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艺术人类学视域下的图像与视觉造型研究新趋向
2023-12-22安丽哲
安丽哲
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上首次提出“积极培养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后来于2017年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报告中又强调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该论断成为我国民族工作一个重要的指导思想,也是近代以来对“中华民族”这一概念的超越与回应。对这一命题的讨论迅速在中国的艺术人类学学界展开。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研究离不开对中华民族文化符号的研究,毕竟共同体意识是需要具体的文化符号来呈现的。中国是一个由多民族构成的共同体,那么,研究如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就必须涉及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文化符号体系的研究”①方李莉.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与中华民族文化符号的再建构[J].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2022(3):44-58.。在艺术人类学的常见研究中,对文化符号的阐释以及文化认同功能的分析一直是众多学者关注的问题②安丽哲.2006—2016中国艺术人类学研究范式与特征——以中国艺术人类学学会的数据与文献为例[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2018(4):105-109.,这个问题涉及对地方性民族性文化的阐释以及功能的阐发。从2020年开始,关于中华视觉符号建构的文章开始少量出现③安丽哲.乡村振兴情境下图像与视觉造型的功能阐释与资源转化——2020年度中国艺术人类学图像与视觉造型研究综述[J].民族艺术研究,2021,34(2):125-130.;到了2022年,有更多的学者参与其中,图像与造型艺术组的讨论更能彰显这一点。本文将通过对2022年度艺术人类学研究中造型艺术组的分析,就两个问题展开讨论,即艺术人类学研究中的哪些讨论议题可以纳入中华视觉形象与共同体意识研究以及在对这一新的命题的讨论中,艺术人类学的图像与造型艺术研究又产生了怎样的变化与趋势。
一、造型艺术与中华民族象征文化符号的体系研究
中华民族共同体文化象征符号有很多种,符号的研究一直是造型艺术研究的特长,哪些传统图像与符号研究可以归纳进共同体意识研究体系,是本文重点探讨的问题。方李莉在本年度刊发了《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与中华民族文化符号的再建构》一文,该论文详细论述了中华民族文化符号多元一体的结构与分层。她认为:“中华民族文化符号可分为三个层级,第一层级为浓缩了国家的所有概念和意义总概性象征,可以定义为一个国家的总标识;第二层级是关键性象征符号,是属于全国各族人民共享的文化符号;第三层级是地域性象征,是属于地方性和不同民族地区的人文景观、民俗风情。这三个层级的象征形成民族国家多元一体的文化符号系统。”①方李莉.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与中华民族文化符号的再建构[J].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2022(3):44-58.这一论断具有高度概括性,纵观本年度艺术人类学的相关讨论,可以发现对这三个层级的讨论均有出现。
首先,对第一个层级的讨论,即对国家象征符号或者意义构建的方法进行思考,这部分的讨论一般在学理层面进行,本年度集中在研究视野的讨论上。学者们就日常生活中的中华文化形象建构进行了讨论。如王侃在《日常生活作为国家文化形象的传播与呈现》一文中提出,与概念化的、宏大的、包罗万象的文化形象相比,日常生活的文化形象更具有“触感”,进而形成可以阅读与触碰的“国家图像”系统。②王侃.日常生活作为国家文化形象的传播与呈现[Z]//2022年艺术人类学论文集:上.2022:191-199.巴胜超认为,中华民族共同体形象的塑造,需要融合在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不能仅停留在具体可见、可听、可感的视听对象的塑造上,更须塑造让中国人审美愉悦的、可用心领悟的共同体形象。③巴胜超.中华民族共同体形象三境:“入眼悦耳”“身体力行”“无象入心”[J].民族艺术,2022(6):37-45.有的学者则从日常生活中的国家节日角度入手,去探讨运用这些视觉形象筑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途径与方法。如:孟凡行、傅国群对国庆视觉形象的形成机制进行了多层面的分析,他们认为,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具体实践中,可通过传播具象性国庆视觉形象、象征性国庆视觉形象,利用多种国庆视觉形象叙事等形式讲好中国故事,凝聚共同体信仰价值,促进民族共同体价值凝结,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④孟凡行,傅国群.国庆视觉形象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J].文化遗产,2022(5):119-126.。陈肸萌的《中华民族视觉形象与中国传统生命哲学》以中华民族视觉形象的形成与传统生命哲学之间的关系为立足点,探讨中华民族视觉形象的精神内核和民族意义;提出塑造中华民族形象不仅能唤醒民族文化基因,还对当下的生态问题、环境问题的解决具有一定的促进作用。
其次,在对关键性象征符号的探讨中,传统村落及民居的民族家国视觉形象是其中一个讨论的焦点,这源于近年来很多艺术人类学研究者对艺术乡建的关注。如:石庆秘、康晓蕴的《互动与融合:鄂西南民居文化意义生成的集体记忆》一文通过对鄂西南这一多民族交流融合的主要聚居区民居的分析,阐释了民居文化与空间环境、样式选择、资源配置、权力资本等因素的互动,建构出鄂西南民居文化的价值尺度和心理诉求;提出民居也被演化为一种集体的、族群的文化记忆符码,成为中华传统文化的集中体现。⑤石庆秘,康晓蕴.互动与融合:鄂西南民居文化意义生成的集体记忆[Z]//2022年艺术人类学论文集:上.2022:179-189.廖镭、谢旭斌在《传统村落视觉文化中的民族“文化母本”观研究》中以由建筑、文学、艺术、民俗、礼法编织而成的村落视觉文化作为研究对象,指出通过对视觉主体的观看与拆解,审美客体不只作为被凝视与被阐发的图像文本,也化身现代观看的新图像,可延伸出更广阔的释义,成为锚定民族家国的精神图谱。⑥廖镭,谢旭斌.传统村落视觉文化中的民族“文化母本”观研究[Z]//2022年艺术人类学论文集:上.2022:200-209.罗易扉在 《可用的 “过去文化”:从地方艺术到国家公共文化象征》一文中讨论了中国当代艺术家从“民族文化”中提取文化因子,通过对艺术语言的现代性变迁,在其艺术作品中形成的文化怀乡现象。她认为中国当代艺术在现代性渗透下形成“新东方美学”,这意味着中国当代艺术进入到一个“再中国化怀乡美学”时代,而这又称为国家公共文化发生变化的一个表征。①罗易扉.可用的“过去文化”:从地方艺术到国家公共文化象征[Z]//2022年艺术人类学论文集:上.2022:52-62.郭粼的《赣南客家传统民居建筑吉祥装饰的文化意义》研究了赣南客家传统民居的建筑吉祥装饰,这丰富了客家视觉元素的内容,充实了中华民族视觉文化建构。
再次,更多的学者们将眼光聚焦带有民族特殊性或者带有地域性特色的文化形象上。
中国艺术人类学研究讲究深入的田野调查,这也使众多个案带有浓郁的地方性特征。然而,在个性之上,对这些众多貌似理应具有特殊性的文化形象从深层结构上分析,就可以发现其更能够论证中华民族文化符号多元一体的结构。如:金少萍的《绞缬的世界:白族扎染缝扎技法和纹样图案研究》②金少萍.绞缬的世界:白族扎染缝扎技法和纹样图案研究[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2.,除了挖掘探析纹样图案的艺术审美特性以及其所蕴含的丰富文化内涵之外,还特别关注以下几种关系:白族扎染缝扎技法和纹样图案与古代传统绞缬工艺文化的渊源关系;白族扎染缝扎技法和纹样图案在传承和发展过程中所融入的民族文化及地域文化的因素;白族扎染缝扎技法和纹样图案的现代变迁,对这些图像与技法的追踪溯源以及比较都体现了我国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形成。荣树云的《非遗语境中的传统能动性与本真性建构——以杨家埠灶王年画为例》③荣树云.非遗语境中的传统能动性与本真性建构——以杨家埠灶王年画为例[J].民族艺术,2022(5):71-83.通过对杨家埠灶王年画的个案研究,指出民间艺术经过长时间的口传心授,民俗规约逐渐被固化下来,由生活常态蜕变为艺术形态,成为民众“集体表象”的符号集合体,以及身份认同的“依据”。王艳的 《面具之声: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图像叙事》通过对傩面具的考察,重现了上古先民迁徙流动、频繁互动的族群历史,指出这样的民族文化文本是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文化互渗的物证。④王艳.面具之声: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图像叙事[J].西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6):62-68.颜麦安的《海南黎族哈方言报怀式黎锦嫁衣纹样象征性研究》:以海南黎族黎锦嫁衣纹样为研究对象,探讨了嫁衣纹样中“生育与繁衍”的母题、对爱情的期待与对婚姻生活的美好祝福,揭示了多元一体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形态。有的学者选取多民族间或民族跨地域间共同的视觉形象,研究民族交流交融中中华民族的身份认同与群体记忆。李玥以江永女书作为研究对象,在其论文《艺术人类学视域下女书文化的跨媒介传播与反思》中指出,江永女书在符号传播和消费社会的语境重塑中进入“后时代”,并以艺术人类学的研究立场进行面向文化母体的“他者”视角反思。⑤李玥.艺术人类学视域下女书文化的跨媒介传播与反思[Z]//2022年艺术人类学论文集:上.2022:116-124.
此外,还有一些主题题材,在民众的记忆里形成了一个特有的形象,并以不同的具体艺术形式展现出来,这些主题题材在地方有地方性,其共性又能揭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如:侯舒文的《〈白蛇传〉中地方性审美经验的美学呈现》一文,强调了《白蛇传》中所展现出来的地区性审美经验,其依旧与广大民众的日常生活保持着密切联系,在广大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发挥着非常重要的文化功能,《白蛇传》因其对爱情的歌颂和对封建思想的反抗已存在于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之中。⑥侯舒文.《白蛇传》中地方性审美经验的美学呈现[Z]//2022年艺术人类学论文集:下.2022:331-335.褚玥的《中华民族视觉形象的跨学科研究——基于蛇女形象演变的分析》,通过研究不同时期蛇女形象的变迁,探讨了蛇女形象之于中华民族的意义和价值;并指出在全球化背景下,完善对中华民族视觉形象体系的认识,在国内层面对提高民族认同、文化认同具有重要意义,在国际层面可以形成与西方意识形态的对话,从而实现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目标。⑦褚玥.中华民族视觉形象的跨学科研究——基于蛇女形象演变的分析[Z]//2022年艺术人类学论文集:下.2022:249-256.
艺术人类学对中国民族共同体意识与中华视觉形象的讨论也是一个由点到线再到面的过程,民族的特殊性与地方性个案是点,点与点结合起来构成线,即将接近的或者说同类的符号结合起来进行讨论,从而归纳出一些关键性的象征符号,再结合国家性象征符号展开全面讨论,这也就形成对中华民族符号共同体的体系性研究。与符号体系相伴的是对视觉形象与艺术符号功能的研究,民族交流交融下中华民族的身份认同与群体记忆往往是通过视觉符号来进行的。季中扬在《民族民间视觉文化的共享性与文化认同》中探讨了视觉形象的作用,认为其可以激活人们共同的情感,将破碎的记忆和经验统一起来,这对中华民族文化认同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①季中扬.民族民间视觉文化的共享性与文化认同[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2,42(3):59-67.
二、传统手工艺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的转向思考
中国艺术人类学的发展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运动是紧密联系的,从中国艺术人类学学会成立之初到现在十多年的时间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和传承问题一直是艺术人类学研究者在田野调查中经常要思考的。随着时代的发展和“非遗”运动的推进,文化多样性保护理念深入人心,很多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也得到了地方政府以及民众的重视,并走上传承发展的道路。中国艺术人类学作为一门应用性较强的学科,也逐渐将视野转向了艺术乡建以及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理论探讨上,这也是一个从文化自觉到文化自信的过程。对文化进行自我观照、探查、内省,以了解自己到底有什么文化遗产;而文化自信是对外而言的,我们在国际上以怎样的精神面貌出现也是非常重要的问题。由于研究对象在很大程度上都是民族民间艺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与保护研究探讨的很多问题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铸牢息息相关。图像与造型艺术研究中有关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研究较多是关于传统手工艺的保护与传承的调查与策略研究的。面对新的历史任务,专注“非遗”研究中传统手工艺研究的艺术人类学学者面临着一个转型问题,如何转,向哪转,也成为本文讨论的重要问题。在对2022年度相关论文分析后发现,从“非遗”角度对传统手工艺的保护传承发展研究中的很多议题都可以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研究提供参考。如对传统手工艺相关关键概念的提炼与论证、对“非遗”保护主体性的探讨以及如何采用新的技术与媒介来实现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等。
(一)对传统手工艺相关关键文化符号的提炼与论证
很多传统手工艺研究中的文化符号就是前文中提到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符号体系中的关键文化符号,这里的关键文化符号可分为两种主要的符号:一种是有形的,即依附在陶瓷、服饰、漆器、木刻、石雕等各种手工艺品上的中华视觉形象符号;另外一种则是无形的,即全国各族人民共享的关键文化符号如“工匠精神”。我国是国际公认的具有悠久历史的手工艺大国,曾是世界上最大的“匠品”出口国,所以我们还有一个称号“手艺中国”。 “工匠”一词最早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是在专业的手工业群体产生以后出现的。到东汉时期,“工匠”一词已经基本覆盖了全体的手工业者。正是由于千百年来历代工匠把对作品的专注、技艺的热爱、自然的敬畏,倾注于制作过程中,才创造出了精美绝伦的瓷器,五彩绚烂的丝绸,还有辉煌的中国古代科技文明。享誉世界的“丝绸之路”就是2000多年前,因中国与中亚、中国与印度间以丝绸贸易为媒介而形成的。之后,中国的纸张、金银器、漆器、瓷器、丝绸等货物经由波斯湾或地中海东岸转运至欧洲各国,实现了中国和欧洲商品的流通和交往。
在国家大力倡导保护“非遗”、振兴传统工艺的时代背景下,探讨“非遗”传承过程中工匠精神的内核是非常必要的。“在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中,世代相传的行规信仰、‘道技合一’的工匠文化、精湛卓绝的工艺技术、深入人心的荣誉机制、崇高美好的敬物情怀共同构成了非遗传承中工匠精神的内核”②胡郑丽.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中的工匠精神[J].文化遗产,2018(4):152-158.。本年度中,有的学者就从“非遗”的主体精神出发,论证了工匠文明与精神的真实存在以及工匠精神传承的重要意义。如:夏燕靖的《“守艺人”的匠心致远——苏州吴罗工艺的保护与传承》一文就围绕苏州吴罗工艺个案,试图阐明传统工艺尤其是工匠精神作为“非遗”手工艺的传承与保护所具有的重要价值。他认为:“惟匠心以致远,这是对传统工匠潜心技艺练就‘绝活’并致力传承的一种写照。一方面显示出中华工匠自古就有的能工巧匠、精工细作、匠心独运之光彩;另一方面又是我国传统文化精髓至于工匠劳作及孕育而出的精神体现。正因为‘手艺人’的孜孜以求,执着世代相传秉承这种精神,数千年来我们的先人创造了举世闻名的‘四大发明’,留下了无数值得传承的经典匠作,成为艺术文化的瑰宝。”①夏燕靖.“守艺人”的匠心致远——苏州吴罗工艺的保护与传承[Z]//2022年艺术人类学论文集:上.2022:303.2016年李克强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 “鼓励企业开展个性化定制、柔性化生产,培育精益求精的 ‘工匠精神’。”这种工匠精神的延续,是我国近年来能够迅速崛起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我国维持经济高速发展、制造业产品转型升级的一个重要保证。
(二)“非遗”保护与传承的主体性研究以及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的启示
关于“非遗”保护与传承的主体性问题是本年度讨论的一个热点问题。冯思萌在《“非遗”语境下传承主体的文化自觉与呈现——以甘肃河西剪纸为例》一文中就探讨了在“非遗”语境下,传承主体的文化自觉观念外化表现为文化实践与责任担当,这为“非遗”带来了新的文化观念与艺术创造力的方式。②冯思萌.“非遗”语境下传承主体的文化自觉与呈现——以甘肃河西剪纸为例[Z]//2022年艺术人类学论文集:下.2022:347-353.王晓珍在《非遗传承人在地方文化保护中的主体性作用——以甘肃临夏泥塑工匠为例》一文中强调要尊重传承人与时俱进的能动性创造,她认为:“传承人作为自己技艺的掌握者,在综合判断各种因素的影响力时,最终通过自己的判断选择方向,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地域民间文化的佼佼者,具有对复杂现象的综合处理能力。”③王晓珍.非遗传承人在地方文化保护中的主体性作用——以甘肃临夏泥塑工匠为例[Z]//2022年艺术人类学论文集:上.2022:353-361.张文慧的《社会转型中天水丝毯织造技艺的传承与发展研究》以天水丝毯织造技艺的考察为个案,认为政府对文化实践者的认可和支持以及文化实践者的自我认同,才使得该项“非遗”技艺始终处于发展变化和传承中。
还有一些讨论是从群体主体性角度出发展开探讨的。如:杜渐的《云南非遗传承实例之“活态传承”的当代路径——以诺玛阿美哈尼服饰传习馆为例》以诺玛阿美哈尼服饰传习馆作为家族式传承主体,结合地理、历史与文化环境,探索了“非遗”传承具有家族性开发建设、地域性资源整合、主动性文化交流与多元性经营机制特点的当代路径。④杜渐.云南非遗传承实例之“活态传承”的当代路径——以诺玛阿美哈尼服饰传习馆为例[Z]//2022年艺术人类学论文集:下.2022:284-292.有的学者兼顾国际视野,强调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立足点应照顾到相关社区中的主体感受与利益的问题。陆薇薇在《日本非物质民俗文化遗产保护的制度与实践》中提到的斗牛习俗是日本小千谷地区非常重要的民俗文化财产,然而菅丰教授在其实践中,发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物质文化遗产制度带有很多局限性,所以建议当地放弃申报,体现出其倡导的“新在野之学”理论中以当地民众幸福为己任的核心理念。⑤陆薇薇.日本非物质民俗文化遗产保护的制度与实践[Z]//2022年艺术人类学论文集:上.2022:295-302.
这些从各个角度关于“非遗”传承与发展主体性的探讨对中国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铸牢有重要启发。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铸牢不仅仅是政府提倡、学者呼吁的,还是需要调动中华民族所有主体的积极性以及自觉性参与的,这样才益于实现整个中华民族的文化复兴。
(三)“非遗”保护实践与新媒介应用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启发
随着国内新文科理念的兴起,跨学科以及不同专业的合作也成为解决现实问题的重要方式。新的媒介以及现代化技术的运用可以加速理念的传播,更好地实现目标。艺术人类学领域中,尤其是从图像以及造型艺术角度关注“非遗”保护的学者对新技术手段的应用和功能做出了实践与总结。黄瑶、张红霞的《手工艺非遗知识可视化设计方法研究的现状、不足与对策》就从理论基础、内容构建、传播模式、视觉表征、设计方法及实际应用等方面总结了手工艺“非遗”知识可视化设计方法的研究现状及不足,并针对其进一步深化研究提出系列对策;明确提出:“增添传播学、设计学的相关理论作为理论基础,明确手工艺非遗的知识特性及分类方式,根据手工艺非遗知识内容及受众的特性对其知识进行视觉表征转化,构建更为完整系统的新设计方法框架和非线性特征的新知识传播模式,并通过应用于实践设计进行检验。”①黄瑶,张红霞.手工艺非遗知识可视化设计方法研究的现状、不足与对策[Z]//2022年艺术人类学论文集:上.2022:307.丛文君、史册在《技术制造与伦理脱位——数字媒介中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身体形象》一文中提出,在全球化艺术机制的运作过程中,文化信息的传播也成为该阶段发展的关键。“信息传播”使非物质文化遗产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大众性与普及性——一方面,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商业性价值得到了提升;另一方面,作品借传播媒介的宣传也产生了越来越突出的社会效应,从而使得非物质文化遗产在身体形象建构的过程中实现媒介传播转移。②丛文君,史册.技术制造与伦理脱位——数字媒介中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身体形象[Z]//2022年艺术人类学论文集:上.2022:368-373.王磊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影像志的记录与呈现》③王磊.非物质文化遗产影像志的记录与呈现[Z]//2022年艺术人类学论文集:上.2022:322-330.一文,从开展摄制项目的经历出发,结合项目要求和学术规范,将“非遗”影像分为三种呈现方式,即传承群体的呈现、文化生态的呈现和内容形式的呈现。影像作为记录工具从对他者文化事项的呈现开始,到如今数字影像库中影音文献的逐步完成,其以视听语言系统直观地记载了社会文化的变迁。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影像文本化建构这一工作方法促进了业内人士和学术界对这些传承人和“非遗”项目的研究和挖掘,帮助 “非遗”项目找到更多传承创新的支点,从而从内部激发了“非遗”项目的活态化发展。
这一部分主要集中在研究采用数字媒介以及电影这种媒介对“非遗”保护与传承的具体途径及其所能发挥的功能,不过,有的学者已经自觉地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角度对 “非遗”的媒介运用展开思考。如:孙立青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下非遗题材电影发展困境及路径选择》就探讨了非物质文化遗产题材电影作品在展现中华民族文化多样性的同时,如何进一步凸显其蕴含的中华民族共创中华文化的事实是亟须解决的问题;并提出了强化中华民族共创中华文化的内在逻辑、凸显非物质文化遗产背后蕴含的共同价值、采用年轻化的影视作品叙事策略、采用多元化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题材电影作品发行模式等建议。④孙立青.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下非遗题材电影发展困境及路径选择[J].广西职业师范学院学报,2023,35(1):34-38,85.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同样需要借助新媒体与新技术的传播,正如周渝所说:“中国艺术的国际传播承载着重要的历史使命与现实意义,需要以现代的艺术理念和时尚手段,来重新建构当代中国的艺术价值与理念,对外传播当代中国的‘精神与气派’。”⑤周渝.中国艺术西方传播的幻象呈现与当代困境——以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中国·镜花水月》主题展为例[Z]//2022年艺术人类学论文集:上.2022:522.
结语
在2022年度的中国艺术人类学研究中,造型艺术领域涌现出很多关于中华视觉形象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研究,这也将成为未来中国艺术人类学研究的重要方向之一,这种趋势与艺术人类学的应用性特征有着紧密的联系。
第一,在本年度的图像与造型艺术研究中,艺术人类学学者已经开始自觉全面地从三个层级对中华民族的象征文化符号体系进行深入研究。这可以作为艺术人类学领域内中华视觉形象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兴起的重要标志。符号象征研究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息息相关。造型艺术数年来一个重要的研究焦点是关于符号的阐释以及艺术符号认同功能的探讨;而符号研究往往能够起到形塑社会结构与文化的作用,并且能够对明确共同体内部关系的合法化、对共同体独特意义的赋予、对共同体稳定延续感的提供发挥重要作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兴起的意义就像方李莉会长所说的:“进一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并在此基础上重建新的符合现实需要的文化体系,实际上是中国人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的体现,同时也是对中华民族未来发展,包括整个人类社会未来走向的一个重要实践。”①方李莉.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与中华民族文化符号的再建构[J].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2022(3):44-58.
第二,就是在新的历史条件与时代任务下,中国艺术人类学的研究重点也出现了变化。图像与造型艺术组的学者们很多致力于“非遗”的保护传承,这些研究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研究有着多重启发。首先,对传统手工艺工匠精神的探讨,这是凝聚了全国各族人民共享的关键文化符号。与有形的图像与造型艺术相区别的是,这是从传统手工艺的传承中形成的无形的关键文化符号,这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带给中华民族文化符号体系的重要启示。其次,手工艺领域对“非遗”传承与保护主体性的深层探讨。这部分的重点探讨的是对主体性尊重的问题,这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研究也有着重要的启发意义。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全国人民的任务,只有尊重每个主体,才能够真正促进中华民族大团结以及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最后,关于“非遗”保护实践与新媒介应用带来的启发。影像手段一直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与保护中运用较多的方式,有关如何运用好影像媒介以及科技手段促进大众传播与产生较好的社会效应,以及对其中带来的风险的探讨,都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了实践上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