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象在体育运动中的应用

刘捷

（安徽体育运动职业技术学院 安徽 合肥 230041）

1、表象理论

心理学中的表象是指由过去记忆产生的感知经验在人体头脑中再现或重构的过程，这些记忆包括相似的知觉、情绪等因素。这个过程并不一定会完全由自身意志支配；“相似的”并非真实的，只是一种相像的知觉和情感体验。表象训练是在暗示语引导之下，个体反复地表象某种运动动作或情境以提高运动技能和调整心理状态的一种心理训练方法，且不伴随明显的身体运动。

1.1、传统表象理论

心理学家尝试解释表象的运作，由此诞生了很多的表象理论；目前仍被心理学著作普遍谈及的3 种表象理论：心理神经肌肉理论、符号学习理论、生物信息理论。

（1）心理神经肌肉理论。

心理神经肌肉理论认为，个体表象时会产生与真实动作过程相似的肌肉活动，只是程度较小，难以察觉。因为大脑运动中枢和骨骼肌存在双向神经联系，所以当个体表象举起哑铃时，其二头肌的EMG 活动增强；然而，两种情景下肌肉活动的三相模式却不一致；而且一些学者认为表象训练造成的成绩提高与肌肉的EMG 活动并无关系，因此该理论遭受质疑。

（2）符号学习理论。

符号学习理论假设表象功能与编码系统相同，能够激活动作的心理表征以促进技能的学习；表象通过强化这种心理表征，使动作自动化。虽然表象促进包含认知和符号元素技能发展的研究屡见不鲜，但是该理论不能解释为何表象能够增加小拇指的肌肉力量；而且，Ranganathan 等人利用EEG 发现经过12 周表象训练后，被试者的大脑活动也加强了。

（3）生物信息理论。

Lang 在进行临床恐惧症研究时认为，表象的所有信息在脑中是以命题方式进行编码，每种表象都至少包括三种命题，即刺激、反应和意义命题。刺激命题指与外部刺激有关的信息，反应命题表示个体对刺激的认知、行为和情感反应，意义命题则表明刺激命题和反应命题之间的关系。Hecker 和Kaczor(1988)将其应用于运动领域，生物信息理论的突破在于它认为表象能够引发机体的生理和情绪反应。

3 种传统的主流表象理论从不同角度诠释表象的本质，除了Lang 的生物信息理论，都经不起实验的检验。

1.2、功能等同理论

近些年，曾经提及的功能等同理论重新引起学者们的关注。随着神经成像技术（PET、fMRI等）的发展，其实验证据越来越充分。功能等同理论认为，表象与真实运动的整个过程共享相同的神经机制，这种“功能等同”关系，不仅指与真实运动感知和控制的神经网络，还包括记忆和情绪的神经通路。该理论借鉴了Lang的研究成果，与生物信息理论不同的是，它认为表象的实质是一种认知过程。

2、运动心理学中表象的应用模型

虽然心理学研究者提出了不同表象理论，但是它们都不能够很好地指导我们使用表象。以下介绍的模型受到以上理论的影响，并在指导表象应用中具有积极作用。

该模型由Martin 等人提出，采纳了Lang 的生物信息理论，并建立在Paivio 的表象效果分析模型(动机—认知理论)基础之上。其假设是由于个体对表象的理解存在差异，表象结果也会不同。他们强调表象类型是造成运动员表象结果差异的主要原因；运动情景、表象类型和表象能力是影响表象改变运动员运动表现、调整认知和唤醒水平的3 大主要因素。

依据这个模型，我们可以进行各种研究：运动情境与表象类型的关系；表象类型与表象结果之间的联系；表象能力对表象结果的影响。通过实验检验，可以对这个模型进行修正和改进；同时，教练也能利用此模型针对目标表象结果，对运动员进行表象干预。然而，这个模型没有充分考虑表象的影响因素，如表象时间、努力程度等；我们也无法得知同时使用哪些类型的表象，会使表象结果更加有效。

2.1、表象类型

Martin 等人的模型依据运动员偏好的表象类型，从运动表象问卷中甄别出5 种类型的表象：具体动机（MS），代表运动员的具体目标以及目标导向行为，如想象自己出色的运动表现后获得队友及教练的赞赏；整体控制动机（MG-M），代表运动员对运动情景的把握，如运动自信和比赛的专注状态；整体唤醒动机（MG-A），主要指身体和情绪体验，如比赛的临场压力；具体认知（CS），指具体运动技能的表象预演，大多数文献和教练员、运动员运用的表象都属这一类型；综合认知（CG），指比赛的战术和策略，涉及这个方面的研究较少。

2.2、表象能力

表象能力较高的人在接受CS 表象训练之后，与表象能力较低的人相比他们的运动表现提高更明显。Paivio 指出，个体表象能力的差异可能是基因和经验差异的综合结果。基因差异造成个体脑部结构的差异，导致一些运动员在视觉、听觉、动觉等方面的表象能力比另一些运动员更强。但是，通过训练可以提高运动表象能力，对花样滑冰运动员进行16 周的表象训练后，他们的视觉表象能力与没有接受表象训练的运动员相比显著性提高。因此，在一定范围内，表象能力具有可塑性。

3、PETTLEP 模型

功能等同理论认为，实际活动中起到作用的大脑结构在表象时会被激活；因此，表象效果取决于其激活大脑的程度。由此诞生的PETTLEP 模型使功能等同理论更好地应用于运动领域。

图1 PETTLEP 模型（Holmes and Collins，2001，2002）

这一模型考虑到表象的7 个因素： 身体（person/physical)、环境（environment）、任务（task）、时间（timing）、学习（learning issues)、情绪（emotion）和视角（perspectives）。“身体”指借助运动器械积极参加表象训练的个体，如撑杆跳运动员手握撑杆做起跑姿势并想象自己完成整个跳高过程；这样会令表象更接近于真实训练的效果。“环境”即表象应该包括真实行为发生时所处环境的具体信息，观看以前自己的技术动作录像会使表象更加地有效。因为任务类型和技能掌握程度不同，个体执行真实技能时运动表现存在差别。“任务”要求尽力追求表象与真实执行技能时相同的感觉和行为。“时间”因素指表象的技能在时间方面具有的特征，如跳远运动员从助跑到起跳过程的时间、助跑频率等。“学习”反映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表象的记忆表征也会发生改变；所以，表象的内容也应尽可能地接近个体当前的技能学习状态。“情绪”因素是为了加强表象的记忆表征。最后一个因素考虑表象者的表象视角问题，目前很多教练、运动员利用观看录像或“放电影”的方式进行表象训练，大多采用外部视角。内部视角曾被认为是表象者的最佳视角；另一方面，一些学者强调不论采用何种视角，运动员都应尽可能地使用表象。

4、表象研究

表象能够提高运动表现和调节心理状态得到表象研究者们公认，这些研究建立在表象的应用模型基础之上并取得了收获。

4.1、表象与运动表现

使表象最大化提高运动表现是表象训练的目标，也是表象研究者莫衷一是的追求。研究从表象训练方式和与其他心理训练结合两个方向开展，将给表象使用者一些启发。

（1）表象方式。

传统的表象训练（RI）追求表象细节与真实比赛状态下感官和情绪一致，整个过程一直以这种方式进行而不改变。以这种方式进行表象训练，可能因一次性的信息量过大而造成表象者“超载”；关于RI 的研究得出了混乱的结果，提示情景因素和个体差异对表象效果的影响。随后调整表象方式，在开始阶段，想象一些简单的影像、少数的事物和技术动作，然后逐步丰富表象内容，以RI 方式结束，被称为渐进式表象（PI）；使用这种方式依然得不出一致的实验结果。另一种被称为循环渐进式表象（RETI）的训练方式与PI 相反，在表象开始阶段，追求表象细节与真实情景一致，然后逐步简化表象的内容，以简单的表象内容结束。

为了比较3 种表象训练对运动表现的作用效果，测试了经过4 周不同表象训练后的篮球运动员的罚篮成绩。有趣的是，研究发现：在低水平篮球运动员中，RETI 组的罚篮命中率显著性高于RI 组，RI 组的罚篮命中率显著性高于PI 组；而在高水平的篮球运动员出现不同的结果，PI 组的罚篮命中率显著性高于RI组，RI 组显著性高于RETI 组。然而，不论何种方式的表象训练，不同运动水平的篮球运动员的罚篮命中率都显著性高于未进行表象训练的。

（2）表象与放松训练。

进行表象训练之前是否需要放松训练环节，是长期围绕表象训练争议的焦点。一些研究者指出，表象前进行放松训练有利于提高表象的功能效果；而Murphy 却认为表象前是否进入放松状态无关紧要。

利用放松音乐降低举重、射击运动员的唤醒水平，然后将表象训练与直接表象训练相比，他们的运动表现更好。在表象过程中，通过检测皮肤温度和心率来监控运动员的唤醒水平，发现表象训练可以降低运动员的唤醒水平。因此，他们认为有必要在表象前进行放松训练以提高表象的效果；而且表象自身可以作为一种放松训练缓解运动员的压力。

4.2、表象与心理状态

积极心理学强调“积极的情绪和情感”，该领域的重要分支——“心流”理论是研究的焦点之一；且高水平运动表现常与“心流”体验相关。自信作为成功的优秀运动员拥有的关键心理技能，心理学家一直在努力将运动员自信控制在理想的范围。一些研究审视了表象对“心流”和“运动自信”的影响。

（1）表象与心流。

“心流”（flow）是个体排除分心因素，完全投入在某项活动中而获得的一种最佳体验。当个体技能面临挑战时，“心流”随之而生，“心流”产生时会伴随高度的兴奋及充实感。运动领域中，“心流”的重要意义在于：“心流”体验可作为一种动机以激励运动员挑战更高目标。Csikszentmihalyi 归纳不同领域“心流”体验的共同点，总结了“心流”的9 个要素；通过优化“心流”要素可以营造产生“心流”体验的氛围。

研究表明，CS、MG-M 表象与“心流”要素中的“技能与挑战的平衡、明确的目标、注意力高度集中、高度控制感”相关；随后Koehn 等人追踪了4 名网球运动员一个赛季表象训练的运动表现，发现他们的“心流”体验增加了，而且整个赛季的比赛成绩和世界排名都提高了。对韩国传统舞蹈专业演员进行相似的研究也表明，MG-M、MG-A 表象也可促进他们的“心流”体验。同时也有人推崇表象可以提高垒球国手的专注程度。

（2）表象与自我效能。

自我效能指“相信自己有能力去实施某种特定的任务”，是一种完成任务的信心和动机。根据自我效能理论，成功的运动表现作为自我效能最具影响力的来源，能够增强运动员的自我效能感；较高的自我效能感能进一步提高运动表现，由此开始一个良性循环，反之亦然。

图2 自我效能与运动表现的关系

表象可以提高自信，一项考察表象对优秀足球运动员在一个赛季里“一脚传球”成功率影响的研究指出，他们的自我效能感和运动表现都提升了。随之他们又展开两项研究，一是一个赛季里表象对棒球运动员成功击打的影响，结果表明表象通过提高运动员的自我效能感从而促进运动表现的提升；二是一个赛季里表象训练对提高优秀足球运动员点球成功率的研究，结果显示表象是通过独立的途径提升运动员点球表现和自我效能感。

5、未来研究方向

表象支持者们强调表象训练的积极作用，在探索表象实际应用的过程中产生了不少问题，这为丰富表象研究指明了方向。

5.1、个体差异

表象的个体差异除表象能力以外，还包括表象者的年龄、性别、运动经验年限等因素。不同年龄的运动员的表象研究表明，视觉和动觉表象能力随年龄的增长而提高。男性运动员比女性运动员使用表象更加频繁，而且表象效果也更加有效。表象与经验年限的研究结果基本一致，高水平和运动经验更多的运动员，比低水平和较少运动经验的运动员更多地使用表象。

总之，各种个体差异变量都会影响表象的使用，不管是因为表象使用的频率，还是因为表象能力的差别。

5.2、表象评估工具的匮乏

（1）表象类型和功能的评估。

研究证实Martin 等人的模型有良好的预测力：CS 表象有助于学习运动技能，MG-M 表象能够提高运动自信。然而，有些研究发现不止一种类型的表象可以提升运动自信，而某一类型的表象也能提高其他运动效果。表象类型、功能和结果的不一致，最可能的解释是，表象其特定的一种或者多种功能，取决于表象对于不同个体的意义。

在文献叙述中，经常将表象类型和表象功能混淆，而且缺乏有效的评估工具。Short 等人尝试测量不同表象类型的特定功能时指出，“在被试者划分进具体认知组时，我们无法确定被试的表象仅仅在于具体认知方面，因为对于被试来说，表象内容可能变成了动机表象或者动机、认知兼而有之”。

（2）表象能力的评估。

Gregg 等人的研究中使用运动表象问卷的修订版（MIQ-R）作为评估表象能力的工具，但是Hall 表示，MIQ-R 的设计并不是用来评估除CS 以外的其他类型的表象能力。因此，亟待开发除CS 以外的其他类型的表象能力测试工具。

名为“运动表象能力测量工具”（SIAM—Sport Imagery Ability Measure）的效度已被验证，而且已经在芬兰、瑞典等地推广。它包括4 种运动情景，12 个分量表：视觉、听觉、动觉、触觉、嗅觉、味觉、表象的生动性、表象的可控性、表象速度、表象的故意程度、表象的持久度、情绪。Morris 表示它可以测量表象训练前后的表象能力差别，也可以检测表象训练造成的表象能力变化。

5.3、表象的其他元素

（1）自发表象与表象方向。

大部分表象研究中提及的表象都是带有目的性的诱发表象，实际上，很多的表象发生没有任何原因，这种自发表象可能会干扰有意表象，甚至会带来负面效果，即消极表象。美国的射击名将埃蒙斯和前中国射击队的王义夫都有过最后一环有失水准的奥运会“阴影”。运动员和教练员最希望能够在比赛前清空头脑，尤其避免消极表象对比赛发挥的影响；目前没有有效的策略针对负面表象，也是表象研究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之一。

（2）其他维度。

至今，文献建议运动员尽可能多地进行表象训练以提高运动表现，极少有表象研究针对“多少表象数量能够起到表象效果，表象干预持续多久才最有效”进行研究。短暂的表象（1-3min）相对稍长时间的表象（5-7min）而言，对篮球运动员的效果更好。一些研究发现运动员使用表象频率与教练、他人是否鼓励有关。表象研究另一有趣的方向是封闭式项目与开放式项目的表象差别。

6、总结

本文旨在利用表象理论和表象模型阐述表象提高运动成绩和调节心理状态的机制，审视近期的表象研究成果；总结表象研究产生的疑点，有待表象细节进一步地优化。将来完善的表象体系或许能够达到表象研究者所言“你所看到的，就是你所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