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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振兴过程中规模性返贫的风险测度
——基于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脆弱农户家庭收入冲击的考察

2023-12-01宏,辛

关键词:规模性家庭收入公共卫生

文 宏,辛 强

一、引 言

脱贫攻坚的全面胜利,不仅彰显了我国消除绝对贫困的辉煌成就,同时意味着乡村振兴新征程的正式开启。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乡村振兴的前提是巩固脱贫攻坚成果,确保不发生规模性返贫。(1)习近平:《抓紧抓好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促进脱贫群众生活更上一层楼》,《人民日报》2022年3月15日,第14版。2023年中央一号文件再次强调,坚决守住不发生规模性返贫底线,是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底线任务。规模性返贫,具有区域性、突发性和群体性等特征,对于推进乡村振兴工作影响更为严重,需要引起更多重视和关注。(2)汪三贵、周园翔:《构建有效的防规模性返贫的机制和政策》,《农业经济问题》2022年第6期。目前,我国规模性返贫风险,更多潜藏于不稳定脱贫户、边缘易致贫户等脆弱农户群体中。这些群体遭受突发疾病、意外事故等个体性风险冲击,或是遭遇重大传染病等系统性风险冲击时,极易出现突发性、群体性返贫现象。相较于个体性风险冲击,系统性风险冲击将导致更大的规模性返贫发生概率。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所带来的风险冲击具有持续周期的不可预估性、多地爆发的大规模性,(3)欧阳桃花等:《构建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治理体系:基于中国情景的案例研究》,《管理世界》2020年第8期。是影响最为深远的系统性风险冲击之一。尤其是2019年底爆发的新冠肺炎,是典型的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造成经济活动受阻,大量人群失业,不少农户离岗失收,影响农户务工和经营生计,极大诱发了脆弱农户规模性返贫发生的可能。(4)陈诗一、郭俊杰:《新冠肺炎疫情的经济影响分析:长期视角与短期应对》,《经济理论与经济管理》2020年第8期。世界银行指出,此次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滞缓了人类减贫进程,全球极端贫困率出现20年来的首次增长。(5)《COVID-19 to Add as Many as 150 Million Extreme Poor by 2021》,https:∥www.worldbank.org/en/news/press-release/2020/10/07/covid-19-to-add-as-many-as-150-million-extreme-poor-by-2021,2020年10月7日。从全球视域来看,此次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正在成为最新最直接的致贫因素,(6)S. Alkire et al.,“Global Multidimensional Poverty and COVID-19:A Decade of Progress at Risk?,” Social Science &Medicine,no.291(2021),114457.而发展中国家,尤其是脆弱农户所遭受的风险冲击首当其冲。为此,有必要科学测度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规模性返贫的冲击效应,保障脱贫攻坚向乡村振兴平稳过渡,确保不发生规模性返贫。

目前,学界围绕乡村振兴过程中防范规模性返贫的时代命题,探究了乡村振兴过程中规模性返贫的发生机理,(7)包国宪、杨瑚:《我国返贫问题及其预警机制研究》,《兰州大学学报》2018年第6期。提出了针对性的防范政策。(8)林万龙、纪晓凯:《从摆脱绝对贫困走向农民农村共同富裕》,《中国农村经济》2022年第8期。同时,梳理总结了我国农村应对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存在的不足以及后续的改进策略等。(9)曹舒、米乐平:《农村应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多重困境与优化治理——基于典型案例的分析》,《中国农村观察》2020年第3期。可以看出,鲜有研究从实证角度出发,科学测度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规模性返贫的冲击影响。乡村振兴过程中规模性返贫发生是不同风险因子耦合叠加后,脆弱农户突发、群发的结果。因此,规模性返贫风险面临难以精准测度的困境。而收入是反映贫困脆弱性的重要指标,决定了农村家庭风险应对能力的强弱,为评估规模性返贫风险提供了一个重要视角。因此,本文旨在重点考察特殊场域下特殊群体所面临的风险冲击,一定程度上可以实现通过考察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脆弱农户家庭收入的冲击,继而反映可能存在的规模性返贫风险的研究目标。那么,在遭受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冲击后,当前脆弱农户家庭收入的现状如何?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脆弱农户家庭收入有何影响?对不同组群特征的脆弱农户影响有何异同?通过对以上问题的进一步解答,能够反映出脆弱农户在面对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冲击时的应对能力以及可能存在的规模性返贫风险。

鉴于此,本文基于A省968份脆弱农户实地调查数据,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方法(PSM),科学测度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脆弱农户家庭收入的冲击效应,并进一步深入探讨冲击效应在不同家庭贫困属性、家庭健康状况、家庭劳动力资本情况三方面的组群差异特征,以此来实现科学测度乡村振兴过程中规模性返贫风险的研究目标。

二、文献综述与理论框架

(一)乡村振兴过程中的规模性返贫

目前,聚焦于乡村振兴过程中规模性返贫的时代议题,学者们分别从风险诱因、发生机理以及阻断机制等方面,开展了较为丰富的理论研究。现有研究认为,规模性返贫的成因复杂,是多种因素耦合叠加的综合结果,涵盖自然灾害、健康隐患、政策执行、市场风险等诸多诱因。(10)赵普等:《规模性返贫风险因素、类型及其政策启示——基于西南民族地区的调查》,《管理世界》2022年第11期。具体而言,自然灾害不仅会对农村居民的生命健康以及财产安全构成严重危害,还会降低农作物产量,减少农户家庭经营性收入,造成农户家庭资本损失。(11)黄承伟:《农村灾害风险管理与减贫概论》,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年。重大疾病抑或是意外伤残等健康隐患,会导致家庭劳动力资本受损,影响家庭收入和医疗支出,使得农户可能重新陷入贫困。不仅如此,随着我国现代化进程的加速,市场机制会通过产业、项目等渠道,加大农户返贫隐患。(12)马凤芝、开源:《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的政策转向及其挑战——以四川省马边彝族自治县为例》,《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学报》2017年第6期。此外,贫困地区的政府治理能力相对薄弱,致使国家政策与本地资源难以有效互动,极易造成政策执行偏差,导致规模性返贫发生。(13)姜晓萍、郑时彦:《乡村振兴中规模性返贫风险的发生机理与阻断机制》,《理论与改革》2023年第1期。以上种种风险诱因,经过不断累积,逐步演化为风险链条,不断冲击着农户的风险抵御机制,最终可能引诱规模性返贫发生。随着乡村振兴的全面推进,有学者指出,地方政府需要保持政策总体稳定,健全完善返贫监测预警机制,(14)吴国宝:《如何有效防范化解规模性返贫风险》,《中国党政干部论坛》2021年第6期。优化创新政策供给,(15)涂圣伟:《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机衔接:目标导向、重点领域与关键举措》,《中国农村经济》2020年第8期。建立起以龙头企业为引擎、以专业合作社为纽带的深度联合的农业产业化联合体,(16)王志刚、于滨铜:《农业产业化联合体概念内涵、组织边界与增效机制:安徽案例举证》,《中国农村经济》2019年第2期。降低贫困脆弱性,增强减贫韧性,(17)杨龙、汪三贵:《贫困地区农户脆弱性及其影响因素分析》,《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15年第10期。有效防范化解规模性返贫风险。

(二)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返贫致贫的冲击

现有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如何导致贫困的机理研究,主要从微观层面剖析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等外生风险,重点关注外部冲击对农业生产经营以及农户的影响等。在农业生产经营影响方面,主要关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不确定性,阐释不同类型的农户均会选择积极储粮等行为,以此来应对风险冲击。其中,规模种植农户的积极储粮行为,是基于市场弹性需求,为了实现利润最大化。而小农户的积极储粮行为,仅仅只是用于满足基本生存和生活性消费。(18)周心怡等:《重大公共安全事件对农户粮食储备行为影响研究——以新冠肺炎疫情为例》,《干旱区资源与环境》2022年第9期。值得警惕的是,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暴露了农业规模经营的脆弱性,(19)肖荣荣等:《疫情冲击下的农业规模经营:风险应对能力与改进路径》,《农业经济与管理》2021年第1期。凸显了保障农业安全生产对于乡村振兴的紧迫性和重要性。(20)褚庆宜、赵晓峰:《疫情影响下的农业安全与乡村振兴——“第四届农业社会学论坛”观点综述》,《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学报》2021年第1期。在农户影响方面,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来临时,农户无法正常开展生产经营活动,造成农作物减产和经济损失,农户家庭收入增收稳定性不足,(21)芦千文等:《外部冲击与农村居民增收稳定性——基于新冠肺炎疫情影响的分析》,《当代经济管理》2020年第6期。可能诱发农户生计水平突变。(22)赵旭等:《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冲击下农户的生计水平突变研究》,《统计与信息论坛》2022年第1期。特别是,农村脆弱群体的风险应对能力本就不足,在面对巨大的外生风险冲击时,他们更易发生返贫或形成新的致贫风险。(23)蒋和平等:《新冠肺炎疫情对我国农业发展的影响与应对举措》,《改革》2020年第3期。此时,由于家庭收入锐减以及生活成本增加,农户往往会选择压缩家庭其他消费支出,(24)S. R. Baker et al.,“The Unprecedented Stock Market Reaction to COVID-19,” The Review of Asset Pricing Studies,vol.4,no.10(2020),pp.742-758.同时通过向政府机构寻求补贴或援助,(25)Y. Sawada,“Disasters,Household Decisions,and Insurance Mechanisms:A Review of Evidence and a Case Study from a Developing Country in Asia,” Asian Economic Policy Review,vol.1,no.12(2017),pp.18-40.或是向金融机构借贷等方式,(26)朱乾宇、尤婧:《风险冲击对农户经济决策的影响与正规小额信贷的作用》,《经济理论与经济管理》2022年第12期。缓解家庭生活压力,提高风险应对能力,(27)J. Gallagher and D. Hartley,“Household Finance after a Natural Disaster:The Case of Hurricane Katrina,” American Economic Journal:Economic Policy,vol.3,no.9(2017),pp.199-228.从而有效应对突发风险事件的冲击。同时,应该注意到,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大流行开始时,政府通过政策干预和援助的提前介入,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更有助于贫困率的整体下降。(28)J. Han,B. D. Meyer,and J. X. Sullivan,“Income and Poverty in the COVID-19 Pandemic,” Brookings Papers on Economic Activity,no.2(2020),pp.85-118.

综上可知,现有研究虽强调了乡村振兴过程中防范规模性返贫的重要意义,研判了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农村生产生活所产生的冲击等,但较少涉及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外生影响。事实上,我国已脱贫人口中有近200万人存在返贫风险,边缘人口中还有近300万人存在致贫风险。(29)习近平:《在决战决胜脱贫攻坚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20年3月7日,第2版。这些农户的贫困脆弱性较高,减贫韧性不足。(30)汪三贵、周园翔:《构建有效的防规模性返贫的机制和政策》,《农业经济问题》2022年第6期。为此,虽然国家设立了5年过渡期,保持政策总体稳定不变,以此来确保不发生规模性返贫。但需要注意的是,“脱贫不脱政策”的政策效应强度在逐渐递减。(31)贾男、王赫:《脱贫农户返贫风险防范政策研究》,《经济研究》2022年第10期。在遭受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冲击时,这些农村脆弱群体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规模性返贫。基于此,本文旨在通过科学考察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脆弱农户家庭收入的冲击效应,以此来反映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冲击下脆弱农户群体可能存在的规模性返贫风险,以期为保障脱贫攻坚向乡村振兴平稳过渡,实现共同富裕提供一定参考。

图1 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诱发规模性返贫的理论分析框架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自课题组于2021年12月17日至2022年11月7日,分别在A省三县(市)开展的专项调研,调研得到了相关部门的全程协作。选取A省三县(市)作为调查区域,主要基于以下两点原因:其一,A省一直是我国贫困程度较高的省份之一,同时也是遭受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冲击较为严重的省份之一。其二,课题组基于优先考虑脱贫人口和防止返贫监测对象多、防止返贫监测数据异常、受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影响较大的国家级脱贫县(市)的原则,最终在A省中抽取了三个县(市)作为调查区域。其中,所抽取的三个县(市)中有两个县(市)为国家级脱贫县,其脱贫人口和防止返贫监测对象较多,另一个县(市)虽为非脱贫县,但官方数据显示2021年新增防止返贫监测户较多。

与此同时,为了保证调研数据的质量,本次入户调查基于科学抽样原则,在三个县(市)中分别随机抽取8个乡镇,在每个样本乡镇中根据所属村落数量分别随机抽取1~4个数量不等的自然村,随后,对抽取的每个样本自然村中所有的防止返贫监测对象(32)防止返贫监测对象,包括脱贫不稳定户、边缘易致贫户、突发严重困难户三类农户,这些农户的发展基础较为薄弱,风险应对能力不足,属于易返贫致贫人口。因此,文章选择防止返贫监测对象用来表征脆弱农户。均进行了问卷访谈。(33)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这一极端事件下,特殊群体(防止返贫监测对象)受到风险冲击后,更易发生区域性、突发性、群体性等返贫现象,导致规模性返贫发生。因此,基于课题组对抽取的每个样本自然村中所有的防止返贫监测对象进行的问卷访谈,通过考察脆弱农户家庭收入所受到的极端风险冲击,能够实现考察规模性返贫风险的预设研究目标。此外,课题组事先为调研员做了统一的调查培训,并且详细介绍了当地的农产品销售价格、平均薪资水平等实际情况,使调研员在入户调查中,能够更加清楚地掌握每一脆弱农户的各项真实收入,确保了调查数据的真实性。

最终,本次调查累计发放调查问卷1015份,基于调查问卷的完整性和问卷答案的真实性原则,最后实现有效问卷968份,问卷有效率为95.37%,样本代表性良好。其中,家庭生产经营活动受到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影响的农户样本量为29个(占比3.00%),未受到影响的农户样本量为939个(占比97.00%)。

(二)变量说明

1.被解释变量。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为脆弱农户家庭收入。收入是反映贫困脆弱性的重要指标之一,反映了农户应对风险的能力大小。因此,本文选取脆弱农户家庭收入作为其规模性返贫风险的测度指标,具体分别以家庭经营性收入、工资性收入、转移性收入和纯收入(34)家庭纯收入:指常住居民家庭总收入中,扣除从事生产和非生产经营费用支出、交纳税款、上交承包集体任务金额、集体提留和摊派、生产性固定资产折旧以后剩余的、可直接用于农村居民进行生产性、非生产性建设投资、生活消费和积蓄的那一部分收入。作为表征。

2.解释变量。本文的解释变量为受访脆弱农户是否受到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影响,因此问卷中相关问题设计为“您家去年生产生活是否受到了疫情的影响”。若回答为“是”,则记为1;反之,则记为0。

3.控制变量。为科学测度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脆弱农户家庭收入的冲击效应,考虑到家庭生产和经营的特性,本文在借鉴已有关于农村家庭脆弱性,(35)杨文等:《中国农村家庭脆弱性的测量与分解》,《经济研究》2012年第4期。以及农户家庭收入影响因素的研究基础上,(36)米红等:《中国多状态农村家庭收入特征聚类与影响因素分析——基于扶贫线动态变化的视角》,《南京农业大学学报》2018年第4期。选取户主特征、家庭特征和生产生活特征作为控制变量。

以上各变量的赋值说明与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1。

表1 变量说明与描述性统计

(三)反事实因果分析框架的构建

在此基础上,本文设定脆弱农户受到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影响的方程为:

(1)

为了准确测度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脆弱农户家庭收入的冲击效应,本文设定脆弱农户家庭收入的方程为:

(2)

值得注意的是,脆弱农户遭受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冲击(DVi)可能会受到一些不可观测因素的影响,而这些影响可能与家庭收入(Rki)有关,从而使得公式(2)中的DVi与ξ相关。此时,如果直接对方程进行回归分析可能会导致结果存在估计偏误。因此,本文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方法,有效克服了有偏估计以及样本“自选择”问题。(37)J. M. Wooldridge,Econometric Analysis of Cross Section and Panel Data,Cambridge:MIT Press,2002,pp.555-558.

2.基于PSM的脆弱农户受到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影响的反事实分析框架。本文设置虚拟变量UTIi={0,1}表示脆弱农户i是否受到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影响,i=1表示受到影响,i=0表示未受到影响。此虚拟变量在调查问卷中设计“您家去年生产生活是否受到了疫情的影响”题项,并设置“没有影响=1;基本没有影响=2;有一定影响=3;影响很大=4”四个回答选项,以此来反映脆弱农户家庭收入是否受到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影响的真实情况。当农户作答3或4时,则界定该脆弱农户受到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影响,即i=1;当农户作答1或2时,则界定该脆弱农户未受到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影响,即i=0。对于脆弱农户未来家庭收入ri有两种状态,r1i表示脆弱农户i受到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影响的未来各项家庭收入,r0i表示脆弱农户i未受到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影响的未来各项家庭收入。

由于篇幅有限,本文基于PSM所构建的反事实因果分析框架步骤省略。

最后,由于本文探究的是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脆弱农户家庭收入的冲击效应,因此,选用平均处理效应中实验组的平均处理效应(ATT),分析更为合适且贴切,表达式如下:

(3)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PSM匹配结果分析

在计算平均处理效应之前,通过绘制概率密度函数图,检验共同支撑域,以此来确保样本的匹配质量。由概率密度函数图(图2)可知,在倾向得分匹配后,实验组和控制组样本的得分值呈现较大范围的重叠,且大多数在共同取值范围内,表明倾向得分匹配仅损失了少量样本数据。此外,由表2可知,通过对比四种不同匹配方法,在最大损失124个样本后,仍然保留了844个匹配样本,证明了PSM匹配效果良好。(38)由于篇幅限制,此处未报告倾向得分匹配结果。感兴趣的读者可向作者索取。

表2 实验组四种匹配方法后的ATT平均值

图2 脆弱农户家庭收入倾向得分匹配后的密度函数图

(二)平衡性检验

为了进一步确保PSM匹配结果的可靠性,本文检验了倾向得分匹配前后解释变量的平衡性。经过PSM匹配后,实验组和控制组只有被解释变量存在显著的系统性差异;解释变量的标准化偏差一直小于规定的20%红线标准;LR统计量从匹配前的19.500降至匹配后的1.730~8.970。综上可知,倾向得分匹配有效减少了实验组和对照组解释变量的分布差异,并且消除了样本自选择偏误。(39)由于篇幅限制,此处未报告倾向得分匹配前后解释变量平衡性检验结果。感兴趣的读者可向作者索取。

(三)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脆弱农户家庭收入冲击效应的测度

本文测度了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脆弱农户家庭经营性收入、工资性收入、转移性收入以及纯收入的平均处理效应(ATT)。由结果可知,在运用了4种不同匹配方法后所测度的结果基本一致,由此说明了研究结论稳健、可靠且良好。因此,本文在后续实证分析部分选取4种不同匹配方法测度结果的平均值表征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脆弱农户家庭收入的冲击效应。(40)由于篇幅限制,此处未报告脆弱农户家庭经营性收入、工资性收入、转移性收入以及纯收入,分别经过k近邻匹配(k=4)、卡尺匹配(卡尺=0.21)、卡尺内K近邻匹配(k=4,卡尺=0.21)和样条匹配后的ATT值、标准误以及T检验值。感兴趣的读者可向作者索取。

从脆弱农户的经营性收入来看(表2),排除其他干扰因素后,受到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冲击的脆弱农户家庭经营性收入减少了50.9%。即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背景下,经济发展被迫按下了“暂停键”。脆弱农户从事的农产品买卖、小作坊经营等都受到了较大程度的影响,经营性收入下降明显,受到较强的冲击。从脆弱农户的工资性收入来看(表2),排除其他干扰因素后,受到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冲击的脆弱农户家庭工资性收入显著下降了30.3%。这表明,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来临时,脆弱农户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外出务工,受到防疫政策等方面阻碍,被迫减少了外出务工时间,导致工资性收入减少。此外,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背景下,有一部分长期在外务工的农村劳动力会回到家乡就业,一定程度上会挤压家乡劳动力的就业空间,在经济总体受到影响的情况下,脆弱农户的工资性收入受到的影响更为显著。从脆弱农户的转移性收入来看(表2),排除其他干扰因素后,受到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冲击的脆弱农户家庭转移性收入显著增加了48.0%。即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背景下,政府会不断加大民生保障投入,特别是增加对受到疫情影响的脆弱农户家庭的特困补助、临时救助、惠民补贴等社会救助保障标准,带动转移性收入增长。从脆弱农户的纯收入来看(表2),实验组的平均处理效应(ATT)为0.145,但并不显著。结果说明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各级政府会高效统筹疫情防控与经济社会发展,出台一揽子稳经济健康运行的政策,加大民生保障力度。(41)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人民日报》2022年10月26日,第1版。因此,总体来看,脆弱农户家庭纯收入并未受到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显著影响。

(四)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脆弱农户家庭收入冲击效应的组群差异分析

前文选取了实验组的平均处理效应(ATT),借以表征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脆弱农户家庭收入冲击的净效应,但无法判断遭遇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时,样本内不同特征的脆弱农户,是否会存在结构性差异,即组群差异。因此,需要继续探究不同类型脆弱农户的家庭收入,在遭受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时的影响,以此更加全面认知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规模性返贫的冲击效应,有助于科学推进乡村振兴战略,实现共同富裕。

不同农户之间的收入差距偏大。(42)郭韦杉等:《建档立卡贫困人口瞄准与偏离研究》,《农业经济问题》2021年第4期。相较于一般农户,脱贫户家庭财产规模较小,收入来源单一,转移性收入是其重要的增收来源。(43)姜长云:《中国农民收入增长趋势的变化》,《中国农村经济》2008年第9期。同时,为防止返贫和致贫,二者均是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重要内容。因此,在面对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时,监测返贫对象和监测致贫对象二者家庭收入所受到的冲击程度不一。此外,家庭健康资本、劳动力资本以及市场参与度,(44)程名望等:《农户收入差距及其根源:模型与实证》,《管理世界》2015年第7期。均是影响农户家庭收入以及脱贫的重要因素。因此,有必要以家庭贫困属性、家庭健康程度以及劳动力资本为分组依据,探析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不同特征的脆弱农户组群收入的影响差异。基于此,本文分别以家庭贫困属性、家庭健康状况以及家庭劳动力资本为组群标志,将样本进行分组处理,并且采用k近邻1对4匹配方法,以此来探究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脆弱农户家庭收入影响效应的组群差异,比较结果见表3所示。

表3 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脆弱农户家庭收入冲击效应的组群差异

由表3结果可知,在不同的家庭贫困属性组群之间,相较于贫困农村家庭,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于一般脆弱农户家庭收入的影响更为显著,分别显著降低了76.0%的经营性收入和58.3%的工资性收入,显著增加了168.6%的转移性收入。究其原因,一般农户家庭收入来源更加多元、丰富,他们会通过外出务工、从事农业生产经营、入股合作社分红等多种方式,增加家庭收入。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突发性和系统性危害,会极大限制农户的生产生活等活动,导致收入来源缩减,继而造成了农户经营性收入和工资性收入锐减。在不同的家庭健康状况组群之间,相较于健康状况较差的农村家庭,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健康农村家庭收入的影响更为显著,显著降低了66.9%的经营性收入,增加了93.2%的转移性收入。究其原因,健康的农户从事农业生产经营活动的时间与机会更为充沛,劳动效率更高,可以获取更高收入。(45)廖文梅等:《健康水平对农村贫困户脱贫的影响——来自789户贫困户的调查》,《调研世界》2018年第9期。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强传播性,会限制健康农村家庭从事生产生活的时间、机会,家庭经营性收入显著降低,增加了致贫风险。在不同家庭劳动力资本组群之间,相较于无劳动力的农村家庭,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有劳动力家庭收入的影响更为显著,分别显著降低了41.0%的经营性收入和59.0%的工资性收入,显著增加了49.9%的转移性收入。可能的原因是,劳动力作为农村家庭获得持续稳定收入的重要保障,是影响农户致贫返贫的重要因素。(46)章文光等:《建档立卡贫困户的返贫风险预测及返贫原因分析——基于2019年25省(区、市)建档立卡实地监测调研数据》,《改革》2020年第12期。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强致病性会影响劳动力人口的生命健康安全,导致劳动力市场的需求侧和供给侧受到冲击,(47)杨伟国:《从工业化就业到数字化工作:新工作范式转型与政策框架》,《行政管理改革》2021年第4期。降低劳动生产率,对有劳动力的脆弱农户家庭的收入造成显著的冲击。由此可见,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脆弱农户家庭收入产生显著影响后,政府部门会根据不同的家庭特征,有差别、有梯度地采取针对性的策略,通过临时救助、增加转移性收入等政策,完善再分配收入调节机制,最终确保守住不发生规模性返贫的底线。

五、结论与思考

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过程中,地方政府如何有效防范规模性返贫,切实有效提高农村民生福祉,是我国全体人民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命题。在面对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等重大外生风险冲击下,迫切需要系统评估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外在影响,科学测度其对规模性返贫的冲击,高度重视脆弱农户可能存在的返贫或致贫风险,有效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本文以全面推进乡村振兴过程中的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为背景,基于A省三县(市)968份脆弱农户实际调查数据,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方法,科学测度了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脆弱农户家庭收入的影响效应,并进一步比较了冲击效应在不同家庭贫困属性、健康状况、劳动力资本下的组群差异。研究发现:其一,虽然脆弱农户家庭纯收入经受住了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冲击,但更多依靠的是政府转移性收入的帮助,只要政府相应政策发生改变,脆弱农户家庭收入就可能会受到重大外生风险的影响和冲击。需要说明的是,中国贫困治理中最深层次的相对贫困问题仍未得到充分解决,亟待提高脆弱农户的风险应对能力。其二,精准识别贫困对象一直是贫困治理的重要前提。通过组群差异分析发现,在重大外生风险冲击下,地方政府应更关注非贫困、健康状况良好以及劳动力资本较为充沛的脆弱农户,这为后续精准识别贫困风险源、优化政策供给体系、提高贫困治理绩效提供了一个新的实践依据。

与既有文献相比,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第一,既有文献侧重理论分析,探究乡村振兴过程中规模性返贫的影响因素,鲜有对引致规模性返贫的风险冲击展开研究,而本文从外生系统性风险冲击的角度弥补了既有研究的不足。第二,以脆弱农户家庭经营性收入、工资性收入、转移性收入以及纯收入现实变化情况,科学测度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冲击效应,拓宽了乡村振兴过程中规模性返贫的研究视域,为全面提升脆弱农户的风险应对能力水平、守住不发生规模性返贫底线提供了经验依据。第三,进一步探究了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不同特征的脆弱农户家庭收入的异质性影响,这为政府精准锚定“冲击点”,科学研判“规模化”扩散风险,有效抵御外生重大风险冲击,调试优化常态化脱贫长效机制的政策方向提供了重要参考。但需要说明的是,本文属于一项探索性研究。乡村振兴过程中会面临不同的引诱规模性返贫发生的风险因子,后续应根据更加全面翔实的调查数据,以期能够更加科学准确地测度乡村振兴过程中的规模性返贫风险。

基于实证结果发现,本文提出以下三个方面的政策建议,以期为激发农户内生动力、提高风险应对能力、实现共同富裕提供有益参考。第一,重视“造血”功能,增强农户抵御返贫风险能力。增强脆弱农户的“造血”功能,激发内生动力,要求各级政府紧扣乡村振兴战略,以农业农村现代化建设为目标,升级美好幸福生活的标准,激发内源驱动力,扩充脆弱农户的非转移性收入比例,提高收入多样性,扎实推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第二,构筑产业防线,拓宽农户增收致富渠道。不同地区需要因地制宜,在生态保护基础之上,整合资源,发展特色产业和优势产业,打造地域品牌。通过优势产业发展,继而引导配套产业发展,由点到面不断拓宽产业发展链条,形成融合生产、经营、销售等要素的农村产业新型业态,打破传统农业单一发展模式弊端,增强农业经济竞争力,促进当地农户增收创富,有效阻断规模性返贫风险点。第三,优化政策体系,健全防范规模性返贫治理机制。优化财政供给政策,根据不同地区返贫风险结构与农户贫困脆弱性等特点,精准识别返贫致贫风险源,加强财政资金投入的精准性,实现差异化财政支持,确保全体农村人民实现共同富裕。针对不同的致贫返贫风险农户,按照人员类型和产业发展阶段,更有针对性地引入乡村振兴人才,使其能够精准对接不同类型农户以及不同村庄产业的发展需求,拓宽乡村振兴发展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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