加快,为农业农村信息化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并在此过程中辐射推动了部分农业生产服务的信息化(或者数字化),例如上海的农业物联网区域试验工程建设(2012年),以及销售的电商化,例如沿海地区农村电商的快速发展。不过该阶段,已经有一些地方制定了农业农村信息化发展的专门规划,例如作为农业大省的安徽省,制定了《安徽省“十一五”农业农村信息化发展规划》(2006年)。

“十三五”时期以来,国家全面推进信息化建设。尤其是数字乡村战略全面推进,农业农村迈向全方位的数字化转型阶段。2016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国家信息化发展战略纲要》,该战略纲要是根据新形势对《2006—2020年国家信息化发展战略》的调整和发展。这个阶段,国家对信息化的认识不再是工具性目的,而是将其提升到与农业革命、工业革命并论的信息革命高度。相应地,国家对农业领域的信息化的认识也进一步系统化,将信息化作为加快推进农业现代化的重要支撑,明确将信息化作为农业现代化的制高点。2017年开始,国家推动了数字农业试点项目,引导各地推动数字农业建设,涵盖了大田种植、园艺作物、畜禽养殖、渔业等各种农业类型。党的十九大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以来,《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相继发布,明确将实施数字乡村战略作为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方面。2019年5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数字乡村发展战略纲要》,对进一步发掘信息化在乡村振兴中的巨大潜力提出了落实方案,确立了数字乡村建设的阶段性发展目标和重点任务。2021年9月,中央网信办等7部门相关司局组织编制了《数字乡村建设指南1.0》,作为推进数字乡村工作的参考;2022年1月,中央网信办等10部门印发《数字乡村发展行动计划(2022—2025年)》,对“十四五”时期数字乡村发展作出部署安排。这一阶段,农业农村数字化发展形成了全方位的战略布局,并突出了加快农业农村生产经营和管理服务数字化改造、支撑农业绿色发展的数字技术创新、提升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经营数字化、推进农机装备和农机作业的智慧化等各方面举措。

三、农业数字化转型的基本场景

数字化作为一种新的生态体系,对农业发展的不同环节或方面产生作用。如图1所示,数字化生态体系包括互联网、移动设备、云计算等诸多场景。这些场景并非单一应用,而是在数字化生态体系中发挥其相关功能。农业数字化转型的基本场景正是这个数字化生态体系嵌入农业而具体展现的。相较于传统生产要素,数据要素类似于技术,具有共享性特征,能够产生网络效应,广泛的利用不仅能够降低分摊成本,还能促进数据的进一步积累,这为数据和技术的结合并实现数字化技术的扩散提供了必要条件,也是数字技术能够从回报率较高的行业向回报率较低的行业(例如农业)持续扩散的基础。

图1 数字化生态体系与农业领域数字化的具体场景

农村地区居民互联网普及率的提高,奠定了农业农村数字化的基础。截至“十三五”末,全国行政村通光纤和通4G的比例均超过98%(1)数据来源:农业农村部,《“十四五”全国农业农村信息化发展规划》。,截至2022年12月,农村地区互联网普及率达到61.9%(2)数据来源: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第5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https://www.cnnic.net.cn/n4/2023/0303/c88-10757.html。。互联网的价值随着其使用的扩散而增加,而互联网促进的计算设备之间共时性的、全球性的、便宜的互连,赋予了数字技术以社会变革的潜力。互联网接入基础的改善,为整个农业农村的数字化转型奠定了基础。

移动互联设备为相关主体的数字化参与提供了便捷的途径。移动设备允许个人随时随地访问互联网,并通过一系列应用程序,改变了沟通方式。其中,智能手机及应用程序,简化了互连方式。截至2022年12月,我国网民使用手机上网的比例达到99.8%(3)数据来源: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第5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https://www.cnnic.net.cn/n4/2023/0303/c88-10757.html。。这意味着农村地区网民绝大部分也使用手机上网。“手机成为新农具”所展现的正是移动互联网及相关应用,成为农业信息传播、生产和营销的数字化等的重要载体。

农业领域的云平台支撑了多种农业数字化场景的实现。云计算为用户在线访问各种计算资源(例如软件应用程序、存储容量等)提供灵活便捷的途径,通过提高计算资源的可负担性、可用性、容量、多样性和普遍性,促进其他数字技术例如人工智能、机器自动化、大数据分析等更广泛的数字化转型。公益性的云平台,例如全国农业科教云平台;商业性的云平台包括各企业开发的智慧农业云平台、物联网云平台(例如农机云平台等)等。

农业物联网是数字农业、数字化物流等方面的关键基础。物联网(IoT)是数字设备和物体的生态系统,包括收集数据的物体和传感器,可通过设备之间的相互连接来优化设备使用,并基于从设备端收集的数据,为新的商业模式、应用和服务提供信息基础。截至2021年,全国累计创建9个农业物联网示范省份、建设100个数字农业试点项目,征集发布426项节本增效农业物联网应用成果和模式。(4)数据来源:现代农业装上“数字引擎”,《人民日报》(2022年04月29日第18版),https://paper.people.com.cn/rmrb/html/2022-04/29/nw.D110000renmrb_20220429_1-18.htm。

成体系的大数据搜集与分析是让数据在农业领域真正发挥要素功能的关键。大数据分析是指利用内容数字化和人类活动监测中出现的大量数据,来分析和理解自然或社会趋势。大数据分析有助于改善流程,而数据存储和处理成本的下降,进一步促进了大数据收集和大数据分析的采用。2021年,农业农村部成立了大数据中心,农业农村大数据体系建设的顶层设计进入实操阶段,包括种业、国土、林草、耕地等领域的一批大数据采集、传输、存储、共享、安全等标准相继建立;一批重要农产品全产业链大数据平台建设完成;标准农田、农药兽药、新型经营主体等一批农业大数据管理系统上线;北斗卫星导航系统、高分辨率对地观测系统在农业生产中的应用进一步普及,海洋渔船动态船位信息全国“一张图”建成,数字农业基础进一步得到夯实。

区块链在农业领域的关键应用是食品安全监管与可追溯体系建设。区块链是一种数字账本,通过自动加密算法,利用包含所有历史交易副本的点对点网络以防止信息被篡改,从而能够支持安全、去中心化和非中介化的信息交易和信息存储。我国已全面推广应用国家农产品质量安全追溯管理信息平台,包括追溯、监管、监测、执法四大系统、指挥调度中心和国家农产品质量安全监管追溯信息网。截至2022年7月,国家农产品追溯平台已与31个省、市、自治区平台和中国农垦追溯平台实现对接,入驻生产经营主体46.5万家,省级追溯平台入驻生产经营主体90多万家,农产品追溯体系建设取得显著成效(5)数据来源:商务部,https://zycpzs.mofcom.gov.cn/html/bumendongtai/2022/7/1658911237775.html。。

四、数字化赋能农业高质量发展的实践状态

中国目前的农业从业人数占比高,农业生产经营依然以小农户为主体,要在此种条件下保障粮食安全、促进农业绿色发展、畅通产销衔接并支撑农业多功能性发挥和促进农民增长,就不仅要为小农户提供数字化的基础设施及服务,还要提供相关培训,以提升他们利用数字化技术的机会和能力,也要充分利用数字化的创新机制,以数字化推动农业生产、加工、销售等环节的组织化,以数字化提升农业生产服务对小农户的衔接,使得他们能够融入价值链、从价值链中受益。在乡村信息化和数字化整体环境提升的基础上,农业生产要素配置、生产环节管理、销售服务整合等方面的数字化转型,以及数字化带来的组织化和服务化趋势,为多元农业发展目标的推进提供了新动力。

(一)乡村数字化环境的提升支撑了农业发展整体条件的改善

伴随我国进入数字经济和服务经济时代,乡村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成为了新时期弥合城乡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差距的重要切入点。乡村数字化环境的改善,既是数字农业、农产品出村进城、乡村旅游等产业发展的条件,也是吸引人才下乡、资本下乡和消费下乡的重要基础。

第一,乡村信息基础设施建设全面升级,带来农村地区网络接入条件大幅改善,为农村居民生产生活方面的数字化提供了网络保障。截至2020年底,全国行政村通光纤和通4G的比例均超过98%,全国12.29万个建档立卡贫困村宽带网络覆盖比例达98%(6)数据来源:中国政府网,https://www.gov.cn/xinwen/2019-08/02/content_5418092.htm。。已有研究表明,农村数字设施和数字应用方面的数字化有助于提升农民生活水平。[5]网络接入条件的改善,成为农村居民生活福祉的重要方面,为在线化的生活服务等提供了基础,也成为乡村旅游和下乡消费的新基础设施。

第二,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数字化转型,包括乡村电网、水利、公路、物流等基础设施数字化升级改造加快,对城乡基础设施一体化运营管理起到重要的支撑作用,有利于持续改善农村基础设施的运营和维护,为农村居民生活条件改善和城乡产业融合发展夯实基础。例如,推动信息技术与交通、水利业务深度融合,建立全国农村公路基础属性和电子地图数据库,通过全国水利一张图(2019年版)实现了信息资源整合共享。乡村智慧物流建设取得新进展,农村末端服务网络建设加快,截至2022年,全国95%的建制村实现快递服务覆盖(7)数据来源:央视网,http://news.cctv.cn/2023/02/22/ARTIjrLWbGUjqjetasmpFwjL230222.shtml。。

第三,民政服务信息系统、乡村公共数字文化服务、金融支农信息服务、公共法律线上服务、乡村就业信息服务网络等一系列公共服务以网络信息平台的方式结合便捷的手机端应用,为农村生产生活带来便捷。一些乡村基本公共服务正在走向信息化,包括乡村社保信息化服务、医保服务信息化、乡村教育信息化等。例如,在广泛接入的基础上,截至2022年12月,我国农村地区在线教育和互联网医疗用户占农村网民规模比例达到了31.8%和21.5%(8)数据来源: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第5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https://www.cnnic.net.cn/n4/2023/0303/c88-10757.html。。

(二)通过资产管理、信息获取和能力建设提升市场参与能力

第一,从资产和要素的管理角度来看,数字化管理平台对乡村资产的信息化登记,推动了乡村资产和要素“数目字化”管理。这有助于解决乡村人口持续外流情形下的信息透明和便捷管理,也为资本和人才回乡下乡所需的资源匹配提供了系统的、清晰的台账参照。一方面,多地对集体资产登记、保管、使用、处置等台账进行电子化、规范化管理,完善农村集体资产监督管理平台功能,建设数字化“三资”智慧监管系统,让村集体“三资”管理更透明。另一方面,通过搭建基地信息化管理平台,建立“一个窗口对外受理、多部门内部联动运行办理”的工作机制,部分地方推广信息化管理平台应用,为群众提供“一站式”便捷高效服务,使得农村宅基地信息化管理服务高效便捷。此外,截至2019年底,各地农村土地承包信息数据库已经基本建成,信息应用平台主要功能开始发挥作用。

第二,从信息获取的角度来说,包括农资、农产品等方面的市场信息是农民生产决策的重要依据,这对于以小农户为主、生产经营分散的农业生产形态来说尤其关键。在国家推动信息化的进程中,重点农产品市场信息平台于2017年正式开通运营,并于2022年4月上线运行新版重点农产品市场信息平台,汇集形成8大类20个品种的数据资源地,提供覆盖生产,流通仓储、加工、消费、贸易、价格、成本收益和舆情等全产业链8个关键环节的动态数据。(9)数据来源:农业农村部,新版重点农产品市场信息平台正式上线运行,http://www.moa.gov.cn/xw/zwdt/202204/t20220406_6395588.htm。;信息进村入户工程取得显著成效,截至2021年11月,全国已建成并运营益农信息社46.7万个。为农民和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提供公益服务2.9亿人次,开展便民服务5.9亿人次。(10)数据来源:农业农村部,对十三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第7034号建议的答复摘要,http://www.moa.gov.cn/govpublic/SCYJJXXS/202209/t20220923_6411624.htm。这些公益性的市场信息平台和遍布农村的数万个信息社,对提升农村居民获取信息能力、更有效地参与市场分工提供了重要基础。

第三,从能力建设的角度,除了学历教育等方面的持续改进,针对农业生产领域的农业科技教育是提升农业从业者技术和能力的主要途径,而这个方面也是从生产者入手改造传统农业、提高农业发展质量的关键。中央农业广播电视学校以中国远程教育教育网的平台形式提供了中等职业教育、农民教育培训、农业科技人员知识更新、农村实用人才带头人培训、农业农村实用技术等一系列在线学习课程。在农业技术服务方面,中国农技推广APP搭建了农业专家队伍、优秀农技员与生产经营用户在内的在线提问和解答的互动平台,形成了庞大的、便捷的在线农业推广体系,开展农技问答、农情上报等。以“掌上”知识更新和技术传播为农民提供了服务。

(三)通过一系列综合性的数字技术支持,保障农业生产服务

第一,土地等资源的数字化监测体系逐步完善,对保障土地、水源等最为基础的生产条件具有重要的作用。其中,保障耕地、保护水土是保障粮食生产、维护粮食安全的基础,而数字化应用已经在监测和遏制土地抛荒、“非粮化”“非农化”等问题方面展示出了潜力。当前,在浙江省龙游县、金华市金东区等地,已经能够通过平台的监控指挥系统或者土地智慧化监测管理的应用,通过给农田“画像”,推动全域农田精准动态管理,实时预警管控和治理辖区范围内土地抛荒、“非粮化”“非农化”情况。同时,一些应用程序可以为每块土地及种植的粮食作物量身定制测土、施肥、销售方案,为农民种粮做好“种、管、销”全周期服务。此外,在水土流失信息化动态监测方面,自2018年起,我国开始运用卫星遥感等技术,开展水土流失动态监测,实施生产建设项目水土保持卫星遥感监管,有效防控人为水土流失。

第二,新一代信息技术与农业产业、农机装备全面深度融合,进一步释放了农业生产力的潜力。例如,农机数字化升级改造,进一步释放了农业机械化的动能。现代农机装备依托北斗导航技术、高分辨率卫星遥感技术、物联网、大数据等信息技术构建起“天空地”一体化网络。以黑龙江省绥化海伦市为例,智能化的大型农业机械和数字化种植平台的使用,提升了种植管理效率,特别是极大地提高了播种的质量和效率,仅用一天时间就能完成过去耗时一周多才能完成的600亩地播种。这些环节的数字化转型,正在改变产业中劳动、土地与资本的配置关系,提升经营规模,也为人口老龄化加深条件下的农业生产提供了潜在方案。

第三,数字化平台通过共享等方式,使得过去未得到充分利用的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得以盘活。例如,冷库是延长农产品保鲜期,实现错时、错峰甚至跨季销售的重要设施,且对土地资源、建设成本有较高要求。在浙江省慈溪市,根据当地农业农村局统计,该地原有冷库只能满足当地果蔬种植户25%的实际需求,且已建冷库均以主体自用为主,但又有60%存在季节性空置现象,不仅存在资源闲置浪费的情况,还增加了设备老化风险。该市农业农村局主导开发了“共享冷库”应用,纳入该市所有已建及在建冷库,种植户通过“共享冷库”的手机小程序,可以查询周边“共享冷库”库容的存储余量。这类数字化应用,为解决区域性的、亟需的生产性服务需求提供了新途径。

此外,综合性的数字技术提升了对重要农产品产量的监控,为市场调控的精准化、前瞻化提供了重要依据。例如,在畜牧养殖方面,2021年,全国72万个“畜牧业生产经营单位信息代码”登记备案赋码实现了18万余个规模养猪场和4300多个生鲜乳收购站生产情况的全覆盖精准监测。这些重要农产品产量监测信息,有望通过科学合理的利用,起到平抑市场波动、稳产保供的作用。

(四)通过数字农业技术和追溯监管技术,推动农业绿色发展

推动数字农业建设的一个重要目标,是减少单位面积化肥和化学农药投入使用,通过减少农田化肥和化学农药使用量,治理农业面源污染,改善农业生态环境。实践表明,乡村数字化通过推动农业技术进步而有助于农业绿色发展,[6]且数字农业在农业推广与成本分摊方面具有可行性。[7]

第一,数字农业的农业生产过程,通过物联网和大数据等技术,可实现产品提质、水资源节约以及化肥和农药减量化等多种效益。根据内蒙古自治区巴彦淖尔市高标准农田建设后的田间管理数据,与传统的灌溉方式相比,“移动式黄河水直滤水肥一体化农业灌溉技术装备”可实现平均节水60%、节肥30%、节药30%。同时,对特定土壤和气候条件下作物生长的动态解释性模型已经比较完善,例如WOFOST模型。[8]在实践中,例如草莓等精品农业已率先利用相关模型进行数据采集和种植优化。

第二,数字化监管有力支撑了对农产品质量安全的控制,有助于推动农业绿色发展。例如,中国已全面推广应用国家农产品质量安全追溯管理信息平台,创新了全环节保障农产品质量安全的技术治理手段。此外,农资信息系统的使用推动了农资过量使用行为的减少。例如浙江市平湖市,通过使用农资信息化系统,结合作物结构、种植面积等信息,限制过量的农资交易。这一措施不仅为农民减少了非必要的投入,也为保障农产品质量与安全提供了农资环节的控制,并且改变了生产者的理念,避免了过去“毛估估”的农资采购做法。

(五)通过农产品电商的发展,拓展了生产和销售对接的渠道

现有研究揭示,农产品电商渠道发展在数字化发展影响技术进步的过程中具有重要作用,[9]农村电商规模扩大有助于增加农产品交易量和提升销售利润。[10]在国家推动电商进村综合示范项目过程中,大量农业县域或者偏远落后县域被纳入到电子商务体系中,特别是农产品电商直播一度成为电商扶贫重要模式,[11]这些对改变农产品生产和组织、品牌和销售等方面都将产生新的影响。

从2014年至2020年,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项目累计支持1338个县,实现了国家级贫困县(现为脱贫摘帽县)的全覆盖。(11)数据来源:中国网信网,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发布《数字中国发展报告(2020年)》,http://www.cac.gov.cn/2021-06/28/c_1626464503226700.htm。而从2019年开始,农业农村部开始推动实施“互联网农产品出村进城”工程,有110个县开展了“互联网+农产品出村进城”工程的试点。(12)数据来源:农业农村部办公厅关于公布“互联网+”农产品出村进城工程试点县名单的通知,http://www.moa.gov.cn/govpublic/SCYJJXXS/202008/t20200826_6351001.htm。根据计划,这一工程力争到2025年底实现主要农业县全覆盖的目标。“互联网农产品出村进城”工程通过支持试点县建立完善适应农产品网络销售的体系,以改善农产品出村进城的环境。

各类公益性的电商扶贫频道通过与国家级贫困县(现为脱贫摘帽县)对接,在助推农产品销售方面发挥了重要功能。根据农业农村部数据,2020年,全国农产品网络零售额达到5750亿元(13)不同的统计口径有所差异,根据商务部数据,2020年全国农产品网络零售额达4158.9亿元,已占到农产品零售总额的10%。,同比增长37.9%,832个国家级贫困县农产品网络零售额总额达到3014亿元,同比增长26%。这意味着大量以农业和农产品为主要就业和收入来源的欠发达县域,在农产品电商发展进程中获得了重要的市场参与机会。

(六)数字化带动组织化和服务化分工,提升乡村产业价值链

在实践中,农产品销售的数字化正在形成有助于提升组织化水平、降低损耗、并以供应链为桥梁带动小农户参与价值链的模式。供应链稳定性是农产品电商平台和商户的核心竞争力,而这一“市场化”特征正在促进农产品供应链优化。供应链的高稳定性要求,倒逼各环节在时间控制和中间损耗方面高度竞争,形成行业内高度透明化的成本控制和利润分成体系。这个过程不仅通过减少环节、减少农产品上行过程损耗而创造了新的价值空间,同时也缩短和显化了消费者和生产者之间的价格传递过程。在某个典型的新零售供应链模式下,依托生鲜平台在消费端的渠道优势,包括蔬菜等品类的供应链形成了“农户+合作社+基地+供应商+平台+消费者”的数字化协作体系,而数字化销售渠道的市场优势通过协作体系转化为前端生产的计划性(14)这与订单农业具有相似性,但由于产品标准化和分级精细化,以及平台价格的透明性,生产者有多源信息来支持自身获得合理的售价。,在一连串的合约机制和风险分担机制下,平台与供货商协作优化物流、生产、包装等成本,以整体供应链效率推动了农产品标准提高和损耗降低。实地调查中,上海市崇明岛的一个具体案例表明,这种模式提升了生产基地的蔬菜生产品质,并通过品质认证、精细管理、质量追溯与订单生产等措施,使得当地蔬菜生产者收入提高了30%。

此外,“服务化”是提升价值链的重要方向,从农业或乡村产业服务化的角度来说,网络平台改变了产品信息传递的方式,不仅有利于乡村旅游等服务产业发展,也通过促进农业产业链部分环节的服务化,从而使得农业本身的服务化趋势有所增强。例如一些农产品生产基地以直播的方式为消费者提供了场景式的产品信息,这些信息以映入眼帘的自然生态场景和生产者的劳作场景取代了冰冷的文字信息,通过服务的融入而改变了农业经济和农业劳动者的工作性质。近年来,短视频平台的兴起,为乡村旅游、农产品销售等提供了新渠道。2020年以来,许多地区通过线上体验和线上活动,创新开展乡村休闲旅游直播、县长带货直播等,增进了消费者对乡村文化和农产品的感知和了解,使得乡村产业加快了从卖农产品转向了卖生产环境和生产过程的服务化过程。这些方式是乡村产业服务化的重要体现。

五、数字化赋能农业高质量发展的未来展望

从数字化场景和当前实践来看,数字化转型深刻影响农业高质量发展的路径和潜力。立足到2035年基本实现农业现代化的中国式现代化目标,我国需要充分重视数字化对农业发展的影响,把握数字技术扩散的规律性特征,加快推进数字技术获取和利用的普惠性,并注重从全产业链的视角协同推进数字化转型和农业高质量发展。在农业高质量发展的目标导向下,无论农业的业态发生何种变化,农业发展政策、劳动力转移、人力资本水平始终是转型中的农业要面对的核心议题。故此,在数字化转型背景下审视这些议题,也就具有了未来展望的涵义。

从农业发展政策的角度看,既需要加快推动现有政策框架对数字化转型特征的捕捉,以便有效利用数字化独特优势去应对相应的发展问题,也需要在转型过程中逐步形成与数字经济相适应的新的政策框架体系,从而为推进数字化的包容性发展提供系统框架。当前,在全球范围内,农业和食品系统既要为不断增长的世界人口提供粮食安全和营养,也要为从事农业以及食物链各环节的数亿人提供收入和生计来源,还需要以可持续的方式实现上述目标,这是全球农业和食品系统面临的三重极其艰巨的挑战。根据近期全球性的农业政策监测与评估报告,包括发达国家和新兴经济体在内的诸多国家(也包括中国)的农业政策还未能有效解决上述问题。[12]对于中国所面临的长期处于农业劳动人口相对土地过剩的过密化、改革以来逐渐走向劳动和资本双密集型的农业类型,要在数字经济趋势下既提高农业生产效率,又确保农业从业人口能在该过程中获得稳定向好的生计,就必须提升对农业从业人口的多元知识和技能培训(包括数字化素养),从而为农业产业的转型提供人力资本的支撑,同时也确保从农业劳动环节释放出来的劳动力能够参与到产业链的其他环节。

从数字化对劳动力从业的时空结构影响看,有必要考虑劳动力红利减弱、但农业劳动人口占总劳动人口比重依然较高的从业结构会受到数字化的何种影响。在理想的状态下,数字化对农业发展的赋能,可通过机械化、智慧化、无人化等方式减少劳动投入,提高生产效率。与此同时,由于数字化转型有助于乡村产业的服务化,因而数字化转型的过程既释放农业劳动力,也以新的就业空间吸纳农业转移人口。这个过程能够促进乡村多元业态的发展,支撑农业多功能性的发挥,提升乡村参与价值链的能力,从而支撑农村居民增收。但从固定单位土地上的劳动力密集程度来看,户籍制度制约劳动力转移以及农业经营规模的限制,共同制约了劳动生产率提高。[13]在上述背景下,审视数字化赋能的潜在影响,就必须重视数字化赋能在不同产业间的不均衡性。特别是,制造业领域的数字化强度远远超过农业部门,这个过程可能从农业外部影响劳动力转移的空间。与此同时,数字化转型将进一步释放农业部门的劳动力,如果农业部门劳动力的释放无法寻找到新的就业空间,则有可能导致数字化过程中依然存在农业的“内卷化”——考虑了未转移出去的劳动力的农业劳动生产率依然难以与非农产业的劳动生产率趋同。数字化带来的农业劳动力释放,能否在产业链环节上得以再吸纳,这取决于农业产业的服务化水平提升和分工细化。

从农业劳动力的知识和技能看,农业数字化转型离不开知识资本的强大支撑,数字化赋能的过程离不开对千千万万小农户有计划的数字素养培训。数据和数据分析被认为是知识资本的一个关键支柱,而知识资本对服务经济和知识经济的生产具有越来越重要的支撑作用,越来越实时的“大数据”分析正在推动整个社会的知识和价值创造,这种数据驱动的创新正在被用于改善决策,支撑着许多新的商业模式,从而改变了市场和农业、运输和金融等部门,推动了生产力的增长。[14]但农业和食品系统的数字化转型是十分复杂的,涉及许多处于不同环境中的利益相关者(比如偏远地区的农民经常面临与连接有关的诸多问题)。而数字技术作为业务流程的一部分,往往需要与劳动力、资本和知识资本资产一起发挥作用。这就意味着数字化服务的质量,需要考虑既有物质资本、劳动力技能和知识资本的“鸿沟”,这些“鸿沟”涉及地区、人群或家庭等多个层面。既然数字化的作用方式需要结合知识资本、又体现为知识资本,那么这个赋能的过程就需要对主体进行基本的数字化素养的培育。在小农户占经营主体比重高(98%以上)、占从业比例高(90%)和占经营耕地比例高(70%)(15)数据来源:第三次全国农业普查数据。的背景下,讨论数字化赋能就必须谈论对小农户开展数字素养方面的培训。从衡量知识资本的传统指标来看,根据中国乡村振兴综合调查数据(CRRS),2020年的10省样本数据显示,在农村,15—64岁劳动者中,全职务农的劳动力平均年龄超过50岁,高中及以上受教育水平的只占10%左右(其中大专及以上占1.21%)。[15]这呈现出农业从业的高龄化和低知识资本特征。以此来看,在一般的农民培训框架下,不仅要重视在内容上系统地设计包括数字化知识和技能的培训内容,也要针对当前的农业劳动力结构,促进“适老化”、开展对原有知识依赖度更小的技术应用和培训。例如,文字阅读对传统知识能力的要求很高,而视频类的讲解则更能满足大量受教育程度不高人群的学习需求。在现有的利用数字化平台开展农技培训的基础上,可以进一步整合资源,深化这些平台以类似方式提供对数字化技术和能力的培训。

猜你喜欢

农产品数字化数字
农产品网店遭“打假”敲诈 价值19.9元农产品竟被敲诈千元
打通农产品出村“最先一公里”
家纺业亟待数字化赋能
各地农产品滞销卖难信息(二)
高中数学“一对一”数字化学习实践探索
高中数学“一对一”数字化学习实践探索
答数字
数字化制胜
数字看G20
农产品争奇斗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