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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厄特《乡村医生》中父母教养方式与孩子的成长

2023-11-08陈煌书

关键词:教养方式萨拉家庭教育

摘 要:长期以来,萨拉·朱厄特的《乡村医生》被普遍认为是作家为了实现儿时的学医梦想和感激父亲的教养之恩而创作的一部带有自传性质的小说。其实,作家创作《乡村医生》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通过小说来描写和对照“放任型”“专制型”“权威型”等不同类型的父母教养方式,巧妙地“参与”到她所处时代的关于父母教养方式与孩子成长关系等社会话题的讨论中。在作家看来,“放任型”教养方式下的孩子,其个性发展由于得不到父母必要的引导和约束而会出现成长失控,甚至产生悲剧;而“专制型”教养方式下的孩子,则因为父母过分地约束和压制其个性发展而成长受挫,难以在社会上有所作为。正是意识到“放任型”“专制型”教养方式都存在缺陷,会给孩子的发展带来伤害,朱厄特还在《乡村医生》中积极探索更有利于孩子成长的教养方式。她将自己接受父母“权威型”教养方式的成长经历融入小说创作中,并自信地对其加以推荐。相较于另外两种教养方式,“权威型”教养方式下的孩子不仅能感受到来自父母的关注和重视,也能享受到父母给予的民主和自由,个性得以健全发展,从而更加快乐自然地成长,实现人生价值。这也是作家在教养方式方面的远见卓识。

关键词:萨拉·朱厄特;《乡村医生》;教养方式;家庭教育;孩子成长

中图分类号:I1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8268(2023)04-0168-09

薩拉·奥恩·朱厄特(18491909)是美国19世纪末的重要女作家,《乡村医生》(1884)是她继《深港》(1877)之后的第二部小说,也是其首部在美国以外受到关注的作品【就在《乡村医生》出版后的第二年,法国小说家、文学评论家和翻译家玛丽·布兰克(18401907)就被该小说的主题及其对美国新英格兰乡村生活的生动描写所吸引,由于有必要让法国社会了解美国人的家庭生活,她在《两个世界杂志》上发表了一篇长达34页的论文,积极评价《乡村医生》。此后,她还陆续将朱厄特的《失去的情人》(1879)、《悲伤之客》(1879)、《渡口太太》(1879)、《小旅行家》(1884)、《破门而出者的告白》(1884)、《白苍鹭》(1886)、《农夫芬琪》(1886)、《愚蠢岛之国王》(1888)、《谭裴小姐的守灵人》(1888)、《先烈纪念日》(1893)、《托利党的情人》(1901)等长短篇小说译成法文,并推介给其国内读者。】。然而,或许因为当时的评论界普遍认为,《乡村医生》“在描写新英格兰地区风土人情方面表现突出”,但在情节设计方面存在不足,“情节很少,或者根本没有,……看起来更像一个扩充版的故事”[1];同时朱厄特在1904年给评论家查理斯·托普森的信中也“坦诚”道,“我知道,《乡村医生》作为一部小说并没有什么价值,只是其中有许多美妙的想法,这些想法的产生既要感谢我的父亲,更要感谢他对我的教育”[2]。于是,《乡村医生》在此后较长一段时间里便更多地被看作是朱厄特“一部带有自传性质的小说”[3]53,其创作主要目的是“实现儿时因健康原因而不得不放弃的学医梦想”和“表达对父亲养育之恩的欣赏和感激之情”[4],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乡村医生》没有受到更进一步的关注和重视。

美国文学评论家勒内·韦勒克和奥斯汀·沃伦指出,一部文学史,包括其中的所有作品的“全部意义,是不能仅仅以其作者和作者同时代人的看法来限定的。它是一个累积过程的结果”[5]30。基于这一文学价值观,“文学的发展不仅表现在新作家和新作品的出现,以及已有作品的价值为读者接受这一个方面,还表现在对已有作品的重审和增值性重评之上”[6]。自20世纪下半叶以来,随着女性主义思潮的兴起和发展,《乡村医生》引起了女性主义文学评论家的关注和兴趣,被视为一部“现代有挑战精神的女性主义小说”[7];作家在小说中对于女性天性、地位、角色以及职业等所谓“女性问题”的探讨受到了重点关照,不少评论家还将其跟同主题的小说进行对比研究【较有代表性的论文有:Ellen Morgan.The Atypical Woman:Nan Prince in the Literary Transition to Feminism.The Kate Chopin Newsletter,1976(2):33-37;Malinda Snow.“That One Talent”:The Vocation as Theme in Sarah Orne Jewetts A Country Doctor.Colby Library Quarterly,1980(3):138-147;Valerie Fulton.Rewriting the Necessary Woman:Marriage and Professionalism in James,Jewett,and Phelps.The Henry James Review,1994(15):242-256;Terry Heller.Eunice and the Jade Gods:Jewetts Religious Rhetoric in A Country Doctor.Legacy:A Journal of American Women Writers,2005(2):158-176;林斌:《父权制社会与女性乌托邦——朱厄特两部小说中的女性主义内涵》,《国外文学》2004年第1期,第82-89页;潘志明:《遗传·变异·性别——朱厄特小说中的达尔文进化论》,《外国文学》2013年第3期,第36-45页等。】,以“彰显朱厄特在新英格兰女性主义文学传统中的重要地位”[8]170。近些年来,随着女性主义的进一步发展,社会性别理论应运而生,为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提供了全新的视角和方法。当前,国内已有研究尝试借助性别视角,分析朱厄特在《乡村医生》中对传统教育模式的重构,解读作家在性别教育方面的洞见[9]127-134。其实,朱厄特对性别教育的洞见,除了体现在她通过小说对教育模式的建构上,还体现在她对父母教养方式的探索上。有传记作家指出,朱厄特之所以创作《乡村医生》,除了前面提到的两个原因,还有就是她“受到了当时发生在家乡的一个有关教养悲剧事件的触动”[10]。事件的主人公是一位母亲,年轻时“桀骜不驯”“放荡不羁”“未婚先孕”,一辈子都生活在羞愧耻辱中;若干年后,她发现女儿竟然重蹈其覆辙,同样犯下了未婚先孕的“罪行”,绝望的她最终投河自尽。该事件在朱厄特家乡受到了广泛关注,引发了社会对于“有其母必有其女”以及父母教养方式对孩子成长影响的激烈讨论。“作家是个公民,要就社会和政治的重大问题发表意见,参与其时代的大事”,表明“其社会立场、态度和意识形态等”[5]86。正是通过创作《乡村医生》,以及在该小说中对不同父母及其教养方式的描写和对照,朱厄特巧妙地“参与”了当时的讨论,表达了她对其所处时代的父母教养方式与孩子成长关系的关注、思考和探索。

一、“放任型”教养方式与“失控的”成长

朱厄特所处的时代,父权制刻板性别教育模式盛行,不少父母在教育孩子时,都会有意无意地采纳这种固有模式,旨在将孩子培养成为符合父权制社会对两性要求和期待的“社会人”,为其今后外出打拼、养家糊口或操持家务、相夫教子等所谓“天职”做准备。不可否认,该模式在一定程度上为父母教养孩子提供了现成的模板,省去其自行摸索孩子教养方式之苦恼,然而它也给那些富有个性和主见的孩子的成长带来了阻碍和伤害。由于父母早已将这一刻板教育模式内化于心、外化于行,当他们发现该模式并不适合孩子,甚至受到孩子的排斥和抵触时,他们便不知所措,只能无奈地选择放任和漠视,致使孩子成长失控,甚至酿成悲剧。《乡村医生》中撒切尔太太正是“放任型”父母的代表。

《乡村医生》并没有直接描述撒切尔太太对女儿艾德琳的教养。在小说的开头,病入膏肓的艾德琳抱着幼女楠,落魄地回到娘家,将女儿托付给母亲和莱斯利医生代为抚养后,便离开了人世。所有相关艾德琳的秉性及其成长情况都来自邻居对她的私下议论,以及撒切尔跟莱斯利医生等人的交谈。在邻居眼中,艾德琳“从小就不爱干家务”【文中所有《乡村医生》的译文均为笔者自译。】[11]6,“不甘于平凡,渴望有所作为”[11]20,“脾气古怪,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的想法和抱负,做事情没有耐心”[11]78。仅凭这一点,艾德琳就与父权制社会对女性“要听话、顺从,要善于克制和服从他人,要温柔、被动”[12]等规约和期待并不相符,绝对不是一个受父权制社会认可和接受的“传统女性”。然而,她的母亲撒切尔又刚好是一个深受父权制刻板性别教育观影响的传统女性,当她试图用父权制刻板教育模式去教育女儿时,她发现根本行不通,感到束手无策。无助的她除了每日满足女儿的日常生活所需,并不知道该如何进一步在精神和心理等方面为女儿的成长提供支持和帮助,只能任凭女儿自由地发展,为她担惊受怕。她在跟莱斯利交谈中抱怨道:“可怜的艾德琳总给我一种‘鸡孵鸭,白忙活的感觉。我向来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教育她。她看上去是那么地与众不同。……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样的方式才真正适合她。”[11]57-58尽管艾德琳在母亲眼中是那么反常,跟一般女性不同,但她也有一般女性不具备的特质,即她在穿着搭配方面很有品味,“既可自己做裁缝,也能轻易在家乡任何一家女帽店找到一份工作”[11]6,倘若加以引导,她今后或许能以此谋生。遗憾的是,撒切尔在孩子教养方面十分保守和愚钝,她对女儿的这一特质缺乏正确的判断,将它视为对女性传统角色的“偏离”而漠视,也就更不用说对女儿进行必要的引导,重视培养有助于她更好地施展这一特质所需的品质和能力,帮助她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确保不误入歧途。

“父母教养孩子的观念和行为对孩子的情绪情感和各种人格品质的发展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父母的不良教养方式是造成孩子的心理、精神、行为问题的重要原因。”[13]267正因为撒切尔对艾德琳的放任,“对孩子的冲动行为和欲望不惩戒和控制,甚至默认和接受,……对孩子的家庭责任和恰当行为也没有作出要求”[14]256,艾德琳“徒有一身好长相,却在心智和个性发展方面不健全,甚至有些错乱”[11]79,不仅爱慕虚荣、自以为是,还桀骜不驯、难以控制,人生观和价值观扭曲,这也为她日后的人生悲剧埋下了伏笔。艾德琳很早就去镇上的一家服装加工厂打工,赚到第一笔钱后,她“在老家四处炫耀,巴不得拿去放贷”[11]29。从此,她便把追求物质享受作为人生目标,甚至萌生了要凭借自身长相“过上贵夫人般生活”[11]21的念头。当艾德琳在打工期间跟年轻有为、家境殷实的普林斯医生相遇相恋后,她意识到自己的人生目标即将实现,即便遭到双方家庭的激烈反对,也要执意跟普林斯结婚,绝不退缩。然而,在父权制社会,“门当户对”是传统婚姻的最基本要求,也是婚姻得以维系的重要因素,任何试图超越阶级的婚姻都是难以得到社会的支持和认可的,也是不可能幸福的。正如邻居在私下议论中谈到,超越阶级的婚姻就如同试图“让两把音调不同的小提琴同台合奏”[11]20,“让两棵习性不同的树木并排共生”[11]22,是不切实际的。婚后的艾德琳跟夫家人冲突不断,还怂恿丈夫离家出走,宁可使生活陷入困境,也不妥协让步,丝毫不顾及夫家人的颜面。在此期间,艾德琳还和丈夫发生了矛盾,夫妻间不时争吵,婚姻生活并不和谐。普林斯离家两年后就过世了,艾德琳在料理完丈夫的后事后,还不屑于夫家人试图和解的善意以及抚养孙女楠的请求,负气带着女儿离家,发誓不再跟夫家人有任何的联系和往来。艾德琳独自带着女儿在外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染上了酗酒的恶习,还患上了肺结核病,身体变得每况愈下。尽管如此,作为家中独女的她在感恩节即将到来之际,依然不愿带着女儿回到娘家生活,去过一边抚养年幼女儿,一边照顾年迈母亲,尽母亲和女儿应尽的义务,不再让家人为其牵肠挂肚的生活。在艾德琳看来,如果她就这样回到家乡,一定會受到他人的嘲笑和鄙视,令她“颜面尽失,尊严扫地”[11]6,这是她绝不愿意看到的,也绝不会去做的。走投无路的艾德琳直到生命的最后才想起求助娘家人。然而,在回家途中,她还因自己失败的人生萌生了要抱着女儿投河自尽、永远离开这个让她绝望的世界的邪恶念头。从艾德琳这一“极端”行为可以看出,她从母亲那里得到的只是放任和漠视而不是关爱和重视,即便她如今也已身为人母,她依然对生命、亲情和母爱缺乏敬畏和感恩之心。这也说明,“放任型”教养下的孩子,“由于得不到必要指导和正常约束,会形成缺乏自信、自制力差、不负责任、情绪波动异常、待人处事具有攻击性等心理倾向”[13]269。直到最后,艾德琳才意识到,孩子的未来应该由她自己去把握,他人无权干涉,并最终打消了投河自尽的念头,拼尽全力回到娘家,在临终前将女儿托付给母亲抚养,恳请莱斯利做其监护人,让她接受教育,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之人”[11]29,不重蹈其覆辙。

在目睹了女儿因“放任型”教养方式而成长失控,并最终酿成人生悲剧后,撒切尔太太陷入了深深的懊悔和自责中,“要是我能清楚地知道如何去尽我的教养义务,她的命运或许不至于此”[11]57,但一切都为时已晚。由此可见,倘若父母一味以自己或孩子自身因素为由,对孩子放任和漠视,致使其人生观和价值观扭曲、成长失败,这不仅是父母的失职,也会给孩子、家庭和社会带来伤害。

二、“专制型”教养方式与“受挫的”成长

跟撒切尔太太对女儿艾德琳的“放任型”教养相比,弗雷利太太对女儿尤尼斯的教养则是“专制型”的。弗雷利太太为人刻板保守,看上去富有威严,她热衷于社交活动,是小镇社交圈的“绝对权威”和“女王般人物”[11]213,令人敬畏。事实上,弗雷利太太不仅在社交圈是一位“家长式”人物,在家中也是一位“专制式”家长。“在19世纪的私人家庭领域内,男性借助于他们对女性作为丈夫或父亲的关系,对女性进行直接剥削。”[15]然而,在弗雷利太太家中,她独自代理了“丈夫”和“父亲”的双重角色,将上了年纪但始终未婚的女儿尤尼斯视为自己的私有财产,随意支配和使唤。尽管小说同样没有详述弗雷利太太对尤尼斯的教养,但从尤尼斯跟好友南希和楠的交谈中可以推断出,在“专制型”教养环境下,本应平等和谐的母女关系已蜕变成命令与服从关系。尤尼斯在母亲的专制下,其成长和发展受到了限制,挫败感十足。

“专制型的父母把顺从和听话视为美德,认同对孩子采取惩戒和强制性措施以抑制其个人意志,从而确保孩子的行为或信念符合某一绝对的标准。……他们很少跟孩子进行沟通或交流,坚信自己说的都是对的,孩子应该去接受和服从。”[14]261弗雷利太太笃信父权制基督教《圣经》对女性在家中的位置和角色的规约和要求。在她看来,女儿尤尼斯到了适婚年龄却依然没有独自成家,仍旧生活在父母家中,就要绝对服从父母的支配和使唤,不得有任何不满或反叛情绪,否则就犯了“十诫”,不可饶恕。她的这一专制行为令尤尼斯痛苦不堪。在跟南希和楠的聊天中,她抱怨道,她都已年近六旬,到了能当祖母的年纪,可她母亲却依然将她看作是一个“十五六岁没有主见的孩子”[11]161,要求她“做任何事情都要向其汇报,接受其盘问”,“任何花销都必须征得其同意”[11]235,根本不考虑她的个人隐私和感受。从尤尼斯的抱怨中,不难听出她长期生活在母亲专制的阴影中,在行动和经济方面没有任何自由。弗雷利太太的专制不仅体现在对女儿日常生活的掌控上,还体现在对女儿恋爱婚姻的干涉上。在一次推心置腹交谈中,尤尼斯向楠透露了她深藏于心的秘密:她之所以这把年纪依然未婚,并不是因为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对象,而是其母亲从中作祟的结果。尤尼斯年轻时曾和一位同学相爱,然而她的母亲却以“门户不对”和“一切为了她好”[11]234为由,极力反对和阻挠她进一步跟恋人交往和发展,最后她只能无奈地选择放弃,终身不嫁。在尤尼斯看来,尽管她跟恋人的关系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她始终觉得自己早已属于他。可见,尤尼斯和恋人的感情是真挚的,倘若没有其母亲的肆意干涉和阻挠,她或许能迎来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摆脱母亲的专制,实现在行动和经济上的自由,而这也是尤尼斯一直梦寐以求的。“要是我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我应该会有更大作为;我真希望自己也能行动自如”[11]16,“我真羡慕那些在生活开销上能自己做主的女人”[11]235。只可惜,她的这一梦想被母亲的专制给无情打碎了,难以实现。

弗雷利太太正是通过掌握家庭大权,將女儿牢牢控制在自己身边,让她“心甘情愿地”为家人服务,以换取日常生活的舒适和心安。殊不知,她的“专制型”教养方式给女儿的身心健康发展带来了束缚和伤害。由于长期置身于母亲的专制下,尤尼斯变得忧郁、自卑、消极,缺乏自信,甚至自我贬低,觉得女性微不足道。“这么多年来,我始终觉得自己在原地打转,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没有任何变化”,“我相信,任何一个身体健全的人都能把我做的事情做好,这个世界即便没有了我,也能照常运转”[11]160。也难怪,当她听说楠正在卫校上学,将来有志成为医生时,她感到吃惊和疑虑,她不相信“女性也能像男性那样了解那么多疾病及其疗法”,更不相信“楠的家乡会愿意接受她这么一位年轻女医生成为受人信赖莱斯利医生的接班人”[11]235。尽管尤尼斯在跟南希的交谈中,发泄了对母亲不近人情管控的不满,渴望摆脱,但她很快便对自己的“不敬”“无礼”言语感到懊悔,甚至为母亲的专制行为辩护。她早已习惯对母亲言听计从,担心失去其关照和庇护,自己根本无法独自谋生。“身为女儿,我真不该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我一定会为此愧疚不已,直到大半夜都睡不着觉。……我最敬重母亲了,要是离开了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11]161在抱怨完母亲对她在经济上的掌控后,尤尼斯同样为自己的行为忏悔,“能拥有母亲这样一位可以依靠的人,真是我人生一大幸事。要是母亲过世了,我一定会变得相当无助”[11]235。从尤尼斯对母亲既爱又恨的矛盾心理中不难看出,“专制型”教养方式会让孩子丧失自我把控和判断能力。诚如学者刘晓红指出,“这种过分强调权力的控制方式使孩子完全依赖成人辨别是非,经常出于害怕而盲目服从规则,它阻碍了孩子社会‘内化所必需的推理技巧和情感敏感性的发展”[16]

此外,由于自身人格、尊严和权利长期不被母亲尊重,尤尼斯还变得胆小、怯懦,缺乏主动性,“表现出焦虑、退缩等负面情绪和行为”[13]269,不敢为自己争取合法权利。自从得知母亲已从他人那里获悉楠学医消息的那一刻起,尤尼斯就一直担心“一场充满训斥、疏远和不悦的暴风雨即将到来”[11]214,而走在被母亲使唤去邀请楠参加下午茶的路上,她更是心神不宁、魂不守舍。当看到楠在茶会上面无惧色地为自己学医而非结婚的人生选择据理力争,并批判其母亲因循守旧、不与时俱进时,在一旁负责泡茶的尤尼斯听得浑身发抖、胆战心惊,“她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的大糖罐,心想要是能变成一只虫子,钻到里面去,把头盖起来,那该多好啊”[11]218。尽管如此,尤尼斯还是对楠在争辩中表现出的胆识和睿智充满敬佩,以至于情不自禁地试着鼓起勇气为楠说了句公道话,“妈妈,我也赞同楠关于单身女性都应该拥有自己职业的看法”。然而,尤尼斯很快便意识到她这句话可能会让母亲误会她也要像楠一样去质疑和挑战她,于是她立即胆怯地补充了一句,“当然,我指的是那些没有什么家庭义务的女性。可以预见到,人生将不会……”令尤尼斯始料未及的是,她的母亲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便粗鲁地打断了她,并怒斥道:“我希望你有自己的主见,不要人云亦云。我告诉你,你绝对不可以有这样的想法。我对那些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没有耐心,不会再浪费口舌了。”[11]222母亲的这番话令尤尼斯无地自容、尴尬不已,只能“像笼中鸟般”用羡慕的眼神望着楠“这只自由飞翔的百灵鸟”[11]213。当乔治提出要邀请楠连同尤尼斯一起去看演出时,若不是弗雷利太太碍于情面而没有“建议”女儿“老老实实待在家中,不要一同前往,以便为乔治和楠的独处创造条件”,尤尼斯是绝对不可能自作主张接受邀请的,也就更不可能在观看演出期间“高兴得深舒了一口气”,有一种“被人从熟悉的监狱中连根解救出来的感觉”[11]237-238

这也说明,“专制型”教养方式会限制和压抑孩子的个性发展,致使其成长受挫,难以在社会上独自立足和有所作为。

三、“权威型”教养方式与“自然的”成长

正是意识到“放任型”和“专制型”教养方式给孩子成长和发展带来的限制和伤害,朱厄特在《乡村医生》中积极思考和探索出了一种更有利于孩子健康成长的教养方式。她的做法是“自信地”以自己和父亲西奥多为原型,塑造出楠和养父莱斯利医生的形象,并尽可能地将父亲生前对自己的教养在莱斯利和楠的身上再现。“在创作《乡村医生》时,我已尽所能地将父亲西奥多身上的性格特征融入进我的‘乡村医生故事中。”[17]6朱厄特的“自信”是有理由的。在她眼中,西奥多不仅是她的父亲,更是她“亲密的朋友”,是她所认识“最和善、最睿智的人”[18]。在自传性随笔《少女时代回首》(1892)中,她这样回忆起父亲对她的教养:当诊断出女儿体弱而多病,他鼓励其多去户外运动以增强体质;当看到女儿长时间待在学校会变得无精打采,他主动让其跟随外出行诊,并教导她观察身边的大自然、村民和事物;当发现女儿因生病请假致使正规学校教育不足,他积极引导其广泛阅读,加以弥补;当意识到女儿可能有写作天赋,他极其重视,并通过自身阅读品味去指导她创作;当判断出女儿身上有不切实际、矫揉造作和不真诚等倾向,他及时给予制止和纠正[17]6-7。后来,当洞察出女儿的个性并不适合结婚而更适合从事某一职业,西奥多还理解并支持女儿作出成为作家而单身的人生抉择。西奥多对女儿这种“关注而非放任”“民主而非专制”的教育正是“权威型”教养方式的具体体现。正是在这种教养方式下,朱厄特得以尽可能少地受到父权制刻板性别教育观的影响而快乐、自然地成长,并最终实现人生价值。也难怪,朱厄特会把《乡村医生》献给父亲西奥多,并称其为“她本人最喜欢的一部小说”[3]64。有评论家认为,朱厄特在《乡村医生》中对其父亲的描写和刻画“是相当准确的,几乎没有夸张的成分”[19]。由此推断,以西奥多为原型塑造的莱斯利对楠的教养也是充满关注和民主的。为了更好地展示“权威型”教养方式与“放任型”“专制型”教养方式的不同及其对孩子成长的积极影响,《乡村医生》对楠所受教养的描写是从她在自然状态下萌生“想成为医生”的梦想开始,到楠最终“成为乡村医生”、实现梦想后结束。

尽管莱斯利跟楠没有血缘关系,他只是艾德琳在临终前为女儿楠指定的监护人,但他对待楠“如亲生女儿一般”[11]135,“不是生父却胜似生父”[11]235。他自知监护人的责任重大,早在楠幼年时期就对她的成长十分关注和重视。莱斯利“是人们能想象得出的最没有霸气的父权制男性家长,他自己也是一个游离于体系之外的反叛形象,……用当时流行的医学术语来讲,他或多或少算是个‘不正常的人。他接受和采纳完全‘女性化的抚养孩子之道,即不干预政策”[20]。这一点也可以从他的名字“Leslie”中看出来。“Leslie”在英语国家中是一个中性化名字,既可作男子名,也可作女子名。“作家给人物取名不是随心所欲的,里面饱含着作家对人物的一种规定,隐蔽着作家内心深处的某种寓意和心理倾向。”[21]身为医生,莱斯利无私地为村民的身心健康服務,体现的是他的男性气质;身为“父亲”,莱斯利“默默而又坚定地支持楠,帮助她抵制传统习俗的影响,体现的则是他的女性气质”[22]。当撒切尔太太向他抱怨楠不服管教、不爱待在家中、更喜欢户外活动、还不爱去上学时,莱斯利并没有因此去批评楠。相反,他以楠的身体还不够结实为由,建议撒切尔太太“不要过于约束楠的行为,要多让她到户外去运动,让身体变强壮”,还安慰她“不必过分担心楠的学习,她很快就会自己喜欢上学的。这么好的天气,在户外待上一天,胜过在学校里五天”[11]58。正是在莱斯利的关照下,楠得以尽可能地不受社会传统习俗的影响而自由快乐地成长,成为一个“自然之子”:她“野得像只雏鹰”,“整天像小狐狸一般到处乱窜”[11]49-50,不仅上树抓松鼠,下河追野鸭,还爱搞恶作剧捉弄人,令邻居头痛不已。楠的这一“反常”行为自然引起了邻居私下的议论,甚至担心“有其母必有其女”的悲剧会在楠身上再现。然而,楠的这些行为在对人性富有洞察力的莱斯利看来,一切都是那么正常,恰好符合楠这个年龄段孩子的特性。正因如此,当邻居向他“告状”时,他总是面带微笑、饶有兴致地聆听,还不时询问细节,甚至为楠没有小淑女样子的行为找借口和辩护。置身于近乎天然的成长环境中,楠变得活泼开朗、落落大方,不惧怕陌生人,从其生父普林斯医生那里遗传来的学医天赋也得以崭露头角,并引起莱斯利的关注和重视,“如果楠果真有学医的天赋,随着她年龄增长,我要尽力传授其一些医学的基本知识”[11]51。撒切尔太太过世后,莱斯利兑现承诺,将楠接到家中抚养,供她上学,成为她名副其实的“养父”。莱斯利发现,楠长时间待在学校就会变得无精打采、垂头丧气,他便经常以楠身体不适为由将她带离学校,让她跟随外出巡诊,还不失时机地指导她观察大自然,跟她分享患者的人生故事,向她传授最基本的医学知识,从小就在楠心中撒播下热爱自然、珍爱人生、敬畏生命的种子。正是在这种“润物无声”的教养下,楠对学医产生了最初的兴趣,并宣称长大后“最想成为医生”[11]69。由此可见,“楠的成长是她的天性和所受教养共同作用的结果”[23]

楠在跟祖母撒切尔太太生活期间,习得了乡下人引以为豪的自立和自尊,这些品质无疑有助于她往后的成长和发展。然而,莱斯利是一位有远见的家长,正是“他对什么是真正成功,什么是真正全面发展的理解,才使他能够帮助楠实现抱负”[24]。在他看来,若想让楠在成长路上不自满和偏狭,不误入歧途,楠还必须“开眼界,长见识”[11]81,而“阅读”和“出游”则是他认为最有助于楠成长的两种方式。在没有外出巡诊的闲暇之余,莱斯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里,给予楠关爱和陪伴,培养她热爱阅读的习惯,还鼓励她到邻居格雷厄姆太太家中去看书,以扩大阅读量和知识面。在书籍的陪伴和启迪下,楠“不仅收获了乐趣,还开阔了视野,增长了智慧”[11]118,更树立了积极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当楠还在祖母家生活期间,莱斯利就不时地利用做礼拜的机会,主动邀请楠到家中玩耍,任由她在花园中探索,让她意识到“在祖母的村子外面还有一个更大的世界”,“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11]43,而随着楠渐渐长大,莱斯利还不时地以购买书籍和器材为由,带楠去波士顿等大城市旅游,让她体验了“不再是之前那个乡下女孩而成为世界公民的感觉”[11]121

莱斯利凭借在日常生活中对楠的观察和了解,洞察出楠不仅从其生父那里继承了学医的基因,还从生母那里遗传了不少“不良”品性,如做事浮躁、缺乏耐心,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等,倘若一味对其放任漠视,楠有可能会重蹈其母覆辙。为了避免这一悲剧发生,同时也不浪费楠的天赋,莱斯利觉得,只有一件事情可以两全其美,那就是尽可能地让楠的价值得以实现,“只要我对楠有要求和期待,她就不可能变成小偷或乞丐,成为社会的包袱和负担”[11]120。正因如此,尽管莱斯利对楠的成长和发展充满关爱,但他绝不会“试图用占有般的父爱去溺爱孩子”[8]120,也不会对楠的不良表现放任不管、视而不见。身为“权威型”父亲,他“不仅会鼓励孩子获得成就、独立和探索的行为,对其良好行为进行支持和肯定,对其不良行为也会进行批评和修正,但多采用解释、示范、建议和其他说理的方式,引导孩子了解自己的行为对自身和他人产生的影响,并由此自觉规范自己的行为”[16]。随着年龄的增长,楠和同龄孩子一样,变得叛逆,难以管教,甚至冲撞家人。当得知楠在顶撞女管家,作出了离家出走一夜未归、让家人为其担心不已的不理智行为后,莱斯利并没有纵容和庇护她,而是及时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去教导她,让她意识到冲动鲁莽行为给家人带来的伤害,而不再犯这些错误。从寄宿学校毕业后,楠发现自己对操持家务、照顾家人以及成为教师等传统上专属于女性的职业均不感兴趣,更渴望成就一番事业,然而家人却又好像对她漠不关心、置之不理,她因此变得心浮气躁、焦虑不堪,连最基本的收拾书桌、打扫房间等分内事都不愿意再去做,终日无所事事,对人生目标和意义迷茫不已。莱斯利同样对楠的这一行为没有放任漠视,他利用晚上闲聊的契机启发她,“家务活绝不是这世界上最无关紧要的事情”[11]132,让她领悟到有远大志向固然不错,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人生哲理。莱斯利这种“以理性和问题为导向的方式去引导孩子,鼓励孩子跟父母进行沟通和交流”[14]261的做法赢得了楠的认可和接受。此后,楠变得理性稳重不少,而当她最终决定将学医作为人生目标后,更是脚踏实地地跟随莱斯利学习本领。

如果说,莱斯利对楠的身心健康发展给予的更多是关注和重视,那么,他对楠的职业抉择给予的则更多是民主和自由。“不可否认,作为成年人,权威型父母对孩子会有自己的想法,但他们也会关注和重视孩子的个人兴趣和天赋所在,并加以引导,不会轻易地把自己的意愿强加于孩子。”[14]261在跟来访的费里斯医生探讨女性地位、角色和天赋时,莱斯利提到他的教养理念就是要让楠“像植物一样自然成长,既没有经过任何的修剪,也没有被迫向任何不自然的方向生长”[11]81,他并不介意楠今后从事的工作在传统意义上是属于男性还是女性,“只要是适合她的,我都会尽力去帮助她”[11]84。在跟老朋友格雷厄姆太太讨论楠的教育时,莱斯利重申,“如果我确信,楠的个性仅适合独自生活和工作,我将尽力……为她的能力和才华的施展提供一个空间,而不是一味地要求她去从事家务或其他所谓女性的天职”[11]109。诚如评论家多诺文指出:“莱斯利对楠的教养理念跟超验主义或浪漫个人主义所提倡的教育思想相似,即人和植物一样,都是带着某种固有的设计或倾向出生,要想让其命运最终得以实现,就必须让这些才华和天赋得以自然地施展。”[3]65-66虽然莱斯利很早就洞察出楠有学医的天赋,如果不去从事医生职业,就太浪费上苍对她的眷顾了,但他“并没有试图用自己的想法去改造楠,而是让楠自然而然地朝着既定的方向去发展”[24],他“对于楠的职业选择表现得十分超然”[8]22,毕竟在过去长达数十年的行医生涯中,他目睹了无数个因父母放任或专制造成的教养悲剧。为了不让楠留下遗憾,他决心让楠“顺着而不是违背天性地去成长,……并最终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之人”[11]84。当莱斯利发現楠从寄宿学校毕业后因没有找到适合工作而变得烦躁不安时,他只是看在眼里,“无动于衷”。他担心楠之前的学医想法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已,并非是她最合适的选择,倘若他此时出手相助,可能会好心办坏事,误导楠。他转而语重心长地开导楠,“只要你有一颗上进的心,你一定会找到合适工作的”[11]134,“我希望你成为一个好女孩,一个对社会有用之人”[11]141。正如莱斯利所料,楠在经历短暂迷茫后,最终作出了学医的决定。莱斯利为楠凭借自身判断而非他人意愿找到了最适合她自己的人生之路感到欣慰,并不遗余力地传授她医学知识和经验,培养有助于她胜任医生职业所需的品质,在时机成熟后送楠去卫校学习、接受专业训练。

自从楠告别家人和朋友,去卫校求学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得不独自面对任何可能碰到的困难和压力。幸运的是,楠此前接受的是“权威型”教养,这种教养方式下的孩子,“多数独立性强,善于自我控制和解决问题,有较强的自尊心、自信心和良好的合作能力和社会责任感,他们知道别人对自己的期望,并知道如何服从,乐观,能关注他人需要,能拒绝诱惑”[16]。在卫校求学期间,楠面对各种困难和阻碍,从容应对,顺利毕业,还趁学校放假之际,主动踏出与姑妈化解误解和怨恨的第一步;在造访姑妈期间,楠面对他人对自己选择学医而非结婚的指责,据理力争,为自己的学医梦想辩护;在和乔治交往期间,楠面对乔治的求婚诱惑,坚定地选择自己的事业,放弃结婚;在毕业之际,楠面对留在大城市还是回到家乡行医的抉择,义无反顾地选择后者,并“以上帝之名行善,为村民的身心健康服务”[11]267。小说的最后,楠回到当年她母亲要抱着她投河自尽的溪边,她欣喜若狂地举起双手,放声说道:“上帝啊,我感谢您对我的命运的安排。”[11]274楠的这番话“看似在感谢上帝,实际上也表达了她对莱斯利对自己的培养和教育的感谢”[9]133,从中折射出她对“权威型”教养方式的认可和赞赏。正是在莱斯利的“权威型”教养下,楠的个性和天赋得以健全发展和施展,并最终成长为一名医生,不仅没有重蹈其母亲的覆辙而让“有其母必有其女”的悲剧重演,还实现了自己的人生抱负和价值。

四、结 语

孩子的教育始于家庭,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父母的教养方式会给孩子的成长和发展带来深刻影响,在孩子社会化进程中扮演着重要作用。1967年,美国临床心理学家、发展心理学家戴安娜·鲍姆林德根据其多年对父母教养行为与孩子个性发展关系的研究,将父母教养方式分为“放任型”“专制型”和“权威型”三种,并在对比三种教养方式的基础上,指出“权威型”教养方式不仅“不会让孩子丧失自主和自信”,而且“最有利于孩子的个性发展和能力培养”[25]。显然,在朱厄特生活的19世纪末,相关的父母教养方式理论并没有诞生,作家也不可能有意将此理论拿来指导创作。但是,通过细读《乡村医生》文本,不难看出,朱厄特早在其所处时代,就通过体验或观察身边父母对孩子的教养,洞察出不同父母有着不同教养方式,不同教养方式对孩子成长有着不同影响,并积极进行思考和探索,力求引荐一种更有利于孩子成长和发展的教养方式。《乡村医生》出版后,朱厄特并没有停下继续探索父母教养方式的脚步。尽管“放任型”“专制型”父母教养方式仍然会不时出现在她此后的作品中,但在以《贝蒂·雷萨斯特——女孩们的故事》(1890)、《希尔顿一家的旅行》(1895)、《尖尖的枞树之乡》(1896)等为代表的长短篇小说中,读者更多地感受到了“权威型”父母教养方式给孩子身心发展和人生追求带来的积极影响和帮助,以及作家对该教养方式的赞赏和推崇。她的这一做法也与我们当下关注和重视孩子的教养和成长相契合,折射出其在父母教养方式上的远见卓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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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different parenting styles in Jewetts A Country Doctor and

their influences on childrens development

CHEN Huangshu

(College of Foreign Studies, Minnan Normal University, Zhangzhou 363000, China)

Abstract:For a long time, A Country Doctor has generally been considered as an autobiographical novel by Sarah Jewett, who writes it mainly for the purposes of “realizing” her medical dream since childhood and expressing her appreciation of her fathers parenting. As a matter of fact, Jewett writes the novel for the third purpose of artfully “taking part in” the discussion of such social topics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arenting styles and childrens development in her time by depicting and comparing different types of parenting like permissive, authoritarian and authoritative parenting styles in A Country Doctor. According to Jewett, children under the permissive parenting style, due to the lack of parents necessary guidance and restriction on their personality development, are likely to develop without control, even turning into tragedies, while children under the authoritarian parenting style, due to parents excessive restriction and suppression on their personality development, tend to develop with frustration, achieving little in the society. With the understanding that both permissive and authoritarian parenting styles with their own shortcomings are harmful for childrens development, Jewett takes the initiative to explore a better parenting style for childrens development in the novel. She integrates into the novel her successful development under authoritative parenting style, of which she makes a confident recommendation. In contrast with the children under permissive and authoritarian parenting styles, children under the authoritative parenting style not only sense the care and attention of the parents, but also enjoy the democracy and freedom from the parents, thus developing more happily and naturally with sound personality, and achieving their personal values as well. All of this reflects Jewetts insight into parenting styles.

Keywords:Sarah Jewett; A Country Doctor; parenting styles; home education; childrens development

(編辑:李春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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