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威廉·戈尔丁涉海小说的哲理美
2023-12-20蒋坎帅
蒋坎帅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 外国语学院,湖南 娄底 417000)
海洋是力量的象征,是地球上一切生命之源,也是近现代人类社会生活与历史剧变的文化空间。海洋是激发人类想象力与行动潜力的源泉,面对无边无际的大海,人类自身蓬勃的生命力会在无形中被唤起。英国当代作家戈尔丁的人生经历与海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文学创作与海洋息息相关。自19 世纪50 年代至19 世纪80 年代,戈尔丁创作了《蝇王》《品彻·马丁》《航海三部曲》等涉海小说作品。
不少学者都注意到了戈尔丁小说的主题聚焦于特定的神学关注,特别是原罪和罪过、天真和堕落、个体责任和为过错赎罪的可能性以及灵魂的救赎,因此他们认为戈尔丁属于神学小说家。但戈尔丁并未过多关注特定的基督教徒以及宗教和信仰体系。他所设立的辩证法既不是天主教的,也不属于新教。实际上,他的辩证法能在文学术语中得以澄清、在他的文学作品中得到论证,但其本身不具备神学或哲学的地位。他所用于论证的文本确实代表这种地位或对这种地位进行了文化上的想象。然而,他是通过文学技巧进行论证——并列、呼应、建构、解构,而不是通过叙述进行说教。张和龙认为,戈尔丁以其小说中独特的艺术形象“为50 年代的英国文坛注入了一股与众不同的清流”[1]。
原始意义上的大自然在东西方文化传统中都具有深刻哲学涵义且能唤起人类生命力,是戈尔丁涉海小说反复涉及的本体。海洋作为这种原始自然的重要组成部分,蕴涵着生命的本然力量,也在与人类的互动中展现着生命的本然力量。著名海洋文化研究学者曲金良认为:“就海洋文化的哲学与审美蕴涵而言,它具有生命的本然性和壮美性。”[2]威廉·戈尔丁小说中的海洋(航海)蕴涵着冒险、竞争、开拓的精神力量,这种精神力量源自西方社会将海洋视为男性气概的试验场和人类自由天性象征的文化传统。无论是《蝇王》中以拉尔夫和杰克为代表的流落荒岛的英国男孩,《品彻·马丁》中坠海后在海中挣扎的低级军官,还是《航海三部曲》中以塔尔博特、萨默斯为代表的航船乘客,都以积极开放的心态应对海洋环境所带来的各种风险挑战,在以海洋为依托而建构的环境中不断突破自我、环境与社会的束缚,追求着自我与社会所定义的成功。这一过程中不乏社会意义上的失败者,如杰克放弃回归文明社会的希望火种而向象征野蛮的山林过渡,这实际上是人类文明的倒退;马丁在与海洋极端环境进行抗争的过程中无力实现自我救赎,验证了成功的道德意义;科利在航船等级社会努力向上攀登及失败后因羞愧而死,揭示了个体认知的缺陷及社会等级体系的残酷。如果暂且抛开道德层面的意义不论,这种尝试虽然失败,却具有人类本质力量释放的积极涵义,展现了人类比低等动物更高的精神追求,具有社会与自我认知的意义。而对那些在尝试中取得社会意义上的成功者来说,比如拉尔夫、塔尔博特、萨默斯、贝内等,他们在各自的海洋经历中实现了身心的双重突破,实现了对自我与社会更深刻的认识,在拥有更宏阔视野的同时实现了灵魂上的升华,具有壮美的特征。这种壮美特征在某一时刻具有震撼人心的精神力量,如遭遇追杀的拉尔夫九死一生,他幸运地迎来巡洋舰的救援失声痛哭的时刻。塔尔博特读完科利信件后精神上受到震撼,发自内心认同萨默斯“有特权就有责任”的主张,他去舱房探望奄奄一息的科利获得了精神上的启示。在作者看来,多年恪尽职守的萨默斯获得晋升,他穿上多年前为自己准备的船长制服并不能给人以精神上的启示。相形之下,作者所认同的精神上的启示并未承载太多现实利益,更多指向生命的本然力量。
一、海洋为人类展现生命本然力量创造条件
生命本然力量是人类艺术审美的重要源泉。李徵认为:“也只有源于本然生命,审美艺术才能保留着更多的灵魂与肉体的隐秘信息,保留着更多的灵魂与肉体的呼唤与颤动,才能拥有源源不断的能量,直至本然生命的停止。”[3]在戈尔丁的小说中,海洋对自由的限制为人物展现生命的本然力量与状态创造了独特条件。这种限制也为戈尔丁涉海小说创作提供了极大的空间。值得注意的是,不同艺术门类的创作与欣赏规律从本质上是相通的。美籍著名指挥家斯特拉文斯基感悟到了创作与限制的辩证关系,认为无限制的自由会给创作者带来无限痛苦,创作者受限越多反而会拥有更多自由:“无限制的自由将我投入一种痛苦……谁加给自己的限制愈多,谁就愈能使他自己从束缚精神的枷锁中解脱出来。我周围的障碍物愈多,我的自由就愈充分愈有意义。”[4]在戈尔丁涉海作品中,海洋环境从总体上说是对人类自由的限制,如《蝇王》中被海洋围困的荒岛限制了孩子们回归文明社会的自由,《品彻·马丁》中浩瀚汹涌的海洋限制了主人公求生的自由,《航海三部曲中》海上的航船也受制于海洋及各种不利的自然条件。然而,与之形成悖论的是,给笔下人物带来诸多限制、痛苦甚至绝望的海洋及不利的社会环境恰为人物生命本然力量的充分展现创造了绝佳的条件。这恰恰是戈尔丁选择海洋作为叙事背景的重要原因之一。
戈尔丁选择海洋作为叙事背景的另一重要原因是海洋与人类的哲思关联密切。大海以永恒的律动与蔑视一切的冷漠成为人类思考的天然参照物。美国哲学家戴维·法雷尔·克雷尔在《哲思与海》一书中认为人在身处大海时的被动性颇具哲学意义:“人体本身就像摇曳在海上的一叶扁舟,如同那时我仰浮在巴洛斯海湾上的身体。尽管这是任何人都可能有过的经历。但在我看来,人在身处大海时的被动性似乎颇具哲学意义。”[5]这种哲学意义与戈尔丁涉海小说中的人物身处海洋时的被动状态相契合。戈尔丁是众多以海洋、航海为媒介思考人类、人生及社会问题的作家之一。《蝇王》《品彻·马丁》因反思二战而作,聚焦于人性本质的探寻;《航海三部曲》书写了英国一度辉煌的航海事业,再现了英国航海传统的辉煌图景。海洋是人类反省自身的媒介,为人类的哲思提供了天然条件。戈尔丁笔下的海洋因承载了丰富的历史及文化意蕴而具有了传承的价值与美感。反思、感悟、启示是贯穿几部涉海小说的重要元素,不仅是戈尔丁涉海小说现代社会主题的重要特色,也可以说是其小说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戈尔丁颠覆了英国传统小说“荒岛变乐园”的常规叙事模式,在对当代人类历史进行反思的基础上对人性进行了深入的剖析和批判,使涉海小说现代社会主题具备了一定的思想深度和哲理美。戈尔丁笔下的大海绝不仅仅是一种自然景物,其中的人物也绝不仅仅是一群儿童、一名军官和一个微型社会;人物与大海的互动,生动和具象化地表达了戈尔丁的人生感悟和体现生命本然的哲理美。
二、哲理美的生态意识观照
戈尔丁涉海小说所蕴含的展现生命本然的哲理美与作者的生态意识密不可分。《蝇王》中人与自然的互动是作者鲜明的生态意识的生动体现。初登荒岛的孩子们在冒险与探索热情的驱使下登上制高点俯瞰脚下的荒岛:“礁石内侧:海水绚烂,礁石林立、海藻丛生,就像水族馆里的生态展览一样。礁石外侧是湛蓝的大海。海潮滚滚,礁石那边拖着长长的银白色的浪花泡沫,刹那间他们仿佛感到大船正在稳稳地向后退着。”[6]28壮阔的海岛所呈现的原始生态美令人神往,当他们感到自己在后退的时候,已经不由自主地融入自然,天真烂漫的英国男孩们似乎成了大自然不可分割的元素。对人物情景交融的情景书写在小说的前半部分比比皆是。对海岛壮美景色的书写展现了人类对大自然的热爱以及对自由的向往,也是作者生态自然观的流露。然而,小说结尾民主派与野蛮派的矛盾逐步激化,杰克集团相继杀害了象征神启的西蒙和象征科学的猪崽。为了追杀拉尔夫,他们还将原本葱郁、充满快乐的荒岛付之一炬。这时,荒岛上人物命运的悲壮之美在占小说较大篇幅的原始生态美的反衬下显得极为强烈。造成两种反差极大的美感,给读者震撼的同时也令他们不禁反思人性和人类的前途命运。小说对于西蒙死后“海葬”的书写深刻诠释了人与自然有机整体性,其中具有悲剧色彩的生态之美耐人深思。
此外,《蝇王》还通过光影与色彩变幻所建构的视觉意象空间来激发读者的视觉思维。这一点在刻画人物性格、渲染故事场景与人物心境方面最为显见的是对拉尔夫的书写。整体而言,小说前半部分景色明快,以明亮的暖色调为主,象征着文明与理性在海岛上占据着上风;后半部分景色阴郁,以阴暗的冷色调为主,象征着野蛮和蒙昧逐渐占据统治地位。拉尔夫初到海岛在环礁湖里快乐地游泳时,在他头脑中挥之不去的“就像缠绵脑际的蜃楼幻影正在同五光十色的环礁湖景致一比高低”[6]9。自然美景衬托出童心未泯的孩子在挣脱成人社会约束享受自由时刻的愉悦心情。在此,戈尔丁以“蜃楼幻影”与自然景色进行对比,喻示着这种美景不易捕捉、难以长久维系,象征回归文明社会的希望变得愈发虚无缥缈。以“阴影”般黑色斗篷装扮出场的“唱诗班”后来被证明给海岛小社会带来了灭顶之灾。对他们的头领杰克的描写中也以冷色调词语为主,突出了人物的可怖:“在拂动着的(黑色)斗篷里显出他是个大身架的瘦高个儿:黑帽子下露出红头发。他脸上长着鸡皮疙瘩和雀斑,长相难看,但并不带傻样。”[6]16
当民主派与野蛮派就打猎或是维持火种发生争执时,海滩依旧“明亮”,海水依然“五光十色”,喻示此时孩子们的天性还占据着上风,双方的矛盾还未激化:“他们困惑地相互瞅瞅,爱恨交加。洗澡水潭暖洋洋的咸水、嬉闹声、泼水声和欢笑声,这所有的一切刚刚足以把他们俩再连在一起。”[6]58孩子们对海岛生活逐渐适应,让他们觉得获救变得不再那么迫切,一切显得那么平静,他们见识了真正的海上蜃景。海市蜃楼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孩子们的脆弱心理,短暂美景预示着海岛和谐社会的脆弱。幼小的孩子们的恐惧尤其难以掩饰:“他们感受到黑暗中的难以言传的种种恐惧,只好挤在一团互相壮胆。”[6]62面对黑暗时的恐惧以及深藏于内心的控制与杀戮欲望促使他们在花脸(改变本来面目,消除羞怯心理,使敌人产生恐惧)的装扮下偷盗火种和猎杀野猪,这也成为左右故事走向的关键因素。大海浪涛滚滚,看起来就像巨兽在呼吸,每当夜幕降临,海洋似乎变得愈发神秘可怖,浩瀚无际的大海引发孩子们的对于海中怪兽的恐惧。在被海洋隔绝的孤岛上,杰克正是利用孩子们对于黑暗与野兽的莫名恐惧及盲从心理怂恿他们去猎杀野猪,从而激发潜藏于他们内心的嗜血与杀戮欲望,这也是他维持统治的重要手段。
即使是在民主派与野蛮派的矛盾日益激化时,拉尔夫的脑海中还是一如既往呈现出明快的色调。这从侧面反映了作者与别人赋予他的“悲观主义者”的标签不相符合。经过思考,“一幅三个男孩在明亮的海滩上行走的图画掠过拉尔夫的脑海。”[6]89“明亮”说明他保持着对于同伴命运的乐观心态。拉尔夫身处逆境所表现出来的乐观精神值得肯定与赞扬,但从故事的发展来看却存在一定的盲目性。以杰克为首的野蛮派不仅要杀猪吃肉,还要党同伐异,将对他们构成阻碍的民主派一网打尽。
西蒙遭同伴杀害是在一个电闪雷鸣的暴雨夜,恐惧与暑热使他们在杰克的召唤下跳起猎杀野猪的狂舞。在蓝色夜幕下的电闪雷鸣中他们反复呐喊着激昂的口号:“杀野猪呦! 割喉咙呦! 放它血呦! 干掉他呦!”[6]175情绪失控后他们将西蒙围在正中当作野兽杀害。当西蒙的尸体飘入大海后,不知名的小生物为其镶上了银边,在月光的照耀下银光闪闪。作者以这种方式完成对人物的神圣化定格。“大海是人类的起源地,西蒙死后回归大海,类似耶稣死后复活,西蒙的精神在海洋的怀抱获得永生。”[7]
三、哲理美的生命意识书写
《蝇王》前半部分较为常见的是蕴含生命能量的海洋书写,如:“……此刻他以陆上人的眼光看到了滚滚波涛的景象,看来就像某种巨兽在呼吸。海水……露出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生长物:珊瑚呀,珊瑚虫呀,海藻呀。海水退啊,退啊,退却下去,就像阵风吹过森林里的树梢那样沙沙地响……然后,沉睡的利维坦呼出气来——海水又开始上涨,海藻漂浮,翻腾的海水咆哮着卷上那像桌子似的礁石,几乎觉察不到波浪的经过,只有这一分钟一次的有规律的浪起浪落。”[6]117
这是十二岁的英国男孩拉尔夫以陆地为视角描绘的一幅波澜壮阔的海景图。海洋的美体现在其潮起潮落的规律性、气势磅礴的壮观性和色彩斑斓的丰富性。无意识的特点是海洋意象与荒岛上儿童们的行为的相似之处。海洋生物的秩序存在和海洋有节律的无限运动与海岛上孩子们的无序和混乱的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似乎在表明大自然的智慧和伟大与人类的愚蠢和渺小。充满异域风情的海洋风光带给读者野性与原始力量的深切感受,一定的“审美距离”触发审美感受,也更能领会海洋主题的艺术内涵。海景的细致描绘是作者生态意识的自然流露,曾莉认为,《蝇王》展现了人性与自然结合的可能性,揭示的一种崭新的人生态度:“威廉·戈尔丁关于人性与自然的关系是呈现多元性的,他否定自然人性中存在的善的因素,对文明抱有怀疑态度,希冀创造一种人性中的某些因素与自然、文明的友好结合,从而促成崭新人生态度的产生。”[8]
小说结尾,以杰克为首的野蛮派为追杀拉尔夫而放火烧山,葱郁的山林付之一炬,“岛上升起的滚滚浓烟遮住了太阳”[6]234, “天空黑沉沉的”[6]234。在这里,人类对自然的破坏与岛上的人道危机达到了极点,岛上的浓烟引来了过往船只的救援。得救的拉尔夫虽感悲恸,但“一时他脑海里闪过一幅图画,一幅曾给海滩蒙上神奇魅力的图画。”[6]236他内心闪过的神奇图画给读者留下了丰富想象的空间,也许是孩子们一起探索海岛的画面,可能是他们在海滩上玩耍的画面,展现了他在经历了身心痛苦与考验后看待过往的豁达心境,可见他在逆境中对回归文明信念执着坚守的精神境界。人物精神与海洋景色关联,从而形成精神境界与自然景色两种美的有机结合。
在戈尔丁看来,人类对生命意义的孜孜探寻是哲理美的源泉。《航海三部曲》中,叙事主人公塔尔博特多次提到英国航海史上的威廉·福尔克纳,并借助他的《航海大辞典》学习“水手话”。戈尔丁的这部小说对于航海的书写突出了人类对生命意义的探寻,也有向以福尔克纳为代表的航海先驱致敬的涵义,体现了人类对于崇高与壮美的意义追寻。福尔克纳无疑是人类航海事业的卓越贡献者,他的命运是人类追求卓越与挑战未知过程中满足与失落的一种悖论。《启蒙之旅》中人物命运也无法摆脱类似悖论的牵缠。牧师科利是一位颇具浪漫主义色彩的人物,其眼中所见和心中所想都深刻反映了这一点,如他对海上日月同辉的景象的描绘展现了以陆地为中心的思想,也夹杂了人物的奇思妙想:“以前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景象。历史上最伟大的艺术家也不能勾画出这种情景。我们这条大船一动也不动。它的帆仍然垂下来。她的右方,红日正在西沉;她的左方,正升起一轮明月,彼此各在天之一方,遥遥相对。这两个巨大的发光体似乎彼此凝视,把彼此的光都改变了。在陆地上,这样的奇观由于中间有山、树或是房屋夹杂着,不可能看得很明显。但是,在这里,我们可以由这一动也不动的船上向四面八方眺望到世界的边涯。在这里可以分明看出上帝的天平。”[9]200独特的海景书写蕴含了大自然的神奇伟力,也是作者对海洋深沉情感的写照,生态意义鲜明。
海洋自然景色变幻引发的航行中人物的沉思是小说主题哲理美的现实写照。与普通乘客相比,牧师科利面对海洋的沉思具有浓重的宗教色彩:“在祈祷之前,我到船腰甲板上,站在那里,终于自由了。现在毫无疑问的,船长会撤销他最初严禁我到后甲板的命令! 我凝视着下面的海水:蓝的、绿的、紫的、雪白的、滑动着的水泡! 我由船的木头边上,怀着新的安全感望着那水底长长的绿色的海草。我们穿上帆的桅杆似乎也有一种奇特的丰富感。现在正是时候,经过适当的准备,我会走到船的前面,去谴责我们造物主那些野性的但是真正可爱的孩子。”[9]211科利的眼中所见和心中所想展现的海景是人海和谐相处的美好画面,是一种经历了人生困境后的开阔心境和信仰者的平和心态的写照。
四、结语
戈尔丁涉海小说所渗透的作者对真善美的追求让读者感受到自然之美、社会之美与哲理之美,使读者情操受到陶冶、灵魂受到震撼与洗礼、思想得到启迪。威廉·戈尔丁涉海小说所揭示的现代社会主题体现了在任何环境下都应保持本心的重要意义。戈尔丁与同时代的创作团体保持了较大的距离,不属于任何文学流派,他的小说创作具有独特性。“评论界普遍注意到戈尔丁在小说创作上独树一帜,他的早期创作尤其体现了与英国文学现实主义传统的断裂、以及和当代英国小说整体上的差异。”[10]他从创作之初就将人类最普遍与最基本的问题作为关注焦点,敢于刀刃向内,剖析人类自身的缺陷。与大航海及殖民扩张时代传统海洋小说中倡导“放”,即向外释放、扩张不同的是,戈尔丁涉海小说总体上侧重“收”,即主张人类对欲望的节制与克制。在戈尔丁看来,善与恶是难以截然分开的,因其艺术创作上的独创性受到不少评论家的推崇,其艺术独创性的一个鲜明体现就是以处在危机中的人作为书写对象,展现生命所蕴含的本然力量。戈尔丁笔下的环境是影响人性发展的重要因素,他将海洋作为人性书写的典型环境。其优势在于能为人物创造独特的隔离与危机空间,有时海洋环境甚至成为叙事的主角。无论是将孩子们困于荒岛上的浩瀚海洋、造成海军军官溺水的汹涌澎湃的海洋还是人们经历漫长海上航行的航船都具有隔离文明和制造危机的属性。严格说来,戈尔丁属于西方现代派,可以称为广义的荒诞派文学,荒诞性在作品中往往具体化为生活意义的虚无、和谐关系的丧失、人的异化等等主题,从而使荒诞派文学中的审美意象具有了不同于传统文学的审美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