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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霍尔时代”大众媒介批判理论 多元分化发展的理论探究

2023-11-30周白冰

华章 2023年7期
关键词:霍尔

[摘 要]“后霍尔时代”大众媒介批判理论是在战后福利制度、经济全球化、撒切尔主义、霍尔的被动离开等历史因素影响下生成的,因英国文化研究传统忽视“经济基础”,文化研究的文化决定论局囿,以及“文化兴趣复兴”的主要因素影响,而走向“经验主义”“理想主义”“乌托邦主义”的多元分化研究路径,并呈现出从伯明翰学派的理论背景出发到远离伯明翰学派,从根本上失去政治旨趣的主要特征,走向学院化、书斋化的日渐式微的理论路径。

[关键词]后霍尔时代;大众媒介批判理論;多元分化;斯图亚特·霍尔

以代表人物为基点,可以将伯明翰当代文化研究中心的文化研究划分为三个历史阶段:“霍加特时代”(1964-1968)、“霍尔时代”(1969-1979)与“后霍尔时代”(1979年至今)。“后霍尔时代”所代表的时期是从1979年霍尔离开伯明翰文化研究中心后开始的,即20世纪80至90年代大众媒介批判研究的持续性发展阶段。这一阶段的理论彰显了与“霍尔时代”截然不同的发展特质,表现了大众媒介研究以及文化研究后期的一种全新发展脉络与走向,具有特殊的理论意义与研究价值。

一、“后霍尔时代”的历史生成

在特殊历史因素的影响下,霍尔离开文化研究中心,离开大众媒介批判领域,在身份政治、族裔等研究领域继续完成他的政治使命。随着霍尔的离开,标志“霍尔时代”的结束,“后霍尔时代”的开启,阶级文化、亚文化、女性主义文化等边缘文化研究成为重点研究对象,并如火如荼地繁荣起来。

首先,战后福利制度的建立,社会多样化问题显现。1945年,二战临将结束之际,工党出人意料地以压倒性优势战胜长期执政的保守党,艾德礼(Clement Richard Attlee,1883-1967)取代丘吉尔当选首相。艾德礼政府根据《贝弗里奇报告》所勾勒的宏伟政治蓝图,开始大力推行社会福利制度。1948年艾德礼宣布英国已经成功建成“从摇篮到坟墓”的福利型社会保障体系。物质的极大丰富与膨胀使英国资本主义生产力临近峰值,商品的过度饱和,将英国迅速推向“丰裕社会”。在消费经济高速发展且急功近利的形势下,社会内部结构开始断层,导致众多暗藏于社会底部的矛盾和冲突显露。此时,人们关注的不再是温饱,而是阶级、地位、身份、性别和性等与大众息息相关的多样化的社会问题。在此历史条件的刺激下,阶级文化、亚文化等边缘文化迅速成为英国学界热议的话题,并在20世纪60年代末至70年代开展起来。

其次,经济全球化推动世界资本主义空前发展,使阶级内在认同不断增强。进入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西方资本主义迎来全新的格局。在资本的全球流动的影响下,工人阶级生产资料得到极大丰富,贫富悬殊日渐缩小,阶级矛盾的共享使阶级内在认同不断增强,社会阶级结构随之发生微妙转型,使资本主义从动荡趋于稳定。此外,全球化进程的加快推动了世界范围内的各个领域迅速发展,其中“文化”首当其冲,使全球文化趋向美国化。于是在美国自由主义文化影响的背景下,文化研究的“兴趣”开始走向对快感、娱乐、休闲、消遣等无限消费的路径中。“对流行文化感兴趣与其说是政治行动,不如说是完全地融入了所处的时代” [1]。在全球化的影响下,英国文化不稳定的本土主义,在社会底层产生了不同的差别空间,开始走向多元化、散裂化的发展态势。

再次,在撒切尔主义影响下,英国新左派失去理论研究的绝对政治条件。在新左派围绕现实问题鏖战正酣之际,1979年以撒切尔为代表的保守党登上大不列颠政治舞台,为现代英国悄然拉开一段全新的历史序幕。撒切尔夫人大刀阔斧地对英国的经济、社会与文化风貌进行改革,使英国逐渐走出了70年代萧条的现状,改变了英国经济滞胀,失业率久居不下的弊端,使资本主义重新焕发勃勃生机。在“撒切尔主义”的影响下,具有鲜明社会主义政治诉求的新左派在胶着的战局中急转直下,开始逐渐丧失对社会主义的政治诉求,日渐式微。于是,大众媒介批判理论研究在此政治环境中呈现多元化、碎片式发展趋向。

最后,在内忧外患的境遇下,霍尔不得不离开承载着他十五年奋斗史的伯明翰当代文化研究中心,进入学术视野更开阔与自由的英国开放大学。“知识分子总是扎根于某个时代,某一地域,拥有某些知识,同时又受制于某些外在于他的局限性。[2]”在特殊历史语境下,霍尔面对来自研究中心内外的双重压力:一方面,资本主义的繁荣与稳定使大众媒介成为资产阶级工业化的附属品,导致媒介研究已经失去其应有的意义和价值;另一方面,作为早期女性理论研究的支持者和开拓者,在面对中心内部女性主义者无情的批判与排挤时,感到束手无策,心力交瘁。不过,霍尔离开后随即展开了以撒切尔主义批判以及社会主义新思考等为议题的研究,继续实现政治介入的使命。

二、“后霍尔时代”大众媒介批判理论多元分化发展的主要因素

20世纪80年代霍尔的离开使文化研究骤然失去核心凝聚力,大众媒介批判理论宣告结束,文化研究的核心目标与旨趣停留于原有的理论架构中。于是,历史环境的复杂与骤变,使文化研究丧失了理论与实践达成统一的契机,大众媒介批判理论只能以多元分化的发展方式开辟理论方向,以谋出路。因此,在历史的作用下,文化研究的根源性问题以多元分化发展的表征形式呈现出来。

首先,追溯文化研究的理论根源可以发现,西方马克思主义忽视“经济基础”,在结构上与政治实践相脱离传统,为文化研究发展埋下隐患。西方马克思主义“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欧洲资本主义先进地区无产阶级革命失败的产物,它是在社会主义理论和工人阶级实践之间愈益分离的情况下发展起来的”[3]。它反对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决定论,不再从政治与经济视角改造资本主义,而是投入了大量关切在哲学、文化与美学等上层建筑方面。这导致它忽视历史唯物主义经典传统最核心的问题,陷入形而上的理论倾向之中。因此,学院化的体制内发展成为西方马克思主义政治论辩的避难所与流亡地。

其次,反对经济决定论与阶级决定论的理论倾向,使文化决定论的危险潜藏于文化研究的本质之中。文化研究是20世纪50年代在新左派运动的支持下,由一批文学家、历史学家、经济学家等组成的英国马克思主义者发起。在政治上,他们反对斯大林主义将社会、政治、文化等维度直接化约为经济与阶级结构;在理论上,他们将文化定义为一种整体的生活方式,注重个人经验的重要性;在思想来源上,他们采用利维斯主义的文学批评实践与文本细读式方法,形成了介入文化事物的传统。由于文化研究的起源是在过度批判经济决定论的前提下进行的,因此这种根源性问题势必使文化研究在发展的过程中走向文本决定论的异质性道路。

最后,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英国进入一种“文化兴趣复兴”的年代,文化研究作为一种“兴趣”在学院化的体制内开始复兴。它的主要特征是不以文化政治介入为目标,而以个人兴趣和拓展科研成果与发展职业化进程为宗旨,以体制内的学术实践成果为保障。于是“以伯明翰学派为中心的英国文化研究经历了‘作为政治的一种学术实践到‘一种学术实践的政治的演变,继而开始其环球之旅,先后散播并扎根于澳大利亚、美国及世界其他各地的英语国家,直至建起支配世界文化研究的文化研究帝国。[4]”这加速了英国本土文化研究的异质化发展。

三、“后霍尔时代”大众媒介批判理论多元分化发展的基本理论路径与特征

一个时代的结束,意味着另一个时代的开启。“后霍尔时代”大众媒介批判理论呈现多元分化发展的赓续状态,给大众文化商品,亚文化研究、女性主义、种族等边缘化文化理论提供了绝佳的孕育温床,使这些理论在霍尔前瞻性的媒介研究范式基础之上,似风筝状在世界各地的大众媒介研究中扶摇直上。“残酷的现实是,在复杂的时代背景作用下,传统文化研究已在‘新(反)文化研究的‘崛起中无可挽回地走向没落与终结”[5]。不过,“后霍尔时代”是大众媒介批判理论多元化声音最为“嘈杂”与“响亮”的时期,是伯明翰学派后继研究学者进入理论发展的“高潮阶段”。概括起来主要包括以下三种不同的分化发展态势:

第一,重视科学有效的理论资源与方法,强调对理论研究的批判性发展,秉持极度乐观的研究态度,走向一种“经验主义”的大众媒介文化研究异途之中。在伯明翰学派大众媒介研究学者之中,约翰·菲斯克(John Fiske,1939— )是“乐观派”的典型代表人物。他主要的研究领域集中于电视文本与受众的分析与解读,以及大众日常生活领域的消费文化与快感理论的“阶级文化批判性研究”。此种研究方向严格遵循了霍尔媒介研究的两个主要发展方向——“新受众理论”与“大众日常生活”。他以媒介文本意义与快感的生产为核心,以受众的能动性为导向,运用民族志偏重经验化的研究方法建构与开创了大众文本、媒介经济与政治等一系列大众媒介批判理论,开辟了受众研究与大众消费文化研究的新路径。不过,菲斯克“虽然否定了实证主义的线性传播概念,却没能幸免于‘科学定律的钳制”[6]。大众媒介批判理论只是菲斯克追求理论成果与科研创新的学院化需求,与文化政治批判和介入无关。

第二,强调研究领域与概念的创新与发展,专注理论上的实践,企图将边缘文化中心化,以“娱乐至上”的研究态度,走向一种“理想主义”的大众媒介文化研究歧途之中。在大众媒介批判理论的多元分化发展的路径中,理查德·戴尔(Richard Dyer,1945- )是伯明翰学派以亚文化立场进行文化实践性研究的重要代表。他在大众媒介研究领域的涉猎广泛,研究内容主要集中于电影与明星学研究,种族和性与性别等方面的亚文化研究。戴尔以符号学与社会学为基础独创了明星学的研究范式,以“社会构建主义”立场开拓了亚文化媒介研究的理论实践。不过他的基本研究方向与目标在某种程度上逾越了亚文化作为边缘文化的地位和界限,是对文化研究根本理论旨趣的本末倒置,没有触及主导意识形态的根本问题。

第三,注重政治性理论概念的开拓,强调“个人即政治”,只关注个别社会群体的政治理论发展,走向一种“乌托邦主义”的大众媒介文化研究分途之中。在大众媒介批判理论范式延续的过程中,夏洛特·布朗斯顿(Charlotte Brunsdon,1952- )作为“第三代”伯明翰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在女性主义大众媒介批判领域的重要作用不可小觑。她将女性主义与大众媒介理论有效结合,形成了大众媒介女性主义理论观,运用身份政治学的理论方法为女性主义媒介研究探寻政治性发展路径。其研究领域主要集中于媒介文本解读,女性与大众媒介的关系,以及大众媒介理论的女性主义批判性研究之中。布朗斯顿在大众媒介批判领域展现了独特的政治兴趣与旨趣,不过其文化政治倾向却只局限于女性群体理论化与政治化的“乌托邦式”需求,强调个人政治发展的重要性,忽视资本主义父权制意识形态的操控性与复杂性,没有在根本上揭露社会性别矛盾的本质。

结束语

综合以上三种多元分化发展路径可以发现,“后霍尔时代”从事大众媒介批判的研究学者主要有以下几个共同特征:1.他们大致在同一时期进入伯明翰研究中心学习与工作,于20世纪80年代理论发生转折,与伯明翰学派的理论旨趣分道扬镳,于90年代进入事业与理论双向成熟的巅峰阶段;2.他们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霍尔大众媒介批判理论范式的影响,并在此基础之上吸收当代欧陆理论资源,走向不同的研究发展路径;3.他们皆于理论资源、研究领域、研究方法等方面继承了伯明翰学派的传统,不过却在此研究过程中不约而同走向学院化发展路径,丧失了理论关怀与介入现实的核心目标。

霍尔之后大众媒介理论多元分化发展的具体表现是:从伯明翰学派的理论背景出发到远离伯明翰学派核心旨趣;从革命性精神出发到谋求职业发展;从实践主义的抵抗出发到学院内的理论化总结;使大众媒介研究的批判性减弱,实用性增强;政治介入性减弱,理论综合性及书斋性增强,在根本上失去了伯明翰学派对文化与政治批判的核心力量。

参考文献

[1][法]弗朗索瓦·库塞:法国理论在美国:福柯、德里达、德勒兹公司以及美国知识生活的转变[M].方琳琳译,河南大学出版社,2018.

[2][法]朱迪特·勒薇尔:福柯思想辞典[M].潘培庆译,重庆大学出版社,2015.

[3][英]佩里·安德森:西方马克思主义探讨[M].高铦,文贯中,魏章玲译,人民出版社,1981.

[4]徐德林:重返伯明翰:英国文化研究的谱系学考察[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

[5]周白冰.“只有娱乐”:理查德·戴尔亚文化研究探析[J].福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2020(04):64-71.

[6]周白冰.约翰·菲斯克与伯明翰学派理论关系的批判性重访[J].湖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學版),2019,22(05):102-109.

作者简介:周白冰(1991— ),女,汉族,吉林通化人,南京林业大学,讲师,博士。

研究方向:国外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

基金项目: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英国马克思主义媒介文化批判理论的形成与发展研究”(2021SJA0154);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英国马克思主义媒介批判理论多元发展及中国评价研究”(21MLC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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