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层能力、技术创新与企业价值——基于A股上市公司的实证分析

臧正丽,张晶晶

(安徽农业大学经济管理系,安徽合肥 230601)

目前,我国经济增长模式已经从过去以投资拉动增长的模式转向鼓励企业以技术创新来推动经济增长的模式,并引导全行业逐步形成以技术创新为核心的优势,以实现经济转型的巨大发展。随着我国经济的市场化程度不断提高,企业竞争也逐步转向以技术创新为主要内容的竞争,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企业能否继续生存和发展。而企业通过技术创新活动,不仅可以研发新产品,发挥技术优势降低生产成本,还可以在技术创新活动过程中提高企业的经营能力并适应新环境下的企业竞争态势。因而,在改革进一步深化的大环境下,转变企业发展方式,增强企业的技术创新能力,提升企业价值,是当前企业需要探索的问题。

在企业提升技术创新能力与价值的过程中,企业管理层发挥着重要作用。管理层是企业经营管理活动的直接决策者,无论是企业技术创新还是企业价值的实现,都离不开管理层对企业资源的配给、利用和整合,并在这一过程中形成技术创新的新发展和企业价值的新变化。[1]因此,管理层究竟对企业技术创新有怎样的影响,又会带来企业价值的哪些变化值得探讨。

一、文献综述

企业的技术创新活动往往会受到企业管理层的直接影响,因而以能力为代表的管理层特征的差异会影响到企业技术创新战略的选择和技术创新活动的实现。现有文献中,学者基本上从管理层的背景特征来开展与技术创新相关的研究工作。

技术创新活动本身具有风险性和长期性的特性,而管理层年龄上的差异会导致管理层在风险承受和决策行为上存在不同的表现。年轻的企业管理层具有较强的冒险精神、创新思维和环境适应能力,从企业长远利益出发,更愿意承受技术创新活动带来的风险,而年老的企业管理层则趋向于保守,追求稳定,并不愿意承担技术创新活动带来的风险,且其较长的回报期也与其注重现实利益相悖,因而管理层年龄较小时,会努力促进技术创新活动的开展;管理层年龄增大时,企业技术创新活动就会受到抑制。[2]

在管理层的教育水平上,研究发现,当管理层受教育水平较低时,管理层主要依赖于惯性来维持企业经营活动,因而容易满足于现状;管理层受教育水平较高时,其获取技术信息、把握技术创新机遇的能力越强,企业技术创新活动也更踊跃。[3]

同时,从任期特征进行考察的研究发现,管理层任期越长,其内部凝聚力更强,效率更高,能力也越强,对技术创新活动的过程控制和资源配置能力也越高,能够显著提升技术创新活动水平。[4]

技术创新的直接经济后果是企业价值的增长。技术创新通过资金、人力等各种资源的投入和创新活动整个过程得到相应的技术创新产出,并在市场经济活动中获得相应收益,最终转化为企业价值的增加。在现代经济环境下,企业之间的竞争早已转向以技术创新为核心的竞争,企业技术创新活动能够使企业降低经营成本,扩大市场份额,形成相应的专利技术和知识,提升企业价值。[5]在已有文献中,主要从技术创新的投入和产出两个角度来考察与企业价值的关系。

技术创新投入对企业价值具有较大的影响,因为在现代经济环境下,企业价值形成于以企业技术创新为核心的竞争力,其源头在于技术创新的投入。企业通过技术创新投入,不断进行关键技术的积累、新技术开发,一方面可以降低企业相应的生产成本,获得竞争优势,另一方面能够加速产品的升级,满足不同的市场需求,实现市场份额的扩大,从而实现企业价值的提升,因而从技术创新投入的角度来看,技术创新能够促进企业价值的增长。[6]

相较技术创新投入,技术创新产出对企业价值的影响更为直接和深远。因为技术创新本身存在一定的风险,存在投入的浪费,而技术创新产出规避了创新活动的风险,能够更好地体现对企业价值的影响。技术创新产出形成的专利等知识成果,是企业的核心资源和能力,且不易被模仿,能够形成长期的竞争优势,并在较长的时期内继续推动企业价值的提升。[7]

二、理论机制与假设

(一)管理层能力能促进企业加强技术创新并提升企业价值

企业要获得长期竞争优势,关键在于构建企业的核心资源和适应环境变化的动态能力,而无论核心资源的构建还是企业动态能力的形成,都直接受到企业管理层的影响,管理层能力的差异会使得异质性资源和能力也存在差异,这使得管理层能力的重要作用日益凸显,也会对企业行为及价值产生直接且深远的影响。当管理层能力水平较高时,企业的日常经营活动通常更为高效,能够利用较少的资源把握企业发展机会,管理层也能够通过其能力来影响企业的经营管理活动和战略选择,并最终促进企业价值的提升。管理层能力越强,企业现金持有水平提升程度较大,资本动态结构的调整速度越快,投资效率也相对越高,也较少出现通过在职消费等方式来获取个人利益,产生的薪酬差距也会对企业业绩产生积极影响[8],企业价值也相对更大。而企业技术创新活动,不仅能形成企业技术创新成果,还能提高企业整体经营管理活动各环节的组织配合能力,使企业有很强的环境适应能力,能不断适应企业外部环境的变化,为企业创造更多的价值,和企业价值具有内在的一致性[9],且管理层的能力有助于推动企业发现科技发明与技术变革带来市场价值,从而推动企业更好地进行技术创新的相关活动,同时也能够通过管理层自身的创新能力,带动企业的技术创新氛围,最大程度发挥技术创新的作用。[10]依据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管理层能力有助于推动企业价值不断提升。

假设2:管理层能力能够加强企业的技术创新活动。

(二)管理层能力通过技术创新促进企业价值提升

企业是资源的集合体,资源配置也成为企业管理层能力运用的核心内容。管理层以其能力的发挥来选择和确定企业自身优势,并针对外部环境的相关变化做出自身改变,使得这种优势得以保持,即管理层能够通过其能力来影响企业的经营管理活动和战略选择,并最终促进企业价值的提升。[11]可见,管理层能力在影响企业价值的过程中,并不是其直接产生相应效果,而是通过资源的配置和重新组合来实现的,尤其是企业所拥有的难以模仿的异质性资源,而技术创新的特性决定了它是企业最重要的异质性资源。[12]可见,企业管理层通过其能力运用对企业资源进行配置,会逐步形成以技术创新为核心的异质资源,并形成企业的核心能力。因此,管理层能力并不直接对企业价值产生促进作用,而是通过技术创新活动来实现的。

依据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假设3:技术创新是管理层能力与企业价值之间的中介变量。

假设4:管理层能力对技术创新产出创造企业价值活动具有调节作用。

三、实证分析

(一)指标选取与说明及其数据来源

1.指标选取

针对不同的回归模型,本文以企业价值、技术创新投入和技术创新产出分别作为被解释变量。

解释变量主要为上市公司管理层能力,其反映管理层有效率地利用上市公司各种资源的能力。[13]对于上市公司管理层能力,本文借鉴已有研究,通过两阶段计算的方法来进行衡量。

同时,为了考察管理层能力对技术创新和企业价值关系的影响,本文还考虑管理层能力与技术创新产出的交乘项(MAPatent)来作为解释变量,考察其影响状况。[14]

控制变量:

企业规模(Size)。不同的企业规模会对其企业价值以及技术创新产生不同的影响。一般而言,企业规模越大,面临的技术创新机会可能越多,对企业价值的影响可能更大。国内外学者一般用总资产的自然对数作为企业规模的替代变量,本文也以此来衡量企业规模。

企业资产负债率(Lev)。资产负债率会影响企业技术创新投入,也会因为“税盾效应”和“风险效应”对技术创新活动和企业价值带来影响。

盈利能力(Roe)。企业盈利能力越强,其更具有丰富的资源和能力来进行技术创新活动,提升企业的市场价值。

成长性(Growth)。一般认为成长性较高的公司应该更有动机通过技术创新来创造更多的成长机会,用企业营业收入增长率来衡量企业成长性。

年度(Year)和行业(Industry)。分别为企业成立年限和所处行业的虚拟变量。企业成立年限会因企业的生命周期对技术创新和企业价值产生影响,不同行业的特征也会对此产生影响。[15]

表1 各变量的选择指标设计

2.数据来源

本文特选取2003—2020年的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其数据来源主要为CSMAR国泰安数据库。该数据库缺乏相应专利权数量披露的详细信息,部分研发投入(R&D)数据信息缺失,因此这部分数据在查阅相关网站和上市财务报告的基础上进行收集。其中,样本企业的专利权数据主要取自中国知识产权局专利查询网站。

(二)模型的建立

为验证上述假设,参考张劲松、王萌萌[16]的研究,分别构建如下模型:

Q=α0+α1MA+α2Size+α3Lev+α4Growth+α5Roe+δ

(1)

LnR &D=α0+α1MA+α2Size+α3Lev+α4Growth+α5Roe+δ

(2)

Patent=α0+α1MA+α2Size+α3Lev+α4Growth+α5Roe+δ

(3)

Patent=α0+α1MA+α2Size+α3Lev+α4Growth+α5Roe+δ

Q=α0+α1MA+α2LnR &D+α3Size+α4Lev+α5Growth+α6Roe+δ

(4)

Q=α0+α1MA+α2Patent+α3Size+α4Lev+α5Growth+α6Roe+δ

(5)

Q=α0+α1MA+α2Patent+α3MAPatent+α4Size+α5Lev+α6Growth+α7Roe+δ

(6)

本文使用模型1来验证假设1,若MA系数α1显著为正,则说明管理层能力对企业价值有较大的促进作用,即假设1得到验证。为了研究管理层能力与技术创新的关系,本文分别使用模型2和模型3从管理层能力与技术创新投入和技术创新产出两个角度来考察二者之间的关系。当MA系数α1显著为正时,说明管理层能力与技术创新有明显的正相关关系,原假设得到验证。同时,本文综合使用模型1、3、4、5来考察管理层能力是否通过技术创新产出来发挥对企业价值的影响作用,若四个模型中,MA和Patent系数均为正显著,则假设3得到验证。通过模型6来验证管理层能力是否对技术创新产出对企业价值的关系有影响作用,若Patent系数α2和交乘项MAPatent系数α3均显著为正,则说明管理层能力能够对技术创新产出和企业价值的影响产生显著作用,即假设4得到验证。

(三)描述性统计

根据表2变量描述统计表可知,样本上市企业平均拥有近25项专利,且存在没有专利技术的企业,这表明部分企业的技术创新活动还处于较低的水平。不同公司之间的技术创新活动存在较大的差异,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在走向技术创新强国的道路上,虽然部分企业有了长足进步,但整体上看依然任重道远,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从企业价值的衡量来看,均值达到5.59,但不同类型的上市公司依然存在差异。在管理层能力上,我国上市公司管理层能力均值仅为0.012,说明从整体上看,我国企业管理层的能力是相对较低的,其依然存在大幅提高的空间。

表2 描述性统计表

企业资产规模均值达到21.40,差异较小,实际上与我国公司上市资产条件有关。企业资产负债率均值达到0.57,表明即便是上市公司,债权融资依然是主要的资金来源方式。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有助于发挥资金杠杆优势,但在较高风险的技术创新活动中,企业存有较多的顾虑和限制,相较股权融资的方式,其不确定性增加。因而适当扩大融资方式,增加技术创新的资金配给,是政府和企业共同需要考虑的问题。净资产收益率均值仅0.048,表明在过去较长的时间范畴内,上市企业的整体回报率并不高,既可能与周期性的经济环境有关,但从另一个侧面也印证了上市企业的管理层整体性能力还偏弱,并不能够实现企业各种资源的最佳配置,也说明提升管理层的能力水平,能够最大程度地发挥资源本身的价值。

(四)相关性分析

由表3可知,各个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都比较小,为保证结果的稳健,本文对以上变量进行VIF检验,其值为1.33,因此变量之间的共线性较弱,对后文模型分析的结论将不会产生大的影响。同时发现,管理层能力与企业研发投入和盈利状况显著正相关,表明管理层能力能够切实影响企业的经营管理活动;企业的研发投入能显著影响专利产出,说明技术创新活动对技术创新产出有很强的促进作用。

表3 Pearson相关性检验

(五)实证结果分析

表4为上市公司管理层能力和企业价值关系的实证回归结果。模型结果显示,管理层能力对企业价值的影响在1%水平上显著,且系数为正,表明管理层能力增强会显著增加上市公司的企业价值,假设1得到验证。这说明当管理层能力水平较高时,企业的日常经营活动通常更为高效,能够利用较少的资源把握企业发展机会,管理层也能够通过其能力来影响企业的经营管理活动和战略选择,并最终促进企业价值的提升。

表4 管理层能力与企业价值的回归结果

表5为上市公司管理层能力与技术创新投入关系的实证回归结果。数据结果显示,管理层能力对技术创新投入的影响在1%水平上显著,表明管理层能力增强会显著增加上市公司的技术创新投入,假设2得到验证。这说明,企业技术创新活动,不仅能形成企业技术创新成果,还能提高企业整体经营管理活动各环节的组织配合能力,使企业有很强的环境适应能力,能不断适应企业外部环境的变化,为企业创造更多的价值,和企业价值具有内在的一致性。管理层的能力有助于推动企业发现科技发明与技术变革带来的市场价值,从而推动企业更好地进行技术创新的相关活动,同时也能够通过管理层自身的创新能力,带动企业的技术创新氛围,最大程度发挥技术创新的作用。[17]

表5 管理层能力与技术创新投入的回归结果

表6为上市公司管理层能力对技术创新产出影响的回归结果。结果显示,管理层能力对企业技术创新产出的影响在1%水平上显著,且符号为正,说明管理层能力增强会显著增加上市公司的技术创新产出,且管理层能力每提升1个单位,技术创新产出提升9.9%,这样假设2得到验证。说明管理层的能力有助于推动企业发现科技发明与技术变革带来的市场价值,从而推动企业更好地进行技术创新的相关活动,同时也能够通过管理层自身的创新能力,带动企业的技术创新氛围,最大程度发挥技术创新的作用。

表6 管理层能力与技术创新产出的回归结果

表7为上市公司管理层能力、技术创新和企业价值关系的回归结果,发现管理层能力对企业价值的影响是通过技术创新来实现的。可见,管理层能力在影响企业价值的过程中,并不直接产生相应效果,而是通过资源的配置和重新组合来实现的,尤其是企业所拥有的难以模仿的异质性资源,而技术创新的特性决定了它是企业最重要的异质性资源。故企业管理层通过其能力运用,对企业资源进行配置,会逐步形成以技术创新为核心的异质资源,并形成企业的核心能力,使企业有很强的环境适应能力,能够为企业创造更多的价值。管理层能力在对企业价值影响的过程中,是通过技术创新投入和技术创新产出来实现的,即技术创新是管理层能力与企业价值之间的中介变量,因此假设3得到验证。

表7 管理层能力、技术创新与企业价值的回归结果

根据模型6的回归结果,发现管理层能力、技术创新产出及二者交乘项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管理层能力对技术创新和企业价值的关系具有显著的影响,假设4得到验证。以专利形式为代表的技术创新产出成果是企业重要的静态资源,需要能够发挥这项资源的“独特能力”才能真正实现其价值。因为企业技术创新产出必须适应企业外部急速变化的环境才有可能创造出价值。同时,企业管理层必须能够发现外部环境中市场和产品的变化以及消费者的需求变化的能力,通过这种能力才能实现企业内部技术创新成果的核心资源和企业外部市场及消费者需求的衔接,在动态的市场竞争环境中获得企业竞争优势。

四、结论与建议

本文在理论分析基础上利用2003—2020年的时间序列数据进行实证检验。实证结果显示:第一,管理层能力较高的上市公司,往往同时具有较高的企业价值。这构建了管理层能力与企业价值的直观认识,也从实证的角度证明了管理层能力与企业价值的密切关系——管理层能力对企业发挥着巨大的作用。第二,管理层能力对企业技术创新有推动作用。第三,管理层能力对企业价值的影响过程中,技术创新发挥着中介作用,即管理层的能力通过影响技术创新来实现对企业价值的影响。管理层能力虽然对企业价值提升有着巨大的影响,但并不是直接发挥作用,而是通过某种途径和方式来实现其影响作用,技术创新则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种途径。第四,当管理层能力较强时,其能强化技术创新产出对企业价值的影响作用;当管理层能力较弱时,会抑制技术创新产出对企业价值的影响作用。

基于研究结论,本文提出以下几方面的建议。

一是摒除对管理层能力发挥程度的限制性因素。尤其在国有企业中,弱化非能力因素的考核,实现企业管理层的专业化和职业化发展。国有企业的优势在于强大的资源动员和配置能力,以及行业发展的天然优势。但制度上的限制,使得一方面其管理层的形成并不完全依赖于其能力水平的高低,另一方面国企承担较多的公共服务等非市场职能,以及相应政治因素的考量,使得其管理层并不能够全心全意投入精力在企业的发展上,这势必影响到其能力水平的发挥,也最终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企业自身的成长。[18]因而,企业要进一步摒除对管理层能力发挥程度的限制性因素,实现企业管理层的专业化和职业化发展。

二是完善职业经理人市场,建立健全职业经理人能力评价体系和制度,发挥职业经理人声誉机制,实现企业管理层和企业之间的双向选择和互动。现有对职业经理人的考察,主要基于财务业绩等短期指标,除此以外的考量方式较为缺乏。在此种考核体系下,无法明确区分其业绩的提升究竟来源于公司本身的特质还是管理层的能力水平,因而“搭便车”的职业经理人层出不穷。[19]而根源均在于职业经理人评价体系和制度的薄弱。因而,从管理层能力的角度,对职业经理人开展评价,在企业特征导致的业绩提升以外的范畴,通过对其能力水平的衡量,来对企业管理人员进行更为细致和精准的考核,使股东能够更好地了解管理层的能力水平和企业经营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