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集聚、旅游集聚与旅游经济发展
——基于非线性、共轭驱动和空间外溢
2023-10-19唐洁尘
唐洁尘,贺 鑫
(昆明理工大学管理与经济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引言
旅游作为集经济、社会、文化、生态于一体的现代综合服务性产业,是实现扩大内需、调整结构、促进就业、普惠民生等经济高质量发展新动能的引擎[1]。随着旅游者个性化、碎片化、多元化需求出现,传统旅游模式已无法满足人们多样化的旅游需求,对旅游者的吸引力也在下降,对城市旅游经济的带动也愈加乏力[2]。针对旅游需求新特征,迫切需要培育和挖掘城市旅游经济发展的新动能。在此背景下,通过提升要素配置效率,促进旅游发展由要素驱动向效率驱动转变,转换新旧动能和重构经济动力系统,对于探索中国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实现路径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文旅融合发展理念通过深入推动文化产业与旅游产业发展协调并进,为转变旅游经济发展动能指明了方向。集聚作为产业组织的重要形式,可以实现上下游企业在空间上的集聚,从而创造强大而可持续的竞争优势[3]。不断加快的空间集聚和跨区域流动的文化资源,使得集聚经济逐渐成为旅游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资源要素的集聚在空间结构上发生了深刻地变化。文化集聚、旅游集聚依靠集聚初期的机会因素和后期的累积效应推动旅游经济增长,成为拉动旅游经济增长的两大重要引擎。因此,在实现旅游发展由资源要素投入产业向以文化产业为代表的知识密集型产业转变的关键时期,文化集聚、旅游集聚的总量和结构需求也随之改变。旅游经济受到文化集聚、旅游集聚的具体影响如何?文化集聚、旅游集聚是否处于协同发展状态共同助推旅游经济发展?还是存在由规模、质量等引发不匹配的问题抑制旅游经济发展?
基于此,本研究利用中国96个大型城市2012—2019年城市面板数据,构建代表城市文化集聚、旅游集聚的传统区位熵评价指标。针对文化集聚对旅游经济发展的影响、文化和旅游集聚的协同促增效应以及文化集聚、旅游集聚对城市外部空间旅游经济发展的影响进行分析和考察。从研究视角上看,已有文献主要研究单一集聚对旅游经济的影响,鲜有将文化集聚、旅游集聚以整体视角纳入模型进行分析。生命周期发展规律决定了集聚存在的阶段性变化,已有文献多集中于集聚初期静态关系的研究,忽视了集聚动态发展的协同性。从研究方法上看,检验协同发展状态大多通过构建耦合系统考察,存在主观性。本文创新性使用共轭效应检验,并采用交互项进行稳健性测试。已有研究在探讨文化集聚、旅游集聚与旅游经济三者互动关系时,往往忽略空间单元间文化集聚、旅游集聚的依赖关系和旅游经济发展的滞后效应。动态杜宾模型能有效解决上述问题,更加科学的探讨文化集聚、旅游集聚对旅游经济发展的影响及外部经济效应。
一、文献综述与理论分析
(一)文献综述
温(Wynne)在对英国文化产业发展进行研究时首先提出了“文化集聚”的含义,它是指集文化与休闲功能于一体的地域[4]。已有关于文化集聚的文献大致分为从微观层面、中观层面、宏观层面分别探讨其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首先,从微观层面研究文化产业集聚对企业经济的影响。企业通过文化集聚强化企业之间的协作、推动职工的成长、改革企业创新体系以实现经济增长[5]。其次,从介于微观与宏观的中观层面研究具体某个文化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发展的影响。曹如中等[6]使用长三角城市群研究文化创意产业的空间集聚,文化创意产业通过影响人力资本为城市提供就业机会,带动上下游产业转型升级从而促进区域经济增长。第三,宏观角度方面,主要关注两者之间的作用路径和经济效应。在作用路径上,除了产业集聚本身能够发挥的规模效应、溢出效应外,还高度依赖开放程度、服务能力、交通设施和教育水平[7];在经济效应上,郭新茹等[8]认为文化集聚具有空间上的正外部性且对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具有促进作用;刘耀彬等[9]发现文化产业集聚和绿色经济效率之间呈现先抑制后促进的“U”型关系。
迈克尔·波特提出的“产业集聚”理论是研究旅游产业集聚与经济发展的基础,相关研究侧重于集聚效应、规模效应、外部效应和区域竞争力。结果表明,拉动旅游经济增长最有效的方式是旅游产业集群化发展,在强化区域旅游经济与优化竞合机制方面具有关键作用。与此同时,旅游产业集聚与区域经济增长的互动机制及发展对策的探讨等成为了研究重点。在互动机制方面,刘佳等[10]、王新越等[11]分别基于区位熵和外部性视角验证了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具有推动作用;张淑文等[12]从空间溢出切入,进一步验证了旅游产业促进本地旅游经济增长,而抑制邻地旅游经济发展。在正向影响效应中,王凯等[13]认为旅游产业集聚通过提升产业利润率和劳动生产率对产业绩效产生积极影响;高俊等[14]认为旅游业全要素(TFP)在产业集聚推动经济发展的传导中发挥中介作用,但推动作用较弱;李姝姝等[15]提出旅游产业集聚促进旅游技术效率、旅游规模效率提升从而对旅游产业绩效产生积极影响。在区域旅游发展对策上,马晓龙[16]以白云山为例,提出打造旅游目的地体系和区域经济产业体系从而形成正向作用反馈环;赵华[17]提出政府可通过完善基础设施、劳动力培训和信息服务引导中小旅游企业的集聚化经营。
此外,现有关于文化产业与旅游产业协同发展关系的相关研究中,包括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两方面的成果。在定性研究方面,吴巧巧[18]以京津冀为例,提出创新文化旅游产品促进旅游协同发展不仅需要政府支持,还需要考虑市场的认可和接受度;厉新建、宋昌耀[19]提出高质量文旅融合要以供给端的创新引导需求端的消费,并指出文旅融合的路径包括资源组合、产品整合、渠道结合、体制磨合等。定量研究成果包括于秋阳、王倩等[20]通过建立文化产业和旅游产业耦合协调度证实了长三角城市群区域文旅产业耦合协调水平具有一体化发展趋势;董文静、王昌霖等[21]从空间视角分析中国文化产业和旅游产业耦合发展的空间相关性及空间效应,证实了中国旅游产业处于滞后发展状态且两大产业还未形成协调发展的特征;王雪[22]从文旅融合视角,实证研究了文化和旅游消费之间的协同发展关系,证实了文化和旅游消费之间互为因果关系且文化消费对旅游消费的推动作用更强。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1.集聚理论与旅游经济增长
从理论上看,根据凯恩斯理论,文化集聚可作为外生因素扩大旅游总需求,进而通过乘数效应对旅游目的地收入、就业等产生积极影响。旅游集聚作为内生因素扩大旅游总供给,进而通过技术进步保证旅游经济持续增长。波特(Porter)理论[23]、马歇尔外部性理论、雅各布斯(Jacobs)[24]理论均表明无论是产业的专业化集聚或是产业的多样性集聚都能够增强技术的溢出作用,从而对文化产业集聚产生重要影响[25]。集聚理论表明,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发展可能存在“双重”影响。一方面,从集聚经济视角看,资源的空间集聚与旅游经济发展是并行过程,集聚效应通过提升生产效率促进地区旅游经济发展;另一方面,因内部资源积累出现的过度竞争和拥挤效应在集聚后期将导致经济的负外部性,从而削弱区域劳动生产率。
基于以上理论分析,提出假设1:文化集聚对旅游经济发展具有非线性的倒U型影响且旅游集聚能够调节这种影响。
2.协同发展理论与旅游经济增长
“文旅协同”指的是文化产业要素与旅游产业要素之间相互作用、互为促进、协同发展。尽管集聚经济相关理论揭示了文化集聚对旅游经济存在先促进后抑制的倒U型影响,但集聚的发展阶段和时效性导致区域内文化集聚和旅游集聚存在是否适应旅游经济水平的问题。传统模式依靠资源积累拉动旅游增长,一旦跨过了经济快速发展的阶段,以技术创新、全要素生产率推动经济增长的模式会替代传统增长模式,而在这一阶段,区域旅游产业面临着产业转型和行业集聚革新挑战。此时,如果区域内文化集聚与旅游集聚不能相互匹配形成协同发展态势作用于旅游经济,那么将无法为经济增长提供可持续发展动力。此外,目标政策及政府干预强度,经济结构变化等均会影响不同程度的资源流动,影响文化和旅游集聚的总量、质量和结构性匹配,旅游经济发展存在不确定性的促增效应。因此,从产业融合的视角看文化集聚和旅游集聚,绝不是简单“1+1=2”的携手同行问题。
文化和旅游集聚是否处于协同发展状态助推文旅融合,实现“1+1>2”的协同经济效应?基于此,提出假设2:只有共轭状态的文化集聚、旅游集聚才能实现旅游经济效应的最大化。
3.空间溢出效应与旅游经济增长
核心区域与非核心区域在集聚活动发生时存在着资源持续而频繁的跨区域流动,即在地理空间上文化集聚和旅游集聚之间的经济活动存在互动。同时,非核心区域受到核心区域资源集聚状态及其过程的阶段性变化影响而发生不同的变化。一方面,文化和旅游的资源在核心区域的逐步集聚进一步强化了空间异质性和不对称性,导致核心区域资源集聚加速,形成核心区域和非核心区域的资源贫富差距格局[26]。另一方面,生命周期发展规律的存在导致无论是文化集聚还是旅游集聚活动,都要经历资源集聚到资源分散的过程。集聚过程中出现的涓滴和扩散效应会通过知识溢出、技术创新等途径影响非核心区域发展[27]。此外,集聚经济的溢出效应会受到地理距离的影响,即相邻区域表现出与核心区域趋同的特性,外溢效应出现地理空间分布上不同程度的变化[28]。
因此,提出假设3:文化集聚和旅游集聚对旅游经济发展存在多重空间外溢效应。
二、研究设计
(一)模型设计
为考察文化集聚对旅游经济发展的非线性影响,本文参照杨博等[25]和段世霞等[29]的研究结果构建以下计量模型:
(1)
(2)
其中,i表示城市,t表示年份。TEit为i城市t年的旅游经济发展水平;TIAit为i城市t年的旅游产业集聚度;CIAit为i城市t年的文化产业集聚度;Xit为其他可能影响旅游经济增长的控制变量;μi表示个体固定效应;εit为扰动项。
根据赵星等[30]的研究成果,按照最新的《2020中国人口普查分县资料》国务院分类,将城市按照城区的常住人口划分为五类七档,其中,本文研究的大城市属于常住人口在100万以上的。由于本文研究目的是分析文化集聚、旅游集聚对旅游经济的影响,相对来说大城市的经济发达,文化资源、旅游资源丰富,文化产业和旅游产业实现了一定程度的集聚。因此,鉴于数据的可比性,选取了2012—2019年市辖区人口在100万以上的96个地级性大城市为研究对象。
(二)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
被解释变量为旅游经济发展(TE)。旅游经济发展状况一般通过旅游人次和旅游收入衡量。为了排除旅游集聚与旅游收入之间可能存在的共线性问题,本文采用旅游人次作为衡量中国旅游经济发展状况的代理变量。
2.核心解释变量
(3)
旅游产业集聚水平(TIA)。旅游产业区位熵指数通过产值计算获得,以衡量城市旅游产业集聚水平。计算公式如(4),用第i个城市第t年旅游收入占城市GDP的比重除以第t年全国旅游收入占GDP的比重值来衡量。
(4)
3.控制变量
旅游经济发展水平会受到其他诸多因素影响,为获得准确可靠的实证结果,本文参考侯新烁,刘萍等[31]的做法,选取控制变量如下:(1)产业结构(estr)。采用第三产业生产总值与地区生产总值的比值来衡量;(2)人力资本(hc)。采用高等院校每万人在校人数取对数衡量;(3)交通可达性(tr)。戢晓峰等[32]认为旅游者旅游目的地选择受到交通便利性的直接影响,自驾游随着大众生活水平的提高逐渐取代传统出游形式,成为人们出游的主要形式之一。因此,对游客吸引力越大的旅游目的地,公路交通网络可能越发达。本文以公路里程来衡量;(4)城市消费水平(soc)。采用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与地区生产的比值来衡量。
(三)数据来源及描述性统计
为了考察样本城市文化集聚、旅游集聚程度,使用stata17软件分析样本城市集聚特征及后续实证分析。对核心解释变量的分布趋势进行分析,如图1:
图1 文化和旅游集聚特征
从图1中可以发现,旅游集聚在样本城市中均表现出逐年上升的趋势,文化集聚程度则存在波动性变化,且省会城市的集聚程度均大于非省会城市。结合图1分析发现,省会城市的文化集聚和旅游集聚的趋势具有一致性。因此,省会城市的文化产业和旅游产业可能具有协调发展的态势。关于定性分析的结论是否具有可靠性还需进行进一步的定量分析,基于此,本文选取2012—2019年中国96个城市组成的平衡面板数据。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和《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部分缺失数据采用线性插值法进行估算。以上被解释变量、核心解释变量及控制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1所示。
表1 描述性统计
三、实证分析
(一)非线性关系
Hausman检验结果表明,基准回归应选择固定效应模型,表2报告了在加入了控制变量之后的全样本回归结果。本文研究文化集聚对旅游经济的影响可以通过模型(1)实现检验。表2的列(1)显示了文化集聚的一次项系数在10%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这表明了文化集聚对旅游经济发展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同时,文化集聚的一次项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二次项系数在10%的水平下显著为负,该结果可以由表2列(2)结果观察到。这意味着当文化集聚控制在一定水平之下时,文化集聚能够促进旅游经济发展,但超过这个水平,集聚经济的拥挤效应出现,则会抑制旅游经济发展。借鉴Haans等[33]的做法,本文计算了模型的转折点为8.031(=-β1/2β2),本文选取的城市文化集聚位于该点右方的仅7.55%。根据实证结果可以认为,当文化产业集聚程度超过8.031时,文化集聚表现出显著的恶化效应,从而抑制旅游经济发展。综上,一定程度的文化集聚对旅游经济发展有正向的促进效应,但随着集聚度不断发展,在达到临界值后,过度的文化集聚则会对旅游经济发展产生负效应。
表2 基准回归结果
其次,进一步使用模型(2)检验旅游集聚的调节作用,具体做法为同时考虑文化集聚与旅游集聚的交互项以及文化集聚的平方项与旅游集聚的交互项对旅游经济发展的影响。表2的列(5)结果显示,文化集聚与旅游集聚的交互项(CIA×TIA)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而文化集聚的平方项与旅游集聚的交互项(CIA2×TIA)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这意味着旅游集聚能够调节文化集聚与旅游经济发展之间的倒U型关系(调节效应如图2)。表明调节作用会增强倒U型曲线左边的正向效应和右边的负向效应,表现为拐点两侧曲线变得更加陡峭,且回归系数β1β4-β2β3<0,曲线拐点向左移动,验证了假设1。
图2 旅游集聚的调节效应
最后,上述结论是否具有可靠性和准确性还需要通过稳健性检验。本文基于计量模型(1)(2),对文化集聚和旅游经济发展的回归结果进行稳健性检验。Hanns等[33]认为,虽然解释变量平方项的系数显著为负是倒U型关系存在的必要条件,但是倒U型关系的存在仅凭此条件仍然不足以证实。文章通过参考 Hanns等的建议,对倒U型关系采用Lind和Mehlum在2010年提出的三步验证法进行后续的稳健性检验。该方法包括的三步骤具体为:首先,文化集聚的平方项显著为负值;其次,上下限斜率陡峭;最后,非线性关系转折点的临界值必须位于文化集聚的样本区间之间。表3结果显示,Sasabuchi检验的p值为0.098小于0.1;估计的极值点为8.031,而本文研究的文化集聚变化范围介于0.905和15.349之间,所以倒U型关系极值点落点样本区间内;上下限斜率足够陡峭。本文非线性影响同时满足三步验证法,可以认为本文研究结论具有较强的稳健性。
表3 倒U型关系稳健性检验
(二)共轭效应检验
上文验证了旅游集聚能正向调节文化集聚与旅游经济发展的倒U型关系,即旅游集聚能够加强文化集聚对旅游经济发展的正向促进效应。因此,本文进一步考虑释放旅游经济活力是否只有当区域内文化和旅游集聚相关要素处于协同发展状态才能实现。由此引入共轭的概念,用以强调各要素在比例、结构和功能等方面的协同。本文参考郭莉[34]检验共轭系数的方法,采用wald系数衡量文化集聚与旅游集聚的共轭效应。如果检验结果显示系数差异显著,则说明文化集聚与旅游集聚两者背离共轭状态,反之,则说明两者趋于共轭状态。
表4结果显示,就全样本而言,文化集聚与旅游集聚系数之差的p值为0.002,即全样本中文化集聚与旅游集聚背离共轭状态,二者相互促进作用不能有效发挥,没有发挥对旅游经济发展的最大驱动作用。根据分样本结果,省会城市的系数p值为0.299,即省会城市文化集聚和旅游集聚对旅游经济发展实现了共轭驱动。非省会城市的p值为0.000显著背离共轭状态。文化集聚和旅游集聚对旅游经济发展从全样本看分别通过了10%显著水平,但是二者的促进作用并未形成共轭驱动使旅游经济效应最大化。对系数差值和原始数据进行分析后,发现大部分城市文化和旅游的集聚程度相差较大,说明实现最大化的经济效应不仅需要单一要素的集聚,还需要要素间的协调互促;从非省会城市范围看,旅游集聚仍然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正向促进旅游经济,但此时文化集聚对旅游经济发展则表现出未通过显著性检验的负向影响,说明非省会城市文化集聚、旅游经济未形成共轭的主要原因可能是文化集聚较低导致与旅游集聚差距过大而未能协同发展,验证了假设2。
表4 共轭效应检验
其次,本文采用交互项进行文化集聚、旅游集聚共同作用于旅游经济发展的稳健性检验。针对全样本、省会城市和非省会城市的回归结果报告于表5。由表5可以看出,虽然全样本城市和非省会城市的交互项均为正,但未通过10%的显著性检验,只有省会城市文化集聚和旅游集聚的交互项系数为正且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文化集聚对旅游经济出现了罕见的抑制作用。原因可能是省会城市的文化集聚度跨过了临界值,而旅游集聚发挥了其调节作用,说明两者相互作用能够促进城市旅游经济最大化发展,以上结果与共轭效应检验的结论一致。因此,共轭效应检验结果具有较强的稳健性。
表5 共轭效应的稳健性检验
(三)空间外溢现象
本节考察文化集聚和旅游集聚的空间外溢现象,空间效应指通过空间权重矩阵(Wij)模拟出反映空间信息的数值。其中空间邻接矩阵、空间地理距离矩阵是计量空间效应最常用的,但空间地理距离矩阵更适合城市层面的数据。在不违背地理学第一定律的前提下,本文通过构造空间地理距离的倒数矩阵实现权重赋值,此外,θi(i=1,2,…)表示各个地区的空间滞后变量系数,其绝对值表示邻接地区解释变量对本地区被解释变量的影响程度,正负号表示其作用方向,其他符号经济意义与基准回归一致。首先对文化集聚、旅游集聚与旅游经济发展使用莫兰指数(Moran's I)进行空间自相关检验,结果表明莫兰指数至少都在5%显著性水平上不为0,即存在空间相关性且都是正相关关系。随后对模型进行Wald和LR检验,结果表明p值大小在1%的水平下显著,说明空间杜宾模型退化成空间滞后或空间误差模型的假设被拒绝。考虑到旅游经济发展宏观变量可能存在时间上的路径依赖,即时间滞后效应。因此,本文引入时空滞后被解释变量与空间滞后项,在基准回归模型的基础上进一步构建固定效应的动态空间杜宾模型研究空间外溢现象,如回归模型(5)(6)所示。
TEit=ρW×TEit+ϑW×TEit-1+β1CIA+β2CIA2+Wθ1×CIA+Wθ2×CIA2+γXit+μi+εit
(5)
TEit=ρW×TEit+ϑW×TEit-1+β1CIA+β2CIA2+δ3TIA+Wθ1×CIA+Wθ2×CIA2+Wθ3×TIA+Wθ4×TIA×CIA+Wθ5×TIA×CIA2+γXit+μi+εit
(6)
表6报告了动态杜宾模型在地理权重矩阵下的回归结果。对模型进行动态处理后,空间滞后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其中,将旅游经济发展水平滞后一期,此时系数p值仍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一方面说明旅游发展水平存在正向影响的滞后性,即前一期的旅游发展水平会促进当期旅游发展;另一方面检验了本文使用动态空间杜宾模型的必要性。表6列(2)结果显示文化集聚对旅游经济发展的一次项显著为正,二次项系数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为负,再次验证了倒U型关系的存在。表6列(5)表明旅游集聚的调节效应也表现出空间相关性。尽管W×CIA和W×CIA2的系数体现了邻近文化集聚对本地旅游经济发展的影响,但此项系数并不能更具体地反映文化集聚对旅游经济的影响程度,后文将具体的分析其变量的直接效应、空间溢出和总效应。
表6 动态空间杜宾模型回归结果
研究表明,由于上述动态空间杜宾模型(SDM)结果中的相关系数包含文化集聚、旅游集聚和旅游经济的空间滞后项。因此,其结果不能作出对相关变量的空间溢出效应的有效解释[35]。进一步将SDM模型细分为长期空间效应和短期空间效应并将结果报告于表7。由分解效应结果可见,短期直接效应、空间溢出效应、总效应均对旅游经济的发展呈现出先促进后抑制的非线性关系,且空间溢出效应的非线性影响显著强于直接溢出效应。从长期来看,文化集聚抑制了旅游经济的发展且文化集聚与旅游发展之间的倒U型关系变成了U型关系,可能的原因是在短期阶段文化集聚程度较低,此时文化集聚主要表现出虹吸效应,吸引资源的集中促进旅游经济发展。而长期阶段文化集聚程度超过了一定的门槛值,资源的过度集中使得拥挤效应开始表现出抑制旅游经济的发展。同样地,旅游集聚在短期内能够促进旅游经济的发展,长期则表现出抑制旅游经济的发展。但不管是短期或长期,旅游集聚都能够正向调节文化集聚与旅游经济发展之间的非线性关系,即在短期内能够增强倒U型关系,在长期内又能增强U型关系。假设3得到验证。
表7 空间杜宾模型溢出效应分解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选取中国96个城市2012—2019年的数据为研究样本,综合考察文化集聚、旅游集聚对旅游经济发展的影响,分别就文化集聚对旅游经济发展的影响及旅游集聚的调节效应、协同发展下的共轭驱动效应以及空间外溢效应进行检验,得到以下主要结论:(1)文化集聚与旅游经济之间呈现出先正后负的非线性关系,即初期的文化集聚能显著推动经济增长,但当资源集聚达到一定程度之后,负外部性将削弱集聚活动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甚至抑制旅游区域经济增长,而两者之间的这种非线性关系可以通过旅游集聚调节,且旅游集聚程度越高,调节作用越明显。(2)中国96个大型城市的共轭效应结果显示,只有省会城市的文化集聚和旅游集聚是共轭驱动的协同状态,实现了旅游经济效应的最大化。(3)文化集聚在短期内能够促进本地旅游经济发展,邻近地区文化集聚对本地旅游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更大,长期内可能抑制旅游经济发展,而旅游集聚无论是短期还是长期内都能够正向调节文化集聚和旅游经济发展之间的非线性关系。
上述研究结论具有重要的政策含义。首先,文化集聚是旅游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之一。尤其在文旅融合的发展背景下,地区间旅游发展逐渐由过去的资源禀赋竞争向文化底蕴竞争转变,地方政府纷纷出台优惠政策吸引文化企业、人才等资源的流入。但本文结论表明资源集聚度并非是越高越好,经济集聚活动要在合理范围内才能有效发挥对经济发展的促增效应,规避集聚的负外部性。因此,地方政府在实施企业、人才等资源引进政策时要立足于本区域旅游发展所处的阶段和现实需求,合理引导文化和旅游集聚,适度匹配文化和旅游资源。此外,本文调节效应显示当文化集聚程度过高,抑制或减缓旅游经济发展时,可以适当提高地区旅游集聚水平以缓解文化集聚所带来的负外部性。其次,相比于文化和旅游集聚在总量上的扩大,关注区域内部集聚的结构协调性尤为重要。文化和旅游集聚对旅游经济发展存在正向效应,但这种效应不是绝对的。共轭效应显示,只有文化集聚、旅游集聚处于相互促进、共同驱动的协调发展状态下,才能最大程度促进旅游经济发展。而目前只有省会城市内部的文化和旅游集聚处于协调发展状态,非省会城市文化和旅游集聚结构未协调的原因在于文化集聚程度远不及旅游集聚程度。因此,非省会城市政府应通过加大对文化企业及专业人才的税收优惠、研发投入、住房补贴等方式,实现资源配置优化、结构协调、经济增长。最后,空间效应显示,文化集聚在短期能通过外溢效应影响临近地区的旅游经济发展,从长期来看,邻近地区的外溢效应逐渐消失,但总效应仍然显著。因此,相邻地区应着力打造区域一体化格局,打破要素自由流动的区域壁垒,促进城市群不同地区间企业和人才高效交流互动,创新人才联合培养机制,建立柔性化人才管理制度,避免地区间人才争夺等行为,提升邻近地区文化集聚程度。同时,政府应规避行政区划的障碍与制约,以免造成文化集聚的扩散效应在更大地区尺度上“遮掩”。