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职普融通的英国T-Level资格考试制度及启示

蒋家琼 丁晨

摘要：职普融通是当前全球教育改革的潮流，职业教育高等化和高等教育职业化是21世纪国际教育发展的共同趋势。为推动职普融通，英国建立了T-Level资格考试制度，并于2022年开启了第一轮考试。围绕“谁来考、考什么、怎么考”等核心问题，T-Level资格考试制度形成了多元主体协同参与的考评主体、知识与技能并重的考评内容、纸笔考试与操作考试并行的考评方式。党和政府高度重视职业教育，提出要推进职普融通，加快构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构建职教高考制度是我国推进职普融通、加快构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重要举措。英国T-Level资格考试制度的经验，对于我国建立和完善职教高考制度、促进职普融通具有启示意义。当前，健全我国职教高考制度体系，需着力打破“横向融通”的体制性障碍，构建职普融通的有效通道；引导行业企业参与职教高考，提高职业教育社会认可度；完善职教高考内容与方式，构建职普融通考评体系。

关键词：职普融通；现代职业教育体系；考试制度；T-Level；英国

中图分类号：G71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717（2023）06-0085-10

一、问题的提出

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和科技进步加速，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密，加强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之间的融通，是提高教育质量的必然选择[1]。2022年4月，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通过了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其中第14条明确提出“国家建立健全适应经济社会发展需要，产教深度融合，职业学校教育和职业培训并重，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相互融通，不同层次职业教育有效贯通，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2]。党的二十大报告也指出，要“统筹职业教育、高等教育、继续教育协同创新，推进职普融通、产教融合、科教融汇，优化职业教育类型定位”[3]。可见，职普融通已经成为新时代推动国家教育体系优化的重要政策话语和改革方向[4]。要想真正意义上建立职普融通教育体系，就必须建立与之配套的考试评价制度，“重点要对入口标准进行把控”[5]。但长期以来，我国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实行的是双轨运行体制，都拥有相对独立的考评制度和升学制度。在这样的运行体制之下，普通高中专注于升学预备，走知识学术型考评体系；职业高中则专注于培养专业技能，走就业技能型考评体系。尽管一些地方和学校也在进行职普融通探索改革，但与之相匹配的考试评价制度仍未建立起来[6]。

从国际视野看，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的一项研究指出，世界范围内的职业教育课程囊括了学术知识和技能知识，证明在现代教育体系中“学术-职业”不能彻底分离[7]。事实上，职普融通才是当前全球教育改革的潮流。匡瑛等学者指出，“职业教育高等化和高等教育职业化是21世纪国际教育发展的共同趋势”[8]。英国是发展高等职业教育颇具特色的国家之一，在促进职普融通方面进行了大量的探索。该国1992年颁布的《继续教育和高等教育法》（Further and Higher Education Act 1992），从法律上给予了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的平等地位，建立了职普融通的一元体制[9]。在之后的三十多年里，英国不断地建立并更新资格框架，从制度上使各类职业资格和学历等级相衔接，推动职普融通。2017年10月，英国政府发布《16岁技术教育改革：T级行动计划》（Post-16 Technical Education Reforms： T-Level Action Plan）[10]，提出要在16～19岁教育系统中引入全新的第三级技术教育等级证书（Certification of Technical Education Level，T-Level），旨在通过T-Level资格考试制度进一步促进本国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的相互融通。这项改革被时任教育大臣达米安·海因兹（Damian Hinds）称赞为英国70年来职业技术教育最大规模改革的里程碑[11]。自此，T-Level资格证书逐步取代英国商业与技术教育委员会（Business＆Technology Education Council，BTEC）颁发的资格证书和许多16岁后资格证书[12]，使T-Level资格考试成为与学术高考（A-Level）并行的职业高考。2022年4月，英国政府通过《技能与16岁后教育法》（Skills and Post-16 Education Act），把对学校、雇主参与T-Level项目的要求上升至法律层面[13]。从2020年启动T-Level项目至今，攻读该项目的人数从最初的一千余人，增长到2022年的15 410人[14]。2022年，英国完成了第一轮T-Level资格考试，已有130余所高校明确至少一个专业接收持T-Level资格证书的学生[15]。2022年《卫报》英国最佳大学排名中前50位的大学中有26所同意接受持T-Level资格证书的学生[16]。可见，T-Level资格考试制度在英国社会获得了较好的认可。

目前，国内外学者对T-Level项目已经进行了多方面研究，包括从促进学生终身就业视角分析T-Level项目实施动因及策略[17]，从职普融通视角分析英国T-Level行动计划的基本框架和实施特点[18]，从实践视角探析T-Level课程建设的路径[19]，从A-Level课程到T-Level课程的改革实践分析英国职普并重的教育思想[20]，从英国职业技术教育的改革背景分析T-Level项目的合法性[21]等等。可见，已有研究主要聚焦于T-Level行动计划及T-Level课程，尚未見关于T-Level资格考试制度的相关研究。鉴于此，本研究拟在职普融通视域下对英国T-Level资格考试制度进行探讨与分析，以期为我国建立和完善职教高考制度、促进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相互融通提供参考借鉴。

二、基于职普融通的英国T-Level资格考试制度

围绕“谁来考、考什么、怎么考”等核心问题，T-Level资格考试制度形成了多元主体协同参与的考评主体、知识与技能并重的考评内容、纸笔测试与操作考试并行的考评方式。

（一）考评主体：多元主体协同参与

英国T-Level资格考试由多方协同开展，考试机构、企业雇主和国家监管机构各司其职，缺一不可。其中，考试机构是设计考试大纲和实施考试的主体，学生不受居住地的限制，可以到任意一个T-Level资格考试机构申请考试；企业雇主会充分参与相关专业考试内容编制与评估工作，以保障考试的“职业性”、提升通过T-Level资格考试选拔的人才与劳动力市场需求的匹配度；国家监管机构则负责对考试进行监管与调控，以保障考试的公平性。考试机构、企业雇主和国家监管机构的共同参与，使T-Level资格考试制度在英国社会产生了较大的影响，不仅提升了英国职业教育的质量，而且进一步扭转了英国社会传统的“重学术轻职业”观念，促进了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的相互融通。

目前，英国共有三大考试机构共同负责实施T-Level资格考试，它们分别是皮尔森教育集团（Pearson Education Ltd，Pearson）、伦敦城市行业协会（City & Guilds of London Institute， City & Guilds）和英国国家继续教育委员会（Northern Council for Further Education，NCFE）；其中，Pearson也是英国负责A-Level资格考试的五大考试机构之一。这些考试机构都是独立于政府之外的第三方非营利性机构，不同的考试机构开设的T-Level资格考试专业均不相同，但都遵循一定的标准和程序对T-Level资格考试进行设计、评估和认证，并为达到标准的学生授予T-Level资格证书。截至目前，三大考试机构共开发并推出了16个专业类别的T-Level资格考试（见表1）；其中，Pearson负责4个专业的考试，City & Guilds和NCFE各负责6个专业的考试。值得注意的是，由于T-Level专业是分阶段推出的，所以目前只有“施工设计、测量和规划”“数字化生产、设计和开发”和“教育与儿童保育”三个专业于2022年进行了第一轮考试，前两者由Pearson负责，后者由NCFE负责。

为促进职普融通，提高T-Level资格考试的质量和社会认可度，各考试机构会邀请与相应专业相关的企业雇主参与考试项目的开发与设计。企业雇主的参与使得T-Level资格考试更加满足行业的需求，能够为学生建立清晰的发展路线。三大考试机构均与英国一些知名企业开展了合作，例如，City &Guilds组织成立了雇主行业委员会（Employer Industry Board，EIB），Pearson组织成立了T-Level雇主验证小组（T Level Employer Validation Panel，EVP），两者皆由行业代表性的雇主组成，负责就考试策略、考试活动、考试内容和考试的实用性等方面提出建议。当然，考试机构对参与的雇主也设定了准入门槛，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雇主需要了解T-Level学生学习的基本技术知识，二是雇主需要对职业专业能力的门槛有足够的了解，三是雇主需要足够了解本公司的招聘政策和职位要求。比如，目前有8家企业的雇主参与到了“数字化生产、设计和开发”的考试项目当中，这些企业分别是计算机行业协会（CompTIA）、思科系统公司（Cisco）、安谋公司（ARM）、英国电信集团（BT）、西门子公司（Siemens）、英国广播公司（BBC）、国家建筑协会（Nationwide）、宏碁集团（Acer）[22]。其他各专业的考试项目也有相关的企业雇主被邀请参与。

为保障T-Level资格考试选才的公平性，英国建立了确保职业资格考试与学术考试质量对等的监管机制。T-Level资格考试由学徒制与技术教育管理局（The Institute for Apprenticeships and Technical Education，IfATE）和资格与考试监管办公室（The Office of Qualifications and Examinations Regulation，Ofqual）联合监督。其中，IfATE负责对T-Level资格考试大纲的内容与标准进行审批，并与考试机构签订合同来督促其持续更新考试的内容与标准，以满足不断变化的行业需求。Ofqual负责监督T-Level资格考试从组织实施到发布结果的整个流程，包括评估标准审查、评估资格等级等[23]。这将确保T-Level资格考试内容的准确性、过程的高效性、结果的准确性与公平性。IfATE和Ofqual形成了联合治理结构，通过“合同杠杆”“监管杠杆”共同确保T-Level资格考试、A-Level资格考试以及学徒制评估之间的质量对等，从而达到促进职普融通的目的。

（二）考评内容：知识与技能并重

英国T-Level资格考试把职普融通的理念贯穿于考试内容当中，考试内容知识与技能并重，既涵盖理论知识，又包含基于课堂的实践性任务和基于现实项目的实际任务；既包含行业企业重视的核心专业技能，也关照语言、数学及数字化技能等可迁移能力，使考生同样可以获得普通高等教育的认可，并直接回应劳动力市场的需求。T-Level资格考试包含核心部分（Core Component）和职业专业能力部分（Occupational Specialist Component）兩部分考试内容。核心部分成绩在总成绩中占比20%～50%，分为A+、A、B、C、D、E和U七个等级；职业专业能力成绩占比50%～80%，分为及格、良好、优秀三个等级。英国目前推出的T-Level资格考试专业中，“施工设计、测量和规划”“现场施工”“教育和儿童保育”“科学”等4个专业核心部分成绩占比40%，职业专业能力成绩占比60%，其余12个专业核心部分成绩和职业专业能力成绩各占50%。T-Level资格考试总体成绩根据两部分所占比重综合确定，分为优异+、优异、良好和及格四个等级[14]。学生想要获得完整的T-Level资格证书，除了要在考试中获得总体“及格”及以上成绩之外，还需要完成45天以上的行业实习，以及满足其他所有强制性要求（见图1）。其中，强制性要求不影响总体成绩，只作为获得职业资格证书的关卡性条件。学生达到T-Level所有要求后，便可获得T-Level资格证书。T-Level资格证书可以通过英国高等院校招生分数换算系统（UCAS Tariff Points）转换成相当于三个A-Level资格证书的成绩，具体的分值转换如表2所示。英国通过分数换算系统消除了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之间的界限，形成了职普融通的入学选拔机制。获得T-Level资格证书的学生可以进入学徒制、普通高等教育学习，也可以到相应技术岗位就业。可见，英国给学生提供了多样的考试路径，学生通过T-Level资格考试和A-Level资格考试均能进入普通高等教育和高等职业教育学习，从而为职普融通提供了实质性通道。

1.核心部分考试

核心部分考试包含核心知识和雇主设置项目两部分内容。其中，核心知识考试强调对学生专业基本理论的考查，偏向于考查迁移性较强的、具有思维性的专业基础知识和核心知识，旨在督促学生掌握通用知识和技能，学会运用基本原理来解决现实问题。每个专业的核心知识考试单独进行，占核心部分成绩的60%～75%。考试机构制定的核心知识考试目标，主要包含三个方面：一是考查学生对所学知识的掌握情况，二是考查学生对所学知识内容的理解并将之运用到不同情景和语境中的能力，三是考查学生对所学内容相关信息和问题的分析能力[24]。考试内容紧紧围绕职业背景及评估目标制定，通常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考查考生对专业知识的记忆与理解，包括简答题、情境性问题等基础性问题；另一部分主要是考查考生对学科领域深层知识的理解程度，包括开放性问题、绘图题等扩展性问题，學生需要清晰、连贯、深入地表达对学科知识的理解[24]。此外，核心知识考试内容也涵盖了非常丰富的跨职业能力知识。以“施工设计、测量和规划”专业为例，其核心知识考试内容包含健康和安全、科学、测量、建筑技术、信息和数据、数字技术、建筑数学技术、设计、建筑环境、可持续性、关系管理、商业、项目管理、法律等14个方面[25]。

雇主设置项目强调语言、数学和数字化技能在工作中的重要性，旨在让考生理解学科与职业之间的关联性，展示如何使用核心知识和技能解决问题。雇主设置项目测评占核心部分成绩的25%～40%。雇主设置项目由考试机构与T-Level相关职业的雇主共同合作，制定测评项目的大纲。雇主设置项目由多项基于现实工作问题的任务组成，如“施工设计、测量和规划”专业的雇主设置项目测评包含四项任务：回应客户的要求并做初步设计、绘制建筑设计图、编制预算文件、成立团队解决问题[25]；“数字化生产、设计和开发”专业的雇主设置项目测评包含五项任务：规划项目、识别和修复现有代码中的缺陷、设计解决方案、开发解决方案、反思性评估[26]。为确保雇主设置项目的范围和需求的一致性，考试机构会根据大纲制定评估维度，一般包含规划（Planning），应用（Application），选择相关技术和资源（Select relevant techniques and resources），英语、数字化和数学（English，Digital，Math），项目成果和审查（Project Outcome，Review）等五个方面。尽管不同T-Level专业的雇主设置项目的评估维度是一致的，但各部分占比以及具体内容可能会存在差异。以Person提供的“施工设计、测量和规划”测评为例（见表3），五个测评目标的分数占比分别为5%、50%、6%、23%和16%[25]。在雇主设置项目测评中，语言、数学和数字化能力分数占比较高。可见，T-Level资格考试不仅重视对学生专业技能的考查，也重视对学生掌握普通教育核心知识的考查。

2.职业专业能力测评

职业专业能力测评是通过一项实际项目对学生的专业表现进行评估，以确定学生是否满足进入工作岗位所需的最基本的知识和技能。职业专业能力测评主要选取典型工作任务和相应的职业专业能力考查作为测评内容，旨在评估学生独立思考和运用专业知识和技能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引导学生重视并掌握职业岗位所需的技术技能。例如，“施工设计、测量和规划”专业的职业专业能力测评涉及四个方面，包括施工和建筑环境的测量和设计、土木工程、建筑服务设计、有害物质分析和调查[25]；“教育与儿童保育”专业的职业专业能力测评包含早期教育工作、协助教学、在教育环境中支持和指导学生等三项内容[27]。学生通常被要求选择一个及以上的职业专业内容进行学习，每项职业专业能力都划分成很多实际的任务进行考核，例如查找和修复电气系统中的故障，创建软件应用程序等等。职业专业能力测评任务通常由学生独立完成，但有时也可以小组合作的方式进行。

除了以上两个方面的考试内容外，负责提供T-Level课程的学校和雇主还会对学生的行业实习进行审查。行业实习完成的标准包括三个方面：一是已经在行业实习中取得了足够的进展；二是置身于真实工作场景直接为外部雇主工作；三是实习时间已经达到了315个小时及以上（教育与儿童保育专业需要750个小时以上）。行业实习成绩从“行为”和“技术能力”两方面内容来衡量，其中“行为”考查包括职业性行为、产出结果、团队工作、有效沟通、对行为负责等方面；“技术能力”考查包括技术理解、信心、独立性、效力、效率[28]。行业实习审查结果分为需要改进、良好和优秀三个等级，学生至少在大多数“行为”和“技术能力”类别中达到良好，才能证明其已经取得了足够的进步。可以看出，行业实习不仅拓宽了学生对理论知识的应用路径，还有助于学生形成良好的职业技能和职业素养。

（三）考评方式：纸笔考试与操作考试并行

英国的职业教育是基于能力本位的教育，其职业考试也体现了这一点。T-Level资格考试的方式不仅包括侧重理论知识的纸笔考试，还包括面向职业技能的操作性考试。这样的考评方式既可以引导学生掌握进入普通高等教育必备的书面作答能力，也能够促使其掌握进入学徒制教育或就业岗位所必需的职业技术能力。T-Level资格考试不仅承担起了选拔人才的甄别和筛选功能，而且还具有促进学生全面发展的教育导向作用。在雇主设置项目和职业专业能力测评中，教师或者考官会全程观察并详细记录考生在整个测评过程中的表现，从而更好地对学生的能力和成绩进行评判。考试成绩不仅仅只强调最终的结果，更强调学生在完成规定项目任务过程中的表现。此外，T-Level资格考试并不是“一考定终身”的，学生在核心知识考试、雇主设置项目测评、职业专业能力测评中如果出现不及格的情况，均有重考的机会。这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终结性考试的偶然性，而且能够减轻学生的压力，有助于学生最终真正掌握所学知识、提升相应技能。

核心知识考试采用纸笔考试的方式进行，每年举行两次，时间分别是夏季和冬季。每个专业的核心知识考试包括两场纸笔考试，两场考试的分值、时长相同，但不同专业的T-Level核心知识考试的总分和时长不完全一致。如果学生选择重考，那么两场考试都必须重考。为了实现不同场次考试之间的分值互换，考试的原始分数将被转化为统一标准分数（Uniform Mark Scale，UMS），重考的考生可以使用最佳的UMS分数。

雇主设置项目采用操作考试的方式进行测评。雇主设置项目测评次数、时间均与核心知识考试保持一致。在考试期间，教师将会设置较短的、形成性的课堂任务，让学生通过研究、规划、执行、呈现和审查等方式来完成，这样能够使考生充分利用所习得的核心知识和技能，独立选择正确的流程和方法来完成项目任务。雇主设置项目测评由提供T-Level课程的学校负责收集学生在测评过程中的表现性证据，再将其提交给第三方考试机构进行评分。学生第一次参加考试时，雇主设置项目测评和核心知识考试必须同批次进行，但是重考时，两者不用同批次进行。此外，雇主设置项目测评的原始分数也会被转化为UMS分数，以确保不同场次测评之间具有可比性。

职业专业能力也是采用操作考试的方式进行测评。职业专业能力测评每年进行一次，时间一般在夏季，但可能会因为专业性质不同而稍有差异[29]。考试机构通过专业项目来综合评估职业专业能力，旨在评估学生在实际项目中的表现是否達到了“临界能力”。达到“临界能力”意味着学生一旦进入工作岗位，在企业进一步的支持和培养下，就能够充分发挥自身的职业能力、迅速适应岗位工作的需要。为了达到“临界能力”，学生必须达到考试大纲规定的最低标准要求，以符合雇主的期望。在职业专业能力考试中，每名考官同时考查的学生数量不超过六名，考官必须详细记录考生的具体表现。记录内容包括两个方面：一是观察性证据，即在实践观察表中记录考生在实际任务中的表现性证据，二是照片和视频证据，即按照考试机构的规定进行拍照和录像[30]。如果学生在职业专业能力考试中未取得及格及以上成绩，那么必须重新参加该部分的考试。

三、对我国的启示

2021年4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职业教育大会上强调，要“推动职普融通，增强职业教育适应性，加快构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31]。2023年1月，教育部发布《关于做好2023年普通高校招生工作的通知》，强调“各地要加强省级统筹，遵循职业教育人才培养规律，完善‘文化素质+职业技能’的职教高考制度，推进职普融通，协调发展”[32]。职教高考制度设计的目标应当是推动职普融通，给学生提供更多的升学渠道，让学生享有接受更高质量教育的机会[33]。构建职教高考制度，可以打破职业教育天花板，助推职普融通。英国便是基于推动职普融通的目的，推出了T-Level资格考试制度，并受到了社会的广泛认可。英国T-Level资格考试制度的实施经验，对于我国建立和完善职教高考制度具有较大的借鉴价值。

（一）健全职教高考制度，构建职普融通的有效通道

职教高考制度是破解我国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困境的突破口，是使我国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实现“横向融通”的关键性制度保障[34]。英国便将T-Level资格考试制度作为突破职普融通壁垒的动力机制：一方面，通过T-Level资格考试获得的职业资格证书与通过A-Level考试获得的学术证书具有同等地位，两者可以通过英国高等院校招生分数换算系统进行分值转换，且一个T-Level资格证书相当于三个A-Level证书的分数，在制度上保障了职业高考和学术高考的平等地位；另一方面，通过T-Level资格考试的学生既可以选择就业，也可以申请进入普通高等教育和学徒制教育进行学习，甚至很多高水平大学，如曼彻斯特大学、伯明翰大学、诺丁汉大学也向其抛出橄榄枝。可见，英国通过T-Level资格考试制度有力地推动了本国高等教育体系与职业教育体系的融合发展。

目前，我国职教高考与普通高考之间的融通机制尚不健全、职教高考成绩与普通高考成绩等值转换的尺度尚缺，导致职教高考的公信力缺乏对比与参照，难以获得社会的认可[35]。普通高中的毕业生可以通过高考进入高等职业院校就读，但中等职业学校的毕业生通过职教高考却很难进入到普通高等院校深造[36]。可见，职教高考成绩应用存在“孤岛化”现象，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延缓职教高考制度建设的推进，也会阻碍职普融通的发展进程。因此，我们需要借鉴英国的经验，以建设职教高考制度为契机，打破职教高考与普通高考的界限，建立职普融通的通道。但在我国的教育环境中，要求高水平大学通过职教高考招收中职生源还面临着许多现实的问题，所以应该分阶段递进式推进改革。一是建立通过职教高考向职业专科院校、职业本科院校和应用型本科院校升学的制度，扩大这些本科院校对职校生的招生名额，根据职教高考的成绩对职校生进行择优录取。二是建立通过职教高考向普通本科院校升学的制度，允许综合性大学、高水平大学的应用性专业面向中职学校毕业生开放招生资源。通过采取以上两大举措，不仅可以扩大职教高考结果的应用范围和职教高考考生对高等学校的选择范围，而且可以进一步推动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的统筹，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

（二）引导行业企业参与职教高考，提高职业教育社会认可度

为了促进职普融通，我国需要提高职业教育的质量与社会认可度，其有效路径便是引导行业企业参与到职教高考的设计与实施中来。职业教育是由政府、学校、行业企业和学生等利益相关群体通过一定的形式结构连接而成的一个十分复杂的系统，其功能价值的实现离不开各利益主体的共同努力[37]。而且职业教育与经济社会发展尤为密切，在人才考试选拔方面也应当与社会产业发展紧密结合，所以行业企业参与职业教育高考工作尤为重要。英国政府一直鼓励企业雇主参与职业教育系统的人才培养，并出台了相关的法案对企业雇主参与T-Level项目的要求上升到了法律层面，各T-Level资格考试机构均组建了由行业企业代表组成的雇主团队，参与到考试内容的制定、考试的实施等方面。

目前，我国行业企业深度参与了职业教育教学工作，由教育部和行业主管部门联合牵头成立了56个全国行业职业教育指导委员会，在职业教育的专业设定、标准制定等方面发挥了十分重要的指导作用[38]。我国行业企业参与职业教育人才培养工作虽然日趋深入，但这种参与始终未能从培养段拓展到入口端，我国职教高考的主要考试主体仍然是政府和学校，行业企业基本上没有参与其中，未能实现对技术技能人才培养全周期的参与[39]。而且，在当前关于职教高考的各级政策文件中，对省级政府、学校和学生的职责都有相应的规定，但是对行业企业等利益直接相关方却较少提及。因此，我国需要借鉴英国T-Level资格考试制度的经验，积极引导行业企业代表参与职业教育高考工作。一方面，各级政府可以出台相关的政策文件，明确行业企业参与职业教育高考的义务并划定权责范围，既保证行业企业参与考试工作的有章可循，也能进一步推动行业企业参与考试工作的积极性。另一方面，我国应当进一步深化校企合作，使行业企业深度参与职业教育人才培养全过程，共同参与人才培养与考试选拔工作，落实行业企业根据社会产业技能需求变化及时对职教高考内容进行调整的权责方式与途径，保证选拔的人才能够满足社会需求。总之，聘请行业企业专家参与职业教育高考的命题、考试组织和考试评价等工作，不仅能够提高我国职业教育的社会认可度，还能进一步达到促进职普融通的目的。

（三）完善职教高考内容与方式，构建职普融通考评体系

职教高考内容既要强调理论知识也要注重职业技能。专业理论知识考试不仅有助于推动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的融合，而且有利于促进职业学校加强对学生专业理论知识的教学，从而提高职业教育的教育属性[40]，而职业技能考试能很好地凸显出职业教育的人才培养特色。英国T-Level资格考试把职普融通的理念贯穿于考试内容与考试方式当中，考试内容中核心理论知识、技能与职业专业能力并重，考试方式纸笔测试与操作性考试并行，使获得T-Level资格证书的学生同样能够获得高等教育的认可，有力地促进了职普融通。

2021年教育部发布《关于进一步完善高职院校分类考试工作的通知》指出，职教高考内容应包括文化素质和职业技能两方面，其中职业技能考试成绩占比原则上不低于50%。但有学者对我国31个省区市的职业教育升学考试政策文本进行分析发现，目前有28个省区市统一组织实施了“文化素质+职业技能”考试，但仅有13个省区市的职业技能测试占总分值的比例超过50%；28个省区市的文化素质考试均采取纸笔测试进行，而对于职业技能测试仅有13个省区市以操作性考试的方式进行，其他省份则以笔试进行或以大赛成绩、证书等级等作为评分依据[41]。可以看出，大部分省份都没有达到教育部所要求的标准，我国职教高考的内容呈现重文化轻技能的状态，而且仍然有很多省份的职业教育考试以笔试为主，未组织起有效的操作性考试。因此，我们需要借鉴英国T-Level资格考试制度的经验，进一步完善职教高考的内容与方式，构建起职普融通的考试体系。一方面，进一步完善落实“文化素质+职业技能”的考试内容。文化素质考试应以基础性和逻辑性的考题为主，除了语文、数学、英语等基础学科外，还可以增加计算机应用能力、思想政治素养与心理素质等单项测评，可以不纳入总分，但要作为高等职业院校招生录取的基础性条件。职业技能考试可采用基础性职业技能和专业性职业技能相结合的结构，邀请行业企业专家参与职业技能考试内容的编制工作，从工作岗位的具体要求出发，结合专业标准来编制考试的内容。另一方面，厘清职教高考中纸笔测试和操作性考试的适用范围。要根据考试的内容性质，分析哪些知识适合采用纸笔测试为主，哪些适合采用以操作性考试为主。例如，对于基本概念和专业名词的理解可以组织统一笔试，而对于技能操作内容则适合采取典型项目实操的方式进行评价[42]。总之，考试内容知识与技能并重，考试方式纸笔考试与操作性考试并行，既有助于引导学生提高综合素质，又能够满足学生升学或者就业对知识与技能的需求，进而最终通过职教高考促进职普融通目标的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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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8-28

基金项目：湖南省社科基金项目“小学科学教师专业发展的困境及对策研究”（20YBA049）。

作者简介：蒋家琼（1975－），女，湖北恩施人，教育学博士，湖南大学教育科学研究院/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比较教育、科学教育研究；丁晨，湖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长沙，410082。

The British T-Level Qualification Examination System and its Enlightenment Based on the Integration of Vocational and General Education

JIANG Jia-qiong   DING Chen

Abstract： The integration of general and vocational education is the current trend of global education reforms， and higher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professionalization of higher education are common trends in the development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in the 21st century. In order to promote the integration of vocational and general education， the UK has established a T-Level qualification examination system and launched the first round of examinations in 2022. Focusing on core issues such as "who will take the test， what will be tested， and how to take the test，" the T-Level qualification examination system has formed an assessment subject with the collaborative participation of multiple subjects， an assessment content that places equal emphasis on knowledge and skills， and an assessment method that combines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examinations. The Communist Party and the government of China attach great importance to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propose to promote the integration of vocational and general education and accelerate the construction of a modern vocational education system. Establishing a vocational education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system is important for China to promote the integration of vocational and general education and accelerate the construction of a modern vocational education system. The experience of the T-Level qualification examination system in the UK is of enlightening significance for China to establish and improve the vocational education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system and promote the integration of vocational and general education. At present， to improve China's vocational education entrance examination system， it is necessary to make efforts to break the institutional barriers of horizontal integration and build an effective channel for the integration of vocational and general education， guide industrial enterprises to participate in the vocational education entrance examination and improve the social recognition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improve the contents and methods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and build an integrated vocational assessment system.

Key words： integrated vocational and general education; modern vocational education system; examination system; T-Level; the UK

（責任编辑  李震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