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叙事性景观设计探索
2023-10-25李莲张添镭
李莲 张添镭
摘要:目的:当前,我国城市景观设计注重物质规划和建设,对精神文脉的规划和建设重视度不足,在城市景观设计的观念和做法上,缺乏对非物质文化的提炼和整合,由此引发城市空间丧失地域特色、城市历史事件遗失、城市文化扁平化和消弭的问题。为了应对这些困境,叙事性景观被提出,并且在城市景观建设中发挥的作用不容忽视。文章探究叙事性景观在我国的发展情况,总结有关叙事性景观表现手法,寻求叙事性景观与城市地域文化保护和传承间的联系,旨在为今后城市叙事性景观的进一步发展提供借鉴。方法:通过查阅有关城市叙事性景观的文献和资料,分析相关优秀设计案例,总结理论研究成果,分析其中主要的景观表现手段。结果:文章梳理了城市叙事性景觀在我国的大致发展过程,总结该研究从理论不断深入逐渐转向实践应用方向的结论,剖析了叙事性景观的结构,将其大致分为单线结构和树状结构,总结出隐喻、排比、对比、夸张的叙事性景观表现手法,因地制宜地将场地本身的非物质文化展现出来,是城市叙事性景观设计的重点,即叙事的本质“如何讲好一个故事”。结论:叙事性景观是应对景观建设单一模块化的手段,以叙事性作为景观设计的内核需要不断推敲游客的体验。不同于传统形式的生搬硬套,针对场地序列的梳理和故事的整合,叙事性的表现对城市景观设计发展而言具有积极的推动作用。景观加入叙事性的考虑和设计,为游客提供与设计场地、设计师情感交互的空间,增强了游客的叙事沉浸感,促进了游客的场所认同。未来叙事性景观设计师还需发掘更具科学性、多样性、可复制性的叙事景观设计手段,以此强化场所精神,促进地域文化可持续发展。
关键词:城市景观设计;叙事性景观;叙事手法
中图分类号:TU98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3)20-00-03
1 叙事性景观的概念
“叙事”一词最早由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提出,在他关于叙事的讨论中,提出叙事事件,即题材内容;叙事方式,即叙事的形式,所涉及的多是诗歌、故事等。“叙事学”作为专门的概念,在1969年才被托多罗夫系统地提及。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对叙事学的研究与日俱增,开始出现叙事学跨学科发展,在心理学和其他社会学科,叙事学的应用涉及心理咨询和治疗、教育体系的完善等方面。
(美)玛丽·帕多瓦(2004)在《都江堰广场:一个叙事场所》中描写了隐喻和空间序列划分的叙事手法,强调了场所的营造及城市文化的复兴,这是发达国家叙事学理论应用于景观方面的体现。我国将叙事学应用在景观方面的研究起步较晚。直到2007年,我国首届叙事学国际会议才在江西南昌举行,自此之后,景观与叙事性相结合的景观叙事学才逐渐发展起来。
冯炜(2008)在《风景园林》中向读者介绍了美国景观设计师马修·波提格的著作《景观叙事:讲故事的设计实践》,并提出“景观是叙事的载体对象,通过景观能传递叙事的外在特征,景观与叙事之间无法分割看待”[1]。同一时间,孔祥伟(2008)在《宣言与叙事——关于当代景观设计学的思考》中指出中国景观叙事方式以宣言的特点表现,强调“景观设计本身表现叙事性,甚至在精神意义上,叙事的重要性还要超过景观设计作品”[2]。随后,黄丽花(2009)、孟令辉(2009)、翟剑科(2010)、朱晓璐(2010)等人进一步分析叙事景观理论,李沁茹(2010)也在《叙事性景观设计的修辞策略——从文学叙事到景观叙事的空间转向》中介绍了“包括隐喻、留白、重复、婉转在内的景观叙事手法增强景观给观者的印象”[3]。刘乃芳(2012)在《城市叙事空间理论及其方法研究》中系统地阐述了叙事性景观形成发展的相关空间理论概念。李方正、李雄(2013)在《漫谈纪念性景观的叙事手法》中分析了场景再现﹑隐喻、对比、表征、省略等叙事性景观的设计手法。之后叙事性景观概念逐渐为人所熟知。刘艳(2014)发表硕士论文《景观叙事在城市景观中的应用研究》。刘翘楚(2016)发表硕士论文《基于叙事学的当代纪念性景观设计研究》,同年,王鹏、刘杰在《景观的叙事性设计探索》中通过分析河流综合治理中的方案,探讨了景观设计中营造叙事性空间的操作性与可行性,对城市叙事性景观发展有重要的实践意义。吴艺璇(2019)在《叙事性景观中的隐喻性研究》中详细介绍了隐喻的景观叙事手法,标志着叙事性景观类别研究更趋细化,同年,秦艽在《毓园的景观空间序列与叙事性设计探究》中“结合实地,利用设计者的景观叙事性安排,引导游客路线,通过不同节点和时间线的组合,增加了游览的沉浸式体验”[4]。罗芮、许克福(2021)在《江南古典园林扬州个园的叙事性研究》中从时间层级、空间结构、感知体验这三个叙事层面,对扬州个园进行分析,为之后的叙事性景观设计提供了借鉴。田晓思(2022)在《杏花沟矿区叙事性生态公园景观设计》中依据历史发展脉络打造以叙事性为主题的矿区公园,对景观叙事空间的处理,使理论转向应用研究。这些文章通过各自角度对叙事性景观理论作了大量阐释,但是与此相关的研究依然有不足之处,我辈仍需继续努力,充实完善叙事性景观理论体系。
2 叙事性景观的结构
叙事学一开始是文学领域的概念,一般而言,叙事也就是讲故事,分为故事的起因、故事的经过、故事的高潮、故事的结尾,这四个部分根据时间顺序来编排叙事节奏,呈现出单线结构的特点。从叙事受众的角度来看,这类线性叙事结构更加鲜明,也更容易被理解,增强了读者置身其中的代入感,但也使叙事的发展路线相对单一,减少了叙事的悬念。在叙事性景观的发展中,这类景观叙事手段是最常见、最容易被大众接受的。
还有一种叙事结构为树状叙事,也称非线性叙事,这类叙事往往利用多种叙事技巧,将一段故事拆分为多段,表现出不同的主题,或者同时呈现多段故事的内容,结构上更趋复杂化,提高了读者的理解难度。但如果运用得当,故事的吸引力和丰富程度就要比线性叙事高。从整体而言,叙事性景观更多采用非线性叙事路线,原因在于一些景观,特别是大型景观场地,人流集散点位相对开放,很难形成固有的路线,因此叙事方法也要因地制宜,采用非线性叙事的手段,这样的设计构造了多变的空间、丰富的游览内容,引导了游客的行进路线,同时相应地增强了景观的表现力。
在实际应用过程中,设计师不应纠结于使用哪种叙事结构更利于丰富内容,而是应注重景观内在的叙事性表现,这就要求设计者对场地本身有足够的了解,同时巧妙地设计编排景观叙事的结构和逻辑性,如此才能达到引人入胜、引发共鸣的效果,这也正是叙事性景观非物质价值的体现。
3 叙事性景观设计的手法
叙事的手法在文学领域取得了辉煌的成就,文学在人类历史发展和文化脉络传承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而景观叙事作为一个相较而言还处在探索发展阶段的研究领域,对表现手法的总结和提炼需要一定的深度。目前将叙事文学的修辞手法表现于景观设计和规划中,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3.1 隐喻
在文学上,隐喻指将事物本体通过形式转化为喻体,引发人们对二者关联性的思考,在特定的環境中,可以带出事物本体之外的含义。在叙事性景观设计中,人们也可以通过设计者对事物本体的隐喻,察觉出作者背后的情感和价值倾向,借此促进二者之间的精神交流。黄更(2006)提到,“景观的隐喻通过场所提供人和环境情感交流的桥梁,是环境和人生理及心理相互作用的结果,场所的隐喻也是人通过认知环境,所表现出的精神、情感、心理等认知关系”[5]。
品川中央公园运用了隐喻的叙事手法,设计师三谷彻在带状的步道上设置了七组小品,用分别命名的方式向游客讲述设计者的思想。名字蕴含着场地的历史信息,小品品川海岸隐喻品川自然中的水、高轮的大城门隐喻石、二十六夜侍隐喻光、海滨的风隐喻风、品川台场以静默的氛围隐喻土、黑目川河道隐喻草、御殿山的樱隐喻自然树木,移步一景,激发思绪,借此让人们了解品川和周边地区的历史和风俗。
3.2 排比
排比,运用结构、格式相同的元素,构成一定的序列,或表现韵律上的节奏,或体现层层递进的关系,或追求情感上的丰富表达,无论是古典文学还是现代诗集,排比手法的应用比比皆是。叙事性景观中对排比手法的应用,多体现在高差地势排比、水体序列排比、植物组团排比、构筑物排比、几何元素排比等方面。
高差地势排比如意大利的台地园、中国的中山陵,通过地形上的排比,营造出设计师想要表现的恢宏大气。水体序列排比,多见于西方古典园林景观,现今也成为叙事性景观重要的表现方式。水景可分为涌泉、水幕、叠水、静水、涧水等,不同水景的组合形成丰富的视觉效果。水在我国文化中还有深刻内涵,是园林景观中生机的隐喻和体现。行道树的植物组团排比可以说是最常见的排比手法,用于渲染宁静、庄严、肃穆的氛围。构筑物是设计师个人审美和设计风格的体现,大体上可分为功能性和美观性两种,大部分构筑物是二者的结合。构筑物的排比能将游客更好地引入设计师的叙事动线中,游客能通过构筑物表达的相对具象的信息了解设计者的设计思想,为二者情感交互提供有效媒介,可以说构筑物排比是叙事性景观中相当重要的一环。几何元素排比应用线性、几何图案、体块等方式,增强场所趣味性,如果倾听者对故事失去了兴趣,讲述过程就显得尤为重要,几何图案能极大地刺激游客对场地的视觉感知,调动活跃的游览氛围。
3.3 对比
对比指的是两样差异明显的事物放在一起,就会产生冲突事物的比较,借此引发对二者的思考。一般而言,景观中游览路线相对是“动”的,场地相对是“静”的,能很好地体现动静对比。但也要注意平衡关系,否则容易产生景观层面无序化、游离化、累赘化等负面影响。游客主观上的“动感”和客观固定的景观“静感”,层次分明,律动明显的对比,既丰富了叙事性景观的变化性,又引导了游客的情感波动和思考线索。
3.4 夸张
夸张指通过对某一事物的某项特征进行突出,提高辨识度。简而言之,叙事中的夸张手法就是为了打造特定的形象,加深读者记忆。相对应地,叙事性景观的夸张手法也是为了凸显设计师想要表达的设计主体。很多景观入口都会营造得十分大气,这是设计师有意将功能度量放在了景观第一节点的重要性之后,“凤头豹尾”固然完美,但不可否认的是,“虎头蛇尾”也能带来可观的设计效益。
一些设计师则选择反其道而行之,夸张化地缩小了入口的氛围营造,借此达到欲扬先抑的表现效果,就像贝聿铭设计的美秀美术馆一样,通过一段冗长压抑、狭小昏暗的弧形隧道,复刻《桃花源记》中“曲径通幽”“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的沉浸体验。合理运用夸张手法,景观节点被强调,其中的故事线索和场所精神也能得到很好的表达。
4 思考
既然城市叙事性景观的产生是为了提供一种新的设计手段,保留场所本身的精神内核,景观设计师通过各种形式将叙事空间展现在人们面前,也将关注点引向精神世界和文化层面,使景观与文学叙事相结合,从而产生具有时代特征和文化内涵的优秀作品,那么景观的叙事性究竟该如何发展就成为值得人们思考的问题。“叙事”这一行为本身或许就带有创造性成分,设计师们是更尊重场地自身历史,以写实的叙事手段、第三人称的公正视角来编排叙事线索?还是带有主观的审美倾向和设计态度,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往往取决于设计者想要表达的内容,究竟是适合史实方式的叙述,还是偏向故事形式的描绘。无论如何,城市叙事性景观设计的探索都对城市形成独特文化、唤醒历史记忆、保留地域特色等方面起到了积极作用。
5 结语
景观通过叙事的方法,将那些无形的文化以有形的形式表现,人们在景观空间中的体验与自身经历和情感产生共鸣,同时设计师所想表达的场地内核,通过叙事的手段与游客产生联系。叙事性使景观空间从简单的模块化中解放出来,不同的叙事内容和叙事手段,使整个场地的展现形式和表现主题截然不同。当叙事作为设计手段融入景观中,原本的空间就成为讲述故事的场所,景观本身也在时间和空间尺度中,通过游览过程成为故事的一部分。借此,在新的审美感受和场所内涵的影响下,城市叙事性景观带来的思考空间,为人们保留无形文化、保存城市独特文脉提供了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
参考文献:
[1] 冯炜.景观叙事与叙事景观:读《景观叙事:讲故事的设计实践》[J].风景园林,2008(2):116-118.
[2] 孔祥伟.宣言与叙事:关于当代景观设计学的思考[J].城市建筑,2008(5):17-18.
[3] 李沁茹.叙事性景观设计的修辞策略:从文学叙事到景观叙事的空间转向[J].郑州轻工业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11(6):12-16.
[4] 秦艽.毓园的景观空间序列与叙事性设计探究[J].中国住宅设施,2019(8):71-73.
[5] 黄更.景观设计中场所的隐喻性研究[J].中外建筑,2006(1):72-75.
作者简介:李莲(1976—),女,四川自贡人,博士在读,高级工程师,研究方向:园林景观、乡村规划。
张添镭(1998—),男,湖南邵阳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环境艺术设计。
基金项目:本论文为2022年度四川轻化工大学研究生课程思政建设项目景观规划设计与实践研究成果,项目编号:SZ202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