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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军教授运用虫类药辨治阳痿经验*

2023-12-30张继伟杜冠潮邓楹君刘胜京

西部中医药 2023年10期
关键词:宗筋郭军虫类

王 浩,张继伟,杜冠潮,邓楹君,刘胜京,郭 俊,赵 丰,郭 军

中国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北京 100091

阳痿又称勃起功能障碍,是男科常见病及多发病。该病病因病机复杂,单一的证型较为少见,多以复合证型为主[1-2]。在治疗方面众多医家秉古推新,不断补充和丰富其辨治思路和用药经验,如“五脏之伤,穷必及肾”[3]“补肾活血”[4]及“从香论治”[5]等。近年来善于通达血脉的虫类药多受推崇,因其通达走窜,游走于经脉之中,可驱邪外出,实为搜风剔络之品。历代医家运用虫类药者,多言其能治风湿或肿毒,用于治疗阳痿者亦有之。

郭军教授是中国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博士后合作导师,国家中医药领军人才——岐黄学者,中国中医科学院首席研究员,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郭军教授认为,气、血、痰、湿均与阳痿的发生有着密切联系,临床中见阳痿者,病程少则数月,多则数年。瘀血、痰湿等病理因素往往相互交织,甚则入络[6]。此时,搜风剔络,通达走窜的虫类药即可应用于此。又因其有不同的功效,或兼散郁、或兼温阳、或兼逐瘀等,可用于各种证型的阳痿患者。

1 推陈出新,以“轴”为纲

“脑-心-肾-精室”轴理论由郭军教授提出,旨在高度概括和把握男科发病规律,指导男科辨证和用药[7]。该理论强调,辨治阳痿应以肾为核心,脑心共主神明为特色,心身同调、整体与局部同治为原则[8],并提出基于“脑-心-肾-精室”轴理论的用药观[9],他将3 味药作为“角药”组合,改善脑、心、肾整体症状,从而促进精室局部功能的恢复[10-12]。在辨治阳痿的过程中,郭军教授结合“脑-心-肾-精室”轴的用药观,常配伍虫类药以增强疗效,如将“石菖蒲-附子-九香虫、露蜂房”用于阳虚湿盛的阳痿患者,以石菖蒲入脑,附子归心,九香虫、露蜂房行肾、精室之滞,与“轴”呼应。若阳虚不甚,湿邪较重,也可用地龙、蜈蚣代替以上二虫。“川芎-丹参-水蛭、土鳖虫”多用于血瘀症状明显的阳痿患者。此外,他以“火郁发之”为治法,“薄荷-郁金-僵蚕、蝉蜕”是治疗气郁化热导致的心因性阳痿的常用组合;对于湿热夹瘀的阳痿病患,“川牛膝-栀子-蜈蚣、地龙”亦是经验之选。

2 固护脾胃,邪去正安

脾胃是“气血生化之源”,主司运化水谷,在“治痿独取阳明”理论的指导下[13],治疗阳痿时固护脾胃的思路也应该得到足够的重视,然而虫类药多峻猛,《神农本草经》将其归为下品,言:“不可久服”。在治疗过程中需要考虑服用虫类药后患者可能出现的不适症状,以及久服虫类药耗损正气的问题。基于此,郭军教授常以疾病虚实为基础,实证者常用白及、凤凰衣、乌贼骨、浙贝母等保护脾胃。虚证者多予四君子汤、焦三仙等健运中州,化生气血。此外对于伴慢性虚损性疾病的阳痿患者,常用丸剂。丸药中既有固护中气之品,又有白蜜、甘草以解毒,缓解长时间服药带来的不良反应,以达祛邪不伤正的目的。而在用量方面也多力求前期量宜小,通过两到三次的诊治,观察患者有无明显不适,再酌情调整用量,在勃起症状明显改善后停用虫类药。

3 善用药对,配伍精当

郭军教授认为,虫类药在阳痿患者中的合理应用,能够产生较好的协同作用。他在临证中常根据药物自身特点。如僵蚕、蝉蜕均是升浮之品,以其配合他药升降气机,治疗气机郁滞,难达阴络的心因性阳痿尤宜;土鳖虫、水蛭皆能破血逐瘀,因血瘀是阳痿的重要发病因素,故以之治疗瘀血阻滞之阳痿亦可。此外,随着现代人生活方式的改变,临床上出现了部分复合证型,针对这些患者,他充分利用虫类药的特性,如九香虫和露蜂房治疗命门火衰,中焦难运所导致的阳痿,地龙、蜈蚣治疗湿热夹瘀的糖尿病型阳痿等,并对其机理进行了以下探讨。

3.1 气郁不舒阳不举,僵蚕蝉蜕复气机阴茎的勃起是一个以气血冲和、脏腑藏泻有序、形神统一为基础的复杂生理过程,与人体一身之气的运行息息相关。郭军教授重视阳痿发病与气的关系,认为人身之阳气,升降出入,运行无碍,则下焦清利,阴筋得养。随着现代人生活节奏的加快,各种精神压力随之而来,故临床中常见心因性阳痿,患者多情绪烦闷,引起气机郁而不达。盖宗筋为肝所主,赖气血的涌入而勃起有力。肝气郁结,气机升降出入运动失衡,气血瘀滞,宗筋失养。郭军教授每于此型患者中加蝉蜕、僵蚕。蝉者,潜藏于地下,仲夏之季破土而出,上达于木,抱木而蜕变生皮。取类比象,以其升而抱木,乃知其深得木性,而善升达。张锡纯谓其无气味,性微凉,有以皮达皮之力,可驱邪外出。僵蚕气味俱薄,体轻浮而升,走里而达表,善开痰浊壅遏之络道,畅阴浊闭阻之阳气。且《神农本草经》:谓其“治男子阴疡病”,更知其能效达阴器。二药相配,既主入肝经,通利阴器,又可清化而升阳,清虚而散邪,共奏调气开郁之功,此正合杨氏升降散之意。至于降浊者,郭军教授常将本药对与四逆散合用,以枳实宽中下气,降阴中之浊阴。升降有序而杂陈自除,气顺血和则宗筋充盈。更加薄荷、郁金等进一步助宣达开郁之力。由于心理性阳痿患者常伴精神情志症状,郭军教授临床应用僵蚕、蝉蜕时的用量常以6 g 为起始,后随着患者阴茎勃起症状改善与否进行调整,二者最大用量皆不宜超过15 g。同时在用药过程中亦需配合其他宁神益智、解郁行气之品,达到协同增效的目的。

3.2 瘀血内阻阳不振,水土妙用阴筋伸现代医学认为,正常的血管功能是阴茎生理性勃起的基础[14-15],在器质性阳痿的病患中,血管内皮功能障碍者占到一半以上[16]。对于血管性阳痿,郭军教授喜用水蛭、土鳖虫。水蛭咸可入血,走行下焦,具有食血之天性,功擅走血分而逐瘀。又为水之所生,乃水精所凝,禀水之性而柔和持久,对于久病瘀血阻络之阳痿尤宜。药理研究亦证实,其能降低血液的流变性,加速微循环血流,改善血管阻塞。土鳖虫生于土中,能破土而走窜,故能逐瘀通络,破血消积。二药均主入肝经,喜游走而通阴络,药性咸而善软坚,可改善血管内皮功能,调节阴茎局部血流。诸多医家言水蛭、土鳖虫有小毒,而忌投之。然临床中每遇阳痿患者,不管是单纯的血瘀证,或气滞血瘀、气虚血瘀等复合证型,郭军教授常于组方中稍加之以破血逐瘀。盖瘀血一去,新血得生。且应用中又胆大心细,对于实证明显者,他常以少腹逐瘀汤为主方,伴气滞者加贯叶金丝桃、莪术。有情志因素者,又联合“川芎-丹参-水蛭、土鳖虫”药对解郁活血。土鳖虫、水蛭单味药常用到10~20 g。虚证明显的患者常以桂枝茯苓丸为基础方,又增当归、党参以扶正,土鳖虫、水蛭单味药常用至3~6 g。此外,对于阳痿瘀血证明显者,临床中又常合并心血管疾病、代谢综合征等,此时多为器质性阳痿或混合型阳痿,临证中也需要重视对原发基础疾病的治疗,对于疗效不甚明显者,可加用五型磷酸二酯酶抑制剂,如他达拉非每日小剂量5 mg口服。

3.3 湿热下注损阴器,地龙蜈蚣随证添郭军教授认为,本型多见于糖尿病患者。患者过食膏粱厚味,中焦脾胃易被湿热所困,又因湿性趋下,伤及阴络,阳气困阻难伸,以致阴器失用。治疗上不管是单纯的湿热下注,或肝胆湿热或肾虚湿热等复合证型,在辨证准确无误的基础上,郭军教授喜用形状相近的地龙、蜈蚣二药。李时珍云:“地龙性善下行而利小便,治足疾且通经络。”惟其入下焦,通阴络,利水道,对于湿热明显的阳痿患者尤宜。蜈蚣性善走窜,通达诸经。张锡纯称其为“开气血凝聚”之品,惟其治疗下焦顽痹,可通利阴器,畅达血脉。此外,现代药理研究表明,蜈蚣有性激素样作用,可明显提高男子性兴奋性[17]。湿性黏腻,阻碍血行,滞而生瘀、化热。故临床中亦可见到湿热和瘀血并存之人。对于此型阳痿病患,地龙咸寒以清热利水,蜈蚣走窜以逐瘀通络,临床中常以四妙散为基础方,张锡纯认为川牛膝是治疗“脑充血”之要药,郭军教授基于此,认为可借其“引血下行”之力,配合二虫灌输宗筋。在用量方面,郭军教授多以地龙10 g、蜈蚣1 条为起始,由于蜈蚣药力偏于峻猛,每剂处方中至多不超过2条,而地龙药性较蜈蚣平和,又以其善通利水道,可协同清热利水渗湿药等,用至15~20 g,并在用药过程中嘱患者适当运动,节制饮食。

3.4 阳痿肾虚脾不运,稍加蜂房九香虫男子属性为阳,以阳气用事。中医认为,宗筋的振奋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最根本的是要依赖肾中元阳的充足,才得以作强。郭军教授在借鉴古人,博采众长的基础上,认为单纯表现为古人所述:“阳痿以火衰故也”的患者已较为少见,多夹滞、夹郁或夹瘀等[18],而又以夹滞为多,故临床中见肾阳虚兼脾胃运化失职的患者,喜用九香虫、露蜂房。《本草新编》谓九香虫兴阳益精,《本草纲目》亦言其能壮元阳。以其咸能入肾,气辛而散,行中下二焦之滞。露蜂房甘平有小毒,古人认为其能治疗阳痿无子,后世医家对其亦有补充,称之为调补脾肾要药,以其飞升走散之性,行温运阳气之力。二药相配,凡命门火衰,中土呆滞导致的宗筋痿软,用之最宜。以其补中有通,补而不滞。临床中遇脾肾两虚的患者,郭军教授常以附子理中丸为基础方,加入石菖蒲,认为脑为元神,乃立命之原,调控人体生殖。对阴茎的勃起有一定的调节作用。本型患者,肾虚不能充脑,脾虚难以化生水谷精微以荣脑,更有湿邪内生,阻滞中焦气机,清气难升入脑。脑腑失养而生殖不利,阳痿不举。方中稍加石菖蒲者,以其开窍醒脑,又能化湿和胃,湿去则清气升,神荣气旺则宗筋振奋。

此外,对于露蜂房、九香虫的用量宜3~6 g。郭军教授认为,二药的作用在于兴阳,而非补阳,故临诊时稍用其为佐使,与温阳益气之品协同能够更好地发挥补而不滞的作用。

4 典型病例

案患者王某,男,36 岁。2019 年10 月7 日初诊:以阴茎勃起硬度降低半年余为主诉。患者半年前因工作变更,事务繁忙,压力过重,不思性事,阴茎勃起硬度降低,常中途疲软,难以完成性生活,与妻子关系不睦。半年前到某医院就诊,治疗数月症状未见明显改善。后被某诊所中医诊为“肾虚精亏”,予六味地黄丸等治疗1 个月,硬度仍未见改善,遂来就诊,刻下见:患者烦躁焦虑,易怒,坐卧不宁,时叹息。自述除勃起困难外,晨勃近1 个月未出现,烦躁失眠,时有胸胁胀痛,胸闷嗳气。腹胀等症状,二便调,舌红,苔白,脉弦。

辅助检查:性激素六项(-);视听刺激勃起检测:勃起硬度Ⅲ级,间断性勃起状态;阴茎彩色多普勒超声检测:左侧海绵体动脉收缩期峰速(peak systolic velocity,PSV):40 cm/s,动脉舒张末期血流速度(end-diastolic velocity,EDV):3 cm/s,阻力指数(resistance index,RI):1;右侧PSV:41 cm/s,EDV:3 cm/s,RI:1。西医诊断:阴茎勃起功能障碍;中医辨证:肝气郁结证。药物组成:僵蚕15 g,蝉蜕9 g,柴胡12 g,枳实9 g,白芍12 g,甘草9 g,薄荷9 g,郁金15 g,刺蒺藜12 g,贯叶金丝桃6 g。10剂。

2019 年10 月17 日二诊:患者自诉服药后第4天出现晨勃,期间未行夫妻生活,睡眠质量可。但前日与家人争吵,病情加重。刻下见:情绪急躁,胁肋灼痛感,口苦咽干,头痛,小便黄,便秘,舌红,苔薄黄,脉弦数。此乃肝郁化火,郁火下袭。故在原方基础上加生大黄6 g、栀子12 g、淡豆豉12 g。10剂。

2019 年10 月27 日三诊:患者自诉服药期间性生活1 次,中途虽有阴茎疲软,但可完成性生活。但仍感腹胀,食欲不佳,二便调,舌红,苔白稍腻,脉弦按之力减。实邪渐去,虚象显露。更方如下:蝉蜕6 g,僵蚕9 g,柴胡12 g 枳实6 g,白芍15 g,甘草6 g,刺蒺藜12 g,茯苓15 g,炒白术15 g,党参15 g。10剂。

2019 年11 月6 日四诊:患者自诉期间性生活两次,中途未见疲软,勃起硬度较为满意,其他症状消失。继用三诊方,因患者熬药不便,加白蜜制成丸剂。

按经云:“足厥阴之别……经胫上睾,结于茎。”郭军教授认为,男子生殖机能既赖足少阴肾经之调节,亦和“环阴器”的足厥阴肝经联系密切。肝主疏泄,能够协调各脏腑功能,木气过旺,郁而不达,发为本病。临床中神志失常引发阳痿的问题日显突出。治疗上,一则以”脑-心-肾-精室”轴用药为基础,选用“薄荷-郁金-僵蚕、蝉蜕”组合以宣达开郁,通畅宗筋,更加刺蒺藜、贯叶金丝桃增强疏肝之力。二则固护胃气。患者三诊虚象显露,增四君子汤以补益脾胃,盖脾胃乃气血生化之源,血充则宗筋有所养,而伸缩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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