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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红城市的视觉复制与图像化生产

2023-11-13钟新金圣钧

编辑之友 2023年2期

钟新 金圣钧

【摘要】网红城市是城市打破传统资源配置方式、见证城市创新形象传播的生动实践。随着图像生产技术的发展和普及,人们对于网红城市的认知建基于互联网空间中由大量城市影像構筑而成的网红标签,网红城市可能将陷入一场以图像化、经验化为特征的复制循环。文章聚焦网红城市图像中的视觉复制,以计算传播的技术路径对五座代表性网红城市的图像色彩进行计算视觉分析,发现三个代表性的复制逻辑。网红城市图像的复制生产主要为观者的“想象地理”所统摄,包括以都市轮廓、地方记忆性城市空间、怀旧空间等为代表的空间生产,及以风格化技术为代表的复制技术生产。虽然网红城市在图像化复制的驱动下可能形成了一种生成套路,但其也型构了一种新的文化张力,引导着人们在空间生产、意义共享和地方感重构的过程中见证新城市公共文明。

【关键词】网红城市 城市传播 图像复制 城市色彩 计算视觉分析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87(2023)2-062-09

【DOI】 10. 13786/j. cnki. cn14-1066/g2.2023.2.008

当代城市越来越成为一种如斯科特·麦夸尔所言的媒介—建筑复合体。网红城市是互联网流量时代的产物,有学者认为,网红城市作为网红目的地的一种指涉,指的是当下借助微博、小红书、抖音等网络移动媒体或社交平台宣传,推动游客参观的热门城市或热门城市旅游空间,[1]其作为游客观看消费同空间生产与再生产互动的产物,本身具有动态变化的特征。因此,网红城市或网红城市空间是网络时代城市营销的结果,其不仅成为城市吸引流量、引导城市人口流动的重要场所,一定程度上也是城市形象的重要组成部分。[2]对于公众而言,其对网红城市的感知并非因其真正处于城市的物质性空间中,而是经由社交媒体空间中的网红城市影像以及其他视觉化内容中重复展示形成的网红空间传播,转译为关于该城市网红特质的符码。在以视觉感受为主的城市影像中,色彩起到了重要作用。色彩是人类视觉感官的第一要素,城市色彩的规划不仅对城市发展和城市形象建构有直接的影响,其亦是城市中公众审美的需要,[3]因此,网红城市色彩的规划直接影响影像生产者的现实感知。当人们的身体感官亲临网红城市的现实空间,网红符码便如传感器一般得以调用,人们为了追求与他人在电子空间中的共时与共在,形成诸如在同一地点,以同一色调、构图拍照、上传、分享等打卡行为,网红城市打卡带来的复制生产成为一种新时尚。

作为视觉消费和主客体共建的产物,网红城市的复制生产,诸如网红城市图像中被摄物、被摄空间、风格色调等方面的同质化引发了部分关注者的声音。有学者指出,在网红城市特殊的历史文化之外,要善于发现网红城市空间意象的关联性和可复制性。[4]笔者认为,在同质化的景观生产和“媒介朝圣”之外,大量复制图像的传播也赋予个体之间对话的可能,一定程度上推动着在线空间中网红城市的再生产。但在目前的城市传播研究中,关于城市复制化的研究还更多停留在经验层面,数字化传播环境下城市复制的具体特征、空间指涉、审美指涉及背后隐喻的城市再造逻辑亟须开展实证探索。

本文试图填补此类实证研究的空白,以网络媒体中网红城市的城市图像为载体,聚焦在线空间中网红城市图像生产的同质化现象。这种以视觉复制和刷存在感为特征的时尚,表征了视觉化社会中的审美异化,也推动了网红城市的文化再造与形象重塑,本文对其复制逻辑背后的寓意及亟须关注的现实问题进行探析。

一、理论与文献回顾

1. 图像的复制生产与意义创造

每当谈及复制,多数讨论难以回避对瓦尔特·本雅明机械复制技术的探讨。模仿、复制是艺术创造最普遍的技艺学习方式,而复制品中艺术灵韵的丧失成为复制技术广受质疑的来源,也成为复制品永远难以企及原作的原真性理据。[5]随着摄影技术和数字技术的不断发展,图像的批量生产使其去阶级化,装置渐趋成为认知图景的缔造者,传统图像逐渐转向威廉·弗卢塞尔所言的技术图像。弗卢塞尔认为,照相机是一个如马修·福勒所言的“网络的身体”[6],是制造技术图像的装置,而当下正处于以技术图像编码为特征的图景世界。弗卢塞尔强调的是一种相较于传统图像,更大程度上体现为技术主导下“文本的视觉化”的图像生产,[7]图像创作者的想象力被概念性思维影响,异化为一种幻觉力量而难以求新。虽然弗卢塞尔言及的图像生产在如今看来已流于传统,但其强调的复制逻辑与如今数字化的图像复制并非相距甚远。在此之下,拍摄者与装置合作生产的独特性难以为继,而作为总体的创作者共同制造、过滤、调整、不断具象化生产出的趋同化世界图景成为图像生产的未来。[8]

既有研究中,大量关于复制技术的批判,使得关于复制艺术的创造性意义被忽视。笔者认为,一方面,大量的批判声音受到了阿多诺文化工业批判和瓦斯克斯复制艺术批判的影响,这些批判认为复制艺术抑制了主观创造能力和想象力,使得人们安于现状,掩盖了人类的深层次问题;另一方面,相当一部分的引述对于本雅明等人表达的原意存在误读,复制和创造二者并非相互矛盾。学者曾国华在研究中曾引述并探讨了本雅明关于复制与创造的理解。[9]其一,技术复制使得复制品自身更加独立于原作,同时能够到达原作无法达到的境界;其二,技术复制品取代了原作独一无二的存在,并通过世间万物皆平等的方式赋予复制对象现实活力,即机械复制技术之于普及大众的重要意义。对于城市影像的复制而言,其依托于数字化社会,技术赋权使得创造的主体由少数“伟人”变为多数个体,电子信息随之将推进生产进程的力量从人们的创造力转变为对话的能力,催生着人们对于创造意义的想象力。在此过程中,城市影像在不断复制生产中被用于新信息的合成,在熟知编码和自我编码的凝想中创造新意义。因此,重复并不单纯等于同一,更不等同于概念的重复。复制技术使得原作中的对象被置于不同的社会环境中,人们在异质环境中的参与、观赏和模仿创造了复制品全新的社会文化意涵。同时,技术图像通过自身的复杂产制过程(如摄影机的虚化、手机镜头的滤镜等技术),实现了原作差异化的再创造,其产物经由数字媒介和复制活动自身的扩大化效能,一定程度上催生了新事物的诞生。

2. 网红城市图像中的视觉复制与审美幻象

如今,现代城市的公共空间为电子景观所型构而产生了一种奇观化的竞逐,不同网红城市图像中的都市性景观并无大异,却仍有批量观者趋之若鹜。在以观看为主导的媒介化日常中,视觉经验大多成为一种技术化的视觉经验,世界通过视觉机器被编码为图像,[10]即“世界被把握为图像”。[11]人们在看的过程中不需要介入深思,图像作为与人眼直接发生感官作用的对象可直接作用于无意识层次。随着图像技术的迭代更新,不断增殖的图像将人们原先距离式的冷静观照转变为无距离感的群体反应,从眼与心的结合转变为大众化的视觉消遣,[12]即图像的审美艺术功能对膜拜功能的让位。

网红城市图像中呈现出的打卡时尚,即通过审美活动促成的观看方式异化。时尚追求的是在过去基础上复制的创新,是“形式的死亡和形式幽灵的复活”,[13]而审美链由想象力、判断力、情感能力、欲求机能共同构成。“想象力为欲求机能提供一个虚幻的对象,判断力对这一对象与人的本质力量之间的关系进行判断,情感则是判断实现之后产生的价值感、自由感,与成就感有一定的相似性,但是与现实功利目的不同的是,这里的目的是虚幻的。”[14]可以看到,审美活动的本质是人通过欲求机能实现产生的想象。当城市空间被编织进电子经验之中,人们的审美对象也变为技术本体的产物,人们对审美对象的判断及其产生的价值感、成就感其实是自身感觉机能同欲求机能和文化幻象的交流。当这样的审美对象推向复制的极端之时,一种强调“对初级过程的直接沉浸和非反思性的身体美学”随即产生。[15]关于网红城市空间中审美对象的感知,已排除了识别虚假的可能性,到达了一种“超级真实”。[16]不过,这种由相似性符码构筑的超级真实究竟是一种复制意义下的审美异化,还是创造意义下的审美解放,仍有待探寻。

3. 城市色彩:视觉感官与城市空间的联结

对于城市而言,色彩作为一种视觉载体和人们感知城市环境的第一要素,也承载着城市的物质与精神表达。[17]对于城市影像而言,色彩是影响感官的第一要素,[18]亦是人们身处网红城市行走之时的观念、情感、行为意向的体现,人们由于在生活环境和生理构造方面存在共性,在色彩心理方面存在共同感情。因此,在城市影像观看中,人们通过对色彩的联想而产生情感和认知的变化,诸如流行色等亦体现着一段时期内群体的社会心理。从城市色彩切入研究网红城市,更有利于从公众的角度解析网红城市的生产动机。

城市色彩是城市公共空间中所有裸露物体外部被感知的色彩总和,由自然色和人工色(又称文化色)两部分构成。自然色由城市中裸露的土地、山石、树木、河流、海滨、天空等自然资源生成;人工色则由建筑物、道路、交通工具、街头设施等人工物生成。一个城市的色彩规划的有序或混乱直接决定着人们对于城市形象的塑造和想象。起源于西方的城市色彩规划设计,便试图通过理性的色彩控制方式来优化城市色彩,实现和谐而富有特色的高品质城市形象。人们通过对所处环境空间中基本色彩单元和序列的观察、感知、记忆,在头脑中逐渐形成对所处客观环境色彩图式的基本想象,并进一步凝固为心理意象。这种城市色彩意象的诞生,是环境色彩和身体感官双向作用的结果,能够反映城市主体对所在城市的心理预期和愿景。[19]

网红城市图像之色彩是作为影像生产者的公众在特定生活空间、媒介策展空间、想象空间中感受与体验到的那种色彩,体现了人与外部世界复杂的立体关系网络,[20]这种关系网络亦反过来影响了人们对图像色彩的使用。

本研究选取城市色彩并非为了分析色彩本身的心理学意涵,而是将色彩作为分析路径,以清晰、明确地整理和分辨出人们对于网红城市影像生产的规律,并通过分析色彩规律对应的城市空间与时尚景观,揭示网红城市的生成逻辑,探究人们在网红城市中的关系生产与视觉消费。

基于对上述既有研究和理论的探讨,本研究拟回答以下研究问题:网红城市的图像色彩如何分布,集中分布于哪些颜色?图像色彩的集中分布对应着哪些城市特征或城市空间,体现着关于网红城市影像复制生产的何种规律?对于网红城市而言,通过影像的复制生产固化了什么,又创造了什么,隐含了网红城市发展的何种走向?

二、研究样本与研究方法

1. 樣本选择

本文根据2020年《21世纪经济报道》、21财经客户端联合知乎和《快公司》共同发布的“中国潮经济·2020网红城市百强榜”,[21]选取榜单前十名中分属于我国各大地理区域的网红城市。选取过程中,若某区域中没有城市上榜,则不考虑该区域。最终,本研究选取华北、西北、华东、华南、西南五个区域中排名最靠前的五个网红城市,即北京、西安、杭州、广州、重庆,作为图像采集的城市样本。

本研究的图像数据来源于“#你镜头下的城市”豆瓣话题页。豆瓣汇集了各种兴趣小组、同城小组等线上群体,其传播内容细分化、交互在地化程度高。“#你镜头下的城市”是豆瓣城市摄影话题中知名度最高、活跃度最高的话题,本研究选取的五个城市摄影话题页平均浏览量为608.92万次,可代表人们通过图像对于网红城市的表达逻辑。

本研究使用python对五个影像话题页(#你镜头下的北京、#你镜头下的重庆、#你镜头下的广州、#你镜头下的杭州、#你镜头下的西安)进行爬取。经过初步清洗后,得到有效图像数据共计13 995条。五个样本城市数据的时间跨度为2019年9月至2021年6月。数据发布的时间跨度与2020年网红城市榜单出台时间相符,具有解释意义。

2. 研究方法及其技术路径

本文选取计算传播的研究路径,通过使用离散化中位切分颜色量子化算法,对收集到的图像的颜色数据进行量子化处理和提取,并结合文本分析法进行深入阐释。具体设计思路为:首先在python中把所有像素映射到RGB空间中,在这个三维空间里反复切分出子空间,最后将切分空间的像素求均值作为提取结果,分割后两个区块的像素各一半的位置。由于对整张图片进行中位切分时可能存在区块色差较大的问题,为提升颜色识别的准确性,本研究增加了区块色彩离散化计算的步骤,对每张图片的所有区块颜色进行均值计算,引入相近颜色表,计算颜色之间最近距离,最终确定单张图片的主色调,即该图像每个区块计算颜色后最相近的颜色取值。网红城市图像色彩的识别结果如图1所示。

在总结出在人们头脑中形成的网红城市色彩图景的基础上,本研究进一步提取图像中的内容物,还原各色块对应现实空间中的意象载体。笔者将所有图像按照识别后的主色区(如黑色、红色、蓝色)重新整合,将各色区中五个城市的所有图片分别提取、整理,最后使用图文互检模型BriVL(Bridging Vision and Language)对视觉数据进行分析,[22]识别并提取每张图片中五个特征最明显的被摄物,用于后文研究。该模型采用基于多模态对比学习的双塔结构进行预训练,运用MoCo无监督式的多模态对比学习方法,[23]在图—文对应的关系判定和描述更为准确。

三、研究发现及阐释

总体上看,五座网红城市图像的色彩分布相似度较高。其中,黑灰色板块比重最大;绿色和蓝色板块次之,其中北京的蓝色板块明显大于其他城市,杭州的绿色板块明显大于其他城市;红、黄色板块也是各个城市均包含的颜色板块,但整体明度偏低,灰度较高。

首先,黑灰色调均占据了较大板块,深蓝色占据了蓝色版图中的最大面积,出现的高频对象为马路(871)①、霓虹灯(764)、商厦(732)、黄昏(638)、夜晚(535)。通过溯源影像发现,一方面,人们对城市形象的基础色彩感知主要来自以建筑为主的城市物理空间资源;另一方面,相当一部分呈现城市全貌的鸟瞰式和俯瞰式图像,采用流行的黑金风和青橙风,整体对比度和灰度较高。除此之外,西安和重庆的黑灰色比重相较其他城市要大得多,通过溯源影像资料发现,两个城市有数量众多的夜间拍摄影像。西安以“大唐不夜城”著称,重庆则以“不览夜景枉来渝”闻名,夜间景象因城市的灯光设计或繁华的夜文化而具备独特的视觉魅力。

其次,蓝、绿色的分布面积较大,表征着地方性与城市记忆的勾连。蓝色对应出现的高频对象为鼓楼(382)、白天(206)、宫殿(201)、商厦(200);绿色对应出现的高频对象为树木(542)、公园(412)、院落(328)、石桥(247)、木筏(242)。城市所处地理环境、气候、植被等自然资源不同,城市色彩特征也有差异,丰富的植被资源造就了杭州独特的城市视觉景观,绿色板块的比重凸显。北京则以“北京蓝”“初冬蓝”闻名,加之因雾霾和沙尘的经常性光临,人们将对蓝天的期待和渴望转化为强烈的审美欲求机能,并青睐于将蓝天与传统建筑(宫殿、鼓楼等)进行集合式表达。

最后,暖色(红、橙、黄)调在城市色彩版图中呈现出分布不均、灰度较高的特征。其一,红、橙、黄色灰度较高指涉影像生产对怀旧空间和复古风格的青睐。暖色调图像中,小巷(177)、胡同(167)、寺庙(148)、四合院(141)的出现频率最高,意指网红城市中去现代化的空间和建筑;复古风格则是通过调节红色和黄色的色彩平衡,勾连怀旧感。其二,菜肴(118)、店铺(79)等生活空间符号在暖色调图像中出现频率较高,以暖色滤镜烘托热闹、富含烟火气息的氛围。其三,城市中传统建筑的外观色彩也影响到人们的色彩感知,如千年古都北京和西安保留下来的带有标志性金黄色琉璃顶和红色墙面的宫殿建筑,鼓楼(148)、宫殿(93)、城墙(72)等出现频率亦相对较高。

上述初步研究结果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网红城市图像生产的同质性特征或时尚表征。接下来,本文将对上述初步研究结果中最具代表意义的三大复制逻辑进行深入分析,以探究网红城市图像化生产背后的深层逻辑。

1. 复制逻辑之一:黑、灰色调中的风格化统摄与远距离摄影的技术实验

黑灰色作为网红城市图像色彩版图中占比最大的板块,勾勒了城市宏观建筑空间。建筑是构成城市色彩形象的最重要组成部分,是城市文化景观的核心。图像中建筑空间的同质之处主要在于对城市建筑轮廓的远距离刻画(见图2)。结合流行的风格化技术,城市的建筑外观和灯光更为醒目,现代性、科技性得以凸显,人们沉溺于虹光交叠的都市影像空间,无法分辨是何座城市。

(1)风格化技术:城市表面的去差异化审美竞逐。首先,有相当一部分的网红城市影像以远距离、大景别表达都市全貌,以时尚且同一化的黑金风和青橙风进行视觉呈现。黑金色风格将除金色之外其他颜色的饱和度降至最低,整個图像画面以黑色和金色统摄,以凸显城市的绚丽灯光和建筑群、制造凝重的现代金属感;青橙色则是在降低曝光、饱和度和明度的基础上,加入冷暖相差强烈的青色和橘色调,形成强烈对比,以增强视觉冲击力,突出建筑主体并增添些许人文气息。[24]通过对图像识别和整理,上述两种摄影风格多以黄昏、傍晚或夜晚的城市全景为拍摄对象。风格化技术构筑的风格化城市景观成为网红城市都市性和现代性的标签之一,构成人们审美链的想象力、判断力、欲求机能为风格化技术操控,情感能力中的价值感、成就感由能否掌握风格化技术并呈现给虚幻的他者所决定。Jenkins认为,城市影像难以摆脱诠释循环,[25]其作为一场引证仪式,证实着影像生产者到此一游的真实性。如今,随着流行文化对视觉化技术的规训,网红城市影像的引证不仅标识着到此一游的身体实践,还证实着影像生产者对以风格化技术为代表的时尚技术的支配。

(2)远距离凝视:异质空间的平层化压缩与共识凝聚。以俯瞰技术、鸟瞰技术为代表的表征运动成为网红城市影像复制的又一特征。表征运动之下的影像生产,给予了观者异于日常生活的观看经验,但也使得异质性空间在一定程度上为同质性的表征所屏蔽。

从图像生产的层面看,其一,全景式城市影像作为呈现城市整体结构的一种方式,众多商厦景观璀璨林立的图景在某种程度上也呈现了不同于日常都市生活的景观,给予观者一种视角转换的惊喜感、奇异感。其二,全景式图像通过平层化的文化技术消除了个体与远方景观的距离,将三维的城市空间投射到同一平面之上。人们的空间方向感建立在身体和生活环境之基本关系的基础上,克莱默尔认为,平层化的技术通过空间二维化抵消了不可观察和不可控制的空间背面。[26]全景式图像作为一个人造空间,凸显了网红城市林立高楼构成的平层化都市轮廓,压缩了异质性空间,使得观者尽收眼底的景观可观察、可感知、可操控。不过,这也意味着市民活动、生活等公共空间被置于非常次要的位置,全景式的网红城市影像作为一种表征运动远离了城市的人性化维度。[27]

从图像生产者的互动层面看,其一,执行表征运动的摄影者看似站在远方掌握和凝视着他者世界,其实是为了追逐一种媒介想象中的形式,以换取感性世界的愉悦和其他观者的膜拜与对话。其二,远距离凝视作为一种表征运动体现出风格化技术的柯达化。柯达推动了20世纪摄影活动的中产阶级化,同时也使得忽略和遗忘成为柯达化的特征。[28](185)放置于网红城市的表征运动中,对风格化技术的追求形成了一种追求媒介化时尚的群聚效应,图1中呈现的景观更像是一场华丽技术的比拼,城市景观沦为检验图像技术实验成功与否的载体。

虽然,对风格化技术和远距离凝视的追逐引发了网红城市全景式图像的重复性生产,不过此类图像的风靡并不意味着完全悲观的结局。远距离技术亦催生了人们观看方式的变革,平面化、景观化的观看对象以及由此引发的对观看主体意义的建构,构成了一个文化内涵更为丰富的视觉场域。[29]远距离技术构建的全景式图像形成了一种全新的文化观念,这种观念下,人们型构了对网红城市共同的认知记忆,促成了在线空间中更大范围的意义共享。如网红城市图像中人们对于夜景的青睐,虽然在“大唐不夜城”等网红标签的驱动之下,部分网红城市的夜景聚集于对如大雁塔、钟鼓楼等景观的重复生产,但夜间影像往往伴随着更为多元的意义表达和创意空间。城市的轮廓在黑暗中分解并失去可抓取性,人造光代替自然光赋予了城市全新的视觉意义,也赋予了人们对于城市更为分散、多元的实践记忆。因此,夜间摄影更多关注的是城市中的潜在内容,[30]如网红城市影像中对夜间街边排档、漫步居民的情态等微观空间的呈现,蕴含着人们对城市体验的重新配置,是一种文化意涵更为丰富的城市行走。

2. 复制逻辑之二:蓝、绿色调中的城市记忆想象与地方神话再造

图1中北京蓝色和杭州绿色的凸显,体现出人们在取景时对北京蓝天、杭州自然植被的青睐。通过对具体图像的检索,笔者发现,在蓝绿色调的图像中,人们还倾向于将自然景观同建筑进行组合式生产,以构建网红城市形象,这亦体现出了人们在空间生产中对城市记忆和地方神话的想象与创造。

(1)人们对于网红城市的解讀遵从个体经验中的地方神话。地方神话可理解为对于某个地方看似占据主导地位的认知框架。图3中北京的“初冬蓝”以及蓝天下的故宫、城墙、天坛等景观是人们在日常媒介使用中形成的、关于北京标签化的地方记忆,也是北京地方神话的代表。地方的力量,在于能密切地将互动与事件联系起来,通过记忆将个体组织为一个日益理想化的关联体,[31]并由此保留和呈现出一个地方各种重复的节奏,及其在时空中刻下的印记。[32]因此,解读地方的方式其实是仪式化、具体化的。人们对于蓝、绿色调的青睐也是一种犹如打卡地标景点般的地方记忆打卡仪式。

(2)地方记忆通过空间化将身体的微观尺度与地方的宏观尺度相联系。每个地方都有独特的空间表达、行为表达,由此形成一种铭刻在地方、植根于个体记忆的惯例。如图3所示,人们在表达“北京蓝”时,会不自觉地如同城市宣传片和电子广告中呈现的一样,将蓝天与故宫、天坛、宫殿等传统建筑组合,或是在固定的地点与景观合影,摆出自己的姿势;表达杭州时则会将树木花草与水乡、木筏、石桥、寺庙等文化意象组合进行空间化书写。

因此,通过电子媒介的传播,地方经由电子经验设定的意义框架被空间化,人们的地方记忆中早已形成了底色。当人们真正身处地方,其对于地方的空间生产更近似于一种想象移动或记忆旅行。想象地理的存在具有两面性。其一,游客或摄影者正因确信想象地理完全符合实际,故而接受想象地理并非虚构的暗示。[28](170-175)即便游客亲历现实空间,发现现实空间与想象地理的空间构成有所差异,相当一部分游客还是会选择按照想象地理的视觉架构制造现实空间(如使用颜色滤镜、构造景观),以联结幻想。其二,想象地理多半是由既有的媒体景域塑造生成的,但媒体呈现的仅为空间中的一个侧面,观看对象因此而存续的时空则更为延展,人们处于现实时空中多维的身体经验和感官体验并不会被绝对统摄。因此,对于网红城市想象地理的影像生产可能存在宏观地方记忆的同质化(如整体色调、构图、地标建筑物),但微观层面的意象捕捉则是建立在真实的地方体验和社会记忆的联系之上,因而是开放、多元的。

3. 复制逻辑之三:暖色图像中的复古表达与怀旧空间的多元体验

通过图1可以发现,在红、橙、黄色调的网红城市图片中,北京和西安由于拥有更多的传统建筑而呈现出稍大面积的暖色影像分布。但古代建筑的着色多为亮度和饱和度较高的红黄色,色彩版图中的红、黄色灰度却相对较高,且与北京和西安相比,其他网红城市的红黄色面积相差较小。通过影像识别和整理,本研究发现,在各网红城市中灰度较高的红、黄色图像主要由复古风格的影像效果缔造,其拍摄对象主要为网红城市中的怀旧空间(见下页图4)。这也体现出人们对一类城市空间的集中表达。

(1)复古摄影潮。时空穿梭的浪漫主义行走与怀旧文化隐喻。复古摄影如港式复古、日式昭和风等常常与具有浪漫主义色彩的文艺照片联系在一起,摄影者通过后期色彩平衡、饱和度的调整,使得照片整体呈现柔和的暖色调,偏暗调的复古红和卡其色是代表性颜色。如下页图4,通过复古色调的营造,城市空间自带一种充满怀旧氛围的文化隐喻,以给予观者一种闲适、安静的视觉质感。回溯历史,复古潮流始于复古服装,最初源于甲壳虫(又名披头士)乐队唱片Sergeant Pepper的宣传中对军队服装和爱德华七世礼服的呈现。随后,复古潮流蔓延至其他大都市,如20世纪50年代的男士西装一度成为纽约的怀旧时尚。[33]因此,复古主义从诞生之时就蕴含了人们对过去时代的时尚、特定时期生活方式的怀旧,以及人们为创造个人身份、追求个性进行的自我呈现。

对于网红城市影像而言,其一,图4中的影像很少通过大景别呈现城市空间,而是注重呈现网红城市中具有历史感的异质性空间中的人与环境。网红城市多为现代化大都市,在加速的都市节奏中,复古风格作为一种更稳定的形式应对瞬息万变的环境,人们在与复古影像的互动中感知与记忆相仿的微观空间,形成真实、简单的舒适感。其二,复古色彩善用浪漫主义风格包装有距离感的场景,营造出与都市现实迥然相异的世外桃源,图4中的景观多为城市中微观、历史或边缘的空间。因此,复古风格可以理解为对流行文化和快时尚的一种回应,在大规模生产的都市时尚中,人们以复古主义开展去同质化实践,追求浪漫的时空穿梭,凸显自我身份的独特性。总体而言,复古风格虽逐渐成为一种风格化的技术,但也引导摄影者关注和探索网红城市中的异质性空间以及其中与本土文化、民族身份等密切相关的文化景域。因此,复古摄影在某种程度上不仅联结了网红城市间的文化共通性,其全球化传播趋势亦可让人们认识到一种国际体制与文化下跨国性社会空间的形成,[34]推动着多种本土性的、关系极为密切的区域性社会空间相互共存。

(2)网红城市中的怀旧空间。风靡的景观体验与地方“乌托邦”重建。怀旧空间的生产同样是一个地理学的空间想象过程。洛温塔尔的怀旧概念指出,过往的记忆影响了个体对空间景观的认知,现实的空间环境氛围也在重构着过往记忆。网红城市图像中的怀旧空间呈现出对城市空间中未曾经验之物或已死之物的强烈关注。

一方面,网红城市中承载着城市文化与历史记忆的再利用式空间,如广州永庆坊、西安袁家村等民俗遗产,北京798艺术区、重庆磁器口巴渝老街等工业文创园区,成为怀旧空间影像生产的主要对象。通过空间重塑、功能置换与艺术化改造,网红城市中的历史空间增添了视觉消费的功能且更具视觉冲击力,成为蕴含审美价值的景观小品。[35]对于置身其中的观者而言,观者由于时空经验的缺场,对怀旧空间的意义解码建立在这种艺术化的景观小品之上,并通过感知怀旧景观重构个体记忆,形塑具有空间边界的集体记忆。由此生产的图像经由网络空间,通过型构臆想怀旧获得了大范围的认同和效仿。

另一方面,具有原乡感和时空距离感的生活空间亦是网红城市怀旧空间影像生产的对象。其一,原乡感的空间指涉人们青睐网红城市中的老字号、外来移民和少数民族的聚集区,如西安回民街。人们借由对自我和他者原乡文化符号的表征,维持怀旧情怀和地方认同,[36]如今,乡愁因其对当下和过往的联结成为当代审美的资本,[37]以此型构的乡愁“乌托邦”怀旧成为人们解救被现代文化肢解的地方性审美经验的一种方式。如网红城市图像和图4中呈现的各地老字号餐厅和街边小馆,当地人来到这里实现回到过去的特殊情感体验,以此型构的地方依恋也推动着诸如此类怀旧空间的地方感维系。其二,人们青睐于选择与都市性相去甚远的城市空间,如城中村、跳蚤市场和胡同街巷。怀旧是伴随着大众媒介和消费文化对地方的裹挟和破坏产生的,而摄影作为一种中产阶级的活动,其吸引的并非城市中的官方现实空间,而是有时空距离感的边缘空间。人们通过个人怀旧和文化怀旧的方式重建地方感,远离都市对自身职业、生活、人际关系的裹挟,以重新把握和拥有城市。

需注意的是,将城市中工业遗产和民俗遗产改造为怀旧式文化空间的模式若成为一种打造网红城市的套路,则必然导致一种空间复制的困局。网红城市影像中不乏如怀旧商店、怀旧小吃等商品化景观的出现,此类现象的扩大化虽然有强化怀旧感、促进怀旧空间更新发展的效用,但也亟须衡量和保护地方性的真实。因此,如学者赵衡宇所言,怀旧空间已逐渐由民间的、个人的和内生的转向为政府的、商业化的、群体的、外生和内生并置的地方认同。[38]

结语

本文从图像色彩的角度开展了关于网红城市的实证研究,相较于既有研究,从城市色彩的角度切入并集合计算传播的路径可以更好地把握网红城市空间与人之感官的直接联结点,从公众的视角挖掘网红城市从宏观基调(图像颜色)到微观空间(同一色调中的景观)的复制规律。首先,网红城市影像中城市空间的复制生产体现为都市建筑空间中远距离、大景别的都市轮廓生产。其次,以风格化技术为代表的复制技术推动着人们对呈现效果的关注,以在图像的媒介化展演中建构自我身份。这种技术与特定城市空间的匹配性强化了人們对某一类空间(如怀旧空间)的关注,增强了网红城市的可复制性。最后,人们对网红城市的影像生产在一定程度上为想象地理和地方记忆所统摄,当电子媒介记忆侵入地方记忆,关于网红城市的想象地理也变得可能随时为流行时尚所裹挟而渐趋同质化。因此,数字媒介既帮助从地点中解放出来,又成为如今地点制造的重要形式。当然,网红城市图像的复制生产,也是人们在数字交往空间中走向公共的实践。在走向公共的过程中,数字媒介向公众展示了各种关于网红城市的模式化经验,遮蔽个体想象力的“数字暧昧”①话语演变为视觉化的时尚并施以新的控制,人与人的共在异化为对复制表面和集置场景的识别和确认。

不过,网红城市图像的复制生产虽可能是一种由视觉消费、平台操控所主导的选择性展演,但参与生产、复制和分享的主体数量极为丰富,这也使得网红城市影像的在线策展蕴含着不确定性,越来越多的侧面因此得以呈现。换言之,经由流行文化复制生成的网红城市本身也构成了当下日常生活的现实,这种现实中亦包含着以参与式文化为代表的当代社会文化意涵。从空间生产的层面举例,人们通过聚焦网红城市中的怀旧空间与城市公共空间中不同阶层的共同生活,不同群体承袭甚久的信仰系统和生活方式可能因其他群体的介入得到改善。因此,网红城市中时尚复制引发的空间聚焦,形成了一种互动式的张力,它既维持了城市空间中社群间的差异与联系,也推动了新阶级文化的形成。从时间互动的层面思考,复古、现代、魔幻现实等风格化技术对于不同空间的复制性呈现,将网红城市中的过去、当下和未来相联结,建构了人们在同一时空下新的社会共同的基础理解和社会文化实践,[9]有助于推动新城市公共文明的诞生。

总体而言,网红城市作为一种由多元主体、视觉消费和技术图像共建而成的新社会文化,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一种生成套路,正因为它的建构与传播经由可视性媒介,人们通过视觉想象形成的幻觉力量和全新的地方经验亦为网红城市发展、传播的不竭动力。从网红城市之于中国城市形象传播的角度看,网红城市本身多为知名的、有其独特城市品牌的中大型城市,亦是传播中国国际城市形象、建构国际城市对话的重要载体。通过本研究,城市色彩的可感知性或可为城市的国际传播建设提供重要方向。其一,城市色彩中体现的复制生产基于对城市底蕴、气质、特色的充分认知,成为国际受众感知中国发展现状的中介,这也启发了城市传播的视觉呈现形式多样化的必要性。除了经由城市图像的参与式生产中对地标景观、建筑底色等内容的重复呈现,慢直播、视觉交互等新型视觉媒介亦可通过社交账号更完整、立体地展示城市特色,增强国际受众的空间感知,推动城市与大型国际活动的接轨。其二,城市色彩中体现的城市记忆想象是建构海内外观者共鸣、以城市特色叙事开展形象国际传播的重要方式。在网红城市影像中的现代景观记忆之外,吸纳诸如民国时期的老北京街巷胡同、上海外滩等包含着中外共同城市记忆的老照片,通过集体化的共鸣性叙事和城市资源的戏剧化展演吸引国际用户对东方历史文化的欣赏,形成海外受众同中国城市的对话。其三,城市色彩中体现的对于怀旧空间和地方性的关怀,启发着我们在城市形象国际传播的过程中注重平民化的叙事视角,通过关注城市日常生活空间的视觉呈现形成同海外受众的共情联结,增强中国城市的国际亲和力。由此,影像复制并不代表网红城市发展的停滞,网红城市在经由重复性生产成为网红后,如何通过复制和复制之下的多元化意义创造走向世界,借助流量平台打造中国城市形象的名片,方为网红城市可持续发展的出路和值得持续关注的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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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sual Reproduction and Image Production of  Internet Celebrity City: A Computational Visual Analysis Based on Image Color

ZHONG Xin1,2, JIN Sheng-jun2(1.Research Center for Journalism and Social Development,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2, China; 2.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2, China)

Abstract: With the replacement of traditional images by technical images, people's perceptions of Internet celebrity cities are based on the Internet celebrity label constructed by a large number of city images in the cyberspace. The future of Internet celebrity cities may fall into an infinite loop of replicative image production, which is characterized by visualization and empirical evidence. This research focuses on the visual reproduction of the image production of Internet celebrity city, carrying out computational visual analysis on the images of Douban photographic topics of five representative Chinese Internet celebrity cities including Beijing, Hangzhou, Chongqing, Guangzhou and Xian. It finds that the reproduction of Internet celebrity cities is mainly controlled by the "imagination geography" of viewers, including the spatial production represented by urban skyline, urban spaces based on local memory, nostalgic urban spaces, etc., and the reproduction process is executed by stylized techniques. Although Internet celebrity cities may result in a production stereotype driven by image replication, it also forms a new cultural tension, leading people to witness the new public civilization of cities in the process of space production, meaning sharing and reconstruction of the sense of place.

Key words: Internet celebrity city; urban communication; image replication; city color; computational visual analys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