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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主题意蕴探讨

2023-12-18高志远徐之琛

吉林教育(综合版) 2023年9期
关键词: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同窗三味书屋

高志远 徐之琛

(1.临沭县临沭街道第四小学,山东 临沂 276700;2.临沭县教育科学研究与发展中心,山东 临沂 276700)

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选自《朝花夕拾》 (《朝花夕拾》 原名为“旧事重提”),副标题为“旧事重提之六”。此文自1956 年首次入选初中《文学》 教材以来,多次以全篇或节选的形式入选各种版本的语文教材,时至今日仍是部编版初中语文教材保留篇目。几十年来,它以生动的文笔和丰厚的内涵滋养了一代代的中学生,成为不可多得的名篇。多年来,众多欣赏评论文章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某些名家解读一定程度上影响着教师对文章主题意蕴的理解和把握。

一种普遍的观点认为,文章通过描述色调不同、情趣各异的两大场景: 奇趣无穷的儿童乐园——百草园,陈腐严厉的书塾——三味书屋,表现了儿童不可压抑的快乐天性,表达了作者对于童真童趣的无限怀念、眷恋之情。这种观点很符合从儿童心理发展的特点进行教学,也许正是出于此点考虑,编者将此文编入七年级上册语文教材。如果仅基于这点,就会分别围绕百草园和三味书屋依次找出些相应的句子、片段进行解读,或者按照教参的教学意见按部就班地教学,但这样的解读和教学是细枝末节的,显然缺乏思维含量。在语文学习过程中,通过语言文字触摸思维本质,提高学生的思辨能力,是提升语文课程核心素养的重要途径。语文阅读教学的核心任务是通过文本的阅读培养学生在语言和思维方面的能力。不同体式的文本,内容不同,特质也不同,对学生思维能力的培养途径也会有所不同。只有真正立足文本特质,聚焦学生思维能力的教学才是比较高效的。

一、立足“比较” 思维,聚焦主旨意蕴探讨

解读文本就是对文本中的信息进行发现、处理,最后对文本进行合理解释的过程。处理信息,就要看出信息之间的关联,就要对不同的信息进行比较。《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的最大特点就是“比较”,“比较” 是此文最基本的写作和阅读思维,只有抓住“比较”,才可以扣住这篇散文的文本特质,把文本中的很多东西串联起来,做出合理的解释,正确理解主题意蕴。“比较” 作为一种文本解读技法,在阅读中的应用主要分为两种: 同类相比和异类相比。同类相比,意在比较同一事物在不同时空的差异,分析原因,挖掘内涵;异类相比旨在求异,侧重比较其不同点,得出另一个结论,从而更好地理解文章主题。

(一) 百草园和三味书屋的比较

“百草园” 和“三味书屋” 是两个不一样的空间,是异类相比,这是本文构思最为宏大的一个比较。百草园部分的内容由三部分组成: 百草园的优美景观、美女蛇的传说、雪地捕鸟。三味书屋的内容亦由三部分组成: 匾下拜师、问怪哉虫和无聊的上课。有人说不能将三味书屋和百草园进行对比,因为对比的目的即突出其中一个,或是前者的枯燥乏味,或是后者奇趣神秘,但文中没有通过对百草园的赞美而批判三味书屋的意思,故而不能将两者进行比较。诚然,如果将两个没有关系的空间放在一起具有一定的风险,会导致文章结构的崩溃,可是作者既然这样做了,就说明百草园和三味书屋之间一定存在某种关联,而这种关联就是通过比较揭示出某种思想。

百草园部分有趣快乐的生活,其意蕴是表现人生初期的生活是充满趣味的、自由快乐的;三味书屋的生活基调则充斥着强制和约束,其意蕴是表现社会教化力量对儿童的干预。随着时间的流逝,“我” 渐渐长大,以三味书屋为代表的管制和规矩取代了以百草园为代表的自由和快活,这正是“我” 在社会中成长的必然趋向,是个体无法抗拒和改变的残酷现实。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是“我” 开始接受社会化的第一步。而文章最后以买我画儿的儿时同窗如今成为了“店主” “绅士”,暗示走出三味书屋踏入社会后,儿童个体社会化的进一步延续和加深。“我” 和“同窗” 的社会化显示出此文探究人生社会化的主题脉络: 人生不断走向沉沦。

(二) 百草园自身比较

就百草园本身来说,前后的境况相比则是同类相比。《朝花夕拾》 是鲁迅带有一点儿自传性质的散文集。百草园是“我” 家后面的大园子,能有大园子的家庭一定不是升斗小民。史料也记载,鲁迅出生在一个封建大家庭里。童年时代的“我” 生活水平是优越的,心情是快活的。当年百草园生机勃勃,趣味横生,是我的热爱,那时是“乐园”;如今的百草园破败萧条,满目荒凉,此时是“荒园”。“乐园” 变成“荒原” 不要紧,但令人唏嘘的是,这园子最终连同屋子一起被卖掉了。一个人落魄到了怎样的境地会将自己的祖屋卖掉呢? 百草园境况的前后比较反映了“我” 的家境的沦落——百草园连同祖宅卖给朱文公的子孙了,也折射出“我” 的现实人生的落魄——人生不断沉沦,变得荒凉的现实。

(三) 人物的比较

“我” “先生” “同窗” 是文章里的三个人物,之间的关联同样涉及比较。通过分析这些异类间杂同类的比较,可以探究人物生命成长的历程与结果,得到文本想要表达的意蕴。

1.“我”。百草园的“我” 生活优越,自由快乐;三味书屋的“我” 遭受强制和管束;后来的“我” 不得已卖掉心爱的绣像;如今的“我” 四处漂泊,连祖宅也被卖掉。从百草园中的“我” 到三味书屋中的 “我” 再到如今的 “我”,折射出“我” 在人生初期到社会化开始再到踏入社会后的不同阶段的状态,而一段不如一段的状态则反映出“我” 的人生不断沉沦的现实。

2.先生。先生的读书和学生的读书也是一组对比。第一状态不同,先生每次读赋文,都沉醉在文章的境界之中;学生则有口无心,只是放开喉咙读,人声鼎沸。第二是内容不同,先生读的是《李克用置酒三垂冈赋》,学生读的内容五花八门,各读各的。孩童的无知与热闹和先生的沉醉是对比,反衬出先生无限的悲凉和寂寞。其实先生本身又何尝不是一种比较。当年的先生定然不是现在的先生,当年的先生定然也是一心想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胸怀大志,满腔豪情。根据赋文内容分析,他当年也曾胸怀大志,梦想能像唐代军阀李克用那样“指挥倜傥”,成就一名儒生经世致用、青史留名的理想。然而现实情况显然并非如此,他沦落在三味书屋做了一名籍籍无名的私塾先生。世事难料,人生蹉跎,梦想早已换成了一日三餐和柴米油盐。面对赋文,他想起了破灭的梦想,他微笑,把头扬起,拗过去……先生醉了,尽管没有酒! 先生的沉醉,是沉醉于当年的功业梦。这段《李克用置酒三垂冈赋》 选文,隐藏了先生难以释怀的旧梦。尽管不情不愿,在残酷的现实生活中,先生也还是毫无例外地沉沦着。

3.同窗。此处的比较是三味书屋中的“同窗”价值观前后之比较。其实文章关于同窗的叙述是和绣像的命运关联在一起的。从原文部分的文字中可以分析出如下的语义信息:

(1) “一个有钱的同窗” 买这些画像,说明这个同窗当时是喜欢它的。当然也能侧面说明“我”的经济情况不比从前了,为了要钱用,沦落到要卖自己花了好多心血的心爱的绣像。

(2) 当年的同窗做了店主,而且快要升到绅士的地位了,说明这位儿时的同窗现在已经从当初的懵懂少年变成了有一定财富和地位的社会人士,完成了个体社会化的进程。

(3) “这东西早已没有了罢”,暗示着这些画儿在同窗心里已经大大贬值,不再被他认为是有价值的了,可能已经被丢弃了。

可以看得出,“同窗” 对绣像的态度前后不同。小时候热爱绣像,买来珍藏,但是后来他长大了,随着个人社会化程度的加深,发现这些绣像并不能给自己带来利益,于是长大后不再关心甚至可能扔掉了那些绣像。绣像便让位于“店主” 的利益或者是“绅士” 的地位了。绣像和百草园的丢失,都暗示着童年趣味的逝去。在作者一向批判的眼光看来,“同窗” 的前后变化何尝不是一种沉沦,无非是形式不同罢了。

综合上述语义信息可以推断: 当一个人在童年和少年时,因为尚未涉世,总是有童心的,大多数行为是出于自然本心,很少关注本心之外的东西;当他逐渐长大,融入社会,随着社会化程度的加深,他将发生改变,追求功利性的东西。这部分内容正是作者在写作语境中发出的对童趣的失落、人生社会化的深沉感慨。这部分内容看似冗余,恰恰显示出了追忆儿时童趣而童趣不再的苍凉心境,从而深化了主题: 生命原初的趣味、自由和梦想终将远离,个体的生命是不断社会化的进程,这一进程的走向是沉沦。

二、经验与视角的结合,成人与儿童心灵的交响

鲁迅的作品总是那么丰富。《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中,除了上面“比较” 的内容外,还有一些内容很重要却又不能完全用“比较” 来涵盖。比如,“我” 即将告别百草园去三味书屋的那个过渡段。也正是这个地方让我们体会到作者构思的巧妙和写作技法的高超。

从对一个空间的叙述转到对另一个空间的叙述肯定是要过渡的。一般情况,我们的确只将其作为过渡段处理,简单分析其承上启下的作用,这就很容易忽略一些精彩的地方。第一处精彩是文中的三个“也许” 句子。不论是毁泥墙还是扔砖头抑或从石井栏跳下来,三个“也许” 表达的其实就是对调皮捣蛋结果的猜测。儿童视角引发的猜测很有妙趣。正因为调皮、捣蛋,“我” 可能必须接受管束,而三味书屋代表的就是强制和管束,是严厉的教育,于是“我” 被送进三味书屋就自然而然了。所以,这里的过渡是自然而然的,而且充满了趣味。第二处精彩就是汉语和德语混用的告别语,也是令人费解的地方。或许有人说,脱口而出的德语显示了“我” 的不舍,是儿童心理的真实流露。这种说法很是可笑。“Ade” 是德语,意思是“再见”。从百草园走出来的“我” 大字识不了几个,绝不可能突然就懂得德语了。很明显,德语“Ade” 一词只能从成年后且学习了德语之后的“我” 的口中说出,而绝不会从童年的“我” 的口中说出。经验和视角或许能解释这一反常现象。

在这段文字中,“我的记忆” 影响了回忆时的“我”,回忆时的“我” 也掌控了“我的记忆”。生活在百草园中的“我” 是一个懵懂调皮的孩子;回忆时的“我” 则有两个——当时的“我” 和此时的“我”。当时的“我” 作为行动者,而此时的我则作为回忆者。“Ade” 一词只能是作为回忆者的“我”说出的,这也恰好说明了“我” 后来的成人知识对童年的生活经验进行了无意识的干扰。文章用成人的视角审视童年的经验,凌乱的童年的“经验” 被成年人的“观念” 赋予秩序,被重新组织。也就是说,告别百草园的经验内容是童年的,但表达这段经验的语言结构是成人的。鲁迅回忆这段经历的时候,如穿越时空,往事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心潮起伏,尤其想到即将离别百草园时,激动之情难以抑制,情之所至,一不小心把现在的知识也放了进去。这使读者沉醉童真童趣时又感受到了作者的沧桑与激越、无奈与欣慰等复杂的心绪。文章就在这种复杂的感受中巧妙地完成了主题的表达。因为组织和表达童年经验的是成年人,所以《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的主题应该是关于成年人的,具有一定的深刻性。

三、记忆和遗忘,都是为了主题表达的需要

某种程度来说,写作是“有选择的记忆”,选择“这些”,意味着同时也就遗忘“那些”。作品中记录的回忆都只是作者有选择的部分的真实。优美的自然景观、美女蛇的传说、冬日里雪地捕鸟肯定不是“我” 在百草园生活的全部,同样,匾下拜师、问怪哉虫和无聊的课业也定然不是“我” 在三味书屋学习生活的所有内容。文章所展示的这两个空间内的生活片段仅是作者记忆中的一部分,作者在写作时回忆了什么、忘却了什么,都与写作时的认知结构和心境有关系。记忆和遗忘,都是为了主题表达的需要。而主题的挖掘需要深入阅读文本,抓住关键词,“比较” 显然就是深刻理解这篇文章主题的关键词。

综上所述,作者以成人的视角引领,以儿童的心境体验,写了两个空间不同的生活场景。百草园的卖掉,绣像的让位,“店主” “绅士” 的利益与地位,暗示着童真童趣的流逝;曾梦想建功立业的先生沦落为籍籍无名的塾师,昭示着个体梦想的幻灭。这一切都在暗示: 文章的主题其实都在表现人生的悲哀与不断的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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