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卫生运动缘何发生：基于公共价值的定性比较分析

曾 妮 朱星羽

（1.云南大学 政府管理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2.云南大学 民族政治研究院，云南 昆明 650500）

一、问题的提出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 “爱国卫生运动作为中国卫生工作的伟大创举和成功实践，将公共卫生工作与群众路线相结合，在不同历史时期对预防和减少疾病、改善人居生活环境、提升全民卫生文明素质等众多方面都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①习近平：《构建起强大的公共卫生体系，为维护人民健康提供有力保障》，《求是》2020年第18期。2020 年国务院印发《关于深入开展爱国卫生运动的意见》指出，爱国卫生运动应坚持以人民健康为中心，构建政府主导、跨部门协作、全社会动员，提高群众健康素养和全民健康水平，为实现健康中国目标奠定坚实基础。②《国务院关于深入开展爱国卫生运动的意见》，《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公报》2020年第34期。党的二十大报告也提出，持续深入开展健康中国行动和爱国卫生运动，倡导文明健康的生活方式。2020 年新冠肺炎疫情防控过程中，暴露出我国爱国卫生工作在环境卫生长效管理、动员组织群众和健康素养提升等方面仍存在短板，对政府的公共卫生治理水平与应急管理能力提出更高的要求。③参见欧阳桃花、郑舒文、程杨：《构建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治理体系：基于中国情景的案例研究》，《管理世界》2020年第8期。Y 省作为我国多民族聚居的边疆省份，受地理条件、经济发展等因素影响，基层公共卫生资源较为短缺，爱国卫生运动开展的难度较大。尽管Y 省各州市一直以来都积极开展爱国卫生运动，但各地区之间实施的效果却有所差异。

公共价值作为一个多学科交叉的公共管理新范式或新途径。公共价值理论坚持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统一，①参见陈振明、魏景容：《公共价值的 “研究纲领” ：途径、方法与应用》，《公共行政评论》2022年第6期。将公共价值嵌入政策、制度或公共服务活动中，对公共价值实现的过程进行分析，以提升公共治理绩效。以该理论作为研究基础，已在公共管理领域得到广泛应用，②参见王学军、陈友倩：《数字政府治理绩效生成路径：公共价值视角下的定性比较分析》，《电子政务》2021年第8期。但现有研究较少关注公共卫生活动的工作核心，即保卫公众身心健康，实现公共价值。以公共价值为理论基础，将公共价值管理与公共卫生事件相结合，探讨在公共卫生工作开展过程中公共价值的影响及实现过程，对提升爱国卫生运动绩效具有启示和借鉴意义。

鉴于此，文章以公共价值理论为研究切入点，以Y省16个地州市为研究分析样本，基于公共价值理论的 “战略三角模型” ，运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fsQCA），分析以实现全民健康为目标的爱国卫生运动究竟缘何为之？力求厘清其中的逻辑内涵及影响因素。根据地方政府爱国卫生运动成效的多元因素联动组合效应，不断改善人居环境和增进公众健康福祉，提升政府公共卫生职能。

二、文献研究与分析框架

（一）文献研究

随着健康中国战略的不断推进，爱国卫生运动逐渐成为城市发展 “新风尚” 和公共卫生领域的重要研究课题。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近年研究多关注可持续发展的影响因素、应急管理能力、公共卫生协同治理等，③参见王乐怡：《我国公共卫生管理研究进展及趋势》，《合作经济与科技》2022年第24期。对于边疆民族地区公共卫生工作关注还有待进一步提高，这也是建设高质量、高水平文明城市与促进民族团结进步的现实需要。

现有研究中，学者多以公共卫生工作为切入点对其影响因素进行分析，主要评价标准和影响因素包括：社会经济发展、卫生资源分配与投入、人居生活环境、居民参与度等。④参见周凌、峗怡：《卫生事业发展影响因素研究——基于中东欧17国定性比较分析（QCA）》，《中国卫生事业管理》2022年第8期。经济社会中，公共卫生工作开展成效与经济社会发展是双向互动、辩证统一的关系，但这种正相关在达到一定程度后有所回落，表明其他影响因素也发挥着重要作用。⑤参见赵刚：《卫生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探索研究》，《企业改革与管理》2019年第23期。卫生资源包括卫生事业所需的财力、人力、物力，国家通过公平的管理、制度、科技等手段实现资源的公平分配和高效利用，即健康需求与投入的协调性和资源分配的公平性是影响公共卫生工作的关键因素。⑥参见李昶达、韩跃红：《卫生事业可持续发展研究综述》，《中国农村卫生事业管理》2018年第4期。生活环境也是对公共卫生产生影响的重要因素，作为国家卫生城市考核的重要标准，人居生活环境直接影响着公众生活质量。同时，公众参与的方式和程度，是实现公共卫生工作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保证。⑦参见于勇、陶立坚、杨土保：《基本公共卫生服务均等化评价指标体系的实证研究》，《中南大学学报》（医学版）2015年第4期。

总体而言，现有研究已系统总结了影响公共卫生工作的多种因素，但在研究视角上缺乏从公共卫生工作开展实质，即公共价值实现的系统分析。同时，在研究方法上实证分析欠缺，较少运用实证方法分析爱国卫生运动差异性是多重影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因此，基于公共价值理论的 “战略三角模型” ，以Y 省16个地州市作为研究场域，运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分析爱国卫生运动开展的影响因素及逻辑内涵具有一定的理论现实意义。

（二）理论基础：公共价值理论

莫尔指出： “公共部门的工作目标是创造公共价值。”⑧马克·莫尔：《创造公共价值政府战略管理》，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6年，第49页。并提出了以创造公共价值为核心的 “战略三角模型” ，强调公共管理者应不断实现使命目标、合法性与支持、运作能力三大维度的有效匹配，不断寻找创造公共价值的有效路径。换而言之，即价值目标是否有意义、是否得到了政治和法律层面的支持保障以及目标的达成是否在运作和管理上具有可行性，据此为公共部门在公共治理过程中创造公共价值建构了 “三角” 分析框架。①参见赵新峰、高凡：《公共价值共创视角下区域共同体的运行机制与建构方略》，《天津社会科学》2023 年第1期。爱国卫生运动以政府部门为组织者和执行者，积极引导其他社会主体共同协作，以满足人民对高品质、美好生活的需要，最终实现健康中国建设，体现了公共卫生工作的社会性和公共性，是公共价值产生的重要领域。因此，根据此逻辑内涵，爱国卫生运动作为一种公共价值构建的具体形式，将公共价值理论与公共卫生工作相结合，为相关部门建立长效工作机制和实现可持续发展提供新的视角。

（三）爱国卫生运动开展的影响因素模型构建

根据莫尔提出的公共价值创造的战略三角模型，认为公共价值的实现是由价值目标、授权环境、运作能力三大维度共同影响形成，而非某单一维度独立运作而成。②Bryson John et al， “Towards a multi-actor theory of public value co-creation，” Journal of Public Management Review，no.5，2017，pp. 640-654.基于此，本研究认为爱国卫生运动的开展与公共价值理论下战略三角模型是相匹配的，即公共卫生工作开展是一个创造公共价值的过程，其最终成效的实现是三大维度下不同变量间相互影响产生的。因此，结合地方政府爱国卫生运动的实践场景，以战略三角模型三大维度：支持环境、运作能力、价值目标为基础，构建公共卫生工作的影响因素分析框架（如图1 所示）。其中支持环境包括制度安排，运作能力包括资源支撑，价值目标包括市容环境和医疗卫生，将这四大变量作为前因条件，分析在各变量联动匹配、协同运作下，爱国卫生运动开展绩效的影响因素组合，探究公共卫生工作中公共价值的生成路径。

图1 分析框架

1.支持环境

莫尔在《创造公共价值》一书中指出，组织的行动首先来源于政治环境中获得的合法授权，当管理者的合法需要超出其职能范围时，合法的授权能给予其帮助。其次，权威环境能使公众清晰地表达出其需求，并以此维系政治支持。③参见王学军、韦林：《公共价值研究的几个重要问题——评Public Value：Theory and Practice》，《公共行政评论》2018年第6期。合法的授权环境是公共价值创造并实现的前提条件，同样，实现公共价值的行为需要合法支持。在Y省民族地区爱国卫生运动开展过程中，受地理环境、民族习俗等客观因素的限制，使得工作开展难度较大，系统、完善的制度安排，能够给予爱卫工作合法的授权支持与良好的实施环境。健全公共卫生制度、机制和规划体系，既能为公共卫生部门指明工作方向、约束并引导个体行为，更是当前国家治理体系现代化建设的重点任务。因此，以地方政府关于爱国卫生运动的系统制度安排作为支持环境维度的条件变量，地方政府以中央、省厅政府公共卫生工作的规划、纲要等顶层设计为基础，对其作出积极回应。同时，结合自身情况制定出有部署、有总结的工作制度，监督、考评机制等，以实现爱国卫生运动常态化、长效化开展。

2.运作能力

管理的核心在于充分整合人力、物力和财力资源，创造出可视化的结果，实现预期的价值目标。①参见蔡长昆：《制度环境、制度绩效与公共服务市场化:一个分析框架》，《管理世界》2016年第4期。在公共部门追求公共价值目标实现的过程中，如何高效协调组织资源、优化配置和维持组织良性运转是个重要的问题。组织提供必要的资源条件是运作能力的重要基础，基于能力和资源上的可行性是公共价值得以有效实现的基本保障。②Min-Seok Pang and Gwanhoo Lee and William H DeLone， “IT Resources，Organizational Capabilities，and Value Creation in Public-Sector Organizations：A Public-Value Management Perspective，” Journal of Information Technology，no.3，2014，pp.187-205.爱国卫生运动的有效开展离不开人力、物力、财力上的支持。因此，选择资源支撑作为运作能力维度的条件变量。根据已有研究的变量选择，并结合实际情况，鉴于爱国卫生运动作为公共卫生工作的方式之一，其与公众生活、身心健康息息相关。因此，需要有良好的技术平台为相关卫生知识宣传，并提供畅通的公众意见和投诉渠道。同时，也离不开专项资金帮扶和人才队伍保障，由此，将资源支撑概括为财力资源、人力资源、技术资源。

3.价值目标

公共部门的价值目标是实现组织对实质价值的追求，即以较低的成本投入，生产出对利益相关者有价值的产品或服务。③参见卢小平、杜亚男：《公共价值与公共服务——兼论我国公共服务价值导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2015年第3期。爱国卫生运动的价值目标十分明确，即全面改善城乡环境全面改善、强化全民健康素养。根据爱国卫生运动的总体工作目标，将医疗卫生、市容环境作为价值目标维度的条件变量。Y省作为少数民族聚居地区，各地州市地域辽阔，人口分布较稀疏化，历史环境影响与自身发展条件的限制，导致各地州之间公共卫生资源供给不均衡，公共卫生部门间工作制度存在割裂，专业卫生技术人员配备不齐等问题。科学配置医疗卫生资源，完善的公共卫生工作体制，是保障公共卫生工作开展的基本前提。民族地区自然条件较为恶劣，医疗卫生基础薄弱，在公共卫生工作开展中，不仅要考虑到医护资源的配置上，更应考虑到生活环境对公共卫生的客观影响。爱国卫生运动始终将改善环境卫生、减少危害健康因素等作为工作的主要内容，与生态环境条件相关的公共基础设施与服务，例如城市绿化、空气质量、固态废弃物等，是提高公共卫生治理水平的关键性因素。④参见迟福林：《以人民健康至上的理念推进公共卫生治理体系变革》，《行政管理改革》2020年第4期。生态环境的改善，利于优化人居生活条件，提高公众的健康水平，应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能力、政府公共卫生服务能力都将相应提升。⑤Kirsten Koehler et al， “Building Healthy Community Environments: A Public Health Approach，” Journal of Public Health Reports，no.1，2018，pp.35S-43S.

三、研究设计

（一）研究方法及数据来源

定性比较分析方法（QCA）作为社会科学研究的一种中小样本案例组态比较分析的思想和方法，其将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的最佳特征结合起来，兼顾质性和量化的双重取向。⑥Stefan Verweij and Chaim Noy， “Set-theoretic methods for the social sciences: a guide to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 Journal of Social Research Methodology，no.2，2013，pp.165-169.基于布尔代数的基本原理，定性比较分析利用集合论思想考察不同条件的匹配模式与结果之间的逻辑关系，能够较好地解释各样本在相同政策背景下产生不同的成效，以及多个条件变量之间相互影响、相互依赖的联动效应。①参见杜运周、贾良定：《组态视角与定性比较分析(QCA):管理学研究的一条新道路》，《管理世界》2017 年第6期。

研究试运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基于公共价值理论的 “战略三角模型” 分析框架，从多维度视角探究地方政府爱国卫生运动开展的影响机制。公共卫生工作在开展的过程中受到多种复杂因素的共同影响，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较方法进行分析，契合多个变量在水平或程度上呈连续变化的情况。

在数据选取上，以Y 省16 个地州市2021年公共卫生建设情况为主要依据，以《国家卫生城市考核标准》《Y 省医疗卫生服务体系规划》《Y 省城市居民对爱国卫生 “7 个专项行动” 的知晓率和满意度》，各地政府《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及地方卫健委官网作为基础数据支撑。此外，利用搜索引擎，通过对政府网站、媒体网站等平台对样本数据进行充实，丰富相关数据来源。

（二）变量选取及赋值

1.条件变量选取及赋值

制度安排条件变量，测量主要依据包括政策响应、工作机制、考评制度。具体内容为：一是政策响应，即是否对Y省省级 “爱国卫生7 个专项行动” 政策，出台官方的地方政策或文件作为响应。二是工作机制，即是否健全本地制度化、精细化、规范化的爱国卫生运动长效工作管理机制，以实现爱卫专项行动常态且深入开展。三是考评制度，即是否构建科学、完善的爱卫工作监督与考核制度，以保障工作合理有效运转。若案例满足上述三项内容，则制度安排变量赋值为1，若满足任意两项内容赋值为0.67，满足其中一项内容赋值为0.33，三项内容均未满足赋值为0。

资源支撑条件变量。测量主要依据包括财力资源、人力资源、技术资源。具体内容为：一是财力资源，即是否对爱国卫生行动提供了专项财政资金投入，并将工作经费纳入财政预算。二是人力资源，即是否设立了独立的爱国卫生运动办公室，专门负责管理爱卫工作。三是技术资源，即是否建设线上爱国卫生运动专项宣传栏目，畅通爱国卫生建议与投诉平台。若案例满足上述三项内容，则资源支撑变量赋值为1，若满足任意两项内容赋值为0.67，满足其中一项内容赋值为0.33，三项内容均未满足赋值为0。

价值目标维度分为市容环境和医疗卫生两大条件变量。根据已有研究并结合Y省实际情况，参照《国家卫生城市考核标准》，市容环境变量的具体内容，包括：城市建设：建成区绿化覆盖率≥38%；城市生活污水集中收集率≥75%；环境空气质量指数（AQI）不超过100的天数≥320天。医疗卫生变量选取参照《Y省 “十四五” 医疗卫生服务体系规划》，因该规划只是预期发展指标，所以将规划中2020年Y省已达成医疗卫生服务发展指标为参考标准，构建医疗卫生变量的内容。具体包括：一是每千人口医疗卫生机构床位数达到6.89。二是每万人口公共卫生人员数7.5。三是每万人口全科医生数2.01。针对上述两大条件变量，若案例满足变量的三项内容，则变量赋值为1，若满足任意两项内容赋值为0.67，满足其中一项内容赋值为0.33，三项内容均未满足赋值为0。上述所有变量数据均来源于政府网站、媒体报道以及各地方政府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

2.结果变量选取及赋值

结果变量以Y省16个地州市爱国卫生运动开展成效作为测量，具体指标为公众满意率和居民健康水平。爱国卫生运动作为一项与全民身体健康密切相关的公共卫生工作，坚持动员全社会参与，②参见罗西、覃世龙：《社会治理视角下基层爱国卫生运动实施路径探讨》，《领导科学论坛》2022年第10期。最终工作成效直接影响到公众，以公众的感知作为评估标准，能为下一步调整工作方向，改进工作方式、方法，提供参考依据。在国家卫生城市评选标准中，将群众对卫生状况满意率和居民健康素养水平作为重要考核指标。以公众感受为评价指标，能真实反映政策执行结果的好坏，数据评价指标要求：群众对卫生状况满意率≥90%，居民健康素养水平≥23%，设定结果变量的两个具体指标测度。并且，因为客观素质的提升优先级大于主观满意度，若案例同时达到上述两项内容标准，则结果变量赋值为1，仅达到居民健康素养水平标准赋值为0.67，仅达到群众卫生满意率标准赋值为0.33，均未达标赋值为0。数据参考Y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和省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办公室，关于对Y 省城市居民对爱国卫生 “7个专项行动” 的知晓率和满意度的统计调查，并结合官方政府网站、媒体网站对16 个地州市当年居民健康素养水平进行搜集汇总。

四、数据分析与实证结果

（一）必要条件分析

在对各条件组合进行分析之前，需先对其前因条件进行逐一的 “必要性” 检验，由此查找出导致结果的必要条件。对于必要条件检验的标准是看其一致性的高低，通常认为某条件的一致性大于0.9，则该条件是结果存在的必要条件。①参见张驰、郑晓杰、王凤彬：《定性比较分析法在管理学构型研究中的应用：述评与展望》，《外国经济与管理》2017年第4期。一致性在0.8-0.9 之间则为充分条件，即此条件能够构成解释结果的一种路径。因覆盖度的值并不存在可供接受的阈值范围，通过一致性的必要条件检验才具有实际意义。表1是对各条件进行的必要性检验。

表1 必要条件分析

根据表1 可知，在民族地区高成效的爱国卫生运动开展的条件变量中，作为必要条件的一致性程度均小于0.9，因此，不构成必要条件，说明各单项前因条件都不能作为构成解释结果变量的必要条件。由此，也进一步表明民族地区爱国卫生运动开展的复杂性，是受到多种因素的综合影响，而非某个单一因素的作用。因此，民族地区爱国卫生运动开展的影响机制，需要系统考虑多方面具体条件的组合联动效应，才能更为科学、合理地解释民族地区爱国卫生运动在同一上级政策指导下，却存在着结果的差异。

（二）条件组态分析

在上述单变量必要条件分析的基础上，为揭示多个因素构成不同组合影响结果产生，需要进一步对条件变量进行组态分析。在组态分析中，将案例频数阈值设置为1，原始一致性阈值设置为0.8，通过fs QCA 3.0 运算后得到复杂解、中间解和简单解三种方案，根据已有研究者的理论和实践经验，将具有意义的 “逻辑余项” 中间解作为最终数据分析结果。②参见张明、杜运周：《组织与管理研究中QCA方法的应用：定位、策略和方向》，《管理学报》2019年第9期。选取中间解得出的分析结果如表2 所示，解的一致性为0.942，存在着3种条件组态，表明在Y省16个地级行政区中，实现高成效爱国卫生运动开展有3种组合方式。从表2可知，3种条件组态的一致性均高于0.9，表明这3种条件组合都是民族地区爱国卫生运动得以高成效开展的必要条件组合。同时，解的一致性为0.942，说明在符合这3 种条件组态的案例中，有约为94%的Y省地方政府呈现出高成效的爱国卫生运动，解的覆盖度为0.614，说明所有组态在总体上能够有效解释约为61%的Y 省16 个地州市爱国卫生运动开展案例，具有较强的解释力度。解的覆盖度和一致性均高于0.8 的临界值，表示实证分析结果是有效的。表2 呈现出3 种爱国卫生运动高成效开展的组态路径，具体分析如下。

表2 高成效爱国卫生运动开展的组态分析

1.目标驱动型

对应表2 中的组态1，该组态的一致性为0.917，可以解释42.1%的Y 省16 个地州市爱国卫生运动开展案例。组态1 表明：价值目标维度的医疗卫生条件变量发挥了核心作用，即在没有较好的政策支持环境和充足的资源为运作能力提供支撑的情况下，通过医疗卫生条件的不断改善，对地方政府的公共医疗卫生状况进行实质性改革，爱国卫生运动能够取得较好成效。分析也进一步说明了，爱国卫生运动工作实质是要改善公共卫生环境，以医疗卫生资源、人居生活条件的不断改进为根本价值目标，实现并维护公共价值和利益，通过完善公共卫生设施、防治各类卫生疾病、提高公众卫生素养，实现生活质量水平的改善。

2.资源环境整合型

对应表2 中的组态2，该组态的一致性为0.910，可以解释约38.3%的Y 省16 个地州市爱国卫生运动开展案例。组态2 表明：价值目标维度的医疗卫生条件变量仍然发挥了核心作用，运作能力作为支持发挥了辅助作用，即在价值目标的引领作用下，运作能力上给予资金、人员、技术资源的帮助，能够促使爱国卫生运动的开展绩效的提升。在边疆民族地区要促使爱国卫生运动顺利开展，必不可少的需要具备良好的工作开展能力，需要资金帮扶、人才保障、技术支撑等方面资源作为运作能力的保障，以弥补因自然、历史条件限制所导致的不足。

3.内外联动型

对应表2 中的组态3，该组态的一致性为1，可以解释约为34.4%的Y 省16 个地州市爱国卫生运动开展案例。组态3 表明：通过内部完备的制度安排与外部生产生活环境改善的协同作用，能推动爱国卫生运动的有效开展，实现公共价值。爱国卫生运动作为公共卫生工作的重要部分，需要组织高水平的注意力分配来督促工作的有效进行，即对相关政策作出积极回应并出台与本地实际情况相符的工作体系，以确保爱卫工作的科学、有序开展。同时，外在条件上人居生活环境的持续优化，使公众能最直接地感受到爱卫工作成效，以此提升公众的知晓率和满意度，提高公众健康素养，进而使公众积极参与到爱国卫生运动的开展当中。组织内部系统的制度安排起到指引、导向作用，外部市容、卫生环境不断改善发挥激励、促进作用，将内外部条件相互配合、有机协调，公共卫生工作最终将取得较好的实施成效。

五、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一）研究结论

作为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卫生工作方式，爱国卫生运动极大地改善了我国城市和农村公共卫生面貌，通过各种健康教育手段有效普及了健康生活方式和理念，有力地推动了全民健康发展。①参见龚震宇等：《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常态化防控，呼唤爱国卫生运动传承创新》，《疾病监测》2022 年第9期。Y省受自然条件限制和经济发展的不足，存在着公共卫生资源分布不均、相关技术人员欠缺、公众健康意识难普及、信息化建设差等问题阻碍了当地公共卫生服务能力的提升。②参见严莉等：《云南省偏远少数民族地区公共卫生服务现状与对策》，《中国农村卫生事业管理》2017 年第1期。研究得出以下结论：

首先，从对条件变量的总体分析情况来看，支持环境、运作能力、价值目标都不能单独作为地方政府爱国卫生运动良好实施的必要条件。单个要素也并不构成高成效爱国卫生运动的瓶颈，说明爱国工作的开展是受到多维条件变量的综合影响。

其次，从不同条件变量的组态效应来看，公共价值视角下，高成效的爱国卫生运动开展存在3 种组态路径，具体可归纳为目标驱动型、资源环境整合型、内外联动型。在多因素的协同作用下，不同因素的有机组合影响着基层公共卫生工作成效。

最后，基于单个条件变量的必要性分析来看，以市容环境、医疗卫生的价值目标在爱国卫生运动有效开展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这也侧面说明了相较于其他条件变量，科学合理的价值目标是爱卫运动顺利实施的前提基础，并将其与其他条件要素有机匹配十分重要。

（二）现实启示

根据上述结论，得出地方政府爱国卫生运动有效开展应何以为之的政策启示。

第一，将爱国卫生运动与民族团结进步工作有机结合，因地制宜探索高成效地方政府爱国卫生运动的实施路径。因地理位置、人口分布、文化习俗等客观原因，导致我国公共卫生资源存在着分布不均衡的现实缺陷，特别是身处边疆多民族地区的Y省，因自身特殊性，爱卫工作的实施受多种因素的综合影响。相关工作部门需根据当地实际情况制定系统、完备的工作计划。具体而言，可以考虑从以下几个方面着力推进：

首先，从资金、人才、技术等方面给予资源帮助，改善原有的工作水平和方式，不仅需要对上级政策作出积极响应，还应根据自身发展现状作出切合实际的工作部署，并制定全面的监督、考核机制，以确保工作的科学有序运行。其次，在坚持普及健康、促进卫生作为核心工作内容的同时，主动积极地调查当地居民对公共卫生服务的需求情况和工作满意度等现实情况制定科学的工作规划。再次，在内部政府注意力层面加强的同时，强化相关工作部门、社会组织、广大群众对爱国卫生运动的关注和实际参与。根据不同民族的传统风俗和特点，采取新颖、丰富的工作方式，通过有针对性地开展宣传教育活动，普及国家基本公共卫生服务知识，强化全民健康意识，使当地群众真正了解、熟悉与把握国家的惠民政策。以行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实现民族团结进步创建与爱国卫生运动推进，建设各族群众共生共融、互帮互助的民族团结进步幸福家园。

第二，坚持科学工作目标与群众工作路线有机结合，促进全社会齐动手、共参与、同治理。始终坚持以全民健康素养提升和人居生活环境改善作为爱国卫生运动的工作目标。作为公共卫生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爱国卫生运动应将公共环境、卫生资源的改善作为其价值目标，尤其是在自身发展条件受限的民族地区，更应促进医疗资源的有效供给和分配、广大群众生产生活的环境优化，来保障爱卫工作的顺利开展。此外，广泛发动群众参与是爱国卫生运动顺利开展的基础保障。使个体在享受基本健康权利的同时践行健康责任，确保 “卫生” 真正成为个体的日常生活方式，实现公共卫生从运动式向常态化社会动员的转变，推动形成自上而下的引导与自下而上的参与双向有机结合。①参见李洁、高俐：《 “运动” “指令” 及 “参与” ：爱国卫生运动社会动员方式的转变——一个国家治理理念转向的解释性框架》，《四川行政学院学报》2019年第4期。努力做到人居环境综合整治依靠群众、整治成果群众共享，营造全民参与、共建共享的浓厚爱卫氛围。

（三）研究不足

将QCA 方法应用于地方政府爱国卫生运动开展成效的影响因素研究，作为一个初步尝试，尽管本文探讨了公共价值视角下多因素对爱国卫生运动开展的组合联动影响，分析了提升爱国卫生运动开展成效的可供借鉴路径，但也存在不足之处。一是选取Y 省16 个地级行政区作为研究对象，样本量较少。同时，作为同一省份下的城市其异质性不足，受相同行政文化和政策环境的影响，可能由此得出的地方政府爱国卫生运动开展的影响因素组合的结论，其解释力度欠佳。二是影响爱国卫生运动实践的因素众多，基于 “战略三角模型” 选择变量可能存在一些局限性，与复杂的现实状况和独特的地区情况相比可能有失偏颇。因此，未来研究可选择更丰富、更具代表性的样本，构建更为科学全面的条件变量，选取更加客观、精准的测量指标，进一步改进和深化研究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