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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美学视域下《长干行 · 其一》翻译对比研究

2023-12-25刘诺涵

今古文创 2023年45期
关键词:诗歌翻译接受美学对比研究

【摘要】《长干行·其一》是唐代诗人李白的一首叙事诗,描写了商妇和她离家经商的丈夫之间忠贞不渝的爱情故事。本文将许渊冲和庞德的英译本放在接受美学的站位,从韵律、文化意象、地名和典故四个方面进行对比研究,旨在探讨译者应如何在准确传达诗作的同时,实现诗歌翻译的审美价值,满足读者的閱读需求。

【关键词】接受美学;《长干行·其一》;诗歌翻译;对比研究

【中图分类号】H3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45-0112-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45.034

一、引言

唐诗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瑰宝,唐诗英译有助于中国文化走向世界舞台,让中国故事常讲常新。不同于其他文学形式的翻译,诗歌翻译不仅是一个跨语言、跨文化交流的过程,也是一个文学接受和重新建构的过程,因此,翻译需要再现原诗的形式和意义。接受美学为诗歌翻译提供了一个新视角,接受美学视域下的诗歌翻译认为满足读者的期待视野是翻译的关键,希望译者在发挥主动性和创造力的过程中,将读者的接受和理解力最大化。接受美学理论指导下的诗歌翻译不仅会使翻译本身的审美价值得以凸显,而且会提高译者和读者的审美水平。本文以许渊冲(以下简称“许”)和庞德的《长干行·其一》英译本为例,用接受美学的理论指导对比研究。

二、《长干行·其一》概要

《长干行·其一》是李白叙事组诗《长干行》中的第一首。诗人以一位居住在“长干里”的商妇的口吻回忆了她与丈夫携手走过的各个人生阶段,从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到情深意切、结为夫妻,一幕幕鲜活的生活片段涌入妇人的脑海,如走马灯一般历历在目,心理状态和情绪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对离家乡经商丈夫的怀恋也愈加浓烈。诗的末尾,诗人借景抒情,夫妇二人的感情变得更加真实,妇人对丈夫的思念达到了情感的高潮,令读者深切体会到年轻夫妇的思念成疾。

三、接受美学理论概要

20世纪60年代中期,接受美学理论初见雏形,其在翻译领域的应用打破了传统的以文本和作者为中心的翻译原则,而是将读者视为文学作品的中心,重视读者对文本的反应和审美体验,对翻译研究产生了重要影响。“期待视野”和“文本召唤结构”是接受美学的两个重要概念。

(一)期待视野

“期待视野”的概念最初是由汉斯·罗伯特·姚斯提出的(Hans Robert Jauss)。它主要是指读者在阅读并理解作品前的潜在审美期望。读者的期待水平是随着翻译作品的出现而产生的,它不仅受到读者以往阅读经验的影响,而且在很大程度上还取决于文本的风格。姚斯“期待视野”的概念源于汉斯·格奥尔格·伽达默尔(Hans Georg Gadamer)的“视域融合”。伽达默尔认为,读者的“视域”是在理解文学作品之前形成的,读者先前习来的知识和经验慢慢形成了读者的视域。文学作品本身也有一个视域。由于文化背景不同,两视域之间存在差距,这种差距是无法弥合的,但读者可以通过阅读译本拉近自己与原作之间的距离,让两视域相互碰撞、相互融合,可以说译者在视域融合的过程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二)文本召唤结构

“文本召唤结构”的概念由沃尔夫冈·伊泽尔(Wolfgang Iser)提出,他希望读者通过阅读能够实现与文本的深度融合,重建文本召唤结构,调动读者对文本进行个性化处理的积极性。与罗曼·英伽登(Roman Ingarden)一样,伊泽尔也认为文学作品中存在不确定性和空白,读者要想真正理解作品,就需要解决这些不确定性,填补背景或知识上的空白。虽然文学作品会激发读者的阅读期望,但期望并不一定都能在阅读中得到满足,会在不同程度上受挫,这时读者就产生了新的视域。读者填补空白和更新自己视域的过程就需要“文本召唤结构”发挥作用,有助于读者对诗歌译本有更好的理解。但在翻译诗歌时,原诗无法再召唤目的语读者,只有译者重构召唤结构,才能吸引目的语读者重新理解诗歌,填补文化的空白。

四、许渊冲和庞德的《长干行·其一》英译本对比

中外翻译家的文化背景不同,对诗歌的期待视野也不同。译本对比从许渊冲和庞德的翻译思想入手,分析许译的Ballad of a Merchant’s Wife和庞德译的The River-Merchant’s Wife:A Letter给读者带来的不同审美体验。

(一)翻译思想对比

许渊冲一生都致力于中国古诗英译,提出了“意美”“音美”“形美”的“三美理论”,主张再现原诗意、音、形三个层面上的神韵。“意美”要求译者将原诗的内容准确地传达给读者,“音美”要求译本在韵律和节奏上尽量与原诗保持一致,“形美”要求译本与原诗的格式保持一致,如对仗是否工整、诗句长短是否一致等。基于此,许译的《长干行·其一》不仅忠实于原诗的内容,译出了外国读者晦涩难懂的文化意象,而且还还原了诗歌的韵律和风格,帮助外国读者更好地了解诗歌文化。

庞德对诗歌翻译有独特的见解,“创造性翻译”是他翻译诗歌的核心理念。他把诗歌的内在创造力放在翻译的第一位,注重对原诗的再创造。因此,在翻译《长干行·其一》时,他并没有拘泥于原诗的内容和形式,而是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对地点和文化意象的翻译进行了再创造,满足了英语母语读者的期待视野,产生了良好的审美体验。

(二)译本对比

1.韵律

在形式和韵律层面,诗歌长短一致、对仗工整,节奏鲜明、抑扬顿挫,形成了独特的语言风格特征。面对这一特殊的文学形式,译者需要高度把握原诗的节奏和韵律,让外国读者感受到中国诗歌的形式美和韵律美,提高外国读者的审美体验。

Example 1: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Lv,2007,P66)

Xu:My forehead barely covered by my hair, Outdoors I pluck’d and played with flowers fair.On hobby horse you came upon the scene,Around the well we played with mumes still green.(Xie,2006, P154)

Pound:While my hair was still cut straight across my forehead,I played about the front gate,pulling flowers.You came by on bamboo stilts, playing horse,You walked about my seat, playing with blue plums.(Dang,2003,P62)

从词数和诗句长短来看,许的译本实现了“形美”;从头韵(barely covered by,pluck’d and played,flowers fair,hobby horse,well we)和尾韵(hair和fair,scene和green)来看,又实现了“音美”,整体上长短一致、音韵和谐。外国读者可以认识到诗歌的形式,体会到诗歌的音韵效果,满足了目标读者的期待视野和审美体验。庞德也在译本中使用了多处头韵,整体上增强了译本的节奏感;但他没有注意到诗句的长短问题,过度的创造性发挥使得词数不一,从而导致前后诗句缺少协调性和形式美。

两个译本都关注到了读者的审美体验,以读者的阅读体验为翻译中心,读者能够通过阅读体会到原诗的韵律美,实现期待视野。但从诗歌的形式上来看,许译版本更工整和谐,使得外国读者感受到中国诗歌的形式美。

2.文化意象

诗歌中常出现文化意象,有些文化意象的背后存在特定的故事,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对不了解中国文化的读者来说,往往很难理解。因此,文化意象的翻译对译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译者不仅要体现文化意象,还要凸显其背后的隐含意义,帮助读者扫清阅读障碍。

Example 2: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Lv,2007,P66)

Xu:On hobby horse you came upon the scene, Around the well we played with mumes still green.(Xie,2006,P154)

Pound:You came by on bamboo stilts,playing horse,You walked about my seat,playing with blue plums.(Dang,2003, P62)

“竹马”是指孩童把竹竿放在胯部下面,模拟骑马的状态,比喻男女间美好的感情,与“青梅”构成成语“青梅竹马”,意指男女孩童在一起亲昵玩耍、天真烂漫的样子。外国读者的既有视野中没有该词的对应表达,意味着“竹马”在目标语言中存在意义上的缺失,也就代表诗歌无法召唤读者填补文化的空白,需要译者重构“文本召唤结构”。许渊冲追求“意美”,将其译成了hobby horse,可以让读者想象到这对夫妇童年时期一起玩耍的天真美好,还原了“竹马”的文化意义,重构了“文本召唤结构”,激发外国读者填补文化的空白,通过构建新视野来理解诗人的意图。

诗中的“青梅”指尚未成熟的梅子,这里的“青”指的是梅子的生长状态,而不是颜色。许渊冲将其翻译为mumes still green,描绘出梅子尚未成熟的状态,烘托出夫妇二人童年时期的羞怯。无论是“青梅”还是“竹马”,在许的译本中都可以达到相同的翻译效果,读者可以借助译者重建的“文本召唤结构”,填补文化空白,构建新的“期待视野”,并与原诗的文化视野达到视域融合,增进对诗歌的理解。

而庞德把“竹马”曲解为了“竹子”和“马”两个意象,译成了bamboo和stilts,把“青梅”译成了blue plums,把梅子的生長状态理解成了颜色,无论是在意义上还是情感上都没有达到应有的翻译效果,无法让读者体会到诗人的意图。庞德对中国文化不甚了解,无法理解这两个词的真正含义,用“创造性翻译”翻译策略翻译文化意象,可能会让读者在阅读时难以体会到商妇与丈夫之间的感情,不能满足读者的期待视野,目标读者也无法对中国的诗歌文化有全面深刻的了解。

3.地名

为表达商妇对丈夫的思念之情,诗人李白在借用文化意象的同时,还充分利用了地名,用丈夫的行至之远、之险,来侧面烘托妻子的担忧思虑。

Example 3: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Lv,2007,P66)

Xu:Passing Three Canyons studded with rocks gray.(Xie,2006,P154)

Pound:You went into far Ku-to-yen,by the river of swirling eddies.(Dang,2003,P63)

古人常用“滟滪堆”来指代十分危险的航行状态,诗人借以表达妻子对丈夫漫长而艰难旅程的担忧。许译成Three Canyons studded with rocks gray,体现了水势之凶,航行环境之险,达到了“意美”,重构了目标文本的“文本召唤结构”,读者读到此便能明白,妻子之所以会如此担忧丈夫,是因为行程十分危险,归期未知,由此填补了文化空白,实现了与诗歌之间的视域融合。庞德译为Ku-to-yen,by the river of swirling eddies,只是在客观描述水的状态,没有表现出水的险状。无论是作为译者的庞德还是外国读者,其既有视野不存在对这一地名的认知,也就无法理解地名背后的深层含义以及由此传达出的妇人对丈夫的关心之切。

Example 4: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Lv,2007,P66)

Xu:To go to Long Wind Sands or where you are.(Xie,2006,P154)

Pound:As far as Cho-fu-Sa.(Dang,2003,P63)

“长风沙”是一个有湍流急水流过的地方。妇人说,即使让她步行百里到长风沙去见丈夫,她也不觉得辛苦艰难,有的只是见到丈夫的焦急心情。许将“长风沙”逐字译为Long Wind Sands,庞德将其音译为Cho-fu-Sa,充分发挥了创造性翻译策略的作用,庞译更符合英语母语者的表达习惯,方便目标语读者阅读,但是体现不出长风沙这一地名的巧妙之处。许使用这三个词,虽直译,但不乏画面感,读者能够从对危险环境的描写中体会到全诗的感情基调,满足读者的期待视野。

4.典故

用典是中国文学作品中最突出的写作手法之一,诗歌也不例外。典故往往源自神话、传说、文学或宗教中的人物或事件,翻译典故对译者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需要译者深挖典故的渊源出处,最大程度上还原用典的价值。

Example 5: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Lv,2007,P66)

Xu:Rather than break faith, you declared you’d die.Who knew I’d live alone in a tower high?(Xie, 2006,P154)

Pound:Forever and forever and forever.Why should I climb the look out?(Dang,2003,P63)

“抱柱信”比喻坚定不移的承诺。传说一个名叫魏生的人和一个女人约好在一座桥下相见。在女人来之前,桥下的水位突然上升。为了不违背诺言,他双手紧紧抓住柱子继续等着,直到被水淹没。“望夫台”比喻妻子对丈夫忠贞的爱。传说有一位妻子站在悬崖上等待离家远去的丈夫回家,等了一年,变成了石人。李白用这两个典故表达诗中夫妇深厚的爱,他们已经决定生死与共,并忠于自己的誓言。意象或典故的具体化取决于译者自身对诗歌意境的理解,是一种对意境的再创造;但外国译者和读者不了解中国典故,他们的既有视野中存在着文化空白和不确定性,无法与原诗的文化视野进行融合。

许用break faith,die和a tower high等词解释典故的抽象化含义,帮助目的语读者扫清阅读障碍,外国读者可以通过这三个词感受到这对年轻夫妇忠贞不渝的爱情。许用简单易懂但准确达意的词重建了“文本召唤结构”,帮助读者填补了文化空白,满足了读者对诗歌的“期待视野”。而庞德用三个forever和climb the look out来解释这两个典故,虽进行了创造性发挥,但意义仍是模糊抽象的,读者无法理解诗人想借这两个典故传达的情感。

五、结语

对许渊冲来说,中国古诗英译的目标读者是不熟悉中国文化的英语母语者,读懂诗歌译本中的文化意象和情感是他们最主要的期待,所以许渊冲的翻译既再现了诗歌的意义,又再现了诗歌的形式,外语读者能够全面感受到中国诗歌的魅力。许渊冲将自己对中国文化的既有视野与原诗相融合,注意重建“文本召唤结构”,并以此来满足读者的“期待视野”,弥合中外文化之间的空白,体现了接受美学理论的内核,既反映出译者的翻译能力和审美水平,也提高了读者的审美体验。从庞德的《长干行·其一》译本可以看出,他对原诗进行了再创作。由于缺乏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了解,有时他的译本不能呈现出文化意象的内涵,读者也很难理解诗人借以表达的情感,从这一点来看,读者对其译本的接受度不会很高,其审美体验也无法实现。但无可否认,庞德音译地名是考虑到了外语读者的语言表达习惯,侧面反映出他注重读者的阅读感受。

接受美学理论指导下的诗歌翻译要求译者从目标读者出发,选取适合目标读者的翻译策略,满足读者他们的期待视野,达到诗歌、译者和读者的视域融合。未来译者要不断增进对语言文化知识的掌握,提高自身翻译能力和审美经验,用既有视野重建“文本召唤结构”,帮助读者消除文化的不确定性,让中国诗歌文化更好地走向国际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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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诺涵,河北工业大学翻译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工程科技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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