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开源思维的线上设计合作模式

江佳颖 石建航

摘要：拓宽设计合作模式的理论外延与方法体系，同时在机理解释框架和样本剖析方面丰富了开源思维设计的多维度研究体系。文章分析了开源思维在设计合作中的特色与优势，分别从组织架构和方法建构层面跨学科分析了开源思维与传统设计合作融合的路径。文章构建并提出了开源设计合作新模型——“三轴连续钻石模型”。开源设计合作模式针对传统的设计方法进行优化，其合作模式具有设计协作自由度高、创新速度快、具有可持续性等优势，进而适应设计市场的发展需求。

关键词：开源思维；设计思维；开放式设计；协同创新；设计方法论

中图分类号：J0-03 文献标识码：J

文章编号：1003-0069（2023）23-0074-04

Abstract：To broaden the theoretical extension and method system of design cooperation mode，and enrich the multi-dimensional research system of open source thinking design in terms of mechanism interpretation framework and sample analysis. This paper analyzed the features and advantages of open source thinking in design cooperation through interdisciplinary research method，literature analysis method and simulation method，and analyzed the path of integration of open source thinking and traditional design cooper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organization structure and method construction.A new model of open source design cooperation，"three-axis continuous diamond model"，is constructed and proposed. The open source design cooperation model is optimized for traditional design methods，with advantages such as high degree of freedom in design collaboration，fast innovation speed，and sustainability，in order to adapt to the development needs of the design market.

Keywords：Open source thinking；Design thinking；Open design；Cooperative innovation；Design methodology

引言

誕生于20世纪的传统设计模式面临不断提高的跨界创新需求、不断缩短的设计周期等挑战，存在决策权集中于管理层、设计资源浪费严重等局限性，且日渐模糊的学科边缘及日渐加剧的学科融合重组趋势都对设计合作模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如何在数字化时代下优化传统的设计团队合作模式已成为一个亟待讨论的话题——开源思维的加入能够给设计领域的协同合作模式提供参考。

“开源”一词的本义是在计算机领域向公众开放源代码，进而使得大众能自由使用、修改、发布软件程序、共同参与代码的再创新[1]。开源思维是对开源这一行为模式的精神凝练和理论发展，其内核为“开放·自由·共享”。时至今日，开源思维这一概念在众多领域都得到了拓展应用，除众所周知的IT软件领域外，还应用于图书、音乐、设计等领域，其开放式协同创新的可能性值得设计领域合作模式参考借鉴。

一、开源思维与设计协作

1.开源思维设计合作用户参与程度高

20世纪80年代起兴起的参与式设计实践初步展现了设计者对于用户态度的转变，但今天的大多设计模式仍然强调“设计师”主导设计，用户鲜少参与到新设计项目的开发乃至最终的设计决策阶段当中。

而开源思维合作设计模式通过网络平台连接了设计师与用户。2013年，全球首部开源汽车Tabby由OS Vehicle公司推出（图1）。团队将蓝图发布在网上，邀请社会公众提出建议并改进该项目，同时用户也可通过在线定制版块拥有自主研发设计tabby汽车的权利。用户作为直接或间接的设计参与者能够在第一时间作出评价与改进，这拓宽了设计合作模式的参与者范围，提高了用户在整个设计过程中的参与广度与深度，进而提高了其对设计产品的满意度。

Tabby汽车的推出不仅为开源思维合作设计提供了一个优秀案例，也向设计行业提出了一个启示：设计师独立设计“完整产品”的概念可能会逐渐被淘汰并被拆解，设计合作模式能够被继续细分至各个设计单元，这有助于设计项目集思广益。

2. 开源思维设计合作采用分布式组织架构

传统设计合作中高度的专家依赖性使设计团队内的多数参与者无法拥有决策权。在互联网背景下，传统设计合作中科层式自上而下的协作方式逐渐被拆解，进而向去中心化的分布式组织架构转化。目前新兴的“DAO（去中心化自治组织）”开源社区合作形式也开始被应用于设计领域的合作行为中，但目前仍未总结出稳定的方法流程。

开源思维合作设计模式给予了设计参与者更平等的决策权。例如，由设计师等创意人员组成的分散式集体Vector DAO——该开源组织和大多数DAO相同，均采用众筹金融（We Finance）制度使参与者享有共票（Coken）决策权益。参与者通过投票行为进行集体性的分散治理，这使得参与者的协作更加平等、自愿，也使组织形态更加扁平化，从而破除传统设计协作中心化决策的桎梏。

同时，其多线并行的项目运行机制与灵活的人员构成，不仅使参与者能够加入不同项目的各个子环节以加快合作效率，也使不同学科领域的参与者能够充分发挥个人优势，促进跨界合作创新。

3.开源思维设计合作具有可持续性

数据表明，开源设计模式能够为企业降低36%研发成本，降低80%采购成本。其公开透明的设计活动与技术扩散体系也兼顾了环境效益、社会效益与企业自身的发展[2]。

通过开源协作打通设计师与用户的身份，能够以自下而上的设计方式实现“按需设计”。设计师通过设计开源共享也能够更好地互惠互利、更有效地将智慧集中于设计创新，避免了一定程度上的设计资源浪费与无效劳动。

同时，开源设计能够提供可持续的设计解决方案。例如阿拉斯泰尔·帕文（Alastair Parvin）在2011年所创建的 Wikihouse这一全球性的开源建筑项目。其网站中有许多精确到每个零部件制作方式的建筑设计图纸，公众能够在线下载其建筑方案，或在其基础上进行优化改进（图2）[3]。这项设计因其节约资源、制造与安装便利的特点，曾被应用于多国贫民区赈济房屋以及地震救灾住宅，由此可见，开源思维设计同时具备可持续性的社会关怀价值。

二、开源思维与设计思维的交叉融合路径

1.设计思维模型

设计思维（Design Thinking）是设计者解决问题的核心思考方法。文章针对如何以开源思维丰富设计思维进行阐述，思考二者结合的最优解。文章本小节选取了目前理论认可度较高的斯坦福大学设计思维过程模型和双钻设计模型进行结合举例分析。

斯坦福大学设计思维学院（D.School）提出了目前应用最广泛的设计思维模型之一（图3）。其将设计思维分成5个环节——共情（Empathize）、定义（Define）、构想（Ideate）、原型（Prototype）、测试（Test）[4]。

由英国设计协会提出的双钻设计模型（double diamond）（图4）其过程阶段为以下4个步骤——发现期（Discover）、定义期（Define）、发展期（Develop）、交付期（Deliver）。

结合以上模型，文章将两种设计思维模型流程、框架结构进行横纵向对比（图5），并且根据各自步骤的内容详解进行对比分析得出以下结论：

（1）斯坦福大学设计思维的五步骤与双钻模型的四步骤在设计逻辑上几乎吻合，可概括为“发现问题、定义问题、构想方案、方案执行”，属于二者乃至广义设计思维模型的共性，在后续开源设计合作模型的构建中可参考、沿用其基本步骤流程。

（2）设计模型兼具“发散思维”与“聚合思维”[5]，均非为一个单向式的线性流程，不同设计阶段更趋近于迭代反复与推翻重构的过程。

（3）两类设计思维模型虽清晰地展现了设计项目进行过程中的阶段思考路径，但均未对设计流程中的参与者“合作”概念进行系统阐述；且模型主体默认为设计者视角，用户这一角色并未直接参与到设计流程当中。

2.开源思维模型

在本小节的研究中选取了具有代表性且知名度较高的开源社区OpenIDEO的设计运转模型作为分析对象，意在提取该模型中的开源思维应用特点。

該开源设计平台的详细运转模型由胡杨总结并提出[6]（图 6）。其主要分为两类群体——主要负责发布任务以及采纳设计方案的“企业”，以及负责接受平台内的设计任务并产出设计方案的“参与者”集体。根据参与行为深入程度的差别，参与者可以分为方案提出者与方案建议者。

与设计思维模型不同之处在于，开源思维合作模型除了基础设计流程外，更加强调分布式合作概念，“参与者”成为开源设计模型中的重要讨论要素。

且由于不同设计参与者将灵活参与各个流程子版块，为把控设计创意方案出品的质量，该模型的设计流程中设置了多个共识评选与检验环节，并通常以内部投票形式进行，这种下放的决策制度与传统设计模型中的专家中心决策特点有所区别。

此外，迭代循环的设计流程在该设计运转模型中同样存在，且涵盖基于整体运转框架的宏观循环。

3.设计思维模型与开源思维合作模型的对比分析

（1）即二者模型均应用了基于现有信息的展开性思维方式[7]与以推导结论为目的的聚焦性思维方式 [8]。双钻设计思维模型根据共情和构想进行发散思考，而后在定义、原型与测试阶段中运用聚合思维寻求解决方案；而开源设计模型中发布任务、参与者创意征集与构想这一过程对应“发散”思维，而创意评价、方案的落地与提交、参与者针对设计任务的优化与反馈对应“聚合”思维。因此，设计思维与开源思维的这一相似特性，决定了二者的有效结合成为可能。

（2）设计思维模型与开源合作设计流程中均有“迭代反复”特性。由双钻设计模型可见推翻与重建是设计流程中的常态，从针对设计问题的研究到最后的设计输出结构并非简单的线性流程。开源设计合作模型中“宏观迭代循环”的特性也注定了其设计过程同样为反复迭代推进，这一方面与设计思维模型具有共通之处。

（3）两类设计模型中，“参与者”的重要程度不同。在开源社区运转模型中，决策权被下放、参与者的身份被放大且强调了，这种复杂、灵活的协作成员结构更能帮助开源设计项目集思广益。该模型内不同设计者之间形成密切的协作关系，贯穿于设计方案优化的各个步骤中，同时模型基于这一特性发展出了多个共识投票环节。这一特点是决策权集中于设计专家的传统设计思维模型仍未具备的。

三、开源设计合作模型的构建：三轴连续钻石模型

1.线上法律保障：区块链技术保护数字版权

本研究所涉及的开源设计合作模式依赖互联网线上合作，设计协作过程乃至设计输出结果均涉及数字版权问题。而区块链（Blockchain）是一种由多方共同维护，能够实现数据一致存储、难以篡改、防止抵赖的记账技术[9]，利用该技术可以在数字知识产权确权、交易、与维权[10]方面发挥其对知识产权的保护作用。目前，区块链技术保护知识产权的前景已逐渐受到各行业领域的认可。

2. 开源设计合作模型的要素架构

基于前文所提到开源设计合作的特点，本节将影响模型运作的要素进行层级划分，提出模型的要素架构（图7），三类层级分别为：组织形式层、激励权益层、基础技术层。

（1）组织形式层：模型基本的组织形式为去中心化的分布式组织架构，其中人员主体由社区参与者组成的社区集体构成，高度分散的决策权使共票机制成为开源设计协作的主要决策方式。

（2）激励权益层：开源设计合作模型以激励权益层中的通证作为参与者的协作价值衡量指标，例如金钱可作为直接报酬，代币、股份、积分可作为共票机制下的决策权筹码，而信誉判定可作为长期信任与合作的前置认定条件。

（3）基础技术层：模型以区块链技术作为数字知识产权法律保障，参与者以建立在区块链技术之上的智能合约作为协作信任基础。同时，区块链的共识机制使得去中心化体系中的各环节就组织治理达成共识[11]。

3. 三轴连续钻石模型的提出

结合上文针对设计思维模型及开源设计合作流程模型的分析与特点总结，笔者构建了如图7所示的基于开源思维的线上设计合作模型——三轴连续钻石模型。该模型中，三条横向轴线分为三类关键参与要素：1.作为模型重点部分的“协作流程”循环时间轴：从企业发布需求，到中间的系列设计协作过程，最后获得设计方案，形成一个完整闭环；2.设计协作参与者：除了提出需求的企业，还分为了发起者、设计者、用户三类参与者；3.作为底层法律保障的区块链追踪保护知识产权：设计协作过程中的确权、交易、维权介入节点。

模型具有以下幾个特点：

（1）模型将开源思维与设计思维的逻辑特点进行了融合。该模型整体协作流程是一个循环迭代结构；且本模型在具体的设计协作过程中，沿用了双钻模型中“发散-聚合”的钻石型结构，代表发散思维与聚合思维在设计协作过程中的切换运用。

（2）与传统设计思维模型相比，本模型除设计协作流程外，更强调了合作概念。模型将设计协作成员归纳为三类：发起者、设计者、用户。按照时间轴顺序，企业提出设计需求，项目发起者提出概念构想，设计参与者们通过设计将创意概念落地，用户下一个步骤中参与创意评估与建议，最后由项目发起者与若干名设计者进行方案执行，直到企业获取最终设计方案。需要注明的是，图中“设计者”及“用户”的身份是若干名设计者及若干名用户的身份统称，而非指代一名个体。

（3）该模型采用了分布式组织架构。传统设计协作中的“设计专家”主体被弱化，决策权被下放至各个设计参与者手中；同时，不同设计者可参与协作流程中的任意阶段步骤，提高了跨界融合创新的可能性与自由度；除此之外，模型在每一个单元阶段均设立了设计检验步骤，以保证设计方案的质量。

（4）由于开源设计协作的特殊性，区块链保护数字知识产权技术贯穿了整个协作流程。通过在“概念构想”“设计落地”“方案执行”3个阶段的知识产权确权，在“获得设计方案”阶段的知识产权交易，乃至后续可能进行的知识产权维权，均通过区块链保护数字知识产权技术给予本设计合作模型以法律保障基础。

4.可能遇到的问题与解决方案：

（1）设计项目中的时间契约

在传统的设计项目中，通常双方会签署一项设计协议，乙方需要遵守设计协议里的时间契约，在约定的时间内向设计委托方提供设计方案。

但在此类开源设计合作模式中，由于项目参与者非固定设计团队，项目设计者的成员组成具有不确定性；以及由于在开源设计协作过程中的循环迭代推进特点，乃至用户创意评估步骤可能给设计方案带来的推翻与重建，都给最终的设计方案交期以不确定因素。

基于这些不确定因素，传统的设计协议契约似乎已不再适用本设计协作模型。本设计模型所适用的设计情境也可能有所改变——由传统的委托方和被委托方定向合作转变为征集式的非定向设计合作。

（2）参与者之间的协调及设计整合

众多设计者参与开源合作设计的初衷是集思广益，但若意见众多而未加约束管理，则会导致设计输出结果混乱。后续设计内容可能涉及制作、加工、落地环节，设计项目发起者也有必要在整个开源项目中起到一个把握方向和作出决策的作用，以避免协作过程中出现不可控的混乱状态。

（3）开放开源与商业设计的矛盾

传统的开源社区包括开源合作是讲究以趣味性开发为中心的黑客伦理，大多由广大志愿者自愿加入社区通力合作，马克斯·韦伯（Max Weber）所提出的以工作与金钱为中心的新伦理尚没有广泛地存在于其中。但若将开源思维与商业设计结合，往常的志愿协作行为变成了商业合作，实践也由志愿劳动转变为报酬性劳动，同时协作者也将基于对预期奖励因素的考量进行精细规划，这可能会在未来开源设计合作的过程中带来一系列变化。

结语

本课题探究了来源于软件行业开源运动的“开源思维”如何与设计思维方法论进行结合，并在这一研究基础上构建并提出了基于开源思维的线上设计合作模型——“三轴连续钻石模型”，这一跨学科尝试突破了现有的设计合作模式，在一定程度上拓宽了设计合作模式的理论外延与方法体系。同时，研究通过设计思维与开源思维的异同点分析，总结出适用于“艺术设计”领域的开源模式的特点，同时在机理解释框架和样本剖析方面丰富了开源思维设计的多维度研究体系。

基金项目：2020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中国设计智造协同创新模式研究”（20ZD09）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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