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诗中的“二律背反”
2023-12-29吴昌林
吴昌林,张 蕊
(华东交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院,江西 南昌 330013)
李煜(937-978),原名从嘉,字重光,号钟山隐士,唐元宗李璟第六子,南唐末代君主。李煜被称为“千古词帝”,历来学者对其词作研究甚多,而忽视了其诗歌的研究。笔者通过整理李煜现存的18 首诗歌,根据“二律背反”之定义,研究分析出其诗歌创作中存在三对“二律背反”的现象。
“二律背反”是德国古典哲学家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中提出的重要哲学观点,指的是双方各自依据普遍承认的原则建立起来的两个命题之间存在矛盾冲突的现象。纵观李煜之诗,既有突出主体情感的“有我之境”,又有重视客观事物的“无我之境”;其诗大量使用明艳光鲜之物象,却以此来表达寥落悲愁之情意;其诗之内容常常表达无意皇位却君临天下的无常命运之思索。这三者互为矛盾,却相辅相成、和谐共生地存在于李煜诗歌之中。
一、“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的意境背反
王国维厘定意境论,“有我”与“无我”便是一对二律背反:“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3](P5)若诗歌侧重于客观写实,诗中情思与物象皆合乎自然,常处于融合与协调的状态中,此即无我之境;若诗歌倾向于主观写意,那么诗人情意必会高于客观物象之上,因此物象皆染上个人之情感。李煜诗中既有自然协调的“无我之境”,亦有个人情感充沛的“有我之境”,此构成李煜诗中第一对二律背反。
(一)突出主体情感的有我之境“有我之境”即是从个人情感出发去应接对象,即“以我观物”。“有我之境”是纯粹“自为的存在”,直接显现出作家的主体意识,强调“我”对于诗词境界的主宰作用。[4](P180)李煜在《送邓王二十弟从益牧宣城》中完美体现了“以我观物,使物皆著我之色彩”:
且维轻舸更迟迟,别酒重倾惜解携。
浩荡侵愁光荡漾,乱山凝恨色高低。
君驰桧楫情何极,我凭阑干日向西。
咫尺烟江几多地,不须怀抱重凄凄。
——《送邓王二十弟从益牧宣城》[1](P98)
送别的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兄弟情深,难以分别。从益坐的船随波漂荡,波光潋滟,就像无限的离愁别绪。极目远眺,船已经被重山遮住了,只能看到高低起伏的山峰。好在从益所去的宣城不远,兄弟二人很快可以重逢,所以内心不必非常悲伤。此送别诗中,山峰、河流、舟楫、夕阳皆因李煜个人之情染上了一层离愁别绪。李煜将个人心中之情移植到客观景物之中。朱光潜先生认为移情就是人在观察外界事物时,设身处在事物的境地,把原来没有生命的东西看成有生命的东西,仿佛它也有感觉、思想、情感、意志和活动,同时,人自己也受到这种错觉的影响,和事物发生同情和共鸣,也就是指主体在审美的过程中,对客体注入了自身的感情,从而使客体呈现为富有主体感情色彩的意象。此诗中的山、水、舟皆成为饱含李煜情感的意象,此诗意境为“有我之境”。
与此类似,《感怀二首》亦为有我之境,其中的“桐花”意象饱含李煜对亡妻的哀悼与思念之情,因此“万物皆著我之色彩”:
又见桐花发旧枝,一楼烟雨暮凄凄。
凭阑惆怅人谁会,不觉潸然泪眼低。
层城无复见娇姿,佳节缠哀不自持。
空有当年旧烟月,芙蓉城上哭蛾眉。
——《感怀二首》[1](P107)
又看到桐花发出新芽,凭栏远眺,想摆脱愁绪,但依然落寞惆怅,想到此,不禁潸然泪下,低头沉思。以前节日里,和妻子一同登上城楼观赏风光,如今只剩孤身一人,不见妻子面容,佳节之中更觉悲哀。“桐花”是诗歌中非常有意味的意象,《初学记》中言:“清明之日桐始华。”桐花是在清明时节开花,清明节正是哀悼故人的节日,枚乘在《七发》中言:“龙门之桐,百尺无枝,郁结轮菌,其根半死半生。”白居易《为薛台悼亡》亦言:“半死梧桐老病身。”古人常把夫妻比喻为梧桐,一方死去便为半死桐。王国维指出“有我之境”是用自己的眼光看待事物,“物”“我”都带有“我”的主观色彩。这与西方“移情说”理论有异曲同工之妙。“移情说”是指把“我”的情感移植于天地外物,使天地外物也获得像人一样的生命与情感。[6](P119)此处李煜描写梧桐开花,把个人感情移到梧桐之中,看到梧桐发新芽便不由得想起已故的妻子,不禁肝肠寸断,泪眼婆娑,“桐花本是清明节的节花,常寄托相思、乡愁、祭祀等含义,诗人在诗中详细描写它春天到来又比去年萌发了不少新枝,触动了诗人对亡妻的思念之情,亡妻是一去不复返了,其哀伤之情尽在不言中。”[8](P44)此处“梧桐”即饱含李煜悼亡之情的意象,此诗亦为“有我之境”。
(二)重视客观事物的无我之境“无我之境”是泯灭了物我之间的界限,使主体以“物化”的状态去应对事物,即“以物观物”。“无我之境”是“自在”与“自为”的统一,然而同时更强调“自在的存在”。[4](P180)
李煜在《残句》中遥望夜空之繁星,叙写夜空之景,物我合一,沉迷在璀璨的夜空中难以自拔:
迢迢牵牛星,杳在河之阳。
粲粲黄姑女,耿耿遥相望。
——《残句》[1](P132)
此诗中“无我之境”突出。天际的牵牛星远在黄河的北面。美丽的织女星和它遥远地隔岸相望。“无我之境”强调自在的存在,即一种自足的存在。李煜在此诗中与外界的夜空、繁星物我合一,与星空处于同一个客观、物质的世界,在诗人自我意识之中,“我”之肉体与繁星处于同一个世界,没有本质差别,这并不是自我意识的消失而是对个体自我的超越,超出一己之身的限制,达到一种“我”的泛化。此时,李煜的主观情感与客观外在不再是背离、矛盾的状态,李煜把个人情感融入万事万物之中,最终达到“万物与我为一”的境界。
李煜在《病起题山舍壁》中畅游林间,与万物合二为一,亦可谓“无我之境”:
山舍初成病乍轻,杖藜巾褐称闲情。
炉开小火深回暖,沟引新流几曲声。
——《病起题山舍壁》[1](P94)
山舍刚刚建成,顿时感觉病情好了许多。高兴之余,自己手拄拐杖,头戴头巾,像村夫一样漫步山间,十分惬意。山间寒气袭人,只能在屋里生个暖和的炉子取暖,此时,窗外传来新修的小渠中潺潺的流水声。此诗“无我之境”格外显著,李煜病体初愈,漫步山间之时,陶醉于林中的美好风光而忘记了自我的存在,以物观物,仿佛自己与周围的一切合二为一,达到物我两忘,天人合一。老子提出“涤除玄鉴”,要求人们排除主观欲念和主观成见,保持内心的虚静,以期实现对“道”的观照。庄子提出“心斋”和“坐忘”,要求人们从自己内心彻底排除利害观念,才能达到“无己”“丧我”的境界,在这种境界里才能对“道”实现观照。[6](P119)
与此相类似的,还有《秋莺》:
残莺何事不知秋,横过幽林尚独游。
老舌百般倾耳听,深黄一点入烟流。
——《秋莺》[1](P90)
黄莺不知道已经是深秋季节了,现在还在树林里独自翱翔,侧耳倾听黄莺在叫什么?只见它飞向空中,渐渐变成深黄色的一点,不见踪迹。此诗中,李煜已经与秋莺、泉水融合为一体,耳中充满潺潺水声,目光被黄莺所牵引,随着它飞翔,这便是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主体已经融进了客体之中,达到高度的物我统一。
综上所述,李煜诗中既存在个人主观色彩浓厚的“有我之境”,亦存在主客合一的“无我之境”,二者相辅相成,共存于李煜诗中,形成意境的二律背反。
二、明艳之象与寥落之意的意象背反
花意象在古代诗歌中源远流长,无论是张志和“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中的桃花意象,还是虞集“报道先生归也,杏花春雨江南”中的杏花意象,都表达出或悠然、或淡泊的美好情感。“花”是娇艳的,是明丽的,常常与美好相联。李煜诗中亦有许多“花意象”,但这些花意象却与担忧、惊惧、忧愁相联,这便是李煜诗中花意象的“二律背反”。“二律背反”是指面对同一事物得出完全不同的两种结论,花意象本是美好、艳丽的,但在李煜诗中却蒙上了一层忧郁的薄纱。
(一)以娇艳之荷花寓亡国之忧惧 荷花意象自古以来与美丽、兴盛等情感相联,如柳永《望海潮·东南形胜》“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苏轼《江神子·江景》“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黄庭坚《鄂州南楼书事》“四顾山光接水光,凭栏十里芰荷香。”而在李煜这里,荷花意象却与亡国之忧惧紧密相联:
蓼稍蘸水火不灭,水鸟惊鱼银梭投。
满目荷花千万顷,红碧相杂敷清流。
孙武已斩吴宫女,琉璃池上佳人头。
——《幸后湖开赏荷花作》[1](P138)
蓼花似火,绽放在水面上。鸟儿划过水面,惊得鱼儿上下穿梭。千万顷的荷花盛开在水面之上,满池红碧相间,异常绚丽。这样美丽的荷花宛如当年孙武斩下的宫女之头。此处化用孙武斩宫女的典故:孙武为了把不听话的宫女训练好,将两名最美丽的领头宫女斩首,从此宫女们都严肃认真进行军事训练。此诗开篇描写了绚烂、美丽的蓼花与荷花,鸢飞鱼跃,一派生机勃勃之景,读到此处人人皆会产生愉悦、闲适之情。但李煜的情感却并非如此,娇艳的荷花在李煜的眼中反而像被孙武斩落的宫女人头。景之美好与情之哀惧构成背反,本来雅致美好的景象却充满了不祥,满池的荷花犹如当年被孙武斩落的宫女人头,如火的蓼花在映照下宛如一池血水一般。南唐灭亡当年,李煜赏荷花,心血来潮写下这首诗,此诗被视为不祥之兆,寄寓着亡国之悲音。
(二)以明艳之蓼花抒厌世之悲观 蓼花,是一种颜色鲜艳的花,有红色、粉色、紫色、白色等,且形状茂盛丰满,表现出一种明朗、繁茂的情景,如梅尧臣在《水荭》中咏叹道:“灼灼有芳艳,本生江汉滨。临风轻笑久,隔浦淡妆新。”唐代郑谷歌唱道:“簇簇复悠悠,年年拂漫流。”苏颂亦赞美道:“花逢秋至盛,人爱水边红。”在大多数诗人笔下,艳丽繁茂的蓼花常与愉悦的心情相随逐,而李煜诗中却常用艳丽的蓼花表达内心的厌世悲观之情,这便形成了二律背反的现象:
残莺何事不知秋,横过幽林尚独游。
老舌百般倾耳听,深黄一点入烟流。
栖驰背世同悲鲁,浏亮如笙碎在缑。
莫更留连好归去,露华凄冷蓼花愁。
——《秋莺》[1](P90)
黄莺啊黄莺,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你为何还是在这幽暗的树林里独自飞翔呢?侧耳倾听黄莺的鸣叫声,但始终听不懂它在叫些什么,看着它飞向空中,渐渐变成深黄色的一个点,不见踪影。我和这只黄莺一样与世事相悖,迟钝笨拙,虽然鸣声依旧,但已经不再连贯。黄莺,你不要再留恋幽深的树林,赶快到南方避寒去吧,露水与蓼花相伴,让人内心凄凉,感到哀愁。艳丽繁茂的蓼花,伴着露珠,本应是一派明朗、美好的景象,但在李煜的笔下却充满哀愁。此时李煜的兄长李弘冀为太子,李弘冀对李煜充满猜忌,李煜担心自己会惨遭不幸,于是便隐居山中。这首《秋莺》便是李煜隐居期间所作,虽然隐居山林,但内心却充满忧虑,以至于鲜艳的蓼花也染上了浓重的哀愁。
(三)以芬芳之梅花传悼念之哀愁 梅花作为冬季的代表花朵,具有独特的芬芳,往往寓意着高洁与美好,如林逋《山园小梅·其一》:“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卢梅坡《雪梅·其一》:”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又如杜耒《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诗人们往往赞赏梅花的芳香,欣赏梅花凌霜傲雪的孤高品质以及美妙的形态,所以古往今来的诗人们提到梅花皆带有昂扬向上、欣赏的情感,李煜则不同,面对芳香的梅花,他想起的是自己亡故的妻子,泛起的是对亡妻的追忆,内心堆满了无尽的哀愁,这便构成了“二律背反”的现象,以昂扬之梅花抒寥落悲痛的哀悼之情:
殷勤移植地,曲槛小栏边。
共约重芳日,还忧不盛妍。
阻风开步障,乘月溉寒泉。
谁料花前后,蛾眉却不全。
——《梅花》其一[1](P110)
失却烟花主,东君自不知。
清香更何用,犹发去年枝。
——《梅花》其二[1](P110)
夫妻二人共同把梅树移栽到曲槛小栏边并且约定来年一同再来欣赏梅花盛开的景致,当时还担心梅树是否能开出花朵,为此还精心呵护梅花,特引泉水灌溉,但谁也没有料到第二年梅花盛开时只剩李煜独自一人,大周后永远离开了人间。春天的烟花主人已经不在了,但春天之神竟然不知,尽管去年的枝头今年梅花依旧绽放,但要这醉人的清香又有什么用呢?
综上所述,李煜在诗中用美丽娇艳的荷花、蓼花、梅花等物象来表达丧妻亡子、疾病缠身、国破家亡等消极忧愁之情,此构成李煜诗中“意”与“象”的二律背反。
三、无意帝位与奈何为帝的命运背反
李煜本与帝王之位无缘,且本身对君临天下也没有兴趣,但造化弄人,就是这样一位放歌纵酒、醉心辞赋的才子被命运之手推上了政治的舞台。李煜无意于皇位之心与最终继位为帝的结果,构成了第三对“二律背反”。无意于帝位的情感以及即位后当政应敌的愁苦烦闷在李煜诗中得到了淋漓尽致地展现。
(一)无意帝位 李煜在继位以前,他的哥哥李从冀被立为太子,由于李煜面部与重瞳的帝王特征,李弘冀对李煜格外猜忌,但李煜从没想过继承皇位,也没想过与兄长作对,为了避免灾祸,隐居山林,醉心佛道。《病起题山舍壁》便是李煜此时隐居避祸,向兄长表达无意皇位意向的一首诗:
山舍初成病乍轻,杖藜巾褐称闲情。
炉开小火深回暖,沟引新流几曲声。
暂约彭涓安朽质,终期宗远问无生。
谁能役役尘中累,贪合鱼龙构强名。
——《病起题山舍壁》[1](P94)
李煜多么希望自己像长生不老的彭祖和涓子,还希望自己像宗炳和慧远一样信佛隐居,李煜希望远离政治斗争,只是做一个普通的皇子而已。李煜在此诗中表达自己的归隐淡泊之情,希望残酷的政治斗争不要波及自己。
牙签万轴里红绡,王粲书同付火烧。
不是祖龙留面目,遗篇那得到今朝。
——《题〈金缕子〉后》[1](P126)
李煜醉心辞赋文章,无意于国家大事,这在其诗中可见一斑,李煜关心王粲是如何爱护书籍,用牙签做书签,用红丝包裹书籍,却并不关注帝位的争夺以及国家的兴衰。
(二)奈何为帝 不想继位的李煜最终成了皇帝,可惜李煜并不擅长治国理政,面对错综复杂的政治局势,李煜感到力不从心,因此常常生病抑郁:
憔悴年来甚,萧条益自伤。
风威侵病骨,雨气咽愁肠。
夜鼎唯煎药,朝髭半染霜。
前缘竟何似,谁与问空王。
——《病中感怀》[1](P121)
李煜重病缠身,精神憔悴,看到外面一派萧条景象,心中泛起一阵哀伤。深秋的风雨侵入病骨,使人愁肠哽咽。夜间煮药,到了早上须发就变白了,如同秋霜。无心继承皇位的李煜,面对山河日下的局势,心力交瘁,不禁感叹命途多舛。
江南江北旧家乡,三十年来梦一场。
吴苑宫闱今冷落,广陵台殿已荒凉。
云笼远岫愁千片,雨打归舟泪万行。
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闲坐细思量。
——《渡中江望石城泣下》[1](P129)
江南江北是李煜的故乡,三十年来如同做梦一样。金陵的宫殿如今已经冷落荒凉,人去楼空。烟云笼罩着远处的山峰,如同愁绪千片;细雨拍打着远行的小舟,如同悲泪万行。家族三百口人,闲坐之时不忍心细细思量。继位后的李煜没有能力使南唐重新振奋,也没有能力抵御外敌,在沉重的负担之下,李煜病情日笃,面对日渐偃蹇的国家,李煜束手无策,想到家族三百多口人流离失所,李煜心中愁肠百结,不堪思量。
无意于皇位的李煜最终成为君王,这一背反不仅是南唐的悲剧,也是李煜自身的悲剧,但正是这种不平凡的经历成为李煜诗歌创作独有的素材,“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说的就是如此吧。
综上所述,李煜诗中存在三对“二律背反”:“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的意境背反、明艳之花与愁苦之情的意象背反、无意帝位与继位为帝的命运背反。同样的客体会在不同的主体那里形成不同的映射,在不同的主体那里有时甚至会出现截然不同的审美结果,这出现了审美活动中的“二律背反”现象。[7](P309)李煜诗中的“二律背反”看似矛盾却有其存在的合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